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上来了。”东葛青云一边看着门边那条蛇,又注意到不少蛇开始爬上通往这里的石阶。他想出去,但手脚不听使唤。也怕看门蛇会突然咬他。冷汗滴滴下,觉得没法呼吸,比死还难受。

“嗯,上来了。听说东葛大人怕蛇,所以连黄鳝都让你喊救命,看来是真的了。”独孤棠淡然说着,不但不走,还下了两步石阶。

东葛青云见状,当即决定寸步不离,但刚想靠近。就被独孤棠突然亮出的宽剑吓定住身,结结巴巴道。“爹…爹,孩儿…怕。”

“我知道。”独孤棠好整以暇,“所以,这时候让你说实话是再好不过了。”

东葛青云贴着石壁,眼珠子不停得东瞄西瞅,抖着下巴,“先…先出去…再说。”

“我觉得这里说话挺不错。”突然出剑。将最先爬上来并张开毒牙要扑他的一条毒蛇砍去脑袋。蛇身掉下洞底,同时成为其他毒物的一顿盛宴。

蛇头飞向东葛青云,在他眼前命尽一咬。他惨叫抱头,蜷曲着身体抖若筛糠,连忙交待,“我装的!我没傻!一睁眼就见那女人想杀我,我当然装傻。求求你,先离开这儿,我发誓一切都听你的。还有,你们之间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传出去,否则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求求你,大公子!”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傻?”独孤棠还是那句话,对付真傻子,有失剑客风范。

“没有!没傻!大公子,你爹与我干爹余求一向交情不错,你我本就该兄弟相称。我知道你喜欢采蘩姑娘,所以你放心,今后我会忘了采蘩姑娘的身世,永远忘记。如果今后有别人再提出质疑,我就是采蘩姑娘的娘家人,护她到底。”看门蛇过来了,东葛青云不断退,退到独孤棠脚下,就差没抱他大腿。

“是吗?那我可要感谢你了。”独孤棠笑一声,游蛟往看门蛇那儿一挑。

东葛青云心道好人好骗,一边捣点着头一边回头想看那蛇怎么死。但眼瞳顿缩,见那蛇安稳在独孤棠的剑上,张嘴獠牙,无声嚣来。

“独孤棠,你要杀我?”没人会等死,他跌靠到石壁,手里的火把一通乱挥,正巧打中那条蛇的头,但还来不及得意,突觉脖子上一痛。

他看,一条甘蔗粗的毒蜈蚣趴在肩上,两眼一翻,当场昏了。

正在烤火的采蘩听到脚步声,回头便瞧见独孤棠,放了心,“没找到出路,对不对?”

独孤棠把手里的布包往地上一丢,不再理会,大步走到她面前,“都被人堵死了,恐怕得另想法子出去。不过,我找到一处好地方,有的是食物,暂时不必担心饿死。”

这时,洞孔下了月光,采蘩看出那布包是东葛青云的外衣裹成,“那家伙认了?”

“认了。”又是最简洁的回答。

“死了?”她也问得简洁。

“那倒是解脱了。”这个回答,就有点奥妙。

采蘩却明白,不必再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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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考生们完成了高考,得意的,失意的,都只是在此时,今后的成功也不会以这场考试来定胜负。只要朝着自己的目标,永不放弃,我们就可以为自己骄傲。很多成功者,不一定是课业成绩最好的,但总是比普通人更努力的。

加油!加油!加油!选一条正确的路,勇往直前。

借此话,勉励所有的亲,也勉励我自己。

话说,近来粽子收到很多,快端午了吗?



第264章 终现端倪


“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出路?”独孤棠没漏过她话中的暗示,又因她的直觉多有凭证,并非随意胡思乱想。

“可借其光的秘密就在这个洞里。”采蘩的声音疲累,“这是繁花父亲留下的最后四个字,应该是指出路。有人特意装了铜镜将光反射在西面石壁上,可我解不出这条线索。独孤棠,抱歉,恐怕我已山穷水尽,无能为力了。”

独孤棠打开布包,又拎出一条蛇来,“不急,先吃东西,我再帮你看一看脚。”

“也许你是对的,我不该执着密道,那么这时你已经爬上啸崖了。”采蘩感觉体力烧到最后一丝,明灭之间,即将熄烬,“不过,这洞里蛇真多。”确实不用担心饿肚子。

“我也说实话吧。”咳咳咳,独孤棠这回咳得有些猛烈,“内伤变重了,单靠运功调理不行,需要辅以药物。也就是说,可能真如你说的,爬到一半会掉下去。至于密道,暂且别想了。跟你说说我刚才找出路的发现,如何?”

