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爷此时头发早被抓的乱七八糟,脸上似乎还有些血痕,面前的林三奶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簇新的衣衫早被揉的瞧不出什么样子,嘴里已在骂:“你家讨了我来,没过门前千好万好,过了门后那样对待,还要我尊什么姨娘做婆婆,趁早死了这条心。”
那日小玫见过的吴婶子扶着林三奶奶给她捶着后背安慰,也在那帮腔道:“三爷这话本不该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说的,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下哪有把姨娘当婆婆的,你肯,我们家姑娘还丢不起这个脸。”林三爷仰天长叹一声就低下头:“当日去说亲时候已说过我是庶子,分家之后接姨娘出来侍奉照顾也是为人子所当做的。当日你家一一应了,此时又来说什么姨娘婆婆?事已至此,你我夫妻再做也是无益,我写下休书你拿去吧。你的嫁妆下人,全都由你带去。”说着林三爷就叫双喜:“拿笔墨来。”
林三奶奶一张脸早已全是怒火,听到林三爷这样说就道:“呸,你好意思说这话,当初可是说好了分家出来单独过日子的,就算接你姨娘出来,也不过是当做一个父妾看待,哪来的…”林三爷连叫双喜数声,双喜都被林三奶奶带着的丫鬟们给拦住不许他过去,又听到林三奶奶这话,劈手一巴掌往林三奶奶面上打去:“你嫁我之前已知我是庶子,为何到现在还苦苦纠缠我的庶出身份?你今日那样对待姨娘,难道要把姨娘逼死,我背上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你才心甘?”
林三奶奶数次吵闹,都没被林三爷碰过一指头,此时见林三爷竟敢出手打她,嗷地叫了一声就双眼上翻。吴婶子忙紧紧扶着她,手指着林三爷:“三爷你说话就说话,动手打什么人?奶奶把秦姨娘当父妾看待,吃的住的何曾亏待过她?又不曾让她到奶奶面前立规矩,更不曾让下人们折辱她?你这样抬着父妾对待妻子,哪是做丈夫的道理?”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林三爷只觉胸口无比烦闷,想到方才回来时候见到秦姨娘的样子,心里更加翻腾起来。姨娘出身的确卑贱,可她也生了自己,小心翼翼地悄悄地待自己好。若非今日是姨娘身边的丫鬟怕姨娘真出了事不好交代悄悄地托小厮来告诉自己,竟还不知道自从姨娘搬进这宅里,虽不说缺衣少食,却也只够温饱。
而今日不过是因有客来的时候,姨娘忘了遮蔽,出来厅前要些热水,被客人看见问了一句。自己妻子等客人走后竟命人剥了姨娘的衣衫,说她不配穿这样好衣衫,又要把她撵到下人们住的小屋去住,说免得她嫌没人服侍,和下人们住一起要茶要水也还方便。
虽是初春天气,却也有些寒气,这样的天被剥了厚衣衫撵到那冰冷的小屋去住,这不是要姨娘的命?见吴婶子还指着自己说个不停,林三爷心灰意冷,夫妻既没有和顺,又何必在此?他连唤数声双喜,双喜这会儿总算挤了进来:“三爷有何吩咐?”林三爷咬一下唇已有了决断:“你去宅里把姨娘请出来,我们走吧。”
走,要去哪里?林三奶奶虽本来就存了要把秦姨娘撵走的心,可从没想过要把丈夫也一起赶出去,毕竟林三爷长的好,又听自己的话,任凭自己怎么对待都逆来顺受,这么听话的丈夫也不多见。此时听林三爷这么说林三奶奶也不顾自己还在装晕就大声道:“本就是父妾,哪有在儿子家长住的道理,你送了她回去就回来吧。”
林三爷冷冷地瞧了眼妻子,摔下袖子道:“不认生母不奉养生母这种禽兽之举,我从没学过,也没人教过。”林三奶奶听这话意思不好,手里的帕子捏紧就道:“不过一个父妾…”林三爷打断她的话:“那是我的生母,况且你也该知道,律上殴打父妾并不是无罪的。”他们一家子在这吵了半日,这条巷子虽人少,却也有些过路的,甚至还有听说这边夫妻吵架特地从远处过来瞧的。
见吵架吵的差不多了,就有人开始议论起来,忤逆不孝这样的话不绝于耳,也有人说,打汉子的见的多了,把汉子的亲娘给赶出门的却不多见。是男人就该立时休妻,哪还有这样软弱的?吴婶子和几个婆子听到这样的话就回身骂道:“你们这些人不晓得别乱说,这宅子也好,我们这些人也罢,都是我们姑娘的嫁妆,连我们爷身上的衣衫也是我们姑娘亲手置办的。一个七尺汉子,靠老婆活着现在还要休妻,羞也不羞?”
