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芸娘没有等到胭脂的回答,轻声道:“圣人定在笑话我吧?可是,我真是被吓到了。那样的火光,那样的血,那样的命如草芥。甚至,连潘太皇太后也…”
、第270章 消息〔三)
胭脂明白邹芸娘的意思,那些都是名头很唬得住一大片人的人。可是,在刀下在火光里,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邹芸娘仿佛又想起那夜,整个人颤抖了下才又对胭脂道:“我晓得,我这样做,你一定会笑话我。可是,我真怕了。荣华富贵虽好,也要有命来享!”
“我为何要笑话你,邹芸娘,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个…”胭脂本想用陌生人,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又道:“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过的好也好,过的差也罢,都和我不相干。我既不会嫉妒你也不会嘲笑你。”
“原来如此!”邹芸娘眼中有泪闪现:“我一直都想让,让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瞧瞧,我一点也不比你们差。我就算是那样的出身,你们也要匍匐在我脚下,给我行礼。”
这算是胭脂认识邹芸娘以来,邹芸娘讲的最真心的话了。胭脂又淡淡一笑:“你瞧,你执着于出身,执着于荣华富贵,可是,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别人给的,别人也可以轻易夺去。我和你,就是这点不一样。至于出身。”
胭脂又笑了:“我也不过就是个乡村中出身的女子,但那又如何?只要行得正坐的端,怎样的出身又有什么关系?”
邹芸娘眼中的泪如断线珍珠一样滚落,胭脂看着她:“你要出家修行,我准了。你的女儿,我会好好地让她们教养长大,给她选一个良婿嫁出去!”
邹芸娘起身,对胭脂行礼,站起身时,邹芸娘看着这富丽堂皇的昭阳殿,低垂眼帘。也许以后可以过另一种生活,这曾受过的荣华富贵,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胭脂看着邹芸娘的身影离去,垂下眼帘。不管是惧怕再有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一次,胭脂知道,邹芸娘的选择是从心发出的。
“娘,兰台公主,以后要住进宫里来?”赵嫣很快知道邹芸娘要出家修行,兰台公主会重新住进宫里来的事情,找到胭脂的头一句话就是这样问。
“是啊,你不是一直说,这宫里太寂寞了,现在兰台公主住进来了,你不就有了玩伴了?”胭脂的话并没让赵嫣的眉头松开,她靠在胭脂身边:“可是,好像有些不好。”
胭脂搂住女儿:“为什么不好,是不是你怕兰台公主住进来了,我照顾她,就忽视了你?”赵嫣摇头:“娘,不是这样,是…”
赵嫣知道这样的话不该告诉自己的娘,但如果不说的话,藏在心里又藏不住。胭脂看着女儿又笑了:“你要不说就别说出来。”
“哥哥,会不会在以后,纳兰台公主为妃子?”赵嫣终于把这话问出。
胭脂不由一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你哥哥他,不是已经和你曹家表姊,定了亲了?”赵嫣摇头:“娘,按制度,太子除了能有一个太子妃,还有良娣,还有孺子,还是良家子,还有…”
眼见赵嫣要扳指头慢慢地往下数,胭脂急忙打断她:“你数的我头都晕了。这件事,不是该你哥哥自己想吗?他若不愿意,自然是三宫六院全都可以没有。”
赵嫣的眉还是没松开:“可是,娘…”
胭脂把女儿的拉过来:“制度是制度,做下来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赵嫣恍然大悟地点头:“那我可以去告诉表姊姊这句!”
“难道是你表姊要问的?”胭脂的眉头已经皱紧,赵嫣已经又摇头:“不是表姊姊要问的,是那日我听先生讲的,先生给我讲的是,后宫里要有些什么人。娘,原来不是每个后宫都像我们一样,除了您就没有别人了。”
“傻孩子,想这么多。”胭脂听完女儿的回答就笑了。赵嫣的脸微微一红:“娘,我这不是为表姊担心啊。你想,表姊和我要好,兰台公主也和我很要好。万一以后哥哥要纳兰台公主为妃子,那表姊一定会很伤心,那我到底要偏向谁?”