“不会和这包食物的来处有关吧?”采蘩等着开饭。这种绝境之下,有伙伴在身边与独自挣扎是有天壤之别的,那会给心灵带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彼此支撑到希望的出现。

“正是。”让石锅慢慢煮着,独孤棠接了一叶碗的水喝过,又将地图递给采蘩,“你看这块地,有何感觉?”

“地图是仿凤尧村一带,丘和坡实指山洞,这个铁蹄坡应该为很大的山洞才是。你这么问我,想来在里面有发现。是什么?更多的银子?珍贵的矿石?”掉在银子上,躺在银子上,再经过一个银子山洞,采蘩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对银子已疲烦。出不去,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独孤棠摇头。“和宝藏没有半点关系,和阴谋称兄道弟,铁蹄坡是一个私造兵器的工场。”

采蘩呃一声,坐直了,“说下去。”自古以来,兵器的铸造都由朝廷控制,民间能制造的量受严格限定,一旦抓出非法工场。那就是造反杀头的罪,株连九族。

“因为出口都被堵了,我便对马蹄坡好奇起来,为何走了几条路,都不曾见到能和马蹄坡大小相比的山洞。怀疑藏着暗门,结果真有。”要说,这还是采蘩给他的启示。既然有密道,就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暗门之后,是一个大山洞。我的火把照不到底,但凡能照到的却都看得仔细。熔炉。打造台,工具。零落散着的弓箭和刀盾,还有――人。”

“有人?”那就有出路!采蘩眼睛里火花啪闪。

“有人,但已经没有活人。”就算是他,看到那些数不清的森森白骨都不寒而栗,“那些人死了很久,又让毒物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你就不必往他们的死状去想了。”

她不想。想了就吃不下这蛇,但问,“到底死了多久?很久很久以前的话。我们就撞到古迹了,也是运气。”

“采蘩。”独孤棠看着她,深吸长吐一口气,“据我判断,恐怕不会超过五年。”

“直说四年前就是。”采蘩挑着地炉火,“本来不知道灾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下就串起一条线来了。四年前,甚至更早,有人在这里私设兵工场。正缺银资的时候,南陈发生灾难,朝廷运下一批巨款,他们就设计抢了过来。”

独孤棠不完全同意,“二皇子呢?不是说他劫了银子?他就算是暗中积蓄夺位的兵力,为何将兵工场放在北周地界?”

“也未必不可能。”再闻蛇羹香味,采蘩没有垂涎之感,火光暖,她面色却冷,“二皇子虽然抢了名单,承认与北齐勾结,但自始自终没有承认他劫了银子。也许他不是主谋,只是又被人利用了一次;也许他把兵工场设在北周是为了避人耳目。就算有一天这地方暴露出来,谁能联想到南陈的皇子去?独孤棠,从前我只当劫银案是一场冤案,现在才知道它蕴藏着惊天的阴谋,迄今我们翻起的只是一层皮毛。”

“…”独孤棠张张口,最终不语。

“你该比我早知道这一点,因为你自己涉入此案,而且追查了四年。我义父义母的死,你师父的死,明姑娘的死,飞雪楼楼主的失踪,繁花父母的隐遁,啸崖下的密洞,还有那张写满二皇子党的名单,或多或少都围绕着这件案子。一个谜一个谜,全无解。然而,答案其实只有一个。”采蘩的目光突然犀利,“你心中有怀疑,对你的师父,是不是?”

搅着蛇羹的独孤棠动作一僵,不抬眸,半晌才道,“是。”

“任务是他布置给你们的,从前他可曾给过你们错误的指令?”如今,连她都深陷此案,性命岌岌可危。

“不曾。”独孤棠终于叙述深藏的心结,“我一开始就怀疑过,但师父死了,我便觉得这怀疑是错的。主谋会在事成之后没命吗?而后,我追查飞雪楼这条线,但飞雪楼楼主神秘失踪,楼里的人秘而不宣,直到阎罗告诉我。”

“你说姬三?”采蘩道。

“他在你面前也藏不住了?”独孤棠点点头,“此人敌友难辨,你与他打交道千万谨慎。”

“他求我帮他说好话,让你和蛟盟助他脱离飞雪楼。别的无所谓,但他说出四句话,让我有些在意。”采蘩字字清晰吐出,“飞雪无痕,小鬼敲更。蛟龙入海,地狱无门。把你们蛟盟说成飞雪楼的克星了,还是飞雪楼楼主亲口所言,姬三也因此才想方设法要你帮忙。”

“蛟龙未必是指蛟盟,至于姬三的事,我们出去再说。”独孤棠拢紧了刀锋眉,“这么多年后,当你问密道的秤门是谁造的时候,我突然又怀疑起师父来了。”

采蘩想起他那时背脊一僵,“为什么?”

