陈母嘴啧啧两声才道:“那料子,我见铺子里也有,瞧了瞧,进过来就要十六两银子,这要卖少了二十两银子不能出手。你竟舍得给桃儿做喜服,这喜服也不过就穿一天,还是留给你吧,桃儿的喜服,等去铺子里寻那种七八两一匹的料子就够了。”小玫已经站起身把方家送来的锦缎拿出来,听自己的娘说这话就笑道:“就因为一辈子就只穿那么一回才要好料子,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
陈母摇头:“罢了,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也说不过你,就这样吧。可你要答应我,明年你妹妹出嫁前,你可要给我嫁出去。”小玫掰掰手指,到明年腊月还有一年九个月呢,点头就道:“差不多时候了,娘,我去铺子里面瞧瞧,可要帮爹算账。”说完小玫就往外走。陈母不由摇头叹气:“这孩子,就怕我说,可我,也是为你好。”
说完陈母就皱眉喊起樱子来,正在院里玩的樱子急忙进来,陈母见她手上全是泥,牵着她就来到井前给她打水洗手,嘴里还不忘抱怨桃儿:“叫你看着妹妹,教她做做针线 ,你倒好,就放她在这里玩泥。”桃儿探过头:“娘,樱子调皮你又不是不知道,眼错不见她就在那蹲着了。一教她做针线她就嚷头疼。”陈母已把小女儿的手洗好,见樱子还在笑就点她额头一下:“都七岁了,是大姑娘了,可不许再调皮,好好地跟你二姐学针线,等你大姐空着的时候,再和她学几个字,我听说不识字那叫什么?”
桃儿手里
飞快地做着针线,嘴里也不闲着:“那叫睁眼的瞎子,不过娘,咱们家又不像那些大户人家要算账什么的,为什么还要和大姐学写字?”陈母嗯了一声:“叫什么不患来着,你三弟才和我说过,我又忘了。”
后面小院母女在那唠唠叨叨,前面小玫已经瞧完了账本,和陈父在那说生意上的事。陈父这些日子也颇有做生意人的派头,端茶喝了口就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你爹我这点还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丰厚的一笔嫁妆,赵姨娘又开始算起来,这笔嫁妆比起邱玉兰也不遑多让,邱玉兰虽多了两间铺面两百亩地,可那些金银首饰衣料全数加起来也就两千两银子,况且银姐儿还小,吃穿用度都是方太太出钱,绒线铺的那些银子自可以攒起来,这样等到出嫁时候,又是另一笔。
若不是还在方太太面前,赵姨娘定要啧啧称赞一番。陈姨娘已经哭着跪倒在方太太面前:“太太大恩大德,奴…”方太太已经挥手:“罢了,那些要报的话也不用再说。你总是银姐儿生母,出去后是要嫁也好要什么也罢,千万记得别给银姐儿装幌子。”陈姨娘只是磕头不说话。方太太轻叹一声:“你是晓得我这个人的,如今老爷没了,儿女就是我的依靠,定会对银姐儿视若亲生的。你生了姐儿一场,平日又恭敬,就再多加两百两银子。你们去吧,我乏了。”
三个姨娘齐齐行礼这就退下,赵姨娘瞧着陈姨娘那未干的泪痕不由撇嘴说了句:“要真舍不得,就留下罢,做这种样儿也不晓得给谁看的。”陈姨娘恍然未闻,都是要各自离散的人了,谁还在意几句恶话?陈姨娘不说话,赵姨娘也觉得没趣,又要嘟囔几句,周姨娘微闭双目又颂一声佛。
这声佛倒让赵姨娘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得狠狠地跺下脚,回房去盘查那些东西去,这么些年,方老爷夫妻都是大方的人,也攒了不少东西,再加上这一千两银子,以后的日子真是快活极了。
方太太虽说要歇着,但还是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外面全安静了才长叹一声,活着的时候,一个个都说对老爷情深意重的,等老爷一没了,除了自己,竟没一个是真心为他的。老爷,你若活着,会怎么想?方太太眼里的泪要坠落唇边竟漾出一朵笑容,你若真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说一句,由她们去吧。既然如此,我就遂你的心顺你的意。方太太并不知道唇边的笑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也不知道泪很快就漫遍了脸。冰冷的何止是泪?林妈妈在门口看见,终究没出言安慰,直到方太太擦了泪林妈妈才带了人进来服侍方太太梳洗歇息。
方家分家遣散姬妾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陈母带着女儿们做针线的时候不由叹了声:“哎,你们老爷太太还真是善心人,这城里让姬妾死守的也不少。”小玫手里拿着丝线仔细看着哪种颜色更好一些,只是嗯了一声。
陈母发完感慨回头见小玫只在努力做针线,拍拍她的手道:“我说你也别整天只忙着做针线,帮你爹看帐,也要想想你的亲事。前儿你张大婶过来和我说了,说原本在我们旁边住的那家,原本是在一家胭脂铺做小打杂的,那晓得前儿帮了个人,就是胭脂铺的东家,那东家谢了他三百两银子,又见他勤谨,把这胭脂铺让他做掌柜,一年也有百来两银子进项。你张大婶说,那家做娘的,早就看中你了,只是觉得自己家穷不好托人来说,现在遭际了,就想托你张大婶说合说合。你意思如何?”
