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珞瑶从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有些诧异的反问:“诚王请父皇便给?”以前怎么没听说圣人是这么好说话的父亲?
“自然要看什么方式。”萧长风轻笑道,“二哥虽喜得千金,只是想起夭折的长子,未免心下伤感和惶恐,怕自家福薄护不住小郡主,这才特意向父皇讨个恩典,请父皇给小郡主早早赐了名,那便是真龙天子要护着的,阎王哪敢造次?二哥一片慈父之心,父皇心下动容,当场便允了。”
简珞瑶却咂舌,心道这样也可以?
“诚王这话真真是有水平,既显示了自己的爱女之心,还间接奉承了父皇真龙天子无所不能,比起讨巧,只怕王爷和安王加起来,也比不上诚王。”
萧长风一脸心服口服的表情:“自叹不如。”
简珞瑶又笑道:“不过虽是诚王自己求来的,可小郡主至少也在父皇跟前挂了号,露足了脸,以后提起孙辈,就算父皇没想起这里还有个他亲自赐名的大孙女,旁的人也要提醒几句的,长此以往,父皇心里对小郡主,怕也要多许多亲近之意。”
萧长风却只是一下一下抚着简珞瑶的手背,笑而不语,心里头对诚王的这点小聪明,想来并不太担心,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小郡主再讨喜,也只是父皇的孙女,翻不起多大风浪。”
简珞瑶却挑眉,第一反应是圣人也重男轻女,不过她又想到圣人只对六皇子喜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对其他皇子却好像后妈养的,不像是重男的样子,顿时又是灵光一闪,忙问道:“元贵妃所出的七公主,可得父皇的喜欢?”
萧长风却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王妃无端提起七妹作甚?”
“王爷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是。”简珞瑶眼神闪烁,心里头有个猜测,在没确定之前不好乱说,“我只是有些奇怪,父皇对六皇子疼得天下人皆知,六皇子平日一有风吹草动,满京城都知道,可他这一母同胞的七公主,似乎也快到说亲的年龄,怎么反倒听都没听人提过几句?”
萧长风闻言也皱起眉,想了想,道:“七妹性子温和,平日里不爱出长春宫,便是父皇去长春宫也都是夜里,七妹想必见得也不多,不像六弟,父皇每日都要亲眼见过才安心,如此一来,七妹被忽视些,也不算什么罢。”
虽是这般说,萧长风却没什么底,以前是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今日在简珞瑶的特意追问下,他也感觉有哪里不对。
简珞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淡淡的开口道:“都说父皇对六皇子的宠爱,是基于对元贵妃的爱屋及乌,倘若真的如此,七公主同六皇子一样,都是元贵妃的亲生骨血,怎么父皇偏偏只对六皇子另眼相看,对七公主却与对其他公主并未太大的差别?”
比起元贵和六皇子,这七公主真是低调的可以,几乎没太大的存在感,当然整个宫里的公主,存在感都不怎么强,可能正是这样,七公主才更加毫无违和感的泯然于众了。
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想起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被人有意指出来,萧长风越想越怀疑。
简珞瑶又问道:“元贵妃对七公主是爱护还是不闻不问?”
萧长风思索片刻,道:“七妹住的是长春宫侧殿,而不是偏殿,早些年还似乎为七妹的教养姑姑发过一次火,不顾皇祖母和母后的颜面,自作主张为七妹换了皇姑母当年的教养姑姑来伺候。”
“王爷说的可是长公主?”
萧长风点了点头,简珞瑶便道:“长公主自来是所有名媛淑女的典范,举手投足皆是优雅高贵,再没比她更优秀的女子,长公主能有如此举止气度,只怕她当年的教养姑姑功不可没,元贵妃能为七公主如此打算,心里对七公主自然是在乎的。”
“以元贵妃高傲的性子,自然是希望自己所出的这一双儿女,占满父皇的慈爱之心,平日定没少为七公主在父皇跟前讨好,而依照王爷的评价,七公主性子再好不过,想来也不会惹怒父皇,而我也与七公主打过几回照面,她容貌秀丽,几乎与元贵妃相差无几,比六皇子还更像元贵妃几分,父皇的爱屋及乌,怎么就单单落到六皇子身上?”