“我师父擅长机关术,自诩天下第一。虽然,他从没将这门本事传给蛟盟中任何一人,但我曾见过他制的机关图,其中有与那个开门的装置极其相像的。还有真话洞假话斋,那种拿着性命却开玩笑的格调,不知怎么又让我想到他。”独孤棠敛目沉声,“采蘩,你可知我师父死在哪儿?”

“总不见得是齐真山。”她不想把一个教出了三十九名好剑客的人当成十恶不赦的坏蛋。

独孤棠静望着她,面泛瑟冷意。

采蘩垂眸轻叹,“真是这座山。”

“齐真山绵延百里,跨州过江,所以即便听到凤尧村在齐真山里,我也只当是巧合罢了。”谁知道,一落就在灾银上,从此疑虑如江潮,涨得不可收拾。

“还没有明显的证据说一定是你师父。”话题是采蘩挑起的,但她这时反来帮,“也许真是巧合,也许有人盗用了他的机关图,也许他被人要挟。”

“是,很多也许,但他确实传达了任务,让蛟盟背了黑锅。他欠我们一个解释,令我不能释怀。”独孤棠沉默了。

两人静静吃过东西,围火而眠。他们的身体太累,心里背负太重,再也不能言不能思,起先半睡半醒,最后连独孤棠都禁不住睡沉了。

采蘩一哆嗦,突醒。原来火堆快熄了,风孔呼呼作响,洞中如冰窖一般。她想叫独孤棠,却见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为添火加柴这样的小事叫醒他未免过份,于是自己起身去拿枯枝。

幽冷的蓝光,就那么毫无预警得跳入她眼中,无比清晰一个“出”字,在水流出去的石堆间轻跃,那么美妙。可借其光,原来要在一片黑暗中,光才能借得到。铜镜和石壁上的反光不仅仅是故弄玄虚,却是让不肯放弃的人留到夜间,见到这美妙而已。

要知道石堆是不是真正的出口,就得趟水过去。她脱下独孤棠的外袍还到他身上,免得白白弄湿了,这才脱下鞋袜,刚要入水――

“你打算单脚跳过去吗?”低沉的嗓音升起,“我不介意看美人戏水,但这会儿天气是不是有点儿太冷,怕戏水不成反被冻僵,堵住了出路。”

采蘩悠悠转身,挑起单眉,清凉看他,然后往旁边跳开,只字不语却明显让他来的意思。

独孤棠站起,外袍往她身上一披,在水边脱鞋袜卷裤脚,撂起衣边,捉宽剑在手,踏入水中,往石堆走去。

采蘩瞧着他一步步渐深下水,到石堆前竟没了半身,方知自己天真。若是她逞强,这时就要喊救命了。她兴许勇气可嘉,但体力差他太远也是不争的事实。有时候,有自知之明并非一件坏事。

独孤棠用宽剑在石堆上戳着,想找打开出口的机关,但它纹丝不动。

采蘩问道,“发光的是什么?”

“萤石。”独孤棠认识,“这是一种天然发光的矿石,就好像夜明珠一样。”

“我看着倒像鬼火。”采蘩心念一闪,“萤石说不定就是开启机关的装置,你击打看看。”

独孤棠依言而行,果然萤石一块块缩了进去,再听外面轰隆一声,石堆就此塌出一个可容一人钻出去的缺口。

风哗哗灌进来,没人觉得冷,还不约而同说道――

“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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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快乐。



第265章 师父,您真会享受。


空气中已不再有浓得让人喘不上气的潮霉味,即使冷风彻骨,冬阳无力,一只脚上紧夹着厚板,采蘩仍心情愉悦。

两日前,她和独孤棠从千孔洞脱身,很快找到了山路,在约摸半日的脚程后进入一个挺大的村子。村人淳朴,还有郎中,两人伤得都不轻,而发现的秘密也不能就此撇下不管,遂决定留下歇养几日。

