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接电话?”她指了指他依然震动着的手机。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单手将她揽入怀,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商奇大过来的,嗓音里隐隐带了丝激动。
“乔总,霍总想见你。”
乔泽眼眸深处因这句话生出几丝锐芒,终于……
这几天因着他牢牢把控着黄常生意,霍总集团内部整个毒品供应几乎处于半断货状态。霍总坐镇的集团,整个产业链虽是霍总牢牢掌控,但毕竟做不到凡事亲力亲为,大方向他把控,小方向还是得放权到底下人手中,再加之黄常有叛变之意,因此黄常也掌握了部分自己的下线市场,现在乔泽全权接管黄常生意,借着他当初潜伏在黄常底下经营的人脉,目前确实将黄常这一部分的“产供”链条掐住了,压着货不发,他的意思是先见过霍总,看看霍总的意思,再决定怎么处理这些货单。
商奇传达过几次他的意思,但都被霍总以种种理由拒绝了。乔泽也不急,一边是不见霍总不发货,另一边特意和黄佳吟同进同出走近了些,一边对路渺那边也刻意冷淡了几分,想借此试试霍总的底限。
霍总不可能不见他。现在黄常的“产供”链条被他掐紧了,原本稳定的货源一下从源头断了,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意网眼看要出问题,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另一个原因,则可能是路渺。
假如真是他猜测的那个人……
乔泽原以为还得再耗几天,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联系他。
他徐徐敛了眸。
“好。”他对着话筒徐声道,“什么时候,在哪儿?”
微微侧过身,拉开可些许和路渺的距离。
他不想让路渺听到他们今晚的见面的时间地址。
商奇给了他一个地址,约的今晚。
挂了电话,乔泽看向路渺:“今晚我有点事得出去,一会儿吃完饭你先回去,嗯?”
路渺隐约听到了电话那头的“霍总”两个字。
“见霍总吗?”她问。
乔泽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我……不能一起过去吗?”她迟疑问道。
“我希望是我这边先见过人了,确认他的身份了再说。”乔泽说,“这次过去到底有些危险,我不希望你涉险。”
路渺点点头:“好。”
“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路渺不放心地叮嘱。
晚饭后,乔泽本是要先送她回去,路渺没让,催他赶紧过去,别耽搁了。
她非要送他走了她才走,乔泽真走了时,路渺并没有回去,她开车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没让乔泽发现行踪。
霍总约的郊区的一处私人会所,私密,隐秘性高。
路渺将车停在了会所对面的一家美容院门前,看着乔泽停车,下车,进会所,也锁了车,正准备下车时,从乔泽隔壁车里出来的高大身影突然映入眼中,略熟的身形让路渺动作一顿,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关车门时脸微微面向了路渺这边,路渺跌坐回座位上。
那是路小成,活生生的路小成。
五年多不见,他个头已经抽高了不少,身形也变得挺拔高大,褪去了当年的青涩,走起路来带了几分稳健。
他戴着墨镜,背后跟了两人。
路渺大脑有瞬间是空白的,手心也一片冰凉,他的打扮和架势,让她没法像上次那样,着急地冲出去叫他。
她稳了稳心神,偷偷跟了过去,在他等电梯时偷偷进了楼梯。
刚乔泽的电话她隐约能听到他和商奇的对话,知道他们约在几楼。
她从楼梯出来时路小成刚从电梯出来一会儿,带着那两人,一路往尽头的包间而去,而后在最尽头的包间门口停了下来,他左侧的人敲门,门被从里面打开,商奇出现在门口。
路渺一颗心蓦然沉到了谷底,心很慌,双腿发虚,几乎站不住。

商奇把路小成带进了包间,笑着给乔泽介绍:“乔总,这是霍总。”
“这是乔总。”商奇介绍着,“上次你们应该打过照面才是。”
乔泽没想着来的人是路小成,动作微顿,看着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眼前的路小成黑大衣加黑超,嘴角紧抿着,不苟言笑,端着几分架子,整个人看着沉稳不少,与早前暗巷里威胁他的冲动青年判若两人。
“霍总?”乔泽问。
他摘了墨镜,冲他微微颔首,伸出手:“乔总,久仰大名。”
乔泽也伸出手微微交握,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屋里几人,一个个因路小成的出现变得神色恭敬。
乔泽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明明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却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泼熄了他因为深入案子核心带来的兴奋感。
商奇招呼着大伙入座,边吃边聊。
乔泽没了兴致,对路小成几番试探,他应对得沉稳客气,看着确实那么回事,却又不像。
他压着筹码没放,搬出了没在场的黄佳吟,握实权的是她,得她来决定,这次见面什么都没谈拢,霍总也待了一个小时左右便先走了。
饭局散去,乔泽起身送他到楼下,各自寒暄着道别离去。
乔泽看着路小成和商奇相继离开,轻吁了口气,莫名生出些疲惫感,习惯性抬腕看时间,而后又本能地切了下,想看看路渺情况,没想着一切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黑点。
他抬头,四下扫了圈。
路渺喇叭突然摁了声,并开了双闪,乔泽很快发现了她,朝她走了过去。
路渺看着他走近,开了车门。
乔泽弯身坐了进去,偏头看她:“一路跟踪我过来?”