双喜已经进到宅子里面把秦姨娘扶出来,秦姨娘身着见旧衣衫,哭的泪痕满面,见到林三爷就道:“三爷,你还是送我回去服侍太太吧,太太总还待我好。”林三爷听了吴婆子那些又见自己亲娘瑟瑟发抖,上前跪下道:“孩儿不孝,让姨娘您受苦了。”秦姨娘擦擦泪:“不是你不孝,这都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
当日若没听人多说,又怎会不娶邱家那位而娶面前这位?邱家那位姑娘人才相貌脾性都是好的,悔不该。秦姨娘的泪又滚珠般掉落。林三爷已经起身,把身上穿着的新衣新靴全都脱下来放到地上:“这些都是你给我做的,从今日起,你我夫妻恩断义绝,你另嫁也好,守着也罢,全由得你。”
说完林三爷就搀起秦姨娘,双喜跟在身后头也不回分开人群就走了。见他走了,吴婆子和那几个婆子顿时如被人捏住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林三奶奶见林三爷只着了中衣,脚上只穿了袜子就走,登时也慌了:“你,你要去哪里?”
林三爷头都不回:“横竖不回这里就是。”林三奶奶大惊,忙叫丫鬟婆子们:“还不快些把你们三爷拦住?”丫鬟婆子们忙要追上去,哪晓得围观的这些人早已气恼不已,见林三爷把身上衣衫都脱了,这样的天只穿中衣袜子就走,怎肯让丫鬟婆子们追上去?借了要追上去瞧热闹的由头,一个个挤在丫鬟婆子们面前,丫鬟婆子们被这些人裹在中间,只能一步步跟着他们走,眼睁睁瞧着林三爷已扶着秦姨娘转过巷子口往林家那条大街去。这上了大街,可就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人一走,门前的路就让出来,陈家父女并没随那些人一起去瞧热闹,见这路让出来,小玫忙抱紧手中的包袱就和自己的爹贴着墙根走了。这吴婶子可是见过自己,到时要是被迁怒那才不好。小玫心里暗忖,脚下飞快地和陈父过了这段路。
吴婶子忙着安慰林三奶奶,倒没注意他们父女,林三奶奶恨的紧紧地捏着吴婶子的胳膊:“我待他那么好,想着他吃,念着他穿,可他是怎样待我的?一个父妾,就算是生了他又如何,不守规矩就该严惩。”吴婶子给林三奶奶捶着背:“奶奶说的是,您待三爷是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不字,就是这个秦姨娘在中间捣鬼,老爷还没死呢,她就住到儿子家来,这样没规矩的事谁家做的出来?”
小玫听了两耳朵不由在心里摇头,这样不讲理的话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来?年老无宠儿子成亲的妾,就算丈夫还活着,主母为表仁慈,许她们跟着自己的儿子住也是惯例。拘着她们在那宅子里立规矩,虽是主母可以做的事,难免会被人说一声醋心太重,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肯放一放手,徒惹别人笑话。
等出了巷子陈父才道:“方才你怎么那么害怕?”小玫拍拍胸口对自己的爹道:“这个人我认得他的,原本来求过我们姑娘,后来不知怎么事情又没成。总是熟人,怕他瞧见我在瞧热闹难免尴尬。”陈父哦了一声就道:“也是他没福气,今儿我瞧那位大奶奶是个和蔼可亲的人,比这位好多了。”
走到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就什么都不怕了,小玫应了就对自己的爹撒娇地道:“别人家的事也不说了,等回去我们好好地瞧瞧这账本,再把妹夫叫来,商量着怎么把这生意做好。”这才是正经大事,陈父高兴应了就和小玫在那盘算起来。
、第 93 章
两父女说笑着进了家门,陈母已经迎上来:“哎呀,你们俩父女总算回来了,你们刚走一会儿女婿就来了,在这等了你们半天呢。”樱子也蹦跳着上前:“大姐姐,你给我买了糖葫芦没?”小玫望着妹妹渴求的眼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总共三串,拿去给你哥哥和二姐分了。”
樱子看着那糖衣下面的红山楂,悄悄咽了口口水说声谢谢才把糖葫芦接过来,转身就把糖葫芦塞进嘴里,还不忘大声地说:“三哥大姐给你买糖葫芦回来了。”听到声音朱尔郎已从堂屋走出来,陈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小玫往屋里一塞:“你先进去吧,这城里规矩和我们村里不一样,什么男的不能和女的见到。哎,就这么浅浅屋子,又不是高门大户里面,还这么严做什么?”
