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那时说的,和容二爷也是一样的话。玫庄心中,对容玉致原本还有的一点愧疚,在他们夫妻说的话下,渐渐消失。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的确做错了,要杀要剐由他们,可哪能不念着自己当初服侍的辛苦,把人送进牢里,那牢里,可是好待的。
玫庄忍不住又打一个寒颤,容二爷按住玫庄的手心开始变的有些发烫,声音也有些发腻:“你说,你该怎么谢我?”这话里的意思玫庄并不是听不懂,她往容二爷身上偎去,轻声叫了声爷。
丫鬟在门外守着,顺便做些针线,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轻吟声,丫鬟只觉得这针线再做不下去,恨不得把这帕子当做玫庄的脸,一针针戳坏了。等里面声音暂歇,就听到开始唧唧哝哝说话。
丫鬟心里的醋意更深,可又不敢发出来,只得继续坐在那里,一朵梅花,已经被她绣的不晓得歪到哪里去。容二爷这才唇边含笑地走出来,瞧见丫鬟这样,伸手就捏住她下巴:“乖乖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丫鬟忙把帕子放到身后,这样的绣活哪能被人瞧见,只是红着脸道:“爷,我晓得,定会待她好的。”
这才乖,容二爷的手离开丫鬟的下巴,开始往下走,停在脖子那才道:“我这一去,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你要好好地辅佐你二奶奶,这个家里面,值得信的人不多了。”
丫鬟听了这句,喜悦非常,头点的脖子都快断了。容二爷这才把手拿回去,晚上可还要留着哄房里那个醋坛子,这个丫鬟,也只有得几句好听话罢了。
等容二爷走后,丫鬟这才走到门边轻声问:“姐姐可要些热水洗洗。”方才容二爷已经和玫庄说了那件事,只说这是极其机密的,要玫庄不要轻易告诉别人。玫庄在容二爷出去时,竖着耳朵听了半响,果然没听到容二爷和丫鬟说什么。心里更加确定容二爷待自己,和待丫鬟不一样。
听到丫鬟这样问就掀起帘子对丫鬟道:“妹妹快别如此,你我都一样是服侍二爷的人。”真是给一点好处就把自己当大瓣蒜了。丫鬟心里鄙夷地想,脸上笑容没变:“应当的,姐姐和我是不一样的。”
玫庄露齿一笑,最要紧的,是联合朱姨娘,把容家打垮,那时,看大小姐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威风?至于这争风吃醋的小事,自己也就不用去管。
“你今日回来,似乎和平常不一样,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嫣然见容畦回来,和平常全不一样,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问出来。容畦哦了一声才道:“我今儿在街上遇到二哥了,和他打招呼,他不理我。”
“不是这句。”嫣然很肯定的说,容畦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很想把实情全说出来,但又答应了楚姑娘,怎么都不能说出,只得瞧着妻子:“嫣然,有句话,我一直没说出来。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这是真心诚意的,并不是骗你。”
“我晓得。”嫣然虽然答应着,但容畦还是不大放心:“嫣然,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是我的丈夫,我不信你,我要信谁呢?快些睡吧。后日转运使府上请客,我们还要去赴宴,不是说转运使待你很好?”嫣然还是像原先一样温柔,可容畦想起楚姑娘的话,心却七上八下,万一妻子信了她的话,那可怎么办?自己当时怎么就答应了楚姑娘?
容畦看着妻子的脸,这张脸温柔平和,是一辈子都看不腻的脸。嫣然睁开眼,伸手捏住丈夫的脸:“我晓得,我会信你,而且,我只信你。”
容畦笑了,可笑容里还是没有多少安心,但愿妻子的话是真心的,绝不是骗自己的。
“楚姑娘那边下帖子,请我过去叙话?”一早起来,嫣然送走容畦,听到秋兰来报,眉已经皱起。秋兰的嘴撅的老高:“凭她也配,不过是…”
“秋兰,这话你到外头说去。”嫣然淡淡一句让秋兰吐一下舌:“三奶奶,我以后再不这样说了。”嫣然淡淡一笑:“你去和送帖子的人说,今日午后,我到楚家拜访。”
“奶奶,何必这样给她脸?她就算被天子宠幸,也没…”秋兰后面的话被嫣然这一眼给瞪回去,只得低头。嫣然又是浅浅一笑:“这件事,是迟早的,不打破这个闷葫芦,怎么过日子?”