路渺怕他责怪她,迟疑地点点头:“我没坏事。”
“都看到了?”他问,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嘴角微抿起,头轻点了点。
“霍总……是路小成吗?”她问,虽然极力克制,嗓音还有些颤。
乔泽没说是或者不是:“先回去吧。”
路渺握着方向盘没动:“我想去找他。”
乔泽盯着她看了几秒,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把路小成车牌号以及他行驶中的马路名字给了交管队那人,托他查这个车牌号的实时轨迹。
挂完电话时,他下巴冲路渺微微一点:“坐回副驾驶。”

第116章 116

乔泽依着电话那头传过来的路小成实时行驶轨迹,很快抄近路拉近了距离,跟踪了过去。
路小成的人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将车开进了东郊区的一栋独栋别墅中,三人一起下的车,之后一起进了别墅里。
路渺扭头看乔泽。
“我想过去看看。”
“可以吗?”她问,到底惦记着自己身份,她还是先征求了乔泽意见。
乔泽抬眸,往已开了灯的别墅客厅看了眼,沉吟了会儿,点点头,将车熄了火,陪她一块儿下车。
路渺过去按门铃。
伴着一声“谁啊”的问话,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路小成开的门。
四目相接时,路小成目光一顿,搭在门板上的手动了动,抓着门就想甩上,路渺直接将手臂横过门缝,也不挡,惊得路小成急急拉住门,眼神复杂地看她。
“小成,你想干嘛啊?”她问,声音不大,浅浅淡淡的,很温和。
路小成面色却露出了些许尴尬,迟疑地叫了她一声“姐”,又往她身侧的乔泽看了眼。
“是我跟踪你找过来的。”路渺说,“我去找他,刚好看到你离开,就一路跟着你过来了。”
“前一阵在安行口岸,开着黑色帕斯特想救我的事你对吗?”她问。
路小成看着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路渺往屋里看了眼:“小成,姐能进去吗?”
路小成眼神有片刻迟疑,却还是松开了扣在门板上的手:“进来吧。”
路渺挽着乔泽手臂进屋。
屋里其他两个男人也在,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进来的路渺和乔泽时俱是一愣。
路小成冲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起身离开。
路渺看着路小成,有些感慨:“长高了呢。”
抬手在自己头上和他比了比身高,“一下子比我高好多了。”
“这几年你去哪儿了啊?”路渺又问,“怎么也不和家里联系?”
“没脸见你们。”路小成避开了她的眼神,“我去给你倒杯水。”
路渺沉默了下来,看着他高大瘦削的背影,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情绪克制住了。
她想问他为什么贩毒,是怎么成为“霍总”的,太多太多的疑问,却没一个适合现在开口询问的。
路小成端了水过来,递给她和乔泽,他一如当年,依旧是沉默而内向的。
路渺和他关系虽亲近,但彼此性格原因,话题并不多,两人一起时多数是沉默的,尤其时隔这么多年没见,多少有些生疏。
路渺端着水杯在一边坐了下来,抬头打量屋子,问他:“小成,你一个人住这儿吗?”