小玫专心致志地把丝线配好,笑着对陈母道:“娘,您瞧这红线配了浅绿,绣出的牡丹真是好。”陈母脸一放就把小玫的手拉过来:“别绣了,我们说说话。”接着示意桃儿把樱子带出去,桃儿会意地带着妹妹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女俩陈母才一指头点到女儿额头上:“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妹妹朱家那边都送日子过来了,说明年腊月里面日子好,那时你妹妹也十六了,想在那时候娶你妹妹过门呢。你倒好,比她还大三岁呢,现在人家来说亲,你还是这样不理不睬,你要活生生气死我?”
见陈母真的生气了,小玫忙伸手抱住娘的胳膊:“娘,女儿不是说多陪你们两年吗?你们就这样舍得,非要女儿早早嫁出去?”小玫一服软,陈母的心也软了些,但女儿今年就十八了,这个年纪已然不小,适龄的男子大都已经有了婚配,自己家这么好的姑娘,总不能嫁娶做人家填房。
儿女就是一生操不完的心,陈母把女儿的手拉一下:“小玫,我晓得你孝顺,可是这女大当嫁,虽只在那边住了三四个月,可是那家的儿子我也见过的,老实忠厚。虽说婆婆有些不大好相处,可这天底下哪有不受婆婆气的媳妇?”说着陈母摸着女儿的脸:“这门亲呢我仔细思虑过,家世人品都配得上,你的那些东西都拿去做了妆奁,我再给你二十两银子压箱底,爹娘无能,也只能送你到这步了。”
小玫这下是真的动容了,二十两银子对小玫来说并不多,但对陈家来说不是笔小数目。小玫偎依到陈母怀里:“娘,女儿不是说了吗?女儿想多陪陪你们,那家要真那么好,也不会寻不到媳妇的。”陈母叹了声把女儿搂紧一些:“知道你孝顺,可是小玫咱们这样的人家,就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这话有些奇怪,小玫从娘怀里抬起头,陈母迟疑一下才道:“就是你那日说的话,不愿意做妾很平常,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指望嫁到那样大户做正房奶奶不成?小玫,你要嫌这家不好,娘就再托人给你寻别家,林家那样的门第,咱们攀不上,就算真攀上了,你总是做过十来年丫鬟的人,嫁过去,和别人怎么相处,妯娌们会不会笑话,婆婆会不会难为你,还有大姑子小姑子。越是人多越嘴杂。娘虽知道你聪明灵秀,可是小玫,那些事是说不准的。娘生了你这么一场,又晓得你吃了那么些苦,怎舍得让你又去受这些?”