闷葫芦?秋兰很想问问清楚,看着嫣然那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容,也只有下去准备。
午后,一乘小轿离了容家,往楚家行去。容老爷听的陈管家来报,点头道:“老三这个媳妇,果真娶的好,我瞧啊,再过两日,就该摆酒请客,你们三爷纳宠,纳宠!”
容老爷在那欢欢喜喜,陈管家可不这样想,这位三奶奶的脾气,陈管家是听过的,哪会心甘情愿为三爷纳宠,而且还是亲自去和对方说?不过陈管家还是顺着容老爷的话说了几句。
楚家门前,听到嫣然按时来访,楚姑娘迎了出来。嫣然下轿时候,已经看见楚姑娘站在那里。她果真生的很不错,这是两人第一眼对视时候,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167 拒绝
不过楚姑娘身上,还是有点淡淡的媚态,当楚姑娘走上前迎时,嫣然眼尖地发现,不过嫣然并没说什么,只是上前笑着道:“多承楚姑娘伸出援手,本该早来拜访道谢的。只是不得帖子,不敢轻易前来。”
“容三奶奶不嫌我的帖子辱没了您,肯亲自下顾,已是意外之喜,哪敢有别的念头?”楚姑娘请嫣然进去,进的厅内,嫣然打量一眼,就笑着道:“果真清幽。这幅画,看来是内廷供奉蒋士稹先生的手笔。”
嫣然指着的,是上面悬着的一副月下梅花。楚姑娘正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奉上,听了嫣然这话就笑道:“果真容三奶奶见识广,这副,确实是蒋先生手笔。”
嫣然接了茶坐下才道:“蒋先生学画,师从任松琴先生,老夫人房里曾有一副屏风,画的就是梅花,因此一眼就瞧出来了。”
楚姑娘笑了笑:“这也得是有心人,那没有心的,就算日日悬挂在她眼前,她也瞧不出来。”嫣然微微一笑:“说的是。不过今日楚姑娘请我来,想来也不是缺人谈画吧?”
“自然不是,只是那日,容三爷来我这里,答应了我一件事情,我想着,容三奶奶您总是主中馈的人,这件事,总要您点头才成。”楚姑娘的话让嫣然又笑了:“还不知道我那个,答应了什么事?”
“春娟,去把妹妹请出来。”楚姑娘对春娟吩咐了才笑着对嫣然道:“容三爷那日答应,纳我妹妹为妾。今日,很该让妹妹出来拜见,以正了名分。”
“春娟姑娘还请回来。”楚姑娘的话才说完,嫣然就唤住春娟,春娟看向楚姑娘,见楚姑娘对自己点头,也就站在门边,等着下一步吩咐。
“容三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我妹妹虽说沾了那么一个字,可也是清清白白女儿家,要做容家的妾,也不算辱没容家。”楚姑娘的话让嫣然笑了:“不,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他应的不妥。而且,恕我大胆,这件事,不像是他会应下。”
“不妥?我晓得有些男子,要纳妾总要先问过妻子,这样的话,确实是容三爷不妥。”楚姑娘几乎是步步紧逼,嫣然却还是那样平静:“楚姑娘,我说的不妥,是他不该应下你的妹妹为妾这种事。要知道,楚姑娘你曾拯容家于水火之中,那日当铺事情,若非楚姑娘,哪能轻易解决。楚姑娘对我容家有大恩,于容家就是恩人,恩人之妹,若为妾,那才是不通。因此我说,我的丈夫,不会应下这件事。”
楚姑娘看着嫣然,突然笑了:“容三奶奶这番话,真是不让须眉,可惜,容三爷真的应下了。”嫣然也笑了,笑容里有楚姑娘看不懂的东西:“他真的应下,那就是逼我自己下堂求去。”
这转的太快,纵然是楚姑娘,也不免变了颜色:“容三奶奶何出此言?”
