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和二叔子都这么说,李氏纵然有再大的气性,也不好揪着不放了,只是还憋着气不想这么快算了,刘青却想到一个主意,忙拉着她娘撒娇道:“我知道娘是为女儿抱不平,不过连大师都说女儿福气好呢,说不准以后还有更好的缘分,这事就算了吧,你可别为了给我出气,反而伤了咱们一家人的和气。”
刘大爷听到这话,倒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悠悠的道:“老大家的你别怪我说风凉话,这是媒人说方家想跟雅琴结亲,那边说方家催得急,方秀才早点定下来,才好直接回书院,我们也怕耽搁方秀才念书,才事先没送个信回来,直接就给了生辰八字让媒人带去方家。要我自己说,方秀才配青青还差一些,就像青青说的,等明年延宁成了举人,更好的还在后面等着呢,咱们可不急。”
“再说就方家那个姑娘,比青青还大一岁呢,现在还没定亲。都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再晚也好说亲。”
蒋氏闻言,倒也笑道:“我也想说这话,方秀才年纪到底大了些,他们家又这一个儿子,想必急着抱孙子我,真要定了咱们青青,往后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呢。”蒋氏说这话也是有依据的,方家是单传,到时候急着抱孙子,可她二孙女身子骨到底还没调好,今年刚来的月事,月事也不太好,少不得温养个几年,把身子骨调理回来,晚两年成亲也少受些罪。
李氏眼神一闪,也想到她女儿来月事痛成那个样子,不比蒋氏,她回城后是悄悄跟隔壁金氏打听过的,金氏在城里待了这么多年,见识比她广,一听就说姑娘这反应是宫寒,要是不养好,对子嗣不利,因此她还特意让女儿去街上称了几斤红糖回来,每晚熬了姜糖水哄她喝,就想把女儿这身子调理好。
要是还没调好身子,就急着定亲结亲,去了方家还真是受罪。
想到这里,李氏彻底放开了,叹了口气道:“罢了,这都是命,怪就怪我女儿没这个福分。”
蒋氏知道李氏心里还有气,忙笑道:“老大家的说什么话呢,这才说明咱们青青福分大着呢!现在跟方秀才没缘分,以后定是要说个举人老爷的。”
李氏抿了抿唇,没做声,她只是不得已放弃,心里哪里甘心,方秀才这个年纪能考上秀才,迟早也能考中举人的,反倒是婆婆说的直接给女儿找个举人,哪有那么容易,真有年岁合适的,如此少年英才,恐怕也早被人订走了。
第101章
其实刘青心里还很好奇,这里说亲可是大事啊,盲婚哑嫁的,对媒人的要求想必就更高了,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误?
就算刘大爷他们说都是王氏在里面作怪,刘青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完全想象不能这种状况的发生。
不过刘青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声,刘大爷他们并未多言,反而问她关于手工皂的问题,刘青就知道他们不想跟她过多的说这事,倒也不意外,因为她算是受害人,所以刘大爷他们留她下来听了一耳朵,更详细的细节,只怕要等她哥回来才听得到了。
刘青索性丢开了,跟他们说起手工皂的销售情况。
李氏和蒋氏风风火火的在灶房烧菜。
结果还没有到青山书院放学的时间,刘延宁就回来了,看到跟他一起过来的人,刘青他们倒也不意外,刘大爷还有些尴尬的打招呼:“延宁,方……方秀才。”
“大爷喊我名字就好了。”之前在省府考科举,两家人相处的还不错,方永顺对刘大爷依然恭敬,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了秀才就轻慢,拱了拱手,脸上似乎也带着尴尬的道,“听延宁说大爷大娘今儿进城了,晚辈贸然拜访,希望大爷不要介意。”
“怎么会……”刘大爷现在对方永顺是真抱歉,他自认为堂堂正正,这辈子没对不住过谁,结果看走了,给二儿子挑了那么个儿媳妇,害人害己!
