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然很迟才醒来,前一个晚上唐旭尧陪着聊了会儿天后心情好不少,也好梦了不少,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一醒来就看到了唐旭尧发过来的短信,让醒来给他打个电话。
陆然也就顺手给他打了个电话,一边走到门外,想看看他到底住哪个房间,刚拉开房门就看到住在对面的严末房门被拉开了,唐旭尧正捏着手机从里面出来,严末还穿着睡衣送到了门口,大清晨的看着特别暧昧。
陆然往两人来回看了眼,神色就变得很古怪,挂了电话,指着两人问:“你们两人昨晚真一起睡啊?”
严末看陆然神色古怪,不明所以:“你干嘛一副看到鬼的神情,很奇怪吗,他没娶你前我们常一块儿睡好么。”
然后陆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直的还是弯的?”
“……”严末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
唐旭尧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陆然脑门上:“嫁给我两年,你觉得我像有那方面的兴趣的人么。”
陆然接口:“有一个人有就够了。”
“……”严末黑着脸往陆然望了眼,“我对他的菊花没兴趣。”
陆然脸色顿时有些尴尬,话头虽然是被她挑起的,但聊这个似乎尺度有些大了。
唐旭尧替她解围:“别想歪,我只是过来拿个东西,我住隔壁。”
说着指了指她隔壁的房间。
他这解围还不如不解,陆然低声咕哝了声:“我又没想歪。”
严末已经走了过来,问两人今天有什么打算,难得偷得个假期,大家又都在这儿,想约着在周围玩玩再回去。
陆然想着早些了解当年的真相,没什么心情游玩。
唐旭尧听陆然的,已经给订了晚上飞纽约的票。
“这么急着跑纽约做什么。”严末不解,口快道,“怎么不在这里多待两天,难得来巴黎一趟,不趁机好好玩玩,就当把你们的蜜月补回来好了。”
严末刚说完就后悔了,当时连婚礼都没有,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正儿八经地度过蜜月。
陆然倒是没在意,心思在另一件事上,想说过去找个护士,但想到陆燃也是严末的朋友,她也只是瞎猜测还没证据,就忍住了没说:“过去看个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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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唐旭尧陪她在这边随便逛了逛,下午才收拾东西准备飞纽约,还没出发,秦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她先别过去,陈婷这两天似乎要回国探亲。
“正常手段基本问不出什么来,要非正常途径才行,美国那边不比国内,你对那边也不熟,一不小心就触犯了法律,还是先别白跑这趟。她回国内是好事,很多东西方便很多。”秦嫣在电话那头叮嘱道。
陆然想了想,答应下来,让唐旭尧改订了国内的航班。
“怎么突然不过去了?”唐旭尧问,让林江涛改订了国内的机票。
“那个人回国了。”陆然淡声应着,抬头望他,“唐旭尧,其实我在调查一些事,这件事可能会牵涉到你的前女友,如果真确定和她有关,我不会手软的。”
唐旭尧皱眉:“什么事?”
“我流产、不孕的原因。”陆然收回了视线,没再多说这件事,只是淡声说道,“如果真和陆燃有关,我的孩子对我有多重要,我就要让陆燃有多不好过。”
唐旭尧几乎从她话一出口就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声线一紧:“当年的事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陆然应道,她确实是不知道,“我只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你可以去找医院了解一下情况,比如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把那个叫陈婷的护士开除了。我找陈婷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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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然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回了国后就开始让秦嫣时刻注意陈婷的动向。
陈婷果然在他们回国当天就已经回了国,她的父亲病重,她回来探亲,回来得比她和唐旭尧都还要早。
陈婷虽已经随着她的丈夫移民海外了,却还是蛮孝顺的人,回来两天里整夜陪护在父亲病床前。
从秦嫣给陆然的调查结果来看,陈婷当年虽是在家里劝说下念的护理做的护士,胆子却是挺小的,尤其是对于医院某些地方,几乎从不敢涉足,也因此对于护士这一职业一向排斥,只是没什么特别技能又不太敢辞职不干。
对于一个胆子奇小又可能做过亏心事的人,陆然总觉得有些东西还真挺天时地利人和的,几乎不用怎么挤破脑袋就能想出不错的方法来。