路小成“嗯”了声。
“我……能不能搬过来和你一块住?”路渺迟疑问道。
乔泽看了她一眼。
路小成也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乔泽。
路渺捧着水杯,迟疑看他:“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不太喜欢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感觉,和家人住一起我会自在一些。”
路小成沉默了会儿:“没事儿,你搬过来吧。”

路渺第二天便搬了过来,乔泽帮她一块儿收拾行李。
她要搬过去的决定是临时决定的,没和乔泽商量,昨晚回来时乔泽因为这个事有些生气,现在人虽帮她收拾行李,却是臭着张脸,一早上不说话。
路渺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开心,她安静地收了会儿行李,回头看他:“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乔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搁下手中东西,走向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我分得清公事和私事。”她认真强调,“我不会徇私的。”
乔泽看着她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搂了搂她:“照顾好自己。”
转身替她将抽屉里的小物件收拾好。
她没什么女孩子家的首饰礼物什么的,整个抽屉里就一个红色的平安符,拇指大小,看着有些年代了。
他拿起看了眼,路渺刚好回头看到,有些窘迫地拿了过来:“这是小时候路小成给我求的,很旧了,一直留着没舍得扔呢。”
宝贝似的将东西收进了钱包里,想了想又递给他。
“送你好不好?”她说,脸颊因窘迫微红,“这平安符挺保佑人的,你看我和路小成当时都没事。”
乔泽莞尔,接了过来,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没送过她礼物。
他心里寻思着忙完这一阵给她送一件礼物时,她已将行李收拾妥当,和他告别。
“我先过去了。”
乔泽亲自开车送她过去。
两人在一起时间不长,却似乎总在这种分离里,连好好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倦意,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陡然涌起的负面情绪,倾身抱她,亲吻她,有点舍不得放开手。
路渺微红着脸避开他的索吻:“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别担心我。”
乔泽摸了摸她头发,没说话,看够了才让她下车。
路渺正式住到了路小成那儿。
几年没见,路小成对她这个姐姐依然是照顾有加的。
他似乎很忙,又似乎不太忙,整天在家,偶尔接个电话出去。
对于为什么会有钱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路小成始终三缄其口。
路渺趁他不在家时查过他的办公室和电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乔泽那边依旧把控着黄常生意不放,和霍总这边有些僵持不下。
他想不明白,一个出身贫寒的二十三岁青年,是怎样一步步掌控这么大一个贩毒集团,尤其就在不久前,他还只是作为一个运毒小弟参与商奇吴曼曼的毒品交易。
他试图从别的地方再往深调查,但路小成的出现像堵住了所有的路般,让他怎么也探不到底。
这种滋味并不太好受。
路渺明显感觉到他的焦虑和挫败,这几天一有空就找时间陪他,一起吃个饭,散个步什么。
今天也如此。
她下午给乔泽打电话,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偷偷开了车去他办公楼下等他,约他一起吃饭。
乔泽的疲惫在看到她时瞬间消弭,短暂的相处成为彼此最放松的时刻,但今晚没能在一起多久,短暂的甜蜜被周珉珉突然打进来的电话打断。
自从被陈一梓带回去后,周珉珉找路渺的次数变少了些,但还是三不五时地会给她来个电话,路渺有空偶尔也会回去看看她。
对这个这么小便遭遇家庭巨变的小姑娘,路渺是打从心里心疼她,因此她的电话,她几乎从不会不接,没想着刚接起,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她怯怯的声音:“姐姐,你在做什么啊,能不能来我家陪陪我?”
“小阿姨出去了,我出不去。”
类似的话,相似的场景惊得路渺一下站起身:“珉珉,家里是不是又起火了?”
“没有啊。”
小小声的将否认,却还是让路渺心里隐隐不安。
“你先在家里等姐姐一会儿,姐姐马上就到,好吗?”
周珉珉乖巧地应了声“好”。
乔泽也已站起身,看向她:“怎么了?”
路渺摇摇头:“不知道,感觉怪怪的。”
“周珉珉上次家里失火给我打电话时,也和我说了类似的话。”
“先过去看看。”乔泽拉过路渺,买了单便过去了。
这里距离陈一梓家只有几分钟车程。
两人到楼下时,从陈一梓家密闭的遮光窗帘没看出异样,没想着去敲门时,却隐隐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焚烧声。
路渺拍门板,着急叫周珉珉名字,没回音。
她试着拧了下门把,门开了。
屋里火光肆虐,火焰蔓延,周珉珉就站在火光里,安静而乖巧,手里抱着个小水盆,不见一丝慌乱,看到她和乔泽进来,竟冲她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姐姐,你来啦。”

第117章 117

嘴角弯起的弧度在火光中竟映出一丝诡异感,惊得路渺失声叫了她一声:“珉珉?”
