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那次发作了两天。”
两个月前?那时她还在风迷谷中,若是按半年发作一次算,距离下一次发作也只剩下四个月。
她撞见他发作那次大概是在六个多月前,两个月前又发作了一次,那意味,他体内的毒发作的周期已缩短为五个月,甚至更短……
三个月……她腹中的孩子也刚出世吧?她是否该庆幸,他还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颜依依只觉得心底酸涩得厉害,眼睛、鼻子也酸酸涩涩的,却流不出眼泪,若是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叫楚沐风的男人……
她竟不敢去深想有一天若他不在,她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境况。
“你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爱上你更不在他的意料中。柳寒烟是柳易天的大女儿,沐风来到归魇教的那一年出生,可说是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他毒发时,也是她默默陪着他度过的。
柳寒烟原本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姑娘,很爱沐风,沐风却一直只是把她当妹妹看。也心知她对自己的心思,因而慢慢就疏远了她,原以为这是对她最好的,没想到却因此让她的性子慢慢变得扭曲,总觉得是因为沐风爱上了别的女人才不要她的,因而只要沐风身边有女人出现,哪怕只是多看他一眼,都会被她暗中解决掉。
为此,当时皇上将我妹妹非晴赐婚给他时,为免我妹妹因此遭横祸同时也为了避开皇上的追责,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非晴在婚宴现场中被人劫走,那场婚是成不了的,只是没想到后来沐风却强行与你成了婚,他那时或许便已经对你有了些意思,所以才宁愿将错就错地娶了你。”
只是那时或许还没真正爱上,所以也就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也硬要将她与他绑到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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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当日在教中沐非晴如此笃定地告诉她这婚事成不了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颜依依了然,想起前两天绿儿提起的柳寒烟与楚沐风的婚事,心底疑惑,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前些天被关在你们教中,听到一些事。”
“哦?说来听听……”
“负责照料我的那个小姑娘说,楚沐风与柳寒烟有婚约,待楚沐风成了大业之后便会娶柳寒烟。”颜依依平静道,语气并无不悦或是指责之意,道听途说的事,还是先弄清楚为好。
沐非尘望着她,沉吟了会儿,才缓缓道,“柳易天一直很欣赏沐风,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柳寒烟又是与沐风一起长大的,自是希望能让干儿子变成女婿的。因此在柳寒烟及笄之时曾有意替二人主婚,沐风自是不愿,柳易天只当沐风是一心念着报仇,因而也就不逼他成亲,柳寒烟这几年都在痴等着,这才让下边人都误会,待沐风完成复仇大业后会娶柳寒烟的。”
颜依依皱了皱眉,心底隐隐有不悦,“他若是无心娶人家柳大姑娘,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吊着人家,该说清楚的时候不将话说清楚,人家误会也是正常的。我看,柳寒烟会变成今日这样,大概也是当日楚沐风没将话讲得透彻,让她有了奢望,这才费尽心思地将楚沐风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铲除。”
“你当沐风真是神,万事都能料到吗?”听颜依依这般指责楚沐风,沐非尘也隐隐有不悦,“当日拒婚之时他便已说得明白,未能替兄母讨回公道,无心娶妻,况他身中剧毒,朝不保夕,不能耽搁寒烟,还望柳易天为柳寒烟令择佳婿。”
“在你们看来这自是说得明白,但言下之意,若是日后他报了母仇,他身上的毒也解了,那他便是还有可能娶柳寒烟的,这已是明摆着给了柳寒烟奢望。柳寒烟对他痴心,自是不愿随便嫁了人,她宁愿等着他一辈子不嫁,也万不可能随便去嫁一个她不爱的人。”
“……”沐非尘一时间被颜依依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讷讷道,“但是之后他也多次与柳寒烟明白说过,他只将她当亲妹妹般看着,还望他别再将心思和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是柳寒烟自己看不开,难道你要因这个缘由而离开沐风不成?”