“恩人之妹,可报恩不可辱。收为妾,就是辱没了恩人。我为他的妻子,他不懂这个道理,答应这件事,那就是辱没了楚姑娘你。我为了弥补,只能下堂求去,请令妹正位,这才叫报恩。”
嫣然的话是楚姑娘没想过的,她看着嫣然,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嫣然已经道:“我晓得,这天下颇有许多的轻狂人,以为报恩就是收别人为妾。可惜他们不明白,妾,不过立女,终生居于妻子之下,既要报恩,哪能辱没于他。因此,若我的丈夫,真的答应过楚姑娘,要令妹入容家来,那我只有下堂求去,请令妹正位,方为报恩。”
嫣然的声音并不大,话也不多,但这短短一段话,却是楚姑娘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震撼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楚姑娘才叹气:“果真,只有三奶奶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容三爷,我的见识,终究还是浅了。”
“楚姑娘的见识,并不是那么浅,而是被出身束缚住了。可楚姑娘也要明白,天下许多事情,是能超脱得了出身的。”嫣然的话让楚姑娘又是淡淡一笑:“那么,容三奶奶已经知道,容三爷并没答应这件事?”
“是的,我的丈夫,我很明白,他不会答应的。况且,他若真的答应,也是他会亲自和我说,而不是由你代为转告。”嫣然的话那么肯定,楚姑娘又笑了:“看来,是我不明白你和容三爷之间的夫妻情分。我原本以为,以为你们之间,不过是…”
“不过是寻常夫妻,其实我们还真的只是寻常夫妻。可是谁也没说过,寻常夫妻就不能恩爱情浓,就不能有画眉之乐。”楚姑娘认真看着嫣然,过了半日才道:“到这个时候,容三奶奶,我才真心羡慕你。”
不是羡慕她的容貌,不是羡慕她的别的,而是羡慕她能有一个,愿意一直陪着她走下去的人。嫣然浅浅一笑,没有再说别的。眼前这位,已经永远不能再有一个可以陪着她走下去的人,已经永远只能在宫外,为那位天子守寡。即便她没有名分,不过是几日恩爱,可也要如此。
楚姑娘想来也想到这事,轻轻地把眼角的泪擦掉,对春娟道:“把妹妹请出来吧。”这一回,嫣然没有让春娟停下,只对楚姑娘道:“若不嫌弃,我们夫妻可以收令妹为义妹,以后令妹出嫁之事,全在我们身上。”
“嫁妆那些俗事,我并不是拿不出来,不过这天下,又到哪里去寻容三爷这等好的男子,又有几个男子,能对我妹妹,不存了亵玩之心?”这才是楚姑娘的真心话,嫣然听出来了,笑一笑就道:“人生境遇不同,令妹定能寻到她命定的那个男子,从此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楚姑娘瞧着走进厅里的妹妹,轻叹一声就把眼转向嫣然:“但愿如此。”楚小妹已经晓得嫣然说过的话,此刻心中,对嫣然有仰慕之心,对嫣然行礼道:“容三奶奶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但愿我能得容三奶奶祝福,从此一生顺遂。”
也只有如此了,楚姑娘又是一笑,笑里竟有一丝叹息。嫣然扶起楚小妹,做人,要紧的是听自己的心,而不是去想别的。
容畦回到家中,听到丫鬟说嫣然出去了,那颗心顿时如十五个吊桶在打水,可又不好说出来。在屋里转来转去,只不晓得做什么。丫鬟已经进来说容老爷寻容畦。
容畦原本以为容老爷寻自己是有事,匆匆来到容老爷房里,容老爷一见侄儿进门就笑呵呵地道:“恭喜恭喜,老三,真不晓得你还有这样本事,一声不吭地就把人的芳心拿到。说起来,你那位新宠,可要放到哪里合适?楚家女不同别人,还是离三奶奶院子远些的好,免得你和她恩爱情浓时候,戳了三奶奶的心。”
“叔叔,我并不曾纳宠。”容老爷这话真是让容畦苦笑不得,容老爷哈哈一笑就拍一下侄儿的肩:“和我还说什么傻话,什么不曾纳宠,三奶奶今儿都坐了轿子去瞧人了。我说,这也是好事,男人嘛,总要开枝散叶的。”
容畦更加急的团团转,小厮已经进来:“三爷,三奶奶回来了。”容畦等不得辞一声就匆匆往外跑。容老爷还在那哈哈大笑,瞧瞧,还说不纳宠,这会儿就跑去问信了。