小玫笑了:“娘,这叫入乡随俗,您去忙吧,我正好歇歇。”陈母还不忘关好门把门帘放好。小玫摇头笑笑把包袱打开,拿出账本细瞧起来,小玫虽没做过生意,在方家时候也曾服侍过邱玉兰看过账本,很快还存了什么料子都看完了,至于要添减什么,都要等去看过那铺子再说。
门被轻轻敲了下,接着门被推开,桃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些花生瓜子,上前把瓜子花生摆在桌上就坐在小玫身边靠上她的肩:“哎,这城里是好,不要下地也没有灰,可是呢,娘现在越发拘着我,连门都不许我出,说这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还说什么待嫁的女儿出门买盐酱,那就让人笑话。成日闷在家里做针线,人都没劲。”
小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这城里本就这样,娘也是怕。”桃儿的唇撅起:“怕什么呢?这周围住的都是小门小户人家,又…”小玫的声音更温柔了:“这城里可比不得原先我们在家时候,城里的好人多,坏人也不少,”小玫说着停下,瞧着桃儿道:“你这分明不是抱怨不能出门,是抱怨连妹夫都见不到吧?”
桃儿一张脸顿时红起来,捏起拳头轻轻地打姐姐肩膀一下:“姐姐就爱说这话,谁,谁想见他了?”小玫凑在妹妹耳朵边:“是谁那日还叫樱子把一双做好的鞋送过去?还说不晓得大小合适不合适。还让樱子不要说出来。”桃儿一张脸更是通红,手扭在那里:“人家只是说,看快过年了,给他做双新鞋,那天他弟弟还说,他娘来不及给他做鞋,结果鞋都破了随便缝了几针就穿着。”
小玫笑的越发开怀:“这会儿承认了?一双鞋的事,还这样遮遮掩掩的。”桃儿又不依,和小玫在那闹起来。女儿们的笑声传到堂屋里,陈父已和朱尔郎说好,等明日就去瞧瞧那
铺子,此时听到笑声传来,陈母的眉头就一皱:“都大姑娘了,还这样嘻嘻哈哈的。等我去说说她们。”
朱尔郎不知怎么也有些脸红,见岳母要起身出去忙道:“小婿来的时候也长了,该告辞了。”说着不等陈父挽留就拱手退出,陈母忙招呼桑渊过来送他姐夫出去,嘴里却还说:“都快吃晚饭了,先吃了晚饭再走。”朱尔郎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不消得,今儿都来了一天了。”
陈父瞧着自己妻子:“你啊,非要学什么城里的规矩,那不让男女见面,也是那些大人家的规矩,哪是我们这样小人家能学的?窄鳖鳖的屋,两三个人转个屁股都转不开。”陈母把围裙拿过来系在身上准备去做晚饭,听到自己丈夫这样说就啐他一口:“呸,我还指望着你生意做的得法,到时我们一家住大屋,有下人服侍,那时怎么不要回避了?这规矩现在讲起来,总比以后临时讲起来方便。”
陈父瞧了眼妻子:“昨儿还不肯让我去呢,今儿就指望着我赚了许多钱财让你住大屋有丫鬟服侍。就你这样,出去谁也分不清谁是主人谁是下人。”陈母嘴皮子可比陈父利落多了:“分不清我也乐意,到时你敢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先一脚把人给踢出门。”
陈父又呵呵一笑,桑渊已送完朱尔郎回来,倚在门口瞧着自己爹娘只是笑。陈父上前牵起自己儿子的手;“儿子,走,跟爹去买些好吃的,再打一壶酒,我也喝两口。免得以后啊,你娘不许我喝酒。”
陈母在后高声道:“瞧这得瑟劲,你享的是你闺女的福,别的先不说,赶明儿快些给你闺女寻个好女婿回来才是正经。”陈父答应了,樱子早从里屋飞奔出来:“爹,我也去。”陈父把小女儿扛上肩头,桑渊跟在后面,父子三人嘻嘻哈哈走了。小玫和桃儿从窗户里瞧见这些不由一笑,能让家人过的更好,有什么不可以?