“王妃有何猜测,直说便是。”
“可能我想得比较荒谬,有没有可能,父皇对六皇子的喜爱,并非因为元贵妃?”
萧长风抬眼看简珞瑶,自来淡定的眼底,此时一片惊诧。
简珞瑶知道自己这话太过匪夷所思,圣人对元贵妃的纵容,是有目共睹的事,他若是因为别人而喜欢六皇子,怎么也不会对六皇子宠爱至此。
不过既然说了,简珞瑶便不打算只说一半,顶着萧长风惊异的眼神,道:“王爷也知道,我二哥一向跳脱,无法无天,小时候还偷偷藏过话本给我看,我便看过那讲替身的故事。”
说到这里,简珞瑶顿了顿,有些迟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她当然没看过这样的话本,只是上辈子小说看过不少,这个套路的剧情,简直是信手拈来,只是她在萧长风面前一直很小清新,忽然说这么重口的故事,会不会把他吓坏?
萧长风却有些等不及,直接问道:“王妃为何不说?”
简珞瑶故作扭捏的问道:“我以前偷看话本故事,王爷就没话说?”
“闺中日子本就无聊,王妃想找些事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敏行也是一片心意,你也不好拒绝。再说了,只要话本故事写得简单有趣,不出格,王妃便是现在还想看,我也没意见。”萧长风拍着简珞瑶的手一阵安抚,这才忙道,“王妃现在可以说了?”
简珞瑶点点头,心里大概知道萧长风的底线——不出格。也就是说不能重口味。
“那故事说是的是一位公子,原配去世娶了填房,却一直怀念亡妻,有一日瞧见府里一丫鬟长得很有亡妻的神貌,公子如获至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纳了这位出身低下的丫鬟为贵妾,甚至八抬大轿,至此只宠丫鬟一人。填房原就对丫鬟心怀不满,渐渐升为恨意,以刁难欺负丫鬟为己任,趁公子外出时险些把丫鬟害死,公子大怒,将填房关在院子里,从此只和丫鬟双宿双飞。”
简珞瑶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萧长风等了片刻,发现她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诧异的问:“故事就完了?”
“故事虽没完,但是我想对王爷说的话,都在这故事里了,难不成王爷还想听后续?”
萧长风点头道:“愿闻其详。”
简珞瑶一阵心累,她原以为讲个故事信手捏来,说起来时才发现没那么容易,因为要暗喻,要提醒,又要不着痕迹,几乎浪费了她一大半脑细胞,刚松了口气,却不想又被萧长风拉着要听结尾。
她自己都是胡编乱造的,不一定圆得回去,哪能告诉他结局?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是从话本上看来的故事,简珞瑶还不能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构思,又喝了口水,便缓缓开口了:“填房心有不甘,把亡妻的画像给丫鬟看,告诉丫鬟她就是个替身,公子爱的人根本不是她,丫鬟早已对公子真心相许,知道真相后伤心欲绝,离家出走,丫鬟走后公子才知道自己原来爱上了丫鬟,立即派人把丫鬟寻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重逢,解开矛盾,从此携手到老。”
说完“故事”的简珞瑶恨不得以手蒙面,她真的是没折了,只能把这么老掉牙的套路拉来应付应付。
自我唾弃了小半刻,简珞瑶才意识到萧长风听完后的沉默,很不正常,忙抬头看过去,见萧长风一脸沉思,还以为他在怀疑故事的逻辑之类的,简珞瑶忙问:“王爷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啊,一个人冥思苦想,怎么比得上两个人好商量?”
萧长风回神,却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简珞瑶一眼,摇头道:“无事,时辰不早了,王妃先歇会儿罢,我得回衙门了。”
萧长风说完,甚至不等简珞瑶出声,便转身出了屋子,却没有如他所说去了衙门,而是去了院外的书房,瞥了眼窗口处,沉声道:“出来。”
永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外,下一刻自窗口跳进来,动作十分矫健,他单膝跪地行礼道:“主子有何吩咐?”
