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楚楚急得扑到萧瑾瑜怀里,“为什么呀!”
“为防徇私舞弊,考官接到任命当日就要进贡院…考完发榜前不得离开,不得见客,不得与外界往来…”
楚楚听得快哭出来了,别说大半个月见不到他,就是一天见不到他,她也会想他想得要命,“不行!不行!”
萧瑾瑜抚着她摇成拨浪鼓的脑袋,他比她更想说“不行”。
皇上虽然嘻嘻哈哈地说了一堆没用的,但他这样选任主考的意图,萧瑾瑜清楚得很。皇上从登基起就无数次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他在朝中得罪了太多人,如不在朝中强壮势力,一点火星都能蔓延成熊熊烈火,把他烧得尸骨无存。
这些年萧瑾瑜确实强壮了安王府的势力,但聚拢来的不是小官小吏,就是江湖草莽,没几个能在朝堂里说得上话的。
皇上再怎么煽风点火,萧瑾瑜都是装糊涂,毕竟这样的事当皇上的绝不会挑明了说,就是皇上自己憋不住,景翊他爹也一定会帮他憋住了。
让他当主考,还是和他情如父子的恩师一起当主考,这一轮考下来,今科得中的考生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他俩的门生。
说白了,就是朝廷的新锐力量先紧着他挑。
还不知道他这个羽翼尚不丰满的侄子是顶了多少压力,费了多少口舌,花了多少代价才办到的,他就是没有拢聚势力的心,也不忍拂了皇上这么贵重的好意。
所以再怎么不想当这个主考,他还是得当。
能亲自为皇上把把人才关,也好。
“这是圣旨,没法子的事…”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萧瑾瑜不舍地顺着她黑亮的头发,“这回不行…你在府里歇几天,歇够了就让人陪你出去转转…上回来京城光顾着考试,没出去玩儿吧?”
楚楚紧搂着他的脖子,黏在他因为发烧而格外温暖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委屈的哭腔,“我哪儿也不去!就跟你在一块儿!就跟你在一块儿!”
“楚楚…”
“我找皇上说去!你生病了,我得伺候你!”
“楚楚,听话…”
“不听!不听…”楚楚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眼泪,隔着一汪泪水看着苍白消瘦的萧瑾瑜,“王爷,我去给你当丫鬟,就在你住的地方等着你,不乱跑,不跟人说话,不给你惹祸…”
“楚楚…”萧瑾瑜心里揪着直发疼,抬手轻轻抹着那些像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要是别的事,他一准就一口答应了,可这回不行,“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好不好…”
“我不…”
萧瑾瑜声音温柔地一锤定音,“收拾好了,陪我好好吃顿饭…我明早再走。”
不管楚楚再怎么哭,再怎么求,萧瑾瑜强忍着心疼就是一言不发,只是温和又留恋地抚着她起起伏伏的脊背。
生怕自己一旦开口,就忍不住想要答应她…
楚楚没法子了,只能抹着眼泪帮萧瑾瑜收拾衣服,看她魂不守舍地在屋里转悠的身影,萧瑾瑜真想不管不顾地把这差事推了。
“楚楚…”
楚楚抽着鼻子,“王爷…你放心吧,我听话,我就在王府里等你…你当完主考,一定早点儿回来!”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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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楚楚都紧紧搂着他,一心园卧房的床很大很宽,楚楚却在他怀里缩成了一个小团,睡梦里还滚下两趟眼泪来,被萧瑾瑜轻轻吻掉了。
楚楚还没醒,萧瑾瑜就悄悄走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对她狠心到什么程度,受不受得了她恋恋不舍的目光…
从王府到贡院的一路上,萧瑾瑜眼前还都是楚楚嘟着小嘴的睡颜,直到有人拦了他的轿子,喝令他下轿搜身。
轿外传来吴江怫然的喝声,“你放肆!”
那个声音里的怒气比吴江的还重,“你放屁!”