瞧过铺面,陈父心里有了个章程,又去见了邱玉兰,和邱玉兰说了今后的事。邱玉兰勉励几句,拿出五百银子说先做本钱。这银子到手陈父才真切感觉到真要去做大生意,横下一条心,天下的生意不都是人做的。自己也是一个人,有手有脚有脑子,虽没读过多少书,也曾听说书人讲过那些道理,有什么可怕?
盘点好了铺子里还剩得的那些料子,又把原来在这铺面里做的那七八个伙计都寻到,里面有一多半是愿意再回来这里做。再加上新寻来的两个伙计和朱尔郎,择了正月十八的吉日,放过一挂鞭炮,这间绸缎庄也就正式开张。
陈家那间杂货铺已经顶给隔壁卖酱菜的铺
子,一家子搬到绸缎庄后面的宅子来住,可原来住着的那座小宅因为交了一年的租金又没顶出去,也就空锁在那。陈父心里却还打了另一个主意,朱家那边屋子也窄,桃儿嫁过去肯定也是要另寻屋子的,倒不如就把这屋子给女儿女婿住,离朱家不远也好照应。
只是现在才把朱尔郎叫到这边铺面来,陈父不好说这话,免得朱家那边听到了还以为自己不光是要把女婿叫到铺面上帮忙,还要把女婿叫过去那边住着占了他家儿子。
绸缎庄开张后每天陈父也来这边招呼,陈父是个肯下苦的人,七八天后就晓得这些料子都有什么区别,价钱什么更不在话下。每天店里来往账目,陈父简单记下到晚间又拿进里面让小玫来重新核算一遍,必要没有差错才好。
这间绸缎庄也开了十来年,只是因为回乡才不开下去,并不是倒了本不开,既见重新开张,原来的老客也前来照顾生意。小玫又出主意,把那些零碎布头拿来做了荷包络子等物,当做添头送出。
那些零碎布头这样店里积了不少,小玫姐妹做不完这么多,陈母又拿去给原来住着的那边几个针线好的人去做,一个五文钱的工钱。那些花样都是小玫这些年积下的,除了常见的鸳鸯这些,还有各种花纹,配上那些好料子好丝线,倒也惹人爱。
不过一个来月,生意就开始有起色起来,小玫盘盘帐,除了那些本,一个月也有三十来两的赚头,陈父这才松了口气:“幸亏没亏本,不然我真没脸去见人。”小玫抿唇一笑:“爹,这才算得什么,林七姑娘那间铺子,一年少说也挣千两呢。爹,还要在努力。”陈父连连点头,陈母的嘴已经长大:“什么,一年要挣千两?我瞧着那间铺子比这间也大不到哪去,以为一年五六百两就顶天了。”
桃儿这些日子也有了些见识,笑着道:“娘,您当还是在我们乡下?我这几日和隔壁那些人聊起来才晓得,最多的那些,一年有两三千两呢。掌柜都是拿一成做分红。这么算下来,一年就两三百两,再加上别的,一年足有四百两银子呢。”陈母的嘴顿时张大:“是不是就是前面酒楼那家,难怪她家女儿穿金戴银的,身边还有个小丫鬟专门服侍。见了我们也带理不理,原来这么有钱。”
桃儿点头:“就是他家,听说原本也不过是书房里的书童,被这家主人信任,配了人后就做了掌柜。娘您只晓得他们家女儿穿金戴银的,还不晓得他家还有两房妾。”陈母不爱听这些,咳嗽一声道:“这样话你们姑娘家怎么能说?不过他爹啊,我可告诉你,你要敢有什么花
花肠子,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陈父忙答应了,虚掩的门被敲了两下,接着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小玫姐姐是住这吗?”小玫听出来人是小柔,忙从堂屋里起身穿过院子走到门口,一看是小柔忙招呼道:“快进来,我想着你们姑娘出嫁的日子就在这个月,你只怕会忙的不行,谁晓得你竟来瞧我了。”小柔的脸被春风吹的红红的,和小玫携手走进屋叫了人才坐下道:“可不是,原本就忙,谁晓得又出了三爷家的事,更是忙上加忙。”