没做过坏事的刘大爷对方永顺很是心虚。
蒋氏同样也底气不同,从灶房一出来,瞧见了方永顺,下意识就问:“方秀才?你怎么现在也进城了,不是还在老家吗?”
“爹娘说不定亲了,让我先回书院,别耽搁了学业。”方永顺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抿唇道,“虽然不知道爹娘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到底对不住大爷一家,知道大爷就在城里,才托了延宁带我过来登门致歉。”
方永顺认为男子该有担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父母改变主意,他也没办法,但至少得对人家道个歉。
只是他没想到,这番话一说,刘家人听了就更不自在了,窘迫,惭愧,各种心思涌上心头。
刘大爷脸色复杂的看着方永顺,道:“你爹娘难道没告诉你内情吗?”
方永顺摇头,诚实的道:“爹娘只说计划生变,只能暂且放下了,可出尔反尔的到底是我们……”
话还没说完,刘大爷已经拜了拜手,打断道:“那是你爹娘厚道,顾忌着我那大孙女的名声,便没有宣扬,委实是我们对不住你家啊!”
刘延宁虽然没听过前情,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中,再联想之前他娘的心思,便对这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正慢慢听着,没成想现在居然扯到堂妹身上了,他们考虑的难道不是青青吗?
听到这里,刘延宁也忍不住皱眉,问道:“爷,到底怎么回事?”
方永顺也满脸诧异的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刘大爷却是皱着眉,问刘延宁:“江先生他们,大概何时过来?”
“再过半个时辰就下学了,到时候我去请师傅过来。”
刘大爷点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沉声道:“还有时辰,先进屋慢慢说罢。”
蒋氏却皱眉,忍不住叫住刘大爷:“老头子,这……”
刘大爷知道她想说什么意思,摆摆手道:“方家都是厚道的人家,发生这样的事,都还帮咱们兜着,没有闹大,现在咱们也不能为了那起子名声,就让人家孩子被蒙在鼓里了。”说着,刘大爷又转头看向刘二叔,道,“老二,这事万一传出去,以后大丫头就更不好说人家了,你不会怪我没帮你藏着掖着罢?”
刘二叔眉头紧锁,作为父亲他当然也希望女儿好好的,可闯下这闯大祸的是孩子她娘,他爹又何责任?
这样想着,刘二叔摇头,沉声道:“说与不说,雅琴的名声都坏了,现在托那败家娘们的福,咱们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刘大爷也叹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沉痛的道:“这就是老人说的,娶妻不贤,家宅不宁。自己造的孽,也怪不得别人。”
刘青趁他们各有各的心思,没注意到自己,也悄悄跟在她哥身后进屋了,本来想悄无声息的站在她哥身后当个布景板,没想到却被刘大爷注意到了,刘大爷朝她招了招手,“青青既然想听,就坐下罢,自个儿找个凳子去。”
刘大爷说完,也没有再关注刘青,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对方永顺道:“前些天,家里来了个媒人,说是你爹娘托的媒,瞧中了我们家大孙女,也就是延宁他二叔的女儿……”
话还没说完,方永顺到底忍不住,非常疑惑的道:“可爹娘当初说得是延宁的妹妹?”
刘延宁拧眉,深深的看了方永顺一眼,但到底没插话。
刘大爷点头,叹气道:“这就是之后要说的事了。当时听到这事,我们当然很乐意,媒人说方秀才你还在家等消息,要是合适,就先订了亲再回书院,我原是想着这事要先同延宁商量一声,可又怕耽误了方秀才的学业,毕竟延宁上个月就回书院了。我那个二儿媳妇见我们犹豫,就在旁边跳脚,生怕我们给耽误了大孙女的前程,我跟老婆子一合计,大孙女的娘都这么说了,那就结罢,你的人品我是亲眼瞧过的,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句实话,大孙女能找到这样的归宿,我也是喜出望外,当时就给了大孙女的生辰八字,让那媒人回去回话,等了两日,没等到媒人回来,反倒是延宁他大姑匆匆回去,跟我们说媒人给的生辰不对,我们才知道,原来你家说得是二孙女,听说是你妹妹跟我们青青相熟,知道青青的生辰不是那个,否则恐怕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订下了。”
方永顺仍然有些不解,问道:“既然生辰弄错了,那换回来不就好了?”