容畦跑回自己房里,见嫣然正被秋兰扶着走进去。容畦上前一把就把秋兰推开,握住妻子的手道:“嫣然,我和你说,这是楚姑娘逼我的,我不想的,可是楚姑娘说,这天下的人,可还…”
“你们都出去!”嫣然已经喝令房里的下人都出去,这才对容畦道:“好三爷,好啊,怎么,怪我没点头答应让你纳妾,丢了你的面子,这会儿来和我说不满。”
“嫣然,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哪会纳宠?只是楚姑娘不信,不信我们之间的誓言,还说,这…”嫣然已经坐下,冷眼瞧着自己丈夫:“因此你就这样了,答应和她打赌,若她赢了,你就纳妾,若她输了的话,你也能说,你和我之间夫妻恩爱。横竖都是你对我不对。好三爷,好啊,原先都说你是老实的,我现在瞧着,一点也不老实。”
容畦被这几句急得更加团团转起来,上前拉住妻子的手就不肯放:“嫣然,你晓得的,我是做生意的,总要用着一些…”
“那些手段是对外人用的,不是对我用的。你就算告诉了我,难道我还不会陪你演戏?”嫣然把手从丈夫手里抽出,反手抓住丈夫耳朵:“我恼的是,你听别的女人的话,不听我的。”
“我并没有听别的女人话,不听你的。”容畦沮丧起来。嫣然瞧着他:“没有,那你还打的什么赌?”
、168 赴宴
“我,我只是…”容畦在那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嫣然见状就放下手,抽出帕子捂住脸哭起来:“我就晓得,你还是动心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做什么恶人,我让人收拾出来屋子,娶她回来,给你做大的好不好?”
容畦没料到嫣然会哭,又听到什么做大的,急忙把嫣然抱在怀里:“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动心了?我若真要动心,又何必…”
“何必什么?”嫣然抬头瞧着容畦,眼角还有泪,但眼里却有希冀。容畦忍不住把妻子搂的更紧,伸手沾掉她眼角的泪:“你也晓得,这做生意的人,要在外面养个什么人,是很简单的。”
嫣然听了这话就白丈夫一眼,把他推开:“好啊,你这样敷衍我,我这就走,免得日后你想起来,觉得只守了我一个,心里不舒坦呢。”容畦忙把妻子拉过来,搂的更紧了:“我只是说别人,我并没这么想。”
“你还敢想?”嫣然的眉微微往上挑,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容畦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口这才放开:“我不过和你说闲话罢了。嫣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嫣然这才笑了,眼角还有泪,唇边却带笑,这样的嫣然是容畦从没见过的,也是容畦渴望见到的,他心中开始有了别的念头,嫣然已经靠在他怀里:“我和你说,只有这一回,若是有第二回,你不愿做君子,要做小人了。我会离开的!”
容畦听得出来,这不是妻子的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话。容畦不由伸手把妻子的肩搂紧:“我晓得的,嫣然,这件事上你是眼里掺不得沙子的。我在这件事上,也只会做君子,和你白头到老,再无第二个人。”
这话听起来,还有点意思,嫣然抿唇一笑,容畦已经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唇已附到她耳边:“我们给根哥儿,添个妹妹好不好?”这话就像一双小手,挠着嫣然的心,嫣然的脸有淡淡红色现出,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容畦的呼吸越来越重,这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该是歇息的时候。
陈婶子带了人往嫣然院子里来,走进院子见丫鬟婆子们都守在外面,正屋的门关的紧紧的。陈婶子有些奇怪,但还是上前去问陆婆子:“陆嫂子,这是怎么了?还请把三奶奶请出来,老爷吩咐我来问问,说三爷要纳宠,可要安排在什么地方?”