“娘告诉你,别为想不通的事操心。”胭脂的话让赵嫣又笑了,胭脂把女儿搂紧一些,儿子纳不纳妾,胭脂管不了,最少胭脂知道,等女儿长大,挑了驸马,驸马是不能纳妾的。
符太皇太后停灵日满,被百官送往庆陵,和柴荣合葬。柴昭被送回重新修整好的德寿宫内,邹芸娘已经出家修行,兰台公主住进宫内,德寿宫内只有苏太妃和柴昭两人。事情在众人看来已经平静下来,只等赵镇回到汴京,再对一些人家做出处置,这件事就完全过去了。
“殿下,这是追查下去发现的。赵匡义一脉只怕是藏在东南沿海!”赵朴把一份奏折恭敬递给赵捷。
赵捷并没去接这份奏折,只是看向赵朴:“先生的意思,是把赵匡义这边,斩草除根?”
“殿下认为呢?”赵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赵捷垂下眼,接过那份奏折。赵朴看着赵捷,轻声道:“殿下和官家,都是…”
“我明白!”赵捷只说了这么三个字,赵朴看向赵捷,接着就欣慰地笑了。
“你这两日有些不大高兴呢。”赵捷处理完政事,回到昭阳殿向胭脂问安时候,胭脂看着儿子,笑着问了这么一句。赵捷掩饰地一笑:“儿子毕竟不如爹,这几日处理政事有些劳累了。”
“不是劳累,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吧。”胭脂打断赵捷的话。
赵捷迟疑一下才道:“出了这件事后,群臣们商议,有些勋贵,不能再这样…”
“说吧,是想让你大舅舅辞官呢,还是让你小舅舅不去赴考?”胭脂的话从来都直接,赵捷面上微微一红就道:“还没到这份上呢。”
“我养的儿子我怎么还不晓得?别和我说谎。这一回的事,多是旧日那些勋贵所为。这时候,若有一家主动提出辞官这些事,就好办多了。胡家,是最合适的一家了。”胭脂的话让赵捷的脸更红了:“娘,这件事,还没定下来呢。”
“当 然,这是大事,怎么也要等到你爹回来才正式定下呢。”胭脂把儿子的手握住:“你别想着我会不会难受。我们胡家,从一乡村中人走到这一步,若再想别的,就未 免有些贪心了。再说了,胡家也不过就是辞了官,辞爵不受。但还是你的舅舅,难道你会不看顾他们?会让人欺负不成?”
“娘深明大义,儿子…”赵捷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胭脂行礼。胭脂把儿子扶起来:“咱们好好地说话,你这样恭敬做什么?我啊,别的从来都不去想,只要你们弟兄姊妹好好地就成。你外祖母也是这样想的。她啊,还嫌弃在这汴京城内,每日应酬烦的很。”
“娘和外祖母,都是不把荣华富贵放在心里的人。”赵捷的话让胭脂又笑了:“得,别一顶高帽一顶高帽地给我戴。人这辈子,活的不就图个心里舒坦?要连心里都不舒坦了,还想什么?”
“不止,娘,还有…”赵捷脱口而出,胭脂瞧儿子一眼笑道:“我知道,你是储君,是异日执掌天下的人,你的心要比我大,要装的东西多,不能学我这样妇人见识。”
赵捷应是,接着就急忙道:“娘的见识不是妇人见识。许多男子,也不会有这样的见识呢。”
“好,我儿子夸我,那我就收了。”胭脂勾唇一笑,赵捷又道:“娘,还有一件事,东南沿海处,只怕二曾祖母他们就在那边。”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赵家的家事,而是国事,你自己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胭脂一点也不迟疑地答了这么一句。
赵捷点头,内侍匆匆走进,胭脂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尚未开口问,内侍就跪下道:“圣人,殿下,官家派人回来了。”
不等胭脂说宣进来,赵镇身边的内侍已经快步走进,见到胭脂和赵捷,这内侍就双膝跪下:“圣人,殿下,官家在离城八十里的地方,被惊马踏伤!”