“若只是弄错生辰,再换回来自然简单,问题是我那二儿媳妇生了一张大嘴巴,还没有定下来的事,就已经宣扬得整个村都知道了,这要是突然换了人,我家两个孙女儿都得受影响,所以当时就没再给青青的生辰。”刘大爷顿了顿,才继续道,“而后得知消息的二媳妇,在她女儿跟前说漏了嘴,被老四媳妇听个正着,才知道媒人本来没有弄错,是被二媳妇拿钱给收买了,二媳妇不知道你妹妹知道我们家青青的生辰,还觉着两个姑娘就相差半岁,不会被人知道,知道算盘落空了,一时接受不了才露了马脚。”
刘大爷说到这里,半掩了额头,道:“说来惭愧,有这样一个儿媳妇,差一点连你们家也给祸害了,哪里还有脸见你们……”
方永顺听到这里,也是十分震惊,没成想自己居然还能遇到这么荒唐的事,跟说书人嘴里的故事一样一波三折,遂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延宁总算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说话之前先看了他妹妹一眼,虽然他觉得妹妹跟方永顺不合适,可她要是真的有意,那他也顾不上大堂妹了,总要如了亲妹妹的愿,别叫她连这委屈也要受。
哪知道刚转头,却看到他妹妹亮晶晶的眼睛,看样子还听得有滋有味的,跟听故事一样,刘延宁心里松了一口气,思忖着他果然是想太多了,他妹妹这般小,还没开窍呢,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刘青也注意到她哥看过来的眼神,忙调整了一下脸色,露出严肃的表情。可熟知她禀性的刘延宁,又如何不知道她这副表现,真真是半点不上心!
知道这个事实,刘延宁索性也就先把他妹妹放一边,认真细思考这事又该怎么解决。
思考的同时,刘延宁也没忘记观察方永顺的神色,瞧见他脸上除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好像并无多少愤怒,又想着他的性格,心里头倒有了个注意,抬头看向刘大爷,关心的问:“现在雅琴怎么样了?”
“她娘瞒着大家伙闯下这样的祸事,现在事迹败露了,哪能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刘大爷皱眉,叹气道,“雅琴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见人呢。”
刘延宁抿唇道:“说起来都是二婶心思不纯,现在却要雅琴来承担这责任,要是先前没传出去还好,如今村里人都知道了,传到别的地儿去也是迟早的事,往后人人都知道雅琴说不上婆家,恐怕也不会再想给雅琴说亲了。”
刘二叔一脸沉痛的道:“她娘闯下的祸,不是她担该谁担?好在青青没被波及进来,往后实在不行,就当养一辈子的老姑娘了,我只希望其他侄女儿不要被牵连到。”
刘青听到这话,眼神忍不住闪了闪,这样就可以不嫁人了?