秦嫣为了帮她特地请了假从B市赶了过来,大致摸清了陈婷的行程规律和医院的规则后,和陆然商量过后,很快就给陆然制定出一个在陆然看来挺完美的计划来。
计划实施在凌晨,陆然和客户约了晚上吃饭,就先去赴了约。
客户约吃饭的地方都是那种吃饭唱歌娱乐休闲一体的高级会所里,唐旭尧放心不下,下了班就过来接她,陪她一起过去。
“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上了车,陆然就忍不住问道。这两天彼此工作都忙,也没怎么聊起这个。
“还没结果,医院那边就说她专业水平不够,她自愿辞职的,其他的也没肯松口。问了几个她以前一起工作的同事,一个个口风很严。”唐旭尧扭头望她,“你到底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没个话柄我这边也不好往深的调查。”
“其实也没什么。”陆然语气淡淡的,“就是我当年住院的时候,安胎药可能被人给换成了堕胎药……”
话没说完,陆然便觉得车子突然猛震了一下,陆然被震得整个身子往前倾,幸而被唐旭尧伸手急急拉住了,头才没撞上前面。
“你干嘛啊?”陆然揉着被震得有些晕的额头,皱眉望向正在开车的唐旭尧,问道。
“没事!”唐旭尧淡声应着,手伸了过来,在她额头上给她揉了揉,“没撞到吧。”
陆然摇摇头:“还好。”
这才继续道:“是不是真的我现在没办法确认,但当初刚开始我确实情况挺稳定的,后面几天才又开始陆陆续续地不太好起来的,我身体也没弱到保不住一个胎儿。”
唐旭尧沉默了会儿,扭头望她:“你什么时候去找陈婷了解,我陪你一起去。”
陆然阻止:“别,你过来会坏事,我嫂子陪我就好,无论结果怎样我会告诉你的。”
唐旭尧看她一眼:“我不放心你。”
“……”陆然无言望他,“唐旭尧,我嫂子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她比你那三脚猫强多了。”
陆然这句话深深让唐旭尧觉得被侮辱了,心里也总还是放心不下她,和她陪客户吃过饭后就要跟着她一起回去。
“唐旭尧,你真不用过来。我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从包厢出来,陆然看唐旭尧真要跟着过来,忍不住劝道,她怕她到时会把唐旭尧吓到。
“没关系,你要觉得我碍手碍脚我不出现就好。”唐旭尧淡声道,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腰上,搂着她往外面走,边说道,“陆然,这件事过后我去你家拜访你的家人吧。”
刚说完便察觉到掌心下微微的僵硬。
“唐旭尧,还是再等等吧,你会连我家门都进不去就被轰出来的。而且其实我现在还是挺矛盾的。”
陆然偏头望着他道,因为前些天黎芷琴在机场大闹的事,这件事还是有人传到了网上去,有人看得到她和唐旭尧一起,之后唐旭尧陪她一起出现在戛纳广告节颁奖礼上,网络上总会有些有的没的报导,还好有媒体报导里他只在她房间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走了。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家里人是大致知道一些的,最重要的是,那天陆仲宣还看到她和唐旭尧一起了。
她这两天忙着观察陈婷这边的动静,也还没时间回家解释清楚,只是打电话想要说清楚,陆呈海就给她一句话,“有话当面说。”听着是不太乐意的,她总要找个机会回家先解释清楚的。
而且她和唐旭尧之间,虽然她已经在试着与他多接触,但老实说,她还是不能对过去完全释怀。
唐旭尧揉了揉她的头,冲她一笑:“没关系。”
陆然也忍不住冲他笑笑,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往侧面开着道门缝的包厢望了眼,眼睛微微一眯,脚步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唐旭尧低头望她。
陆然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拉着他往回走了一小步,往包厢望了眼。
唐旭尧也跟着往那边望了眼,陆然小心觑着他的神色,原以为他会说什么,却见他已淡淡收回视线,搂着她:“走吧!”
陆然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扭头望他:“你真不去拉她一把?”
刚她看到了陆燃,正坐在一个男人大腿上,搂着男人脖子端着白纸,鼻子插着吸管的陆燃。
虽然没经历过,陆然还是隐约猜到她在做什么的,屋里音乐开得震天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少人,陆然认得一些,不少圈子里的人,大概都喝晕嗑晕了,连门都忘关了。
陆然从没想到那个一向高傲聪明的陆燃会堕落成这样,她和她上次见面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自己都不爱惜,拉她有什么用。”唐旭尧语气始终淡淡的,拉着她想走。
陆然停了下来,抬头望他:“唐旭尧,她在你们唐家最落魄的时候拉了你们一把,你现在拉她一把是应该的,一报还一报,你心安她也心安;但是如果当年我流产的事真和她有关,我也不会放过她的,她对你们唐家有恩,对我可没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唐公子该不该先拉陆火然一把捏……


☆、068.