胭脂和赵捷都惊讶地站起身,赵捷连声问内侍:“伤到哪里?在什么地方?”内侍恭敬地道:“伤的并不算重,只是官家…”
内侍迟疑一下才道:“御医说官家不能移动,官家命奴回京,想请太子前去。”赵捷点头,对胭脂道:“娘,您在这等着,儿子去把爹爹接回来。”
胭脂看着赵捷,眉头微皱,赵捷已经笑道:“娘,您什么都不必担心。”胭脂略一思索,就对这内侍道:“这件事,可有几个人晓得?”
“回圣人,这件事并没几个人晓得。”胭脂听了这句就道:“那好,这件事要瞒的死死的,就说太子前往城外迎接陛下归来。至于别的事,一点都不许传出去。”
、第271章 初衷
内侍恭敬应是,胭脂长出一口气,一颗心却已飞到丈夫身上。赵捷已对胭脂道:“娘,您放心,儿子知道,儿子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会疼着自己。
赵捷的话让胭脂笑了,看着儿子转身离去。胭脂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浓,不过胭脂知道,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自己都要在这汴京城内,好好地替丈夫守着这座城。
只是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重的让胭脂有些无法呼吸。胭脂在殿内转了几下就对人道:“去胡府请我娘进来。”宫人应是离去,胭脂看着宫人的背影,不知该怎样平静下来,索性拿起针线做几针。
“这倒稀奇了,你倒做起针线来?”胭脂做了几针针线,不知为了什么,心渐渐平静起来,不再去想外面的事,等到王氏的声音响起,胭脂才发现殿内已点了灯,王氏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胭脂忙把针线放下,对王氏道:“娘来了,我…”
王氏示意殿内的宫人都下去,这才拉住女儿的手:“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你是我女儿,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的性子?若不是心里有事,你怎么会在这做针线做的这么起劲?”
“事呢,是真的有,不过我怕娘骂我呢。”胭脂的话让王氏笑了:“骂你什么呢?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娘,您想不想回家乡啊?”胭脂的话让王氏收起笑容,接着王氏就道:“这些日子的风声我也听到了,不就是辞官不做?你放心,这件事,我替你弟弟们应下。”
尽管胭脂知道这件事王氏就是会答应,可听到王氏这样回答胭脂还是笑了笑:“就知道娘从来都会让我安心。”
王氏敏锐地听出胭脂话里的不对,皱眉道:“谁让你不安心呢?胭脂,你面上的愁容,绝不是因为我们一家子要回去这件事。”
“娘,你女婿,在回京路上被惊马踏伤,捷儿已经去了。我晓得不该担心,可我还是…”
王氏把女儿的手握住:“担心就担心,怕什么呢?难道因为他现在做了皇帝,你为他担心就不敢表露出来,怕惹出大祸吗?胭脂啊,这样就不是你了。担心是要担心的,但自己该做的事也要做。”
“娘,我晓得的。我只是…”胭脂口中喃喃,不晓得说些什么。王氏把女儿的手握的更紧:“睡吧,今晚,我在这陪你。”
不去提什么外命妇在这宫内留宿需批准的话,更不敢说外命妇没有资格在胭脂床上歇息。宫女们都很有眼色地上前来服侍胭脂母女歇下。胭脂刚躺在床上,就听到赵嫣的声音:“娘,您歇下了,外祖母也在这?娘,那我要和外祖母一起睡。”
王氏瞧着外孙女:“好,一起睡。我们嫣娘啊,越来越俊了。”
赵嫣不等胭脂答应,就把脚上的鞋踢掉,飞快地钻进被窝里,一副生怕胭脂把她赶下去的神情。胭脂把女儿搂过来:“你啊,就是调皮。”
赵嫣又格格一笑,王氏也解了衣衫,躺在女儿身边。
胭脂笑笑闭上眼,赵嫣已经飞快睡着。王氏看着面前的女儿和外孙女,人啊,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有个娘在身边,总是好的。
赵嫣在睡梦中现出甜蜜笑容,王氏给她们把被子盖好,躺在床上渐渐沉入梦乡。
王氏醒来的时候,胭脂和赵嫣都已不在。王氏先想了想,才想起昨晚是歇在宫中。宫女已经走进来卷起帘子:“夫人醒了?圣人已经去给太后问安去了。圣人还说,夫人醒了的话,先梳洗用早膳,圣人等会儿就回来。”
王氏接过宫女递来的外衫穿上就叹息:“老了,睡的怎么这么实?连她们起来我都没听见?”