“王妃方才说的‘故事’,你听清楚了?”
永福沉声道:“请主子明示。”
“我几乎先皇在世的时候,父皇封号是景王,父皇的正妻李氏在父皇登基的前两年病逝了,我不管王妃讲的‘故事’是不是巧合,你给我去好好查一查,父皇登基前可有子嗣出生,还有李氏的画像,有尽办法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永福没有一句废话,应声后便轻巧的越出书房了。
长顺敲了敲门,得了回应后把门推开,握了个盒子进来道:“王爷,您要奴才寻的端砚已经找过来了,因为放得有些偏僻,寻它时费了些功夫,耽误了王爷的正事,请您责罚。”
“不必。”萧长风接过盒子,起身出门,长顺忙跟了过去,低声问,“主子为何不直接告诉王妃您的怀疑?”
“你以为王妃说起这件事,当真是无意?”萧长风瞥了长顺一眼,淡淡的道,“王妃心思细腻,平日里想得多,这才能发现端倪,我若全部告诉她,这阵子她哪能静得下心来,安心养胎?”
“还是主子考虑周到,王妃如今怀着小主子,委实不能好过于忧思,索性万岁爷登基以前的事,都是辛秘,知道的人都少,更没人会在王妃跟前提这个了。”长顺想了想,道,“那奴才待会就派个人去湘兰院,告诉那边您刚才去书房是为了找端砚?”
“不必,若有人来打听,你再透露不迟。”
“主子英明,以王妃的聪慧,奴才真要主动泄露了,反倒更让王妃怀疑。”
简珞瑶其实还没怀疑到萧长风身上去,她只是觉得萧长风走得那么急,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他一样,是不是因为她讲的这个故事太重口,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让他一时间无法面对她?
这么想简珞瑶又有些委屈,其实她前半段很注意分寸的,偏偏萧长风要听“结局”,她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能怪她?
简珞瑶抱着肚子,咬牙切齿的想,萧长风若真敢因此嫌弃她,她会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重口味。
因为心里藏着事,郑嬷嬷进来向她汇报萧长风的行踪时,简珞瑶便摆摆手,不甚在意:“王爷既然拿了锦盒装端砚,想必是要顺便送给哪位同僚,不必在意。”
郑嬷嬷便笑道:“只是知会姑娘一声,免得您奇怪。”
不过萧长风虽然走的急,下午回得却也很早,太阳还没下去便回了。
这是十月里,天黑得都早,萧长风回来时还没过申时,这么早,他也不回书房忙公务,只在湘兰院守着简珞瑶,不等简珞瑶要求,主动替她捏脚,又主动陪她去散步,态度非常好。
见他与平时无甚差别,简珞瑶便也不计较他中午匆匆而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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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妃的女儿办满月酒的时候,简珞瑶和萧长风一道去贺喜了,见到了这位圣人亲自赐名的小郡主,诚王府车水马龙,无限风光。
简珞瑶大着肚子,只是去走个过场,吃了顿饭,便不同她们闲聊,提前走了,也没人敢拦,诚王妃生的女儿,睿王妃若生了儿子,便是正儿八经的皇长孙,万一她们拦着睿王妃,导致皇长孙出了差池,谁担得起那个责任?
就连诚王妃,都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简珞瑶日渐鼓起来的肚子,打趣了几句,便放行让她离去了。
十二月初一,红云发动了,顺利生下个儿子,早产归早产,许是红云跟着简珞瑶吃了不少补品,孩子生下来倒是个强壮的,半点看不出是早产儿。
简珞瑶开始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红云如郑嬷嬷所说,果真生的儿子——其实她这都临产了,是不是儿子,早都淡然了,当然郑嬷嬷的嘴有很大的可信度,简珞瑶只会觉得信心倍增。
简珞瑶紧张的真正原因,是担心自己也提前生孩子。确诊怀孕的时候,红云就比她的孩子早不了一个月,这就生下来了,那她是也随时都有可能生孩子?