  唐旭尧垂眸往她望了眼,长长吐了口气,手掌在她头上拍了拍,“走吧,”
手搭在她肩上带着她便走。
陆然侧头往他望了眼,她的方向只看到他的侧脸,轮廓很深,清冷清冷的。
撇去别的东西不说,看到一个相识了二十多年曾一起扶持着走过的朋友变成这样,稍微有点情义的人,心里都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唐旭尧走了两步脚步就缓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姜尚打了个电话,“姜尚,马上过来下,辰新会所。”
姜尚就住在附近,没到十分钟便赶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凌宇成,两人今晚约了一起吃饭,接到唐旭尧电话就过来了。
“出什么事儿了?”姜尚和凌宇成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看到唐旭尧牵着陆然的手时都愣了愣,神色都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起来。
陆然浅笑着,大大方方地冲两人打了声招呼。
凌宇成反应还算比较正常,也微笑着冲陆然打了声招呼。
姜尚虽然也是淡淡冲陆然打了声招呼,神色却总有些僵硬。
唐旭尧没说什么,只是一只手亲昵地搭在了陆然肩上,将她圈在怀中,一边淡淡说了声:“陆燃在里面,去把人带出来吧。”
说完已挽着陆然转了个身,径直走向刚经过的包厢。
包厢门已经被人关上,却没落锁,唐旭尧手掌往门板上一推,很轻易地便将门给推开了。
屋里的迷乱因为突然的开门而有瞬间的凝滞,陆燃也是下意识地望向门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还坐在刚才搂着她的老男人大腿上,虽已没再吸,但屋里嗑药喝酒的还是不少,她指间也还夹着根塑料软管,唐旭尧推开门时正低头与那个男人调笑着。
姜尚和凌宇成整个都愣住了。
姜尚死命盯着陆燃,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地蜷成了拳,青筋隐隐浮现着。
陆燃脸色是煞白煞白的,拿着软管的手也是颤抖着,面如死灰,迷离的眼眸里却骄傲依旧,只是那层骄傲里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颓废。
她默默地往唐旭尧望了眼,视线在姜尚和凌宇成身上流转了圈,最后落在陆然身上,唇角抖动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些情绪,最终只是默默地往唐旭尧望了望,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仿似没看到般,倾身端起了搁在茶几上的酒,调笑着搂紧了搂着她的男人,端着酒杯凑了过去。
姜尚再也忍不住,沉着脸绕过了唐旭尧和陆然,穿过乌烟瘴气的包厢,径直走向陆燃,腰一弯,不容拒绝地拉起了她的手,拖着把她带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陆燃疯了般地挣扎着想要甩开姜尚,被酒精毒品侵蚀过的身体,动作都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很轻易便被姜尚给拖了出来,径自把她拖到洗手间,手刚一松陆燃又跌跌撞撞地想要逃离,经过唐旭尧身边时唐旭尧拖住了她的手腕,连看也没看她,面无表情地拖着她往洗漱槽一推,一只手拧开水龙头,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头就给摁了下去,然后松开了手,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啪”的扔在了流理台上:“回头我让人打一笔钱进这卡里,这是唐家欠你的,从此两清了。是要用来继续拍你的电影还是继续嗑药喝酒,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连自己都要放弃自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谁要欠着谁一辈子了!”
转身拉过陆然便要走,姜尚却突然朝他扑了过来,拳头一扬就要朝他的脸揍下来,被凌宇成给抱着腰急急拉开了。
“唐旭尧,你他妈真不是人!”姜尚动不了,沉着脸冲唐旭尧怒吼。
唐旭尧只是淡淡望他一眼:“姜尚,如果你真为她好,就趁早把她送戒毒所去。”
拉过陆然便走。
身后突然传来嚎啕大哭声,哑着嗓子,声线像是被人捏住,哭得撕心裂肺。
陆然微微侧头往身后望了眼,陆燃已无力地靠着流理台滑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满头满脸的水,头发凌乱,以往高傲美丽的脸上因为痛哭痛苦地扭曲着,哭得声嘶力竭,狼狈而心酸,早已无形象可言。
陆然不自觉望向唐旭尧,唐旭尧微抿着唇,没有回头,手掌在她头顶上揉了揉,低低说了声:“走吧!”
带着她回了车上,却是没开车,只是静静坐着,没有说话。
陆然也没有说话,静静地陪他坐着,说不清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的,很复杂,甚至是心酸难受。
唐旭尧扭头望她:“没事吧?”
陆然摇摇头:“没事。”
唐旭尧冲她笑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声音柔和了下来:“一会儿要去哪儿?”