紧接着传来刀剑出鞘的刺耳声响,萧瑾瑜忙伸手掀了轿帘。
轿子就停在贡院前庭,轿前一个身披铁甲的黒壮大汉把一柄沉甸甸的大刀直挺挺地杵在地上,浓黑的剑眉直飞入鬓,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来了,活脱脱的一个黑煞神转世。
吴江就站这黑煞神对面,张手拦着身后几个已经炸了毛的年轻侍卫。
不怨这些侍卫年轻气盛,只是在京城里还从没有人敢对萧瑾瑜这样说话。
黑煞神见萧瑾瑜掀了轿帘,也不跪拜,握着大刀两拳一抱,声如闷雷地说了一声,“末将王小花请安王爷下轿搜身!”
本来震天撼地的一嗓子,几个年轻侍卫却差点儿没绷得住脸。
吴江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你…你是,小花将军?”
那张黑黢黢的脸又黑了一层,“老子是云麾将军!”
不吼还好,这么一吼,几个侍卫真笑喷出来了。
吴江心里默默滑下一滴汗,他知道这次领兵守卫贡院的是个刚从西南边疆打仗回来的叫王小花的从三品将军,可听这名字…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萧瑾瑜掩口轻咳,掩饰掉嘴角的一抹浅笑,淡淡地道,“王将军…请便吧。”
吴江把萧瑾瑜连人带椅从轿中抬了出来,王小花伸手就摸上萧瑾瑜的身子,萧瑾瑜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靠了一下,吴江一惊,刀鞘一扬就向王小花黑乎乎的手腕子砸去,王小花利落地一个反手,扣住刀鞘,吴江手一退,眨眼把刀抽了出来,银光一闪,架到了王小花的脖子上,“退下!”
“吴江…”萧瑾瑜静静定定地道,“松手。”
吴江皱了皱眉,还是迅速把刀撤了下来。
王小花黑着张脸把抓在手里的刀鞘甩给吴江,“老子得空了再好好跟你比划比划。”
吴江收刀入鞘,护在萧瑾瑜身前,不冷不热地道,“老子向来没空。”
“吴江…”
吴江盯着王小花,移步退到萧瑾瑜身侧,王小花冷哼了一声,再次伸出粗厚的手掌,脱了萧瑾瑜的外衣和鞋子,把萧瑾瑜从脖颈到脚底摸了个遍,又打开楚楚给萧瑾瑜整理的包袱,打开萧瑾瑜的药箱,一样一样拎出来抖搂个遍,最后把一摞用细绳捆扎好的名帖拿到萧瑾瑜面前。
黑脸上两条粗眉挑得高高的,阴阳怪调地道,“安王爷,这是干什么用的?”
萧瑾瑜淡淡地看着他,“给你的。”
王小花一愣,“给我?”
“这些是到本王府上投帖求见的考生留下的…本王已对帖上的书法与行文句法做了批改,但名帖数量众多,考生居住分散,不便一一归还…请将军派人展开贴到贡院大门口,好生看管,等人认领吧。”
王小花愣愣地看了萧瑾瑜一阵,吞了吞唾沫,没再说话,转头带着几个冷脸的手下又把吴江和几个侍卫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才把那一堆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给萧瑾瑜,再张嘴的时候声音里的戾气已经消减了大半,“进去吧。”
“有劳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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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陪萧瑾瑜到后院主考的居室安顿下来,看萧瑾瑜脸色白得厉害,不禁蹙起眉头,“王爷,那黑子伤着您了?”