可是十二月里事儿太多,腊八,小年,除夕,正月里更是热闹,样样都要入宫庆祝,简珞瑶生怕自己在宫里头生孩子,喜庆的节日里生产,兆头是好兆头,可宫里头水深,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真要生的时候被钻了空子,哭都没地儿哭去。
还是在自己府里生孩子来得安心。
正在简珞瑶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告病不入宫的时候,腊八的前一日,皇后懿旨下来了,知道她临产在即,入宫不便,允她年节里都不必入宫,等生完孩子再进去请安。
简珞瑶自是喜出望外,这个时候可不是装孝顺的时候,谁都比不上她孩子重要,当下谢了皇后的好意。
却不想萧长风独自入宫赴宴的那日,被不少夫人太太在背后议论过,说的自然是她善妒,怀着孕也霸占睿王,但凡睿王有个侧妃,这会儿都不必形单影只的入宫,自有侧妃跟在他身侧安排妥当。
也有人猜测,睿王孤零零的入宫,太后皇后淑妃她们见了不知有何感受,说不得就替睿王张罗起来了。
都等着看简珞瑶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场面,却不想太后什么也没说,只关心简珞瑶的肚子,又心疼她不能入宫,非要把自己的腊八粥匀一份出来,叫萧长风带回去给她吃。
?
第 95 章
?腊八一过,想看简珞瑶笑话的人,戏没看成,倒是被当众打了一回脸。
简珞瑶肚子越发大了,有可能怀的就是皇长孙,便是她没入宫请安,宫里头也惦记着,太后这头一说赐腊八粥,圣人那边听了,当下也要赏,皇后淑妃等后妃,响应太后和圣人的号召,也纷纷有所表示。
太后说叫萧长风带回去,不过是一句打趣,也是对孙子的亲近之意。
腊八粥要腊八这日吃才有好兆头,宫里的宴席,真等萧长风散了席出宫,都大半夜了,简珞瑶估计早就入梦了,哪还有这个口福?
实际上太后一说赐粥,底下便有人行动了,数个太监和宫女,提了精致的食盒,浩浩荡荡的出了宫去睿王府,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送了什么珍贵宝物过来。
不过腊八粥虽不是稀罕物,太后特意赏赐下来,代表着对简珞瑶的一片关心,倒真比千金还贵重。
简珞瑶饭碗还没放下,就开始不断的收礼了,从太后圣人到皇后,再到后妃,派来的人络绎不绝,即便是一人只赐一碗,这么多人加起来,桌子上的金碗也要堆满了。
送走最后一拨人,简珞瑶看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碗,有些头疼:“这么多粥,我一个人喝不完,但又是父皇他们的一片关心,喝不完也不能浪费。”
“可不是。”绿绮道,“姑娘今儿又出了风头,现在多少人盯着,您要是随便处理了这些,指不定就传您对万岁爷他们不敬呢。”
郑嬷嬷想了想,道:“不然姑娘留下两碗,现在喝一碗,晚膳再用一碗,其余的送到简府去?”
简珞瑶眼睛一亮,点头道:“嬷嬷说的是,既然我一个人喝不完,为何不叫我爹娘祖母他们一道来沾沾这福气。”
腊八粥的事,最后算是圆满解决了,简珞瑶没有悄无声息的倒掉,反而大张旗鼓将喝不完的送去给娘家,虽然这行为显得太过小气,跟八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一样,有失身份,可外边的人却也不好借题发挥。
说睿王妃不敬圣人太后?
人家尊敬得连这点福气都舍不得一个人享用,非要娘家人一起来沾一沾!
因为抓不到简珞瑶的把柄,有些人只能在背地里笑话一通,简珞瑶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腊八一过,内务府便送了精挑细选的奶娘和嬷嬷到睿王府,简珞瑶听到禀报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么早?”