“那些还是以后的事,方秀才家,咱们还没去道歉,咱们全都有责任,可延宁是半点不知情的,方秀才,你可千万别怪延宁……”
刘大爷的话还没说完,方永顺连连摇头道:“大爷别这么说,晚辈已经知道来龙去脉,当然不会错怪延宁,爹娘那儿,晚辈也会找时间同他们解释,大爷委实不必担心这点。”
方永顺的原谅来得太快,刘大爷也陷入了沉默,好半响才道:“方秀才果然有度量,本来你跟延宁关系好,又同是秀才,咱们两家,就像那媒人说的,简直是门当户对,我还真以为自己能多个这么好的孙女婿,喜得半宿没睡着。现在看来,是老头子没这个命……”
“大爷缪赞了,晚辈比延宁差得远了,先前爹娘说起这事,我虽然不好违背父母之命,点头却是因为延宁的缘故,即便年岁差了些,也……”方永顺说到一半,意识到话里的女主角在场,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这个不合适,及时打住了,话峰一转,“想来也是天意,缘分还未到,大爷也不必太自责。”
“还是方秀才豁达些。”刘大爷眼神闪了闪,心里对方永顺的态度十分意外,他原以为对方听完来龙去脉,就算看在大孙子的份上不会大闹,愿意息事宁人,那至少也该有些愤怒恼怒的,但他看方永顺的神情,是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安慰他的话也不像是表面功夫。
琢磨了下方永顺的态度,刘大爷心里一跳,忍不住想着,要是他舍下这张老脸,登门去方家请求一番,方家父母会不会干脆应了这门婚事?
他虽然觉得方秀才配二孙女到底差了些,可对大孙女而言,毫无疑问是良配啊,不然王氏也不敢胆大包天成那样!
刘大爷想着,就忍不住试探起方永顺的意思:“可不是缘分,好端端的喜事,都能被弄成闹剧,倒是我那大孙女跟方秀才有缘,但话又说回来,都是孙女,我自己都瞧得出来大孙女有几斤几两,跟青青比实在是差得远,也难怪方秀才瞧不上。”
方永顺闻言脸一红,忙解释道:“刘大爷误会了,晚辈没有瞧不上刘大姑娘……我……发生这样的事,晚辈也不愿意看到。”
听他这么一说,刘大爷心里有了些底,便道:“方秀才,老头子也是没别的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孙女她娘犯的错,却害得她下半辈子都给毁了……老头子实在不忍心,不得不舍下脸皮求一求,方秀才要是不嫌弃,能否让我那大孙女有个归宿?她一个人名声毁了不打紧,底下还那么多孙女,可全都没定亲啊,这要是被牵连了,她们以后可怎么办……”
刘大爷的话落音,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方永顺的身上,好像他决定着他们刘家的命运一样。
方永顺性情端方,被这样瞧着一阵为难,脸都憋红了,才低声道:“大爷,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委实不敢贸然做主。”
听到这样的回答,刘大爷并不意外,事实上对方没有一口拒绝,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现在青青明显不介意这事,方秀才也没有愤怒到底,事情便没有他相像的那么严重,倘若能够争取一番,这门亲事他还是满意的。
刘大爷起身,正色道:“老头儿知道方秀才的为难,老头儿打算下午去一趟方秀才家中致歉,顺便亲自哀求方秀才的父母,还希望方秀才能同行。”
刘大爷这是在争取方永顺的立场了。
刘延宁闻言也道:“我待会儿向师傅告个假,陪爷奶一块过去。”
方永顺这回倒没有迟疑,他自己本来就没什么想法,延宁的堂妹也好,亲妹也好,一个是他不熟悉,另一个年纪太小,同不同意,听爹娘的意思就行了,因此一口就应下了。
第102章
从方永顺态度中看到希望的刘家人心头一阵欣喜,这时李氏从外头出来喊道:“延宁,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你去书院请江先生罢,别叫人家等你。”
刘延宁应了一声,刚起身,方永顺也忙跟着起身,道:“我正好回书院,一起罢。”
刘大爷立刻看了刘延宁一眼,刘延宁了然的笑道:“永顺兄既然来了,就在这儿用个午饭再走罢,再说下午还要一道去你家,在这儿坐着,也免得到时候再叫永顺兄来回奔波。”
方永顺却有些踌躇,摇头道:“延宁不是请了江先生吗?我在这儿不太好罢……”
“你我什么关系,何须如此见外?”刘延宁笑着把方永顺压回到椅子里坐着,道,“稍等片刻,我去接师傅过来。”
刘延宁态度不由分说,等他刚转身,刘大爷和刘二叔等人便又拉着方永顺说话,态度十分之热情,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方永顺,更不好推辞了,索性只能留下来。
等刘延宁把江远辰叔侄等人请过来的时候,方永顺一开始的不自在,已经抛开了,同刘大爷等人说得还算热切。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众人已知是刘延宁把人请回来了,忙起身出去迎接。