陆然本来是计划今晚去找陈婷的,但是想着刚才哭得歇斯底里的陆燃,心情多少有些受影响,想了想,还是先暂时取消了原先的计划,改约了陈婷。
陈婷要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没敢远行,只是和陆然约在了医院门口附近的小餐厅里。
她没认出陆然来,看到陆然时只是疑惑地问她:“请问你是谁?你找我有事吗?”
“陈小姐。”陆然淡声和她打了声招呼,“我姓陆。陈小姐应该对这个姓不陌生吧?”
陈婷确实不陌生,陆然这么一说时她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试探地问了句:“你是……唐太太?”
“不是。”陆然淡声应着,“她已经不在了。我是她妹妹。”
“她……她怎么会不在了?”陈婷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她不是还挺年轻的吗,怎么会不在了。”
“她流产后身体一直很不好。”陆然依然是淡淡的语气,点到为止,眼睛不着痕迹地盯着她。
陈婷没再说话了,人也冷静了下来,有些感慨:“挺可惜的。年纪轻轻的。”
陆然唇角勾了勾,望着她:“难得陈小姐还记得她。”
陈婷有些尴尬:“她在医院住了段时间,人挺好的,所以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陆然笑笑:“那你还舍得给她下药?”
陈婷望向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然没望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倒着茶:“我姐临走时曾告诉我,她的孩子不是自然流掉的,是有人故意把她的安胎药给掉包成了堕胎药才导致的,她的身体也是被那些药给彻底摧垮的。”
“不可能。”陈婷当下反驳,刚应完便见陆然斜眼望她,马上笑了笑,“堕胎药一般不会致人死亡。”
“但也有服用米非司酮片后发生血液感染或者脓血症导致死亡的。”陆然斜眸望她,“而且我也没说她是服用这药死亡的,不过她的死却是孩子死亡间接导致的。她走的时候就嘱托我替她查清楚,我本来也没太在意,就没去理会,可最近老梦到她和那个孩子,一直哭一直哭,让我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地写这个后背凉凉的,有点被自己吓到了,我决定先不写了,胆子小又喜欢胡思乱想真没法子睡了TAT~


☆、069.

  陆然说着冲她歉然一笑,“陈小姐,您也知道,虽然现在都不兴鬼神这一套,但有些东西也是科学没法解释的。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神鬼鬼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本来也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我已经连着五天都梦到她了,大半夜地抱着个没成型的婴儿站在我床前,披头散发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一直和我说你已经回来了,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你……”
陆然忍不住笑了笑,声音低了下来,“同样的梦境同样的场景,又是大半夜的,挺吓人的,我已经好几天没敢睡觉了,问了些老人,她们说人如果是被冤死的心里总还是会有牵挂,不肯离开,让我听我姐的话,来找您问问,或者我姐再来找我时,好好和她说说,我带她过来,让她亲自找您问清楚……”
话没说完便见陈婷神色不太自然地搓了搓手臂,干笑:“陆小姐真爱开玩笑。做梦的东西一般都是当不得真的,陆小姐大概最近恐怖片看多了吧。”
陆然点点头:“大概是,不过最近的事太过反常,老人家的话也不能不信,只好来打扰您了。”
陆然说着又很是抱歉地一笑:“陈小姐别见怪。”
陈婷干干地笑着,不太放心地往陆然望了眼:“陆小姐有去看过精神科医生吗?”
“没有啊,我本身就是心理医生。”陆然笑着应道,面不改色。
陈婷也跟着笑笑,神色越发不自在,虽然还是大白天的,但听着陆然以着漫不经心的语气描述着做梦的场景时,总觉有些瘆人,尤其两人还是在暗黑的小包厢里,暗色调的布局和灯光莫名就营造出几分阴森气氛来。
陆然似是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是盯着她问:“陈小姐,我姐说,当年的问题就出在保胎药上,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陈婷否认,“医院用药都有严格规定的,而且做梦的事,怎么能信。”
“这不是她托梦告诉我的,她临死前和我说的。”陆然依然定定望着她,“那个孩子流产对她身心打击很大,她和我姐夫感情本来就不牢固,丈夫不爱婆婆不疼,又没能保住孩子,刚从手术室出来就被婆婆当众甩了一耳光,你也可以想象她之后的日子有多煎熬,她又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自己走不出来,身体又不好,没撑两年就没了。”
“她……年纪轻轻的,挺遗憾的。”陈婷避重就轻。
陆然点点头:“她自己也觉得遗憾。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她的结局不会是这样的,所以她的心里得有多大的委屈和怨气。”
陈婷低着头没有应。
陆然侧低头望她:“那件事真没任何j□j?”