“这不是我离不离开他的问题。”颜依依深吸一口气,对于沐非尘跳跃性的答案颇为无奈,现在她与他讨论的只是柳寒烟与楚沐风的婚事问题,他竟将此扯到她离开楚沐风的原因上来。
“我现在只是想就事论事地说,柳寒烟之所以一直对楚沐风心存奢望,并狠心毒害出现在他身边的任何女人,只能说明,是楚沐风最初拒绝的理由给了她这样的奢望。即便后来楚沐风有当面澄清,他只当她当亲妹妹,但当日拒婚的话在前,他平日又对柳寒烟照顾有加,这才让柳寒烟产生那样的错觉,觉得他后面那些将她当妹妹之类的话只是安慰她,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毒未解,不愿耽搁她。”
“你这什么逻辑……”沐非尘皱眉。
“有些女人就是会不自觉地自作多情了而不自知。”颜依依打断他道,“所以柳寒烟会变成现在这样,楚沐风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沐非尘不满,“她都那样了,难不成你叫沐风娶了她?”
颜依依眉梢微微一挑,“这有何不可,男的俊朗、女的秀美,楚沐风娶了柳寒烟,这也免去多少无辜姑娘因为楚沐风而遭殃。”
“……”沐非尘瞪着她,有些气急,他这几日便是看着两人总是这般不冷不热形同路人般相处着,才想着将楚沐风的过去全部告与她,让她主动与楚沐风和好,没想到竟被她绕着给绕到将别的女人往楚沐风怀里塞了。
“嫂子,将柳寒烟往楚沐风怀里塞了,你看着是登对了,但是沐风呢?说实话,你是第一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前几日你失踪,他几乎差人将整个东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西京也去寻了,几日几夜没合眼。我与他相识十多年,他哪时不是一副胜券在握泰山崩于前也从容不迫的样儿,可那几日,他面上虽是看着与往日无异,但他的焦虑不安,甚至是恐慌,却是能轻易看得出来的。”
“我以为,能被沐风看上,有资格与他站在一起的女子,必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而不是躲在他身后任由他苦苦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女子。便是神,也有可能有他们无法预计得到的事,况且他只是个人,你失踪,你受伤,你道他就不会自责难受吗?像他那样一个精于算计长于掌控强势到自负的男人,自己的妻儿却在眼皮底下失了踪几日来生死未卜,他内心受的煎熬就会比你少?”沐非尘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言辞中隐有指责之意。
“我没有怪他保护不了我。”事实上她也从不会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中。
“嫂子,抱歉,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许是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沐非尘真诚道了歉,“我今日与你聊这些,只是希望你莫要再与沐风闹脾气,也别再因为他隐瞒了自己身份的事而再怪罪于他。你该明白,他是本该已死去了的西泽三皇子,是西泽费尽心思想要除去,东泽却要留下来当棋子的人,所以他的身份不能有半分泄露。且不说你是迷宫的人,他尚未完全确定你对他的心意,他便是要说也得考虑归魇教上下替他卖命的兄弟吧。”
“……”颜依依一时无言以对,那夜一气之下列出来的十一条理由,如今在沐非尘一番话下,似是都已不堪一击。
沐非尘叹口气,终是将今日约她的目的道出,“嫂子,就算你不爱沐风,好歹你也怀了他的孩子,他这二十多年过得也不易,什么也没做,却因那破预言三番两次被自家老爹算计下毒截杀,还为此搭上了自己母亲和表兄长的命,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肩上,自己也只能拖着副破败的身子苦苦捱着,三五个月就被折腾一次,指不定哪日就这么去了。好不容易爱上个女人,却是没将他放在心上的。他现在时日也已不多,你便当是做做好事,别再与他置气了,好好陪他走完这几个月吧,便是假装,你能不能暂时委屈几个月?”
“我……我不知道。”被沐非尘的话闹得心慌难受,颜依依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我先考虑考虑。”
最后,也只能这么说。
沐非尘也不逼她,只是嘱托她好好想想。
与沐非尘谈完已是天色已暗了下来,颜依依看着天色已晚,与他道了别便往暂居的寝室而去。
因沐非尘那番话,心底总被什么堵着般,慌得难受。
外人看来,她只是被楚沐风逼迫而来不得不低头顺从,她不爱他。
只是爱与不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若是真不爱,又怎会去介意那么多。
经过楚沐风的房间时,颜依依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从敞开的窗子往里边望去,有些意外楚沐风这会儿竟也在屋里。
此时的他正负手立在另一边窗前,望着外面的苍茫夜色。
颀长挺拔的背影,灯火摇曳中,有种孤高的冷寂,萧瑟而沧桑。
鼻头莫名酸了起来,几乎本%能地,她轻轻推门而入。
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或者,即使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楚沐风没有回头。
她走近他,在他身后停了下来,双手顺从心底的意愿,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整张小脸埋入了他坚实的后背中。
他身子僵了僵,没有回头,只是轻问,“怎么了?”