郑嬷嬷回道:“原是不必这么急,到下月再安排也使得,只是这内务府说了,腊月里到正月里事情太多,怕忙不过来,便先安排了,都是千挑万选、家世清白的,又叫您先看看,若有不满意的,先换了也使得,省得到临头手忙脚乱。”
简珞瑶轻笑道:“内务府何时这么贴心过?”
“姑娘忘了?前儿刚过腊八呢,这满京城可都瞧见了,太后和万岁爷对您咱们这小皇孙再上心不过,内务府自然也乖觉了。”
简珞瑶点了点头,温声问:“这些奶娘和嬷嬷,现在何处?”
“正在外边候着呢,姑娘现在可要见一见?”
“瞧瞧罢,叫她们进来。”
内务府是按规矩办事,安排了三个奶娘和一个嬷嬷,并未因为简珞瑶受重视便多加人。
四个妇人都是仔细调教过,穿着一样的宫装,梳一样的发髻,进屋的步子都是一样的,跟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样,拘谨的跪地磕头,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见过睿王妃。”
“都起来罢。”简珞瑶温声道,“白露,给她们搬个凳子来。”
白露应了一声,麻利的搬了凳子来,几个妇人却不敢坐,千恩万谢了,才小心翼翼的蹲下,只半个屁股挨了凳子,并不敢全坐下去,又微微垂头,低眉顺眼的样子,却并不是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那种拘谨。
站在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仔细看过几眼,不由点了点头,心下想这几个妇人,看着倒是挺安分又有分寸,内务府确实好生调教过。
不过只是外表,内里如何还待观察。
简珞瑶轻笑一声,道:“你们不必拘束,我不过是无聊,想找人说几句话罢了。”
几个妇人忙应了,心里却知道睿王妃这是要问她们的底呢,倒也不紧张,她们来的时候,在内务府调教她们的姑姑说了,主子有什么问题,老实回答了便是,只有那些吞吞吐吐、里头心虚的,才会被主子所厌弃。
因为事先得了叮嘱,听得简珞瑶叫她们抬起头来,几人也听话的微微抬头,虽仍不敢直视简珞瑶,举止倒是落落大方。
简珞瑶抿唇道:“这刚过来,我也不认得你们,先说说自己的情况,名字,哪里人,家里都什么情况?”
几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睿王妃会这么问,不免各自看了一眼,有些迟疑,不过也只是片刻,左边第一个妇人忙道:“回睿王妃,奴婢夫家姓王,老家在永平县牛家村,家里有几两个儿子四个女儿,男人前两年修屋顶时不慎摔下来,断了腿,如今做活不麻利,家里头委实艰难,这听得内务府招奶娘,奴婢想着能贴补家用,便来试试了。”
“永平县离京里远吗?”
“不远不远。”王嬷嬷忙道,“坐牛车两日一夜便到了。”
简珞瑶点点头,又问:“你最小的孩子多大?”
“回睿王妃,小毛如今一岁零两个月了。”
“听起来最小的是个儿子。”简珞瑶笑了笑,又问,“你孩子这么小,家里有人照顾?”
王嬷嬷有些紧张,不知道睿王妃问这个作甚,不过仍麻利的回道:“奴婢大女儿九岁了,可以照顾弟妹,还有奴婢的婆婆,虽手脚不便,照看孩子却也使得。”
简珞瑶点点头,叹道:“你也不容易,往后在王府好好当值,月钱和赏赐定不会委屈你。”
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才插嘴道:“咱们王妃是个菩萨心肠,体谅咱们下人的难处,只要值当得好,不出任何差池,这到了月底,除了领月银,还有额外的奖赏银子,一年里都没大错的,年底还能多领一个月的月钱。”
王嬷嬷听得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要不是顾忌着简珞瑶坐在上边,估计都要忍不住激动出声了。
简珞瑶却没再看她,目光转到王嬷嬷旁边的妇人身上,道:“你们也说说罢。”
许是王嬷嬷打了个好头,几人见睿王妃对王嬷嬷的话没半点不耐,心里头也放松了许多,剩下三个人介绍的时候,便比王嬷嬷出色许多。
聊了一两刻钟,简珞瑶也乏了,叫人把几个嬷嬷领下去安顿了,郑嬷嬷则关了屋子的门,问简珞瑶:“姑娘可要休息?”