小玫原本还有些许怒意在听到娘后面说的话后全都消失,只是往娘怀里又偎依下才道:“娘,那些外人的议论就由他去,女儿又不是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怎会想着嫁林三爷?他就算是个久已分家的庶子,可也是林家的人。那日不过是为了拒绝他罢了,并没有心要嫁他。”
说着小玫抬头有些撒娇地道:“难道娘还不相信女儿?”小玫这样陈母就完全放心了,用手拍拍女儿:“信,我信你的。那家其实我也觉得婆婆有些不好相处,到时就用这样的话回了吧。只是这天下,哪能这么轻易找到没婆婆家事又过的去的人家?”小玫见娘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不由笑出声:“好了,娘,我们别说那些了,前儿不是太太派人送来四匹锦缎吗?我见有一匹正红销金折枝纹的,就用这匹给桃儿做身嫁衣,穿上走出去谁不喝彩。”
陈母嘴啧啧两声才道:“那料子,我见铺子里也有,瞧了瞧,进过来就要十六两银子,这要卖少了二十两银子不能出手。你竟舍得给桃儿做喜服,这喜服也不过就穿一天,还是留给你吧,桃儿的喜服,等去铺子里寻那种七八两一匹的料子就够了。”小玫已经站起身把方家送来的锦缎拿出来,听自己的娘说这话就笑道:“就因为一辈子就只穿那么一回才要好料子,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
陈母摇头:“罢了,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也说不过你,就这样吧。可你要答应我,明年你妹妹出嫁前,你可要给我嫁出去。”小玫掰掰手指,到明年腊月还有一年九个月呢,点头就道:“差不多时候了,娘,我去铺子里面瞧瞧,可要帮爹算账。”说完小玫就往外走。陈母不由摇头叹气:“这孩子,就怕我说,可我,也是为你好。”
说完陈母就皱眉喊起樱子来,正在院里玩的樱子急忙进来,陈母见她手上全是泥,牵着她就来到井前给她打水洗手,嘴里还不忘抱怨桃儿:“叫你看着妹妹,教她做做针线 ,你倒好,就放她在这里玩泥。”桃儿探过头:“娘,樱子调皮你又不是不知道,眼错不见她就在那蹲着了。一教她做针线她就嚷头疼。”陈母已把小女儿的手洗好,见樱子还在笑就点她额头一下:“都七岁了,是大姑娘了,可不许再调皮,好好地跟你二姐学针线,等你大姐空着的时候,再和她学几个字,我听说不识字那叫什么?”
桃儿手里飞快地做着针线,嘴里也不闲着:“那叫睁眼的瞎子,不过娘,咱们家又不像那些大户人家要算账什么的,为什么还要和大姐学写字?”陈母嗯了一声:“叫什么不患来着,你三弟才和我说过,我又忘了。”
后面小院母女在那唠唠叨叨,前面小玫已经瞧完了账本,和陈父在那说生意上的事。陈父这些日子也颇有做生意人的派头,端茶喝了口就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你爹我这点还是知道的。”


、105 巧遇

小玫不由噗一声笑出来:“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那也不许学坏,什么有了钱就要养几个姨娘,去喝什么花酒,还有什么…”见女儿掰着手指要继续往下数,陈父把茶杯放下,脸拉长一些:“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养姨娘喝花酒,你爹我是这样人吗?况且这些话是你小姑娘说的吗?”
小玫才不怕自己的爹,唇微微嘟起:“还不是那天我出来听到万掌柜的约你,还说什么春香楼新来的…”陈父一张脸都吓白了,伸手把女儿的嘴给捂住:“你还越说越来劲了,你爹我是那样人吗?别说咱们家现在还没这么些银子,就算有,也是要留给你和你妹妹们做嫁妆和你弟弟以后娶媳妇读书用的,可不能这么乱花。”说着陈父很小声地道:“再说,我要真敢去,你娘还不打断我的腿?”