作者有话要说:不擅长写商场,所以就简单带过了。
两父女说笑着进了家门,陈母已经迎上来:“哎呀,你们俩父女总算回来了,你们刚走一会儿女婿就来了,在这等了你们半天呢。”樱子也蹦跳着上前:“大姐姐,你给我买了糖葫芦没?”小玫望着妹妹渴求的眼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总共三串,拿去给你哥哥和二姐分了。”
樱子看着那糖衣下面的红山楂,悄悄咽了口口水说声谢谢才把糖葫芦接过来,转身就把糖葫芦塞进嘴里,还不忘大声地说:“三哥大姐给你买糖葫芦回来了。”听到声音朱尔郎已从堂屋走出来,陈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小玫往屋里一塞:“你先进去吧,这城里规矩和我们村里不一样,什么男的不能和女的见到。哎,就这么浅浅屋子,又不是高门大户里面,还这么严做什么?”
小玫笑了:“娘,这叫入乡随俗,您去忙吧,我正好歇歇。”陈母还不忘关好门把门帘放好。小玫摇头笑笑把包袱打开,拿出账本细瞧起来,小玫虽没做过生意,在方家时候也曾服侍过邱玉兰看过账本,很快还存了什么料子都看完了,至于要添减什么,都要等去看过那铺子再说。
门被轻轻敲了下,接着门被推开,桃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些花生瓜子,上前把瓜子花生摆在桌上就坐在小玫身边靠上她的肩:“哎,这城里是好,不要下地也没有灰,可是呢,娘现在越发拘着我,连门都不许我出,说这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还说什么待嫁的女儿出门买盐酱,那就让人笑话。成日闷在家里做针线,人都没劲。”
小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这城里本就这样,娘也是怕。”桃儿的唇撅起:“怕什么呢?这周围住的都是小门小户人家,又…”小玫的声音更温柔了:“这城里可比不得原先我们在家时候,城里的好人多,坏人也不少,”小玫说着停下,瞧着桃儿道:“你这分明不是抱怨不能出门,是抱怨连妹夫都见不到吧?”
桃儿一张脸顿时红起来,捏起拳头轻轻地打姐姐肩膀一下:“姐姐就爱说这话,谁,谁想见他了?”小玫凑在妹妹耳朵边:“是谁那日还叫樱子把一双做好的鞋送过去?还说不晓得大小合适不合适。还让樱子不要说出来。”桃儿一张脸更是通红,手扭在那里:“人家只是说,看快过年了,给他做双新鞋,那天他弟弟还说,他娘来不及给他做鞋,结果鞋都破了随便缝了几针就穿着。”
小玫笑的越发开怀:“这会儿承认了?一双鞋的事,还这样遮遮掩掩的。”桃儿又不依,和小玫在那闹起来。女儿们的笑声传到堂屋里,陈父已和朱尔郎说好,等明日就去瞧瞧那铺子,此时听到笑声传来,陈母的眉头就一皱:“都大姑娘了,还这样嘻嘻哈哈的。等我去说说她们。”
朱尔郎不知怎么也有些脸红,见岳母要起身出去忙道:“小婿来的时候也长了,该告辞了。”说着不等陈父挽留就拱手退出,陈母忙招呼桑渊过来送他姐夫出去,嘴里却还说:“都快吃晚饭了,先吃了晚饭再走。”朱尔郎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不消得,今儿都来了一天了。”