宫女服侍王氏穿上鞋子:“是圣人吩咐,不许打扰夫人的!”说着宫女还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只是服侍王氏去梳洗,梳洗后用膳。
胭脂已经在宁寿殿内很长时间了,柴太后听到胭脂说的,眉头不由皱紧:“胭脂,你胆子太大了。”
胭脂晓得柴太后的意思是为什么,笑了笑就道:“婆婆,若这事情真是人为的,难道我要看着我的丈夫在…”
接着胭脂飞快地住口,柴太后拍拍胭脂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罢了,你都有这样的志气,难道我还没有吗?我们是婆媳,做人媳妇,就要把人的家给守好。”
胭脂感到柴太后握住自己的手传来温暖,也笑了:“我要和婆婆学的,还多呢。”
“我也要和你学啊!”柴太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两人相视一笑,胭脂瞧了瞧这周围就道:“兰台公主在婆婆殿内,婆婆还习惯吧?”
“要问她住不住得惯?我已经是个老人家了,有这么个孩子陪我住着,也不错。说起来,兰台公主还真像,像…”柴太后的声音顿住,胭脂已经知道,柴太后想说的是,兰台公主像她小时候。
柴太后的生母,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吧?教导出来的女儿,也这样的谨慎小心。
胭脂没再说什么,有笑声从里间传来,接着赵嫣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娘,这是兰台姊姊和我打赌打输了,输给我的。”
兰台公主随后已经走出,对胭脂恭敬地道:“圣人,是我输给了嫣妹妹。”
柴太后已经把兰台公主拉过来:“告诉姑婆,是不是故意输给你嫣妹妹的?”兰台公主摇头,赵嫣已经撅起嘴:“祖母,您就这么信不过我?”
柴太后摸摸孙女的发:“我啊,不是信不过你,不过你太调皮了。”
赵嫣噗嗤一声笑出来,兰台公主看着赵嫣的笑,也露出一丝笑。兰台公主从没想过,有人可以像赵嫣这样笑,笑的毫不在意。不用担心触怒别人。
父亲都是皇帝,可还是不一样的。想起邹芸娘离开自己说过的话,兰台公主的眼神有些黯然。这丝黯然柴太后和胭脂都看见了,她们俩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很多事,是需要自己去想清楚的。
八十里地,赵捷快马而去,夜里只随便歇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升起不久,赵捷就已到达赵镇驻扎的地方。
赵镇所带军队很多,并没驻扎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扎营。赵捷被迎进赵镇的帐内,看见赵镇躺在床上,腿高高地抬着。赵捷的心这才放下,上前刚要说话,赵镇就看着儿子:“你怎么来了?不就一点小伤,等过上四五日,骨头长好了,再继续骑马就可。”
“若非想到去请太子殿下,你只怕还要继续前行呢。御医都说过,您不能移动。还想着过四五日就骑马回京?”周德已经走进帐内,对赵捷行礼后就对赵镇道。
“周叔父,往京里传信的人说的并不清楚,我和娘还以为…”赵捷说着脸就一红,这样的猜想可不能告诉他。
周 德笑了:“原本一受了伤就要往京里报信的,官家说什么不过是小伤,算不得什么大事。以前受过再重的伤也没往夫人面前报过,不许人往京里报信。就连这个内 侍,都是我偷偷地派回去的。请你来呢,是想让你劝说劝说,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再坐马车回京。免得到时骨头又颠掉了。”
周德的话音刚落赵镇就道:“捷儿,你瞧,你周叔父现在越来越啰嗦了,定是学你婶娘。”
“爹,周叔父说的有道理,您在这里多待些日子,把伤养好了,再回京去。”赵捷见赵镇没有大碍,一颗心这才放下,笑着赞同周德的话。
“就晓得你们都是一伙的!”赵镇面上露出无奈神色,周德已经对赵捷伸出大拇指:“京中的消息,都听说了,不错,不错!”