人本能想朝她冲过去,被乔泽抓住了手臂,拽到一边:“站好别动。”
戒慎地往四周看了圈,没发现异常,者才看向周珉珉。
她人就站在火光中,不惊不惧,平日里的害羞乖巧全不见,只剩下诡异的笑容以及恶狠狠的眼神。
“姐姐,我们放火烧死他们好不好?”她问。
路渺惊惧地看着她,“珉珉”地叫了她一声。
周珉珉的眼神有刹那转为困惑,而后变成惊惧。
“火……火……姐姐,好大的火……”喊着喊着就哭了,看着又惊又怕。
乔泽和路渺互看了眼,上前一步将她抱起,周珉珉趴在他肩上,突然又变得凶狠,咬牙切齿地捶着乔泽肩膀:“烧死你们,都烧死你们……”
人到路渺面前时又变成惊惧害怕的模样,一边颤抖一边哭,似乎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往路渺身上爬去。
乔泽原是不让,路渺已经朝她伸出了手。
周珉珉整个人从乔泽身上跨路渺身上去了,人还是低低地哭,边“姐姐,姐姐”地叫着她名字。
乔泽看了看周珉珉,又看了看路渺,护着两人先下楼。
消防员都已到来,开始往房间灭火。
乔泽护着两人到了楼下安全地带,周珉珉被吓坏了,一直抱着路渺哭,不管路渺怎么安抚都没用,整个人再没刚才火光里诡异凶狠的样子。
乔泽心里狐疑,无论是这场火,还是刚才的周珉珉都让他心里存疑。
他往路渺看了眼,确定周珉珉没什么异样后,这才转身上楼帮忙灭火。
楼上的火势已基本控制住,火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客厅蔓延到了卧室,消防员正在扑灭余火。
乔泽过去帮忙,帮他们把卧房里着火的东西扑熄。
火势已经烧到了床底下,乔泽将整个床垫掀起,床底下搁了不少东西,有编织袋还有个黑色手提箱。
编织袋已经被火苗吞噬,正窜向黑色手提箱。
乔泽将黑色手提箱拎起扔向一边,没想着箱子没上锁,用力过重,箱子散开,一只黑色手枪赫然出现在眼前。
乔泽目光一顿,反手将箱子合上,给肖湛打电话。
肖湛很快过来,将东西带回了局里。
乔泽没一起过去,先和路渺送周珉珉去医院检查。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精神方面,医生怀疑是多重人格分裂。
“多重人格?”乔泽因为这两个字心脏剧跳了两下,看向屋外正陪着周珉珉的路渺。
刚医生让路渺把人抱进来问诊完便让她把孩子抱出去了,有些话见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提。
医生点点头:“从她的人生遭遇、前后表现和刚才的问诊来看,很可能是多重人格分裂。即她的体内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特的人格,每一个人格在一特定时间占统治地位。这些人格彼此之间是独立、自主的,有其独有的记忆、特质和行为方式,但通常原来的人格并不知晓另一人格的存在,而新出现的人格却对原来的人格有相当的了解,而且新人格特质通常和原来人格特质相当不同,比如一个善良,另一个则可能是凶狠。”
“……”乔泽没来由地心里发沉,不觉看了路渺一眼。
她正在低声安抚周珉珉,侧身对着乔泽,侧脸温和柔美,也没留意到乔泽的注视。
“这种……一般什么情况下形成?”许久,乔泽艰涩的嗓音响起。
“患这种疾病的孩子通常经历过严重的心理创伤,可能是虐待或者目睹暴力或灾难现场,这个阶段的他们人格还没成长健全,遭受严重创伤或精神刺激时,他们可能为了把自己与周围痛苦和可怕的现实分离开来,通过自我精神防御机制分离出另一人格。年龄越小,越容易导致自我的分裂。”
“这重人格是为了应对创伤而分裂出来的、用以帮助自己的全新子人格,要么是用以博取同情的假装弱小者,要么是用以反抗的强者,也可能是其他形象。从小姑娘的人生遭遇和经历看,她体内可能已经分离出了另一个复仇型人格。”
“如果她经历的创伤没有被很好处理的话,这个被分裂出去的子人格会一直游离在大的完整自我之外,日后再遇到类似情境或事件,或遭受精神刺激时,她可能会突然转变为另一完全不同的身份,一切情感思想和言行都会按照子人格的方式行事,这时她对过去的身份会完全遗忘,仿佛从心理上另换了一个人。这种转化通常是突然发生的,当子人格开始占据主体思想时,原先的主体人格刚开始是意识不到,并可能会忘却已经发生过的事。”
“这个孩子得接受治疗。”医生说。
再说什么乔泽没听清,脑袋“嗡嗡”地响,手脚冰寒,整个人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眼睛无意识地瞥向门外的路渺,眼神复杂。
路渺一回头便看到了他投过来的视线,苍白凝重的脸色让她不自觉站起身,担心问他:“怎么了?”