江远辰这次换了一身玄色锦袍。
不像江景行和曹声扬,来他们家的次数就不少,偶尔刘青还在路上偶遇他们几回,上半年给她哥送饭,更是差不多天天见着,但刘青见江远辰的次数极为有限,每一次江远辰的出场,穿得衣裳都是非常清雅的颜色,举手投足的贵气也挡不住一身文雅,充分说明了什么叫风流倜傥。
因为形象固定,刘青对江远辰的印象自然也固定了,这样一个浑身文雅,仿佛飘着仙气的帅大叔,在她心里已经是绝色了,没想到帅大叔穿起这么深沉的颜色,竟然也十分好看,衣冠整齐,庄重还不失清雅,是另一种风姿。
看来帅大叔能驾驭各种Style——刘青在心里默默的总结着。
又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火热,不自知得罪了某人,刘青忙收回了视线,忍不住又偷偷往江远辰身后瞧了一眼,正好与江景行的目光相撞。
幸好她对帅大叔关注的目光收得快,要是被江景行瞧见了,又该翻来覆去的被他嘲笑了!
刘青一阵庆幸,刚想冲江景行笑一笑,表示打招呼,没成想对方却好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瞳孔一缩,倏地就收回了视线,尴尬又突兀,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刘青简直大受打击。
殊不知江景行只是在避嫌,他还完全没从那个认知中回过神来,原来小姑娘长大了,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他以前拿着小姑娘作乐,好像不太合时宜。
江景行他们这样出身的人,都极为有分寸,即便是那些看似浪荡不羁的二世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也有一本谱的,江景行知道自己该避嫌了,便压下了心头不知名的怪异,努力目不斜视,并不打理刘青的眼神。
刘青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心想男神是不是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
反正她亲哥不会对她忽冷忽热,别人的反常就懒得琢磨了。
想不通的刘青,也把这事丢开了。
反正亲哥抱到了江先生这条金大腿,还是师徒关系,比她之前想的抱江景行大腿,关系要牢固客套多了,刘青便也没觉得失落。
那边,江远辰已经在跟刘家人寒暄了,面对热情过剩,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刘家人,江远辰依然维持着一贯的风度,嘴角噙着亲和的微笑,一一打了招呼,目光才落到刘二叔身后的方永顺身上。
方永顺有些尴尬,他纵然十分仰慕江先生的才华,更羡慕好友能被江先生瞧中并且收为弟子,但他也知道今日这一宴,是好友补的拜师宴,两家人在就是了,他一个外人凑什么热?
都怪他刚才踌躇的不合时宜,都错过了向刘大爷拜别的机会。
方永顺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在脸上写满了进退不安的局促,低声道:“江先生,学生……”
“方永顺是罢?”江远辰对书院的书生了解不多,他平日讲了学便走,多数时辰都在约几个好友喝茶论事,亦或是醉心书海,刘延宁都是因为打他一到江州,昔日有同窗之谊的陈山长便一直在推荐这学生当他弟子,他听的多了,纵然起初没什么意思,也有了个印象,了解之下发现陈山长并非夸夸其谈,这学生的确有些本事,好奇之余,江远辰多了些欣赏,这才慢慢关注起来。
至于方永顺,平日在书院里不甚出色,大概是不大会来事,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这样的学生或许老学究会喜欢。
但江远辰带弟子,至少要求他的弟子日后能在朝堂有一番作为,因为身份带来的局限,他自己无法利用毕生所学,大展宏图,只能希望他以后的弟子能够完成他的夙愿。
因此,江远辰要的是能够四通八达的人才,而不是只会念书的书生。
方永顺落不入江远辰的眼,自然也就不甚在意这个学生了。
知道方永顺,还是因为这学生考中了秀才,在青山书院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江远辰在书院授课,自然有些耳闻。
不过江远辰主动叫住方永顺,却是因为在来的路上,他新收的弟子的那番话。
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的江远辰,并不想去评判什么,到底是刘家和方家他们自己的事,刘家的打算固然有些自私,趋利避害却也是人之本性,一个人犯下的错,不应该让刘家那些懵懂的姑娘来承担。
这种事就算放在他们家族,那也是莫大的丑闻,费尽心思也要把事情压下去,不能造成太坏的影响。刘家人真要半点都不争取,倒是对得起方家了,又如何对得起刘家其他无辜的女眷?