“多谢周叔父夸奖!”赵捷规规矩矩地给周德行礼,周德也就道:“那我也就出去,留你们父子俩说话。”
赵捷送周德出去,这才回到赵镇身边,看着赵镇:“爹,您现在和原先…”
赵 镇长叹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赵捷看着父亲,赵镇轻声道:“是啊,现在和原先不一样了。原先呢,就是领兵打仗的,受伤是家常便饭。现在呢,是什么皇帝什么天 子,受伤就是一件大事。还不能告诉别人,免得有人想从中做文章。捷郎,爹问你,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好过还是原来的日子好过?”
赵捷认真思索了下才道:“爹爹,我仔细想来,最快活的日子是在麟州的时候。后来娘带我们回京之后,又重新回去,到了永兴,日子都没那么快活了。”
“是啊,我也觉得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在麟州时候。那时离的远,想着再没人可以影响到我们了。他们爱争就让他们争去,可是后来才晓得,世上何处觅桃源?”
、第272章 不悔
“爹爹后悔吗?”赵捷过了很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赵镇看着儿子,笑得很温和:“不,我并不后悔。为了你们,就算负尽天下人,背负万世的骂名,我都愿意。捷郎,我愿你以后,也可以像我一样说出,不后悔!”
赵捷垂下眼,赵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儿子,过了一会儿赵捷才抬起眼,对赵镇露出笑容:“爹爹的话,儿子记住了!”
赵镇伸手拍拍儿子的肩:“我愿你,一直都是我的儿子,而非…”
“儿子是爹爹的儿子,也是这天下未来的主人。爹爹对我的期望,我不会忘记。”赵捷打断赵镇的话,赵镇放声大笑:“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笑着笑着赵镇咳嗽了两声,赵捷给父亲捶背,赵镇摇头:“我没事,只是毕竟年纪已老,就算只伤了腿,也要歇息很久。”
“爹爹不老!”赵捷的话让赵镇又笑了:“说什么不老呢?人啊,总会老的,天天喊着万岁,谁见皇帝活一万岁来?爹啊,只想看着你娶媳妇生孙子,然后把这江山交给你,我和你娘,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想去哪就去哪!”
赵捷看着赵镇,眼带仰慕。赵镇拍拍儿子的肩:“不要这样看着我,捷郎,你是我的长子,我只愿你看顾好弟弟妹妹们。看顾好这天下!”
“儿子会的!”赵捷的话让赵镇再次大笑,接着赵镇就道:“不错,你这一次做的很好!”
提到这件事,赵捷想到一个人,迟疑一会儿才道:“爹爹,柴昭,他…”
“杀了吧!”赵镇思忖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里有无尽的叹息,尽管知道柴昭的结局必然如此,可赵捷还是忍不住叹气:“记得,数年前,和娘从麟州回京,入宫给姑姑问安。那时的他,不是这样的。”
“是啊,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捷儿,君疑臣,臣惧君,久而久之,是会生出祸事的。君即便是君,可也要靠臣子的辅佐,否则,水可载舟也可覆舟。”
赵捷站起身,再次恭敬一礼:“儿子记住了。”
这次赵镇没有叫起儿子,只是看着儿子,这担子迟早要交到儿子肩上,但愿能早一些,更早一些。
“圣人,殿下派人传信回来了!”宫女恭敬禀报,面上有几分喜悦。胭脂让人进来。
传信的也是一个内侍,行礼后就对胭脂道:“圣人,官家的伤虽不重,难免伤到了骨头,官家的意思,歇息两日就继续赶路。周将军等苦劝不住,这才把殿下请去。现在殿下在旁侍疾,大军要在原地停留半个月,才继续前行。殿下并让奴禀告圣人,大概三日之后,殿下就回京了!”