她在他后背蹭了蹭,没有说话。
他亦没再开口。
她静静地抱着他站了好一会,思绪平静了下来,才轻声唤道,“楚沐风。”
“嗯?”他轻应。
“楚沐风,我想和你一起天长地久下去。”
脸颊轻蹭着他的后背,她轻声低喃,感觉到他此时的僵硬,依然哑着嗓子继续低声道,
“楚沐风,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爹。”
81、
楚沐风没有应,只是僵着身子任由她从后面紧紧抱着。
颜依依也没再开口,只是将脸埋在他后背中,轻蹭着,等着他开口。
“依依,”许久,楚沐风终于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颜依依抬起头,“楚沐风,我现在很清醒。我爱你,我想要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声音很轻柔,隐约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她活了这么久就只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恰好爱着她。本质上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她想,他们都是需要彼此的,因为只有彼此,才能懂得那份孤独。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吗?我借用你的手截杀了你的亲妹妹,我向你隐瞒了我的一切,甚至,我曾亲手要置你于死地,这些不是一直都是你深恶痛绝的吗?为什么,你突然却要不顾一切地与我在一起?”
双手轻轻拉开她的手,楚沐风缓缓转身,黑眸盯着她,眸色深沉,嗓音低沉沙哑。
“我不知道。”颜依依轻摇头,“在这之前我确实想要离开你的,可是……刚刚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过去的事,我会心疼,也很难受。我想陪在你身边,一直这么陪着你,即使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还是想要站在你身边,至少在你撑不住,想要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你不是一个人。”
“你……这是同情吗?”楚沐风的声音微微冷了下来,“你这是在同情我吗?依依,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尤其这份同情还来自于你。”
话完,楚沐风已拉下颜依依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楚沐风,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颜依依转身,朝快走到门口的楚沐风厉声吼道,吼完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楚沐风,我同情你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人同情吗?这世上比你悲惨的大有人在,比你更值得同情的也大有人在,我要同情干嘛不去同情那些人。我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放下心结想要和你在一起,难道你真的非要再把我逼回去吗?”
楚沐风缓缓转过身,看着她一脸的泪痕,抿了抿唇,手掌紧紧蜷起,而后慢慢松开,继而一步步向她走去。
“楚沐风,我们别再闹了好不好?以前都是你主动放下架子来找我,这次换我放下架子主动来找你了,你能不能也给我点面子?好歹,我还是个孕……”
话未完,人已被楚沐风拉入了怀中,双唇被狠狠地堵上,将未尽的话堵在了唇内。
楚沐风吻得极粗暴,重重地啃噬、吸吮着她唇内的一切,似是要借由这种亲密来宣泄此时心底的起伏。
但因顾及依依的身子,楚沐风吻得也极克制,抱着她的手也不敢太用力,深怕伤到她和孩子。
“依依,我会活下去。”许久,楚沐风才放开她,轻抵着她的唇,气息微喘,嗓音也很沙哑,“但是,你也要好好记着你今天的话,每一个字。”
我也想要和你一起天长地久下去……
“我会记着,你也要给我好好地活下去。我修书让我外公过来一趟,在他找到解药之前,你一定不能有事。”抬起被吻得嫣红的脸蛋,颜依依望着他,也有些发狠地道,“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不会为你守寡,你的儿子要叫谁为爹你也管不着了。”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楚沐风狠声说完,再次低头吻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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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同陌路的两人经过那一夜后终于和好如初,沐非尘摸不准依依只是因为他的话假意与楚沐风在一起还是真的是因为爱楚沐风,但见楚沐风脸上久违的笑意总算是松了口气,无论是哪一种,只要颜依依愿意在楚沐风有生之年陪着他,真相是哪个都已不重要。
因归魇教毕竟是柳家姐妹的地盘,有一批对她们忠心耿耿的死士,还有一个心思不定的前教主。
楚沐风虽为归魇教教主,但这位置毕竟是从柳易天手中接过来的,再忠心的手下,也总有那么几个是对前任教主死心塌地的。
因而颜依依总在这里待着总不够安全,虽说依依在此的消息被他封锁了去,短期内柳易天柳寒烟未必就知道她在此,但总这么下去总有隐患。
且因为依依肚子不方便,楚沐风也不能时时将她带在身边,安排人手看着总觉心头难安,因而楚沐风有意将颜依依送回楚府。
在那里虽然未必就是最安全的,但至少还有父母帮忙照看着。
颜依依虽是有些不乐意,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比不得未怀孕前,随便空手都能撂倒几个人,因而也就遂了楚沐风的意,打算过两日待胎儿稳定下来便启程回府。
不料她尚未来得及动身,这日,却来了位不速之客,归魇教前任教主柳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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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易天因六年前与人决斗被偷袭,不慎中了奇毒,导致全身瘫痪不治,终身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当其手下人将他抬过来时她正准备午休,看到柳易天她一时没将人认出来,守在柳易天身边的铁甲侍卫已大声呵斥,“大胆,看到我们教主还不行礼?”