小玫又噗嗤笑出声,已经有人笑着说:“陈掌柜,你这个闺女百伶百俐的,在这附近都出了名,就不晓得谁家有福气娶回去。”糟糕,自己故意说那些话就是要让爹不要提起自己的婚事,怎么倒有人主动提起?小玫还在想辙,陈父已经从柜台后走出来对说话的人拱手:“周大爷这些时候都不见,想是事忙也不来照顾小店生意,正好新到了一批顾绣,用来做春衫是最好的。”陈父在说话,朱尔郎已经倒茶上来,又搬出新到的顾绣给周大爷瞧。
这位周大爷是个破落户子弟,爹娘都无,既不讨婆娘也不肯置房舍,只在亲戚故知家里东混一日西混一日。常时东家进西家出,打听些这市面上的那些事,换些衣食过活。也肯替人传话跑腿,有银子就来照顾这些店铺生意,买些东西去换美人一笑,没银子就拿两个铜板买大饼果腹。
陈父做了这么几个月生意,晓得这样人是得罪不起的,小玫不由勾唇一笑,还是自己爹好,一下就把人的话头给打断了还不得罪人。小玫心里在得意却不知道自己的爹也在操心,大女儿的婚事也是陈父心头的一根刺,这些来说亲的人家,陈父都能挑出不是来,不是说这家儿子太老实,以后赚不到多少银子,就是说婆婆不好相处,女儿怎能过去服侍恶婆婆。
至于那要说小玫去做妾的人家,陈父更是连门都不让人进,自己女儿做了十来年的丫鬟,哪还能继续去做妾服侍别人?周大爷的手虽放在顾绣上,眼却往柜台后的小玫身上望去,见她低头在打算盘不由压低声音对陈父道:“今儿来,是想和你说句话,小玫姑娘生的这样好,又这样伶俐,后面那条街上开当铺的汪老爷想娶小玫做个两头大。虽是两头大,汪老爷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徽州家里的只生了女
儿,说了不带回家乡去,陈掌柜你意下如何?”
果然今儿兆头不好,从早起就听到乌鸦叫呢,陈父忍住没发脾气而是笑了笑:“周大爷,你是晓得我的,从来都只是听媳妇的。我家小玫早已说过,不去做妾的。这两头大虽名头听起来好听,真要回了家乡,还不是要认那边的人为正室,自己屈居妾位。”
周大爷既是来做说客的,自然不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随便挑了两件不值钱的小东西让人包起来就继续道:“陈掌柜,汪老爷为人是最大方的,说了只要这边肯许,就出三百两银子的聘礼,这边的弟弟妹妹岳父岳母都当亲戚看待,一过门银子就全交给你女儿手里。令郎要是读书不成,到时另出本钱开个小当,由令郎做掌柜。陈掌柜,这种别说是娶两头大的,有些明媒正娶只有一个的也没这么尊重。都说好不带回家去,你还担心什么。到时这城里城外,谁不认你女儿为汪太太?”
陈父还是不松口:“要这么说,嫁进汪家是莫大的福气了?我闺女可没这么大的福气,要真有这么大的福气,当初也就不会去方家做了那么些年的丫鬟了。”周大爷只觉得陈父是个听不进好话的木鱼脑袋,却不好发脾气,只得起身道:“你先细想想,明儿我再来讨回话。”说着付了买的那两样东西的银子起身,陈父虽不满周大爷说的话,还是起身送他到门口,刚到门口周大爷就遇到熟人:“这不是林家的三爷吗?听说你和方家的石大爷约好一起做生意,没几天就出门了,怎么,是来瞧瞧市面上什么东西好卖?”
林三爷秉了雄心揣了壮志,一定要一鸣惊人,绝不能再像原先一样,原本出门的确是来瞧瞧这市面上什么东西好卖,可是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间店铺外面,听到周大爷的招呼也露出笑容:“是,择了二十三日动身,石兄在家里守着妻子,我这无事一身轻的就来这瞧瞧市面上什么东西好卖,还缺了什么,打算进些来。”
周大爷的手往这绸缎庄一指:“你还来巧了,这啊,就是石大奶奶的陪嫁铺子,现在让她一个原先的丫鬟做着掌柜。”说完周大爷才往自己脸上轻轻打一巴掌:“瞧我这嘴,林三爷你和石大爷也算得上通家之好,这些事自然知道,哪还用我在这多嘴。”说着周大爷凑近一些,轻声道:“方才我还看见那姑娘在铺子里呢,不怪林三爷你惦记,的确是生的好。只是人家不肯做妾,真是,这样的出身,难道还想你这样的人家三媒六聘把她抬回去?”