“先等等。”简珞瑶摆摆手,问郑嬷嬷,“你觉得这几人如何?”
“奴婢觉得,这王嬷嬷若不是装的,那倒是个实诚的,其他几人多少有些小心思,把出头的事推给她,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您可讨不了好,但这王嬷嬷却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倒像她自己说的那般,以前是个普通的农妇,没那么多心眼和见识。”
“自从皇祖母坐镇后宫以来,母后的宫务牢牢抓在手里,元贵妃以前还能钻空子,如今却无计可施,这内务府,泰半还是母后说了算,只是母后自来低调,不想管太多,但这几个嬷嬷,听说是母后亲自过问了的,想来背景确实清白,这几人纵然有些小心思,那也是想谄媚,还不至于被人收买。”
郑嬷嬷点头道:“姑娘说得是,内务府再钻营,自来却没在这上头做手脚过的。”
“不过,还是派人去牛家村查一查,若王嬷嬷说得都是实情,那她倒是可信。”简珞瑶顿了顿,又道,“另外三个人,那李嬷嬷是内务府派来当教养嬷嬷的,是宫里头的老人,心思深一些倒也正常,至于陈嬷嬷和袁嬷嬷,希望不要是心思狡猾之辈。”
这几个人若不出意外,以后便是照顾她孩子的主力军,奶娘若是不可信,等孩子断了奶便可以打发掉,可教养嬷嬷却是一直在的,虽说只是照顾饮食起居,可孩子的性格都是潜移默化,简珞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不好的人影响。
“姑娘的意思……是想用王嬷嬷?”
“只是先看着,嬷嬷有疑虑吗?”
郑嬷嬷摇了摇头,笑道:“奴婢只是觉得,红云正巧也生了孩子,她毕竟是姑娘的陪嫁丫鬟,自小就是简家的家生子,让她去照顾小皇孙,再没比这更妥当的了。”
简珞瑶却有些迟疑的道:“可红云的孩子这般小,哪里照顾得来?”
“平日里就给小皇孙喂个奶,旁的事另有人去做,红云哪里就忙不过来了?”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忽然想到一处,缓缓道:“就怕红云奶水不足,委屈了她自己的孩子,索性也不差她一个,不过等她孩子稍微大些后,倒可以把红云安排到我儿身边。”
“姑娘考虑得也是,说到奶水,奴婢瞧这几个奶嬷嬷也不放心,是不是该请太医来给几个奶娘开些养身子的药?只有奶娘身子调养好了,才能把小皇孙喂养得健健康康的。”
简珞瑶抿了抿唇,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眼底却一阵暗涌,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嬷嬷见状也不多问,自家姑娘愿意说的,不用自己开口问,既然姑娘没说,她便是问也没用,因此麻利的收拾了床铺,安顿简珞瑶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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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完午觉起来,简珞瑶吃过东西,便搭着郑嬷嬷的手,出去散步了。
这几日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只是冬日天黑的快,简珞瑶散完步,踩着落日的余晖回了湘兰院,竟没在屋里瞧见该回来的人,不由惊讶问:“这进入腊月里,王爷一向回得早,怎么这都到要用晚膳了,王爷还每回来。”
正拿着抹布擦桌柜的白露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奴婢险些忘了,方才前院里来报信,王爷在书房处理公务,叫姑娘您饿了先用晚膳,不必刻意等王爷。”
简珞瑶闻言点了点头,倒不怀疑,萧长风怎么说也是王爷,日渐被圣人重用,又不是专业围在女人身旁转,有公事要忙也不惊讶,只对白露道:“叫人送句话过去,我这儿不等王爷,可王爷也别忙太晚,早些歇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