陆婆子斜了陈婶子一眼,这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陈婶子不要高声,把她扯到一个角落低声道:“这怎么了?你早不是闺女了,还没瞧出来?这什么纳宠,我瞧三爷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心。你啊,回去禀告老爷,就说,楚家那边,三奶奶已经回绝了。以后,还是照旧罢。”
陈婶子听的陆婆子这话,往上房瞧了一眼,脸不由一红,抿唇笑了笑就道:“说的也是,我家那口子也是一样的说话,不过你也晓得,老爷那边,总以为纳个妾不是什么要紧事。”
“要紧不要紧的,总是三爷三奶奶的事。要我说,老爷就是太操心了。”陆婆子这后面一句带上些许抱怨,陈婶子了然,和陆婆子又说了两句,也就告辞出去。走到院门口,见那屋门依旧关的紧紧的,不由又是一笑,这年轻人啊,果真是不一样。
容老爷听的陈管家回来说,眉头皱了皱没说话。陈管家还当容老爷不喜,急忙道:“老爷,三爷三奶奶恩恩爱爱的,小的们都瞧的出来。说起来,楚家那头,也不过是楚姑娘一头热罢了。既然三奶奶回绝了,这件事以后也就别提起。楚姑娘若有别的要帮忙的,这边尽力帮忙就是。”
容老爷摆了摆手:“你当我是不满?夫妻恩爱也是常事,我只是在想,该给玉致也寻这么一个好人,让她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就算闭上眼也放心。”
“老爷您正在壮年,还能瞧得到大小姐生儿育女,到时您含饴弄孙呢。”陈管家的话只让容老爷淡淡一笑,并没说话,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要怪,就怪年轻时候失于保养,才有今天的祸。不过容老爷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陈管家下去。丫鬟进来掌上灯,容老爷也没有寻谁来侍寝的心,只是在那坐了半响,也就睡了。
“三嫂,你可听三哥说过,转运使的夫人,是个什么样人,她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商户人家,乏人教养,因此看不上我们呢。”次日去赴宴时,容玉致有些担心的问。
嫣然今日面色红润,眼就跟滴得出水一样,和容玉致的焦虑全不一样。只是把容玉致的手握住:“你担心什么,既然下帖子请我们,这就是要大家打好关系,哪有你想的,看不上商户人家?”
容玉致轻声叹息,嫣然把她的发往上拢一下:“那日叔叔还和我说呢,说你也不小了,该学着怎么理家了。原本就定下,那宅子一分两半,你和叔叔,还有几位姨娘住在另一半,到时候那边的柴米油盐,大事小情都要你管。若还是这样像孩子,可怎么办呢?”
自从梦醒,容玉致就晓得这是必然的,此刻听到嫣然这样说,容玉致也就笑一笑:“我晓得这是迟早的,可还是有一点点怕。”若说梦醒前的容玉致无所畏惧,那梦醒之后就添上几分畏惧,不管是无所畏惧还是十分畏惧都是要不得的。嫣然把容玉致的手握在手里:“你怕什么呢?除了管家媳妇们,还有我在旁边呢。再说了,主人就是主人,下人就是下人,只有下人怕主人的,哪有主人反过来怕下人的。”
容玉致也晓得这个道理,又是一笑正要说话,马车已经停下,陆婆子已经上前掀起车帘:“三奶奶,大小姐,到了。”转运使这次的宴会,是上任以来第一次,遍请乡绅以及有头脸的商家。因转运使衙门里的花园颇为可观,并没去借别家花园请客。容玉致还是头一次上衙门来赴宴,下车时候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
转头见嫣然和平常差不多,一样的平和淡然。容玉致不由在心里骂自己,平日总觉得自己比嫣然出色,可这一遇到事情,自己就露出怯容,这怎么可以。嫣然抬头见容玉致脸上也露出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携手走进去。