虽然没听到小玫的名字,林三爷还是觉得心开始砰砰乱跳,这种乱跳和平日有些不一样
,但林三爷还是压抑下那乱跳的心,勉强笑道:“当日是我唐突了。”周大爷本就是靠打听这些消息然后借此混饭吃的人,也不为忤就笑道:“还有更好笑的,汪家想要这姑娘做个两头大,被掌柜的回绝了,真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闺女。”
汪家,林三爷眉微一皱就道:“是不是开当铺的那个汪家,不是这城里的汪家?”周大爷点头应是:“就是这开当铺的,这城里的汪家又没疯,哪会娶这么个丫鬟做两头大?”林三爷的眉皱的更紧,见周大爷还有什么想说的想了想就从荷包里掏出块银子往周大爷手里一塞:“出来的急,没带什么,这里一块碎银子就当茶吧。”
周大爷掂掂银子,足有二三两重,今儿真是没白跑一趟,那两样货汪家的定会出钱,现在还有林三爷的这二三两,又能得几日醉饱。周大爷嘴里说着我们相熟何必如此的话早就把这银子放进袖子里对林三爷道:“汪家那边只怕是痴心妄想,你放心,这会儿我就回去告诉汪老爷这事不谐,年轻人就该娶年轻姑娘,要他从中插一脚算什么回事。”
林三爷看着周大爷这一脸你懂得的表情,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是听到小玫被那么个人惦记着,这种感觉着实有些不好。此时听到周大爷这样说忙道:“这倒不必,只是…”没说完林三爷又呆一下,好像这样说也不对。周大爷是靠察言观色混饭吃的,林三爷这么一说他就立即笑了:“明白明白,林三爷,您先忙,我还要去汪家一趟。”
说着周大爷就拱手告辞,明白什么,林三爷面上笑容不由有些难以言说,看着好友日子过的那么好,心里不是不羡慕的,可也晓得好友并不仅是因为运气好才有这样的好日子。林三爷想往前走一步抬头就看见小玫从店里出来,不由脚步停下。
小玫已回了趟后院,樱子嚷着要吃芙蓉糕,小玫不想从后面绕过去就从店里出去买,见林三爷站在自家店铺面前脚步徘徊,不由心中有些奇怪,见他脚步停下小玫不由道个万福叫声林三爷。这一声让林三爷从那些混乱的思绪中醒过来,拱手为礼道:“我正好路过,不想巧遇。”
说完这句林三爷又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这样急于解释反倒让人觉得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小玫没有林三爷那么多的弯弯绕心思,只嗯了一声就道:“听的林三爷过的几日就和石大爷一起出去,还望此去能一帆风顺,宏图大展。”这本是一句极平常的祝福语,听在林三爷耳里却有些不一样,他迟疑一下就道:“小玫,是不是你也?”后面的话林三爷没说完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都哪到哪?小玫觉得两人的对话有向诡异的方向滑去的趋势,忙笑着道:“我和平常并无两样,还要去买点心,三爷告辞。”说着小玫就往旁边的点心铺跑去,林三爷此时眉目舒展开,一帆风顺宏图大展,总要自己十分能干了才能在爹娘面前说出自己的要求。三媒六聘娶妻过门什么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办。
作者有话要说:重感冒了三天,在多吃饭多睡觉多喝水这三多攻势下,今天头终于轻了。其实林三对玉兰,更多地是这姑娘还不错,家事好相貌好脾气好能嫁给我就好了。也会对娶了她的人有点羡慕,但不会因此做什么。
小玫不由噗一声笑出来:“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那也不许学坏,什么有了钱就要养几个姨娘,去喝什么花酒,还有什么…”见女儿掰着手指要继续往下数,陈父把茶杯放下,脸拉长一些:“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养姨娘喝花酒,你爹我是这样人吗?况且这些话是你小姑娘说的吗?”
小玫才不怕自己的爹,唇微微嘟起:“还不是那天我出来听到万掌柜的约你,还说什么春香楼新来的…”陈父一张脸都吓白了,伸手把女儿的嘴给捂住:“你还越说越来劲了,你爹我是那样人吗?别说咱们家现在还没这么些银子,就算有,也是要留给你和你妹妹们做嫁妆和你弟弟以后娶媳妇读书用的,可不能这么乱花。”说着陈父很小声地道:“再说,我要真敢去,你娘还不打断我的腿?”