颜依依疑惑地往坐在抬轿上的发须斑白的老人,很难将当年名动天下的柳教主和眼前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联系起来。
柳易天虽已失去往日的利索,但那双精矍的眼眸中的厉色却不变,可以想象,多年前,这是一个怎样叱咤风云的人物。
“小姑娘,你这么大剌剌地看着我,就不怕我命人将你眼珠子给剜下来?”
柳易天看她正盯着他打量,冷哼着开口,声音虽已有些虚弱不堪,但那份威仪之色却尚存。
颜依依回过神来,望向柳易天,微微一笑,“不知道柳教主亲临,失礼了。”
柳易天不以为意地冷哼,“你就是那小子的媳妇儿?看着也不咋样吗 ?”
颜依依微微笑着不应,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柳易天的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皮上,“那小子的孩子?这手脚倒是快,你给他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他爬上了你的床?”
颜依依皱了皱眉,对他粗鄙的用语隐隐不悦,但此时自己明显处于弱势,且对这位传言中残暴古怪的前任教主脾性摸不清楚,也不好出言表现自己的不悦,只是淡淡道,“不知道柳教主今日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吗?”
柳易天看她问得爽快,也就直接将来意道出,“我要你离开楚沐风!”
许是对他的来意隐约已猜到,颜依依竟不觉得吃惊,只是面色不动地望着他,“哦?柳教主,能给我个理由吗?柳教主应该知道,我与沐风的姻缘是圣上钦赐的,况如今我腹中已怀了沐风的骨肉,就这么离开了他,似乎不妥吧。”
柳易天睨她一眼,“当然,如果你执意留在他身边的话,我保证,你腹中的孩子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而你,”柳易天阴森森一笑,“我可不敢保证是否能安然留在他的身边了。”
颜依依微微挑眉,“柳教主如何能肯定他保护不了我?”
柳易天“哈哈”笑了几声,望向她,“小姑娘,我该说你太天真吗?他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公然反抗我吗?”
颜依依望向他,没有应。
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楚沐风从柳易天手中接过来的,但依他的性子,又怎会甘愿屈居人之下,听命于人,受人胁迫,如今的归魇教,还对柳易天惟命是从的大概早已寥寥无几了吧。
但看柳易天此时的神色,颜依依也未敢真的将心底的疑惑说出口,只是婉转道,“柳教主,能知道您专程请我离开沐风身边是何用意吗?”不会是继续念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没有任何用意,只是,我柳易天看中的人,自是留给我女儿的,你既是皇上强加给他的女人,他不好拒绝,但若是你主动离开,这皇上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来。”
果然如此!
颜依依心里冷笑,柳寒烟倒是锲而不舍,连自家父亲都抬上来了。
“敢问柳教主,如果我离开的话,能否保证我和腹中的胎儿安全离开贵教?”
稳了稳心神,颜依依轻声问道。
柳易天声音沉了沉,“我柳易天一向一言九鼎,你若是真识趣离开了,我自不会为难你。”
颜依依笑了笑,“能否容我再考虑一夜?”
柳易天冷笑,“再考虑一夜和沐风通风报信吗?”
“柳教主的意思是让我即刻不告而别?”颜依依皱眉,问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明天再离开,不过你腹中的孩儿……”柳易天拍了拍手,一个端着碗犹冒着热气的药汁的侍婢已经走了进来。
颜依依往那侍婢手中的药望了眼,心一惊,不动声色地望向柳易天,“柳教主,你这么做就不怕沐风日后迁怒于您女儿?”