再说厚不厚道,也不是外人说了算的,刘家人要是有这个本事,能说服方家人同意,那也叫皆大欢喜,到底是你情我愿的事。
因此,江远辰对这事倒也不大关注,唯一的感触是新收的弟子对自己足够坦诚,原本这种事都该藏着掖着,亲戚之间能不说都不说,弟子能主动对他言明,也算是师徒一心了。
江远辰心里满意,对方永顺的语气倒也难得的和煦,叮嘱道:“听说你家中还有事没处理?最好早日处理了,尽早回书院,童试已经接受,明年的乡试越发重要且困难,万不可掉以轻心。”
方永顺万没想到江先生会这般叮嘱自己,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应着,就差没指天发誓他一顶悬梁刺股好好念书了。
一屋人边说边落了座,饭菜已经摆好,满桌子荤素搭配,有酒有菜,十分丰盛。
刘青帮李氏和蒋氏上了菜,就准备跟蒋氏出去了,平时她有上桌的资格,但今天氛围不太对,她跟方永顺那尴尬的关系,还是避开些比较好。
只是刘青想要脚底抹油,却被眼尖的江远辰瞧见了,对方笑盈盈的看着她:“青青今儿怎么不说话,招呼也不打?”
刘青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道:“怕打扰江先生和爷他们说话呀。”
“喊什么江先生?见外!”江远辰摇头笑了笑,道,“跟你哥一样喊我师傅就是了。”
这话把众人都惊呆了,刘大爷刚想说使不得,刘青却眼睛一亮,十分上道的说:“那我喊了师傅,可是要学艺的啊!”
“小丫头还很会顺杆爬树。”江远辰虽然意外于刘青的胆大,心里却没有半点不悦,这孩子他看着就亲近,尤其让他想到家中幼女,心想着独女能有这孩子的一半活泼,他们父女之间也不会如此生疏了。
江远辰心里越是遗憾,对性格活泼又不显得粗俗的刘青,便多了一分喜爱,原本他喊住这孩子,是因为怜惜小姑娘遭受这番无妄之灾,现在见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瞧着自己,眼底盛满了期待,江远辰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了,索性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位置,一副要详谈的模样,“来说说你会什么,我可不随意收徒的。”
正在众人为着江远辰的态度琢磨不清的时候,刘青却没想那么多,江先生若只是逗她也好,她豁出去彩衣娱亲一回,倘若江先生真愿意收她,就算不是正经的拜师,能教她些皮毛,也足够她受益半生了!
这么想着,刘青乐颠颠的跑到江远辰旁边坐下,大言不惭的道:“师傅,我会的可多了,会认字,也会写字,年初起还跟着哥哥学了作画,虽然画得不是很好,但是以有师傅的指点,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的!”
“嘴巴倒是甜,我还没说要收徒呢。”江远辰没想到她还真能侃侃而谈,又起了逗弄之心,笑眯眯的道,“只会这一些,拜师还是差得远。”
刘青闻言便叹了口气,故作深沉的道:“师傅那也要告诉我收徒的标准啊,不过不能以哥哥作标准,我以后又不考状元。”
江远辰很是喜欢刘青的性格,笑得越发温和了:“你以后不考状元,我收了你好像也没别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