小玫又噗嗤笑出声,已经有人笑着说:“陈掌柜,你这个闺女百伶百俐的,在这附近都出了名,就不晓得谁家有福气娶回去。”糟糕,自己故意说那些话就是要让爹不要提起自己的婚事,怎么倒有人主动提起?小玫还在想辙,陈父已经从柜台后走出来对说话的人拱手:“周大爷这些时候都不见,想是事忙也不来照顾小店生意,正好新到了一批顾绣,用来做春衫是最好的。”陈父在说话,朱尔郎已经倒茶上来,又搬出新到的顾绣给周大爷瞧。
这位周大爷是个破落户子弟,爹娘都无,既不讨婆娘也不肯置房舍,只在亲戚故知家里东混一日西混一日。常时东家进西家出,打听些这市面上的那些事,换些衣食过活。也肯替人传话跑腿,有银子就来照顾这些店铺生意,买些东西去换美人一笑,没银子就拿两个铜板买大饼果腹。
陈父做了这么几个月生意,晓得这样人是得罪不起的,小玫不由勾唇一笑,还是自己爹好,一下就把人的话头给打断了还不得罪人。小玫心里在得意却不知道自己的爹也在操心,大女儿的婚事也是陈父心头的一根刺,这些来说亲的人家,陈父都能挑出不是来,不是说这家儿子太老实,以后赚不到多少银子,就是说婆婆不好相处,女儿怎能过去服侍恶婆婆。
至于那要说小玫去做妾的人家,陈父更是连门都不让人进,自己女儿做了十来年的丫鬟,哪还能继续去做妾服侍别人?周大爷的手虽放在顾绣上,眼却往柜台后的小玫身上望去,见她低头在打算盘不由压低声音对陈父道:“今儿来,是想和你说句话,小玫姑娘生的这样好,又这样伶俐,后面那条街上开当铺的汪老爷想娶小玫做个两头大。虽是两头大,汪老爷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徽州家里的只生了女儿,说了不带回家乡去,陈掌柜你意下如何?”
果然今儿兆头不好,从早起就听到乌鸦叫呢,陈父忍住没发脾气而是笑了笑:“周大爷,你是晓得我的,从来都只是听媳妇的。我家小玫早已说过,不去做妾的。这两头大虽名头听起来好听,真要回了家乡,还不是要认那边的人为正室,自己屈居妾位。”
周大爷既是来做说客的,自然不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随便挑了两件不值钱的小东西让人包起来就继续道:“陈掌柜,汪老爷为人是最大方的,说了只要这边肯许,就出三百两银子的聘礼,这边的弟弟妹妹岳父岳母都当亲戚看待,一过门银子就全交给你女儿手里。令郎要是读书不成,到时另出本钱开个小当,由令郎做掌柜。陈掌柜,这种别说是娶两头大的,有些明媒正娶只有一个的也没这么尊重。都说好不带回家去,你还担心什么。到时这城里城外,谁不认你女儿为汪太太?”
陈父还是不松口:“要这么说,嫁进汪家是莫大的福气了?我闺女可没这么大的福气,要真有这么大的福气,当初也就不会去方家做了那么些年的丫鬟了。”周大爷只觉得陈父是个听不进好话的木鱼脑袋,却不好发脾气,只得起身道:“你先细想想,明儿我再来讨回话。”说着付了买的那两样东西的银子起身,陈父虽不满周大爷说的话,还是起身送他到门口,刚到门口周大爷就遇到熟人:“这不是林家的三爷吗?听说你和方家的石大爷约好一起做生意,没几天就出门了,怎么,是来瞧瞧市面上什么东西好卖?”
林三爷秉了雄心揣了壮志,一定要一鸣惊人,绝不能再像原先一样,原本出门的确是来瞧瞧这市面上什么东西好卖,可是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间店铺外面,听到周大爷的招呼也露出笑容:“是,择了二十三日动身,石兄在家里守着妻子,我这无事一身轻的就来这瞧瞧市面上什么东西好卖,还缺了什么,打算进些来。”
周大爷的手往这绸缎庄一指:“你还来巧了,这啊,就是石大奶奶的陪嫁铺子,现在让她一个原先的丫鬟做着掌柜。”说完周大爷才往自己脸上轻轻打一巴掌:“瞧我这嘴,林三爷你和石大爷也算得上通家之好,这些事自然知道,哪还用我在这多嘴。”说着周大爷凑近一些,轻声道:“方才我还看见那姑娘在铺子里呢,不怪林三爷你惦记,的确是生的好。只是人家不肯做妾,真是,这样的出身,难道还想你这样的人家三媒六聘把她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