萧瑾瑜微微摇头,“吹了点凉风,有点头疼…不碍事。”
想到萧瑾瑜刚才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在初春的寒风里吹了那么老半天,吴江忙把炭盆搬到他身边,倒了杯热茶递上去,“您到床上歇会儿吧。”
“不要紧…”萧瑾瑜轻轻揉着胀痛的额头,“让他们几个回去,你留下吧…顺便替我问问,薛太师住哪间屋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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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走了没多会儿,萧瑾瑜就觉得身子烫了起来,骨节中的疼痛愈演愈烈,脊背发僵,靠在轮椅里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燃着灯,人已经躺在了暖融融的被窝里了,额头上铺着一块儿凉丝丝的帕子,喉咙干得发疼,身上酸软无力,但骨节里的疼痛已经消减了不少。
床边守着一个人,头还疼着,视线模糊得很,萧瑾瑜只当是吴江,“倒杯水…”
床边的人倒来一杯温热的清水,揭了他额头上的凉帕子,坐到床边伸手要扶他起来,手往萧瑾瑜肩上一搭,就觉得萧瑾瑜的身子僵了一下。
倒不是碰到痛处,只是萧瑾瑜清楚地感觉到,这不是吴江的手。
看清坐在床边帮他端水的人时,萧瑾瑜一惊,慌得就要起身,“先,先生…”
床边坐着的正是那个他最为敬重,如今也最无颜相见的人。
薛汝成平静得像深湖之底,一张略见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熬红了眼睛出卖了他满心的担忧,薛汝成小心地把萧瑾瑜扶在自己怀里,把水杯送到他发白的嘴边,“快喝,要凉了。”
萧瑾瑜望着薛汝成,一口一口把整杯水都喝了下去,最后一口喝得急了,突然呛咳起来。
薛汝成搁下空杯,不轻不重地顺着萧瑾瑜咳得起伏不定的胸口,看萧瑾瑜连咳嗽都咳得有气无力,薛汝成轻轻皱起眉头,“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咳嗽止住,萧瑾瑜不等把气喘匀就回道,“不碍事…”
薛汝成板起脸来,扶他躺好,给他掖好被角,“睡了四天才睡醒,烧得都拉着老夫喊楚楚了,还叫不碍事?”
萧瑾瑜脸上一阵发烫,“瑾瑜失礼了…”
薛汝成慢慢站起身来,“再睡会儿吧,晚会儿让人把饭送到屋里来,多少吃一点儿。”
“先生…瑾瑜,有负您的栽培…薛越和薛钦…”
“王爷,”薛汝成浅浅皱了下眉头,声音微沉,“办案不能有情绪,案子就是案子,死者就是死者,凶手就是凶手…说了这么多年还没记住,等下得来床了,再写三百遍。”
“是,先生…”
“老夫就住在隔壁,写完自己送来。”
“是,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的总攻大人粗线了有木有…菇凉们放心,鉴于小金鱼的柯南体质,绝对不会大半个月见不到楚楚的,对不对…!
PS:番外凡注明【崩坏】【不喜勿买】字样的,都是属于恶趣味崩坏恶搞型番外,与正文文风文体有远到十万八千里的出入,买前请慎重考虑,此部分谢绝一切差评
89冰糖肘子(三)
薛汝成走出门去,吴江就闪了进来。
“王爷。”
萧瑾瑜撑着身子勉强半坐起来,“我睡了四天…”
“是…”吴江垂着头,“您一直烧得厉害,薛太师给您摸脉,说是累的,又染了风寒…都怨卑职照顾不周。”
萧瑾瑜微微摇头,“是我先前休息得不好…薛太师何时来的?”
“这四天一直在这儿,全是他在照顾您。”
萧瑾瑜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楚楚呢…”
吴江一愣,“娘娘在王府啊。”
萧瑾瑜一怔,揉着额头苦笑,心里空落落的,“在王府就好…先前送进宫的折子,皇上可都批复了?”