“迁怒?”柳易天似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冷笑,“他若是还有半分良心就不会迁怒寒烟半分。想当年,哪次他毒发难忍时,不是寒烟陪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地侍候着他,有几次甚至被掐得手臂脱了臼,她依然不离不弃地陪着他。任何一个有良心的男人,是不会抛弃陪着他一道吃苦的女人的。”
“敢问柳教主,令千金是自愿去陪他的吗?还是他要求她留下的?”颜依依一边浅笑着问道,一边不着痕迹地往门外望去,借以观察外边的形式。
楚沐风虽留了人手保护他,但如今看来,那些人不是被柳易天给收买了就是已经被制服了。
“这有区别吗?”
“若是令千金自告奋勇而为之,赶也赶不走,那沐风也不必对令千金负道义上的责任,若是沐风主动要求她留下,那沐风如今便是负了令千金,柳教主完全有理由逼着他休妻娶令千金不是吗?”
“好伶牙俐齿的一张嘴!”柳易天冷哼,朝端着堕胎药的侍婢使了个眼色,那侍婢便端着那药上前,原本静静站在柳易天身侧的两名铁艺男子也上前,一前一后地便要将颜依依钳住。
“义父!你这是要干什么?”颜依依正欲施展轻功离开,楚沐风低沉慵懒的嗓音已在门外响起,说话间,那抹月牙白的颀长身影已出现在门口,跟着一道来的还有柳香儿。
柳香儿难得乖顺地站在楚沐风身侧,抬头朝柳易天怯怯地唤了声“爹”后,看着柳易天精光陡现的黑眸时不自觉地往楚沐风身后缩了缩,不敢再望向柳易天。
“香儿,是你把沐风找来的?”柳易天望向躲在楚沐风身后的柳香儿,沉声道。
“爹……”柳香儿怯怯地露出半颗脑袋,皱着脸道,“您想要对付什么人不好,何必和一个孕妇过不去。”
“住嘴!”柳易天沉喝一声,柳香儿乖乖地闭了嘴。
颜依依有些迷惑地往柳香儿望了眼,是她专门找楚沐风来的?她既然千方百计地囚禁她,又为何要救她?
楚沐风恰好也望向她这边,视线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如墨的黑眸中隐隐有着担忧以及无声的安慰,颜依依不自觉地朝他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痕,那双似是浸了冰的眸子里缓缓花开一股暖意。
柳易天看着二人目中无人的眉目传情,脸色沉了沉,朝楚沐风道,“沐风,这个女人不能留!”
颜依依挑眉望向他,什么时候她也成祸国殃民的妲己了吗?
楚沐风收回落在颜依依脸上的视线,缓缓划过端着药汁的侍婢,眸中凝了寒意,望向柳易天,声音沉沉,“义父,依依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柳易天声音亦沉了几分,“那有如何,她不过是皇上强塞给你的一个女人罢了,说白了,就是皇上特地安插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如今你已不用再与皇上虚以逶迤,这个女人再留下已无用。”
颜依依疑惑地皱了皱眉,却有些听不明白柳易天这话中的意思,看他的意思,沐非晴似是皇上借着赐婚的名义安插在楚沐风身边的一颗棋子?若真是如此,为何沐非尘却是站在楚沐风这边的?还是,沐非尘也是皇上安插在楚沐风身边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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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依依沉思之时,楚沐风冷凝如冰的声音已在耳畔响起,“这事我自有我的打算!来人,把柳教主送回青衣观休息!”
“是!”跟随在楚沐风身后的几名玄衣人已领命上前。
柳易天不可置信地望向楚沐风,“沐风,别忘了你这条命你今天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你今天莫不是要为了这个女人忤逆我?”
“义父,我没有忤逆您的意思,我也对您当年的救命之恩心怀感激,无论何时,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依然会如同亲生儿子般侍奉您终老,若是您愿意,我们依然可如当年般,亲如父子,但是还望义父莫要干涉我的亲事。无论依依是不是皇上赐予我的女人,她待在我身边有何目的,她始终是我楚沐风的女人,我孩子的母亲,您的儿媳妇,所以义父若是还念着旧情,就莫要再为难我的妻儿。”
楚沐风望着他,淡淡说完,已微微侧目望向待命的几人,声音沉了几分,“送教主回去。”
“好,好,好,我养的好儿子。”柳易天突然“哈哈”狂笑,屋子里顿时如地震般剧烈摇晃起来,颜依依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手捂着胸口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正欲抬手捂住耳朵,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已紧紧捂住了她的双耳,楚沐风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边。
“闭气!”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柔柔地响起时,她已依言闭了气,体内翻滚的气血顿时慢慢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