陈父瞧着自己妻子:“你啊,非要学什么城里的规矩,那不让男女见面,也是那些大人家的规矩,哪是我们这样小人家能学的?窄鳖鳖的屋,两三个人转个屁股都转不开。”陈母把围裙拿过来系在身上准备去做晚饭,听到自己丈夫这样说就啐他一口:“呸,我还指望着你生意做的得法,到时我们一家住大屋,有下人服侍,那时怎么不要回避了?这规矩现在讲起来,总比以后临时讲起来方便。”
陈父瞧了眼妻子:“昨儿还不肯让我去呢,今儿就指望着我赚了许多钱财让你住大屋有丫鬟服侍。就你这样,出去谁也分不清谁是主人谁是下人。”陈母嘴皮子可比陈父利落多了:“分不清我也乐意,到时你敢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先一脚把人给踢出门。”
陈父又呵呵一笑,桑渊已送完朱尔郎回来,倚在门口瞧着自己爹娘只是笑。陈父上前牵起自己儿子的手;“儿子,走,跟爹去买些好吃的,再打一壶酒,我也喝两口。免得以后啊,你娘不许我喝酒。”
陈母在后高声道:“瞧这得瑟劲,你享的是你闺女的福,别的先不说,赶明儿快些给你闺女寻个好女婿回来才是正经。”陈父答应了,樱子早从里屋飞奔出来:“爹,我也去。”陈父把小女儿扛上肩头,桑渊跟在后面,父子三人嘻嘻哈哈走了。小玫和桃儿从窗户里瞧见这些不由一笑,能让家人过的更好,有什么不可以?
瞧过铺面,陈父心里有了个章程,又去见了邱玉兰,和邱玉兰说了今后的事。邱玉兰勉励几句,拿出五百银子说先做本钱。这银子到手陈父才真切感觉到真要去做大生意,横下一条心,天下的生意不都是人做的。自己也是一个人,有手有脚有脑子,虽没读过多少书,也曾听说书人讲过那些道理,有什么可怕?
盘点好了铺子里还剩得的那些料子,又把原来在这铺面里做的那七八个伙计都寻到,里面有一多半是愿意再回来这里做。再加上新寻来的两个伙计和朱尔郎,择了正月十八的吉日,放过一挂鞭炮,这间绸缎庄也就正式开张。
陈家那间杂货铺已经顶给隔壁卖酱菜的铺子,一家子搬到绸缎庄后面的宅子来住,可原来住着的那座小宅因为交了一年的租金又没顶出去,也就空锁在那。陈父心里却还打了另一个主意,朱家那边屋子也窄,桃儿嫁过去肯定也是要另寻屋子的,倒不如就把这屋子给女儿女婿住,离朱家不远也好照应。
只是现在才把朱尔郎叫到这边铺面来,陈父不好说这话,免得朱家那边听到了还以为自己不光是要把女婿叫到铺面上帮忙,还要把女婿叫过去那边住着占了他家儿子。
绸缎庄开张后每天陈父也来这边招呼,陈父是个肯下苦的人,七八天后就晓得这些料子都有什么区别,价钱什么更不在话下。每天店里来往账目,陈父简单记下到晚间又拿进里面让小玫来重新核算一遍,必要没有差错才好。
这间绸缎庄也开了十来年,只是因为回乡才不开下去,并不是倒了本不开,既见重新开张,原来的老客也前来照顾生意。小玫又出主意,把那些零碎布头拿来做了荷包络子等物,当做添头送出。
那些零碎布头这样店里积了不少,小玫姐妹做不完这么多,陈母又拿去给原来住着的那边几个针线好的人去做,一个五文钱的工钱。那些花样都是小玫这些年积下的,除了常见的鸳鸯这些,还有各种花纹,配上那些好料子好丝线,倒也惹人爱。
不过一个来月,生意就开始有起色起来,小玫盘盘帐,除了那些本,一个月也有三十来两的赚头,陈父这才松了口气:“幸亏没亏本,不然我真没脸去见人。”小玫抿唇一笑:“爹,这才算得什么,林七姑娘那间铺子,一年少说也挣千两呢。爹,还要在努力。”陈父连连点头,陈母的嘴已经长大:“什么,一年要挣千两?我瞧着那间铺子比这间也大不到哪去,以为一年五六百两就顶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