“当日就批复了…原由吏部选定的同考官十八人现已全部撤出贡院,将由皇上在开考前夜另行点派。考生的文房四宝及日常所需皆由户部拨款统一置办,礼部已贴出官榜告之诸考生,任何物品一律不得带入贡院。工部已调派千名工匠把九千间考棚的草顶都换成了瓦顶,重新粉刷内墙,更换桌椅床铺。御林军也已派百人来,专门监管贡院内的各级官员。”
萧瑾瑜轻轻点头。
吴江苦笑,“王爷,您这下子可把大半个京城的官员全得罪了。”
“不碍事…”萧瑾瑜缓缓合上眼睛,“又不是他们发俸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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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是从二月初九开始,九天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这三场的考题本应由主考来出,但作为隐瞒萧瑾瑜的代价,这回考题是皇上和薛汝成俩人商量着出的,萧瑾瑜接到圣旨那会儿题目就已经封存入库了。所以,从昏睡醒来到开考前一天,萧瑾瑜唯一干的一件与科考沾边的事,就是完成今科考试另一位主考罚他写的三百遍警句。
开考前一天晚上,萧瑾瑜才抱着一笔一划写完的三百遍去敲隔壁房门,轮椅停在灯火通明的屋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抬起手来准备叩门。
他在三法司挑大梁也有些年头了,可每回见薛汝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作业没写完似的…
还没敲上那扇红漆木门,就听身边一声干咳,“反了。”
萧瑾瑜一惊转头,薛汝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正板着脸站在他身侧了,看着萧瑾瑜怔怔的模样,薛汝成抬手指了指萧瑾瑜房间的另一侧隔壁,“那间。”
看着那间没点灯的屋子,萧瑾瑜一阵发窘,出门时候一紧张,下意识就奔着有光亮的这间来了…可吴江住在他房间的外间,除了薛汝成,谁还能住在他这个当主考的王爷的隔壁?
“先生…这间住的何人?”
“这是那个…”薛汝成卡了下壳,皱着眉头想了想,“花花将军?”
窗子倏地一开,探出个黢黑的脑袋,同时响起一声震天狮吼,“老子是云麾将军!”
萧瑾瑜被吼得一怔,薛汝成却还是深湖静水一般的波澜不惊,玩味地打量着那颗黑脑袋,“哦…你叫什么花来着?”
“王小花!”
薛汝成露出两分恍然的神情,“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光记得有个花了…这名字好啊,真好,一听就是本分人家出来的,可有婚配了啊?”
一张黑脸在夜色下隐隐发绿,闷哼一声,脑袋往回一缩,“砰”地关了窗子。
“先生?”
薛汝成小声嘟囔了一句,“让他欺负你…”
“…谢谢先生。”
*******
萧瑾瑜把那摞纸页交上,薛汝成看也没看就搁到了一边,给萧瑾瑜倒了杯清水,“大夫说你不易入睡,晚上不要喝茶的好。”
“是。”
“老夫这儿也没茶叶了。”
“…我房里还有,回头给您送来。”
“嗯…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先生照顾,已好多了。”
薛汝成看着埋头喝白水的萧瑾瑜,“想媳妇了?”
萧瑾瑜差点呛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没,没有…”
薛汝成眉梢微扬,萧瑾瑜心里一慌,脱口而出,“想…”
“嗯…”那张脸又恢复了波澜不兴,“明日开考,可有什么打算?”
萧瑾瑜坐直了脊背,“明日考生入场,我去贡院大门亲自监督搜查,如查出意图舞弊者,立即押送刑部严惩,以儆效尤。”
薛汝成点点头。
“考试期间我将亲自到考棚监考,对九千间考棚进行抽查,以防有投机取巧者勾结舞弊。”
薛汝成又点了点头。
“此外…我已发文告知刑部,如在考试期间抓到舞弊考生,要暂时禁于贡院之中,待到此门考试的三日之期结束时方可押送刑部处理,以免舞弊考生与刑部官员勾结,为仍在考棚中的考生再行舞弊之事。”
萧瑾瑜说完了,薛汝成好像还在等着他说什么,萧瑾瑜只得道,“瑾瑜想到的只有这些…请先生指点。”
薛汝成干咳了一声,清了下嗓,把声音放轻了几分,才道,“皇上的差事,你准备怎么办?”