胭脂一颗心完全放下,对内侍点头,让他下去歇息。赵嫣已经看着胭脂:“娘,爹爹受伤了,您也不告诉我,告诉了我,我也能和哥哥一块去服侍爹爹。”
“让你去是添乱吗?”胭脂的话让赵嫣嘟起嘴:“我什么时候添乱过了?”胭脂捏捏女儿的脸:“你没添乱过吗?”
赵嫣一本正经地摇头,胭脂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连自己都想复杂了,果真心境不同了。
赵捷于三日后回到京城,就在赵捷返回汴京城的当日,德寿宫传来消息,柴昭重病,陷入昏迷。赵捷没有进宫,直接前往德寿宫探视。
储君来到,德寿宫众人出外相迎。苏太妃看着赵捷,眼中有恐惧。但苏太妃什么都不敢说出来,只是恭敬地请赵捷往柴昭屋里去。
尚未走到柴昭殿内,里面就传出哭声,接着一个宫女出来,看见赵捷先是惊吓一下,很快就跪在地上:“殿下,郑王殿下,薨了!”
苏太妃听的此话,大哭起来,赵捷已经知道答案,面上还是现出悲戚之色,带人走进屋内。
柴昭刚刚咽气,几个宫人在给他换着衣衫,看见赵捷走进,宫人们上前行礼,赵捷示意众人起来,看向宫人们准备的衣衫,轻声道:“换了吧,给他换上冕服,他也曾为三年天子!”
三年天子,若柴昭知道自己最后只得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会不会气的跳起来,大声喊叫?
赵捷看着柴昭的尸身,长叹一身转身出去。苏太妃一直跟在赵捷身后,赵捷停下脚步看着她:“苏太妃可有话说?”
“我,妾…”尽管赵捷的年纪和柴昭差不多,但苏太妃看着赵捷,比怕柴昭还要更怕几分。
“我的孙儿,孙儿啊!”潘太皇太后的哭声传来,苏太妃看向哭声传来的地方,潘太皇太后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潘太皇太后年已五旬,受伤之后的伤势并没完全复原,此刻又听丧音,面上神情更加哀伤,双腿都似支撑不住,依靠着宫人的搀扶前行。
赵捷走上前数步相迎:“潘太皇太后,您…”话没说完,潘太皇太后已经推开宫人,看向赵捷眼中全是怒火,啪地打了赵捷一巴掌:“逆贼,逆贼!夺了柴家天下不算。现在,又杀了我的孙儿,我,我…”
这巴掌赵捷要避是能避开的,但赵捷并没避开,任由潘太皇太后那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
苏太妃已经吓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赵捷此刻的身份,那可是国之储君,打了他,会不会危及自己?苏太妃悄悄地往后退去,生怕赵捷用自己出气。
赵捷神情未变,反而伸手扶住了潘太皇太后:“潘太皇太后您在哀痛之中,还请节哀顺变,一应丧事,我们都会办好!”
“办好?”潘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此刻已经认命,不过是不甘心。
“上谥号起陵墓,百官送别,这样的事史上已发生很多次了,虚伪!”潘太皇太后的怒火并没让赵捷面上的笑容消失:“潘太皇太后您说什么都可以。”
“我若…”潘太皇太后长叹一声,泪已如泉涌。
苏太妃站在后面,更加心惊胆战。赵捷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个孩子,不,他也不是孩子了。是国之储君,是手中握有大权柄的人。
赵捷已经转身看向苏太妃,语气温和:“潘太皇太后还劳太妃照顾了!”
苏太妃跪地行礼:“殿下旨意,妾定会照办!”赵捷把苏太妃亲自扶起:“太妃休要如此多礼,我本为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