林夫人并没出来迎客,在二门处相迎的,不过是转运使府上的管家媳妇。这也是常事,嫣然并不奇怪,和管家媳妇说了两句闲话,也就往里面走。
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容玉致,在走了几步之后,开始慢慢放松,也能瞧瞧转运使花园的景致。跟了丫鬟往厅里去,走过一个转弯,眼见花厅在望,就听到旁边传来不满的声音:“苏姑姑,都说过了,今儿夫人请客,您啊,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别出来逛花园了。”
容玉致循声望去,见一个丫鬟正在那和一个妇人说话。离的有些远,瞧不真切,从那妇人打扮来瞧,只怕是那远处来投的穷亲戚。因此容玉致并没放在心上。反是林府丫鬟已经道:“那是我们苏姨娘的姑母,夫人慈心,允她跟了来,谁知成日摆出正经亲戚的架子。倒让贵客受惊了。”
原来如此,容玉致心里更是放松,即便是这转运使的府邸里,也一样有这样那样的人。容玉致对丫鬟一笑,并不知道自己往前行去时,苏姑姑看向自己背影时,眼里冷然的光。
呵斥苏姑姑的丫鬟见苏姑姑还不走,越发急了:“苏姑姑,你别给脸不要脸,到时真惹恼了,夫人,一顿板子打下来,你才晓得好。”苏姑姑急忙往后一缩:“是,是,我就瞧见方才过去的那两个,身上穿的戴的,我都没见过,一时看迷了。”
丫鬟又冷哼一声,实在是没见识,这样小家小户的,成日摆出贫儿乍富的样子,实在可厌。不过苏姨娘近来很得宠爱,丫鬟看在苏姨娘面上,也要敷衍苏姑姑两三分:“等以后老爷欢喜了,给苏姨娘好东西,苏姑姑你也能沾上一沾不是,快些走吧。不然又有人来了。”
苏姑姑哎了两声,也就离去。丫鬟见送走这个瘟神,这才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心瞧着,今儿啊,可一点漏子都不能出。
林夫人在厅里和几位先到的客人谈天说地,听到容三奶奶带了容大小姐来赴宴,手微微抖了一下。十七年,原本以为永远不能见到的人,原来也只是十七年后,就得见面了。
林小姐虽跟了自己的娘出来应酬,可也觉得这些人可厌的很,个个都只晓得吹捧自己娘,要不就是夸自己长的好。又不是那以色侍人的,大家闺秀当以德行为要,这容色要落在后面。
、169 母女
若不是林夫人偶尔投过来一眼,林小姐还真有些坐不住。听到来了位容大小姐,林小姐这才笑着道:“今儿来的人都是些奶奶太太,好容易才来一位小姐。我也算有了玩伴。”
“林小姐,这位容大小姐虽没出阁,年纪却已不小了。林小姐若觉得缺了玩伴,我家女儿和林小姐年纪差不多,下回把她带来可好不好?”林小姐的话才出口,就有人笑着接了,林小姐那句话不过是随口说的,得了这么一句心里微有不悦。
林夫人是晓得自己女儿脾气的,瞧了自己女儿一眼就道:“吴太太这主意不错,这孩子从小跟我们在任上,被我们宠坏了,丫鬟婆子身边倒是一群,可惜就是没有差不多年龄的玩伴。若能有几个年龄相近的人,那是很好的。”
这话说的吴太太笑的眼角皱纹都露出来,连连点头:“就是,这孩子,还是要有几个玩伴才好。”说话时候,嫣然已经和容玉致走进厅里。
林夫人虽和人说话,可眼一直瞅着门口,看到容玉致一步步走近,林夫人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有苦有甜有酸,唯独没有的,是后悔。
她生的,更像她的父亲一些。当容玉致终于走到林夫人跟前,给林夫人行礼时,林夫人心里已经在品评,接着就伸手挽起容玉致:“今儿你们来我家做客,还不晓得招待的是否周到,快些起来吧。”
容玉致原本还怕林夫人过于严肃,可起身时见林夫人笑的又亲切又和蔼,眼里也是浓浓的亲切,并不带那种傲慢,这心完全放下,对林夫人道:“得蒙邀请,十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