萧瑾瑜一怔,一愕,“先生…”
“皇上的安排不无道理,王爷,大胆想,小心做。”
萧瑾瑜还错愕着,就听薛汝成清清淡淡地道,“不早了,睡去吧…别忘了茶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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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萧瑾瑜走的那天起,楚楚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白天她还能在王府里转悠着四处帮帮忙,二月初了,正赶上王府里栽花种菜,楚楚栽种的手艺不差,点子也多,帮着收拾收拾这个,摆弄摆弄那个,忙得热火朝天的,也不算难捱。
可一到夜深人静各回各屋的时候,楚楚一个人守着一心园空荡荡的大屋子,看着满屋都是萧瑾瑜的痕迹,不知不觉地就想他想得要命。
每晚她都睡得很早,想着一觉睡醒这一天就过去了,离他回来就又近了一天。萧瑾瑜不回来住,楚楚睡觉之前还是把灯油添得足足的,睡觉的时候就抱着萧瑾瑜的衣服蜷成一个小团,闭着眼睛闻他衣服上残余的药香,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的衣服说话,想象着他就在身边,跟以前一样…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想他,说着说着就会哭起来,眼泪把怀里抱着的衣服打湿一遍又一遍,哭得眼睛发干发涩了才能睡着。
睡着了还在盼着,盼着一睁眼就躺在他的怀里,被他温柔地看着,抱着,吻着…
楚楚明知道不可能,这才是初九,开考的第一天…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跑去贡院附近,躲在贡院对面的小巷子口往贡院大门里巴望,她看见萧瑾瑜穿着那身暗紫色的官服,就坐在贡院大门里面不远的地方。他脸色不好,像是又大病了一场,冷着脸训斥几个夹带小抄被抓的考生的时候还按着胸口咳了好一阵子,咳得实在厉害,吴江就把他推走了。
楚楚心疼得差点儿就要冲过去,可还是咬着嘴唇忍住了。
她答应他了,在家里好好等他…
可还是忍不住盼着他能回来,早点儿回来…
眼泪流着流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听见有人喊娘娘,喊得着急,楚楚猛醒过来,看见王府里的一个侍卫站在床前,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侍卫脸色微沉,“娘娘,贡院来人请您去一趟。”
贡院…
楚楚心里一紧,急问,“王爷怎么啦?”
侍卫紧锁着眉头,“没说…只说让您收拾些衣物,进了贡院就不能出来了。”
想起白天看到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楚楚慌地跳下床,“好…我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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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匆忙扯过一身衣服穿上,随手绾上头发,胡乱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衣服,不坐轿子,拉出一匹马骑上就跑。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本事,没骑过几回马,竟比侍卫跑得还快,等到贡院门口追上楚楚的时候,侍卫一张脸都吓白了,下马的时候膝盖直发软,差点儿趴到地上。
萧瑾瑜就坐在白天监督考生入场的地方,吴江站在他身边,楚楚一愣,鼻子一酸,奔进门就扑到了萧瑾瑜怀里,搂住萧瑾瑜的脖子,“王爷!”
萧瑾瑜突然觉得空了几天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楚楚…”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萧瑾瑜怜惜地抚着她跑乱的头发,“对不起…”
楚楚把萧瑾瑜仔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认他除了风寒未愈之外没什么别的毛病,才抹着眼泪道,“王爷,为什么叫我来呀?”
萧瑾瑜打发那个几乎是摔进门的侍卫回府,把楚楚带到门房的一间小厅里,吴江很识趣地接过楚楚的包袱,关门在外面守着。
有了上回的经验,他算是明白了,自从有了娘娘,王爷已经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萧瑾瑜并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拉着楚楚坐到他腿上,散下她乱糟糟的头发,仔细地帮她绾着,“傻丫头…跑这么急,摔着怎么办…”
楚楚委屈地嘟着小嘴,“都怪那个送话的,不说明白,我还以为你…你怎么了。”
萧瑾瑜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一缕青丝,“贡院里的事考试结束前一律不得外传,不怨送话的人…”
“那…王爷,到底为什么叫我来呀?”