乔泽冲她摇了摇头:“没事。”
和医生聊了会儿,这才出去。
陈一梓这会儿也已匆匆赶了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徐迦沿,步履匆忙,看到抱着周珉珉的路渺时才停下了脚步。
“珉珉没事吧?”陈一梓担心问道。
徐迦沿看了眼乔泽,又看了看路渺,上前打了个招呼。
“她没事。”路渺说,任由她将已睡着的周珉珉抱了过去。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乔泽说,指了指大厅里的自动饮料机,偏头对路渺说了声,“去帮我拿瓶水。”
“好的。”路渺应完,人已过去了。
乔泽看向徐迦沿和陈一梓:“医生说,周珉珉可能有双重人格分裂。”
徐迦沿面色倏地苍白。
乔泽一颗心蓦然沉到了谷底。
路渺很快拿了水回来,看气氛似乎不太对,担心看乔泽:“怎么了?”
“没事。”乔泽接过了水,“周珉珉因为这一年的家庭剧变,精神上可能出现了些问题,好好配合治疗就好。”
和陈一梓叮嘱了些话,人已拉着路渺离开。
一路上乔泽没说话,沉默地开着车,路渺和他聊过几次他都只是敷衍地给了她一个笑容。
回到家下车时,路渺主动抱他手臂,蓦然发现他手很冰,掌心里甚至还隐隐沁着细汗,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
“你到底怎么了啊?”她仰头问他,“你的手好冰呢。”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软,黑夜中的眸子也柔软得像能掐出水来,眼睛里都是担心,毫不掩饰。
乔泽摇摇头,手臂抽出,突然就将她整个揽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路渺被他手臂勒得发疼。
他的反应让她心慌,不敢乱动,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愣愣问他:“你到底怎么了啊?”

第118章 118

“没事。”他的答案依然只是浅浅的两个字。
回到家时门刚关上人却是转过身,抱住她低头就吻了下来。
虽然平日里乔泽总爱这样出其不意地吻她,但鲜少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将她困入怀中,低头就吻她的,整个动作有些急躁,像困兽般,急于突破什么,却又是温柔疼惜的,缱绻,又似是带着几分抵死缠绵的绝望感,从吻她到进入,他的每一个动作,深沉而用力,十指自始至终紧扣着她十指,眼眸也紧紧盯着她,一遍一遍地叫她名字。
后半夜时,她被他折腾得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人就在眼前,好端端地在眼前,却让他没来由地恐慌。从“双重人格”几个字窜入脑海,那种如坠冰窟的慌乱感便挥之不去。
童年创伤,她完全记不住的那一夜,澳门那几夜,初遇到陈琪时,她沉睡中急欲苏醒的古怪反应,张起的“她杀了任雨”,徐迦芊的“她是个疯子”,他噩梦那一夜醒来看到的古怪眼神,以及徐迦沿面对周珉珉“双重人格”时骤然苍白的脸色,所有的解释不通似乎都因为“双重人格”两个字有了合理解释。
这样的猜想让乔泽恐慌,双重人格的明明是周珉珉,不是路渺。
他不断告诉自己,路渺不可能存在这样的问题,那样认真努力、拼命挣开命运枷锁好好活着的女孩,她不可能会有这样的问题。
这一夜的路渺确实也没有他担心的问题,她一整晚睡得很安详,第二天醒来时,眉眼里都是他熟悉的呆愣呆愣的女孩,和他打招呼时脸颊还是会因为羞窘泛起淡淡的红晕。
乔泽瞒着她,去找了权威心理医生,把她的症状和心理医生提了提,她本人不参与问诊,医生给不了确切答案。
她的状况,也可能是选择性失忆,出于自我保护而选择性地遗忘掉痛苦的现实。
乔泽宁愿相信是后者。
他在权衡之后把路渺周珉珉“双重人格”的事和路渺提了下,如果她在当初亲眼目睹母亲受侵犯时确实存在过为救母亲故意纵火的行为,兴许能解释她两次单独在家时,家里起火的原因。
对那晚情况最了解的,路渺想到了还在戒毒所里的丁丽。
她去找了丁丽。
几个月不见,丁丽气色好了许多,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路渺和她提了周珉珉“双重人格”的事,丁丽震惊了好半晌,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失控痛哭。
那天晚上,目睹了母亲被轮奸过程的周珉珉确实试图拿起桌上的熏香蜡烛去救母亲,她点着了桌布,一边哭着推压在她母亲身上人,一边喊着“烧死你们,烧死你们”,和那天晚上乔泽救她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结合心理医生的说法及现场勘测,乔泽基本可以断定,周珉珉的两次失火都是故意为之。她被单独留在家里,半夜醒来,差不多的时间点,屋里燃着的熏香蜡烛可能成为了触发她另一人格苏醒的点,她当初救不下来的母亲成为她的执念,一次又一次,试图通过这种毁灭的方式把她的妈妈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