“没有!”陈婷答。
“你当初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医院?”
“只是我个人原因,我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和消毒水的味道。”
陆然盯着她望了会儿,似是了然地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然后抬起头,突然望向她身后,很认真:“姐,您也看到了,该问的我已经帮你问了,今晚别再来找我了。”
惊得陈婷突然转了身。
陆然很抱歉:“不好意思,家里老人教的土方法,我最近真被那一连串的噩梦给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没……没关系。”陈婷不自在地应着,坐了会儿便以要回去照顾父亲为由要先走了。
陆然送她到医院门口,却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了陆燃和姜尚。
姜尚似乎是陪陆燃过来做检查的,刚从里面出来,陆燃左手肘关节还屈着,夹着根棉签,应是刚抽完血做化验的。
经过了一夜,陆燃早已没有了昨晚的狼狈,一副黑色的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中分及肩的头发垂下大半,遮住了一半的脸,好看的唇形上涂着火红的口红,红唇抿着,冷艳而美丽。
她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然,看到陆然时脚步略略停了下,墨镜下的眼睛往陆然望了眼。
隔着墨镜陆然看不到她的眼神,却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下,然后落在了站在她身侧的陈婷身上。
陆然不动声色地往陆燃和陈婷各望了眼。但戴着墨镜的缘故,陆然看不到陆燃眼睛里的神色,只看到了她依然面无表情的半张脸。
陆燃一向擅长表面功夫,陆然总觉得,即便陆燃真的认识陈婷,看到她和陈婷在一起,脸上也不会表现得太过诧异的。
陈婷不知道是真的不认识陆燃还是没认出她来,神色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只是扭头朝陆然笑着道:“就送到这儿吧,陆小姐今晚好梦。”
然后便绕过陆燃走了。
陆燃墨镜下的眼睛往陆然望了眼,没打招呼,一声不吭地走了。
姜尚也仅是淡淡往陆然望了眼,跟着陆燃身侧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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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婷自从回到医院后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到了深夜,她的父亲已经睡下,她一个人躺在陪护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脑海总不自觉浮现陆然下午提起的梦境来,越想越觉得瘆人。
医院本就是阴气重的地方,她是从闭塞的小乡村里走出来的人,小时候没少听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每逢村里办白事,唢呐锣鼓整夜整夜地吹,一阵一阵的,她家那时又是住在光线不太好的瓦房里,一个人一间房,虽然觉得这世上不会有那些东西,她却总还是害怕的,大学时又没少听一些与医院相关的灵异故事,她胆子小,每次听了心里总有阴影,因此一直不是很喜欢医院。
如今四周安静了下来,到处黑漆漆的,外面还不时传来风吹树枝的声音,隐约夹杂着水声,阴森森的,她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越发觉得毛骨悚然,偏偏下午陆然说起的事又不自觉地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控制不住,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幻听了,竟觉得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由远及近。
原本她还以为只是自己幻听了,可那婴儿的啼哭声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就像在门外般,陈婷惊得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地僵硬,屏着呼吸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可不知是不是外面风太大,竟把掩着的窗吹开了,风夹着雨丝从外面灌了进来。
陈婷父亲病床位就在窗口下,刚服了药,睡得正沉,他病重,吹不得风淋不得水,陈婷手心里虽已被细细的薄汗布满,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掀开被子,摁亮了手机想起床,人刚坐起来,门外就传来了隐隐的声音,似是有人从外面把门推开了,却又不像,陈婷惊得一颗心都顿时悬在了嗓子眼。
“谁?”她压着嗓子急声问,双手抱着被子不敢动,窗边风还在刮着,吹得窗户“吱吱”地响着,风夹着雨不断灌进来,她的父亲却没醒过来。
陈婷不敢耽搁,心里害怕,想要先去拉开灯,灯的开关在门口进来靠近厕所的方向。
离床头不远,却还是得先下床才能开得了。
陈婷捏着手机掀开被子下床,转身去摁灯,人刚一抬头,整个人却瞬间被吓得腿几乎软了下来,原本紧关着的房门不知何时竟已经半掩着,随着她的望过去,门竟被从外面慢慢地推开了,借着外面走廊的灯光,她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下意识地便要尖叫,声音却似被压在了喉咙里出不来,双腿也虚软得似是被钉在了地上,迈不动,只能睁着惊恐的双眼,盯着门口的人,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人,她只看到她穿着松松垮垮的曳地睡裙,披头散发,头发凌乱地从眼前垂下,长及胸口,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怀里似乎抱着个婴儿,还有微弱的啼哭声,胸口的地方,染着大片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