萧瑾瑜声音微沉,“有人死了。”
“啊?”楚楚一下子回过头来,萧瑾瑜手一松,还没绾好的头发又松了大半,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把她的小脑袋转了回去,“啊什么,没见过死人吗…”
“王爷,什么人死了啊?”
萧瑾瑜一边重新给她绾头发,一边低声道,“三个考生…今天考试的时候被抓的作弊考生,暂囚在贡院后院,今晚后半夜两班看守交班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们吊死在房梁上了。”
“是不是他们害臊,自杀了呀?我奶奶说过,读书人脸皮子都可薄啦!”
萧瑾瑜微窘,这句话在他身上倒是不错…
“薛太师看过尸体,颈上勒痕并无可疑…但卷宗里需要仵作验尸的尸单,就让人把你喊来了。”
萧瑾瑜本没想让她来,贡院这种地方就像坐牢似的,四角有瞭望楼,院里重兵把守,他这个主考官还处处束手束脚,一举一动都有军队的监视…
可他实在太想她,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回鬼使神差地喊出她的名字,都快把吴江吓出毛病来了。
“王爷,我来了能不能就不走了啊?”
萧瑾瑜轻笑,“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太好啦!”
“再动就自己绾头发。”
“哦…”
作者有话要说:亲丈母娘啊有木有!这两只相见欢了啊有木有~!
PS:感谢上章留言告诉丫头有乱码的妹纸~!大MUA~
90冰糖肘子(四)
萧瑾瑜细细地给她绾好头发,把她胡乱裹上的外衣一个结一个结地整理好,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笑着看她饮牛一样咕咚咕咚喝下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完成这些事,昨晚突然又烧起来,凌晨时分都快把肺咳出来了,早晨强撑着去监督考生进场,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就不得不回去躺着了,要不是接到这三个舞弊考生吊死在房里的消息,这会儿他还在房里躺着呢。
可楚楚一来,看着她对自己哭,对自己笑,感觉着她真实的体温,萧瑾瑜觉得病立马就好了大半似的。
萧瑾瑜和楚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吴江也看得一愣,这几天萧瑾瑜的脸色一直是让人看得揪心的白,吃多少药都不见好,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有了点儿血色,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恍然之间吴江都开始怀疑先前是他家王爷真心不愿干这差事,故意装病的了。
要么…他家王爷得的就是相思病吧。
楚楚给萧瑾瑜推着轮椅,吴江拿着包袱在前面引路,三人来到后院的时候,那间吊死人的屋子外面除了负责把守的官兵,就只剩薛汝成和王小花两个管事儿的了,显然是在等萧瑾瑜把那个负责扫尾的人来带。
萧瑾瑜把楚楚带到薛汝成面前,“楚楚,见过薛太师。”
一听这是那个和萧瑾瑜亲如父子的人,楚楚赶紧往下一跪,“楚楚拜见薛太师!”
没料到这当个娘娘的人上来就跪他,薛汝成忙搀她起来,“跪不得,跪不得…娘娘的大名,老夫久仰了。”
“我也久仰您的大名,王爷提起您好多回啦!”
薛汝成轻轻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瑾瑜,“这些日子王爷可是没白没黑地提起娘娘啊…”
看着自家学生苍白的脸色瞬间转红,薛汝成才满意地看向杵在一边瞪圆了眼睛的王小花,“娘娘,这位是…呃…”
吴江一见薛汝成卡壳,赶忙识时务地指了指手里包袱皮上的小碎花,薛汝成若有所思地看了好几眼,“呃…这位是,碎花将军?”
王小花脸色漆黑一片,刀柄一顿,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云麾将军!”
“哦…”薛汝成认真看着他,“你的名字是叫王碎花,对吧?”
“王小花!”
“哦…年纪大了,年纪大了。”
“你叫王小花呀?”楚楚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黑脸将军,“这个名字好,真的!我们镇上好些姑娘都叫小花,都是好人家的姑娘,都嫁给好人家啦!”
王小花漆黑的圆脸在黑夜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微弱,就听薛汝成静静定定地添了一句,“老夫昨晚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