将密道的地图和真地形一对比,若走山道,崇山峻岭难以翻越,所以这里到凤尧村竟要下山上山绕路,少说得花上七八日。虽然两个村子,一个山南一个山北,地底下的距离不过两日,但村里的人连凤尧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而独孤棠也发现,他师父的坟离其中一个出口不远,在地图上看离这村很近,打听后才知道中间隔两座山头,走最快的小道要一日夜。他心结渐深,就是得走几天几夜,势必也要故地重游一趟。

他坚决要去,采蘩坚决要跟。于是,借一头骡子拉小板车,两人就出发了。好在最糟糕的时候都已经熬过,山道虽陋简,比起啸崖和密道,实在平顺,昨日一早离开村子,这日一早就望见了目的地。

“那是四年前师父约我见面的松林。”独孤棠赶着车,指给采蘩看那片林子,“我赶到时听到打斗声,进林子却只见一道影子窜上了山腰,而师父已倒地不动。我想去追,却担心师父,让那影子逃了。”

“人之常情。要是不顾师父去追凶手,延误救人时机,不知会多自责。”她有时想如果老天爷能让她早点重生就好了,她会不惜一切和爹逃出苦海。“只是,你师父为何约在这里?荒无人烟的。”

“他喜欢松,常说松最正,四季常青。绝崖峭壁都生机勃勃。他虽然行踪神秘,但和我见面的地方多有松树,即便身居闹市,都会想办法找有松树的庭院。因此,我看到一大片松林时,对他为何选这里作为一处居所的疑虑便打消了。”这一带,只有这么一片松林。

骡子唏呼唏呼进了林子,没一会儿。采蘩望着眼前,“虽然听起来你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十分懂得享受。深山老林中还能布置出这么一处雅致的居所。”

原木楼,以无数的木桩撑着。木栏没有涂漆,却雕着鱼鸟。屋檐做得讲究,四角飞铜燕。无湖却搭了木桥,一头通木楼,一头通松林。桥下有枯残的草叶,多半种满过美丽的花田。很小,但处处显出主人安居的闲适。

“就我所知。他从不委屈自己的吃穿,山珍海味过嘴也能评断好坏。不过这里。连今日算在内,我也只来过两次。听你的语气,似有不妥?”不是独孤棠不仔细,而是他出身贵胄,对这小楼的精致不觉得突兀。

“你师父住的地方和繁花家一比,立见高下。雕画做檐,楼廊造得婉约生妙。凭空还弄出一座桥来。这要是你师父自己动手造的话,要费多大工夫?如果不是,请人到深山来搭建。要费多少银子?”采蘩也学商,一眼看造价成本。

四年前的独孤棠看不出所以然,四年后他同意采蘩,“如此说来确实,师父所收弟子都为名门庶出,他身份不凡也有可能。”

“他是周人?”采蘩走上桥,想去屋里看看。

“不清楚。”蛟盟神秘,创立蛟盟的人更神秘,“我从未见过师父长相,他也从不提自己的事。”当年的独孤棠则是盲目拜师的一个愤世嫉俗少年郎。

“有其师必有其徒,我不惊讶。”采蘩踏上木廊,却因地板上一幅漆画而微张了嘴,“你师父不但会享受闲情,还很多情。”画风狂放之极,以粗线细线勾勒,潇洒数笔,一位美人侧面,手中伞倚肩,欲去又待。

“我只知师父制图,不知他会画美人,许是他人所绘。”独孤棠无法想象那张蒙面之下会是一位多情的才子。师父严厉,说笑间就让他褪皮刮骨;师父冷淡,来去匆匆不留一句废话;师父百通,但只教剑术不教别的。说师徒亲近,不如说敬重到了一种崇神的地步。

采蘩不置可否,推门便就地卷起一层灰,但往里看,禁不住道,“独孤棠。”

独孤棠本在盯那幅漆画,听她语气讶然,便走了过去,当下也愣住了。

“四年前屋子就这样?”家徒四壁。不是穷,而是真的只有一间屋子四面墙,空空如也。采蘩拿代替伤脚的拐杖敲敲地面,“难道也有机关?你师父把好东西全藏在里面?”

独孤棠大步走入这间正屋,很快进了一扇门。

采蘩却去开窗。这么讲究住所的一个人,必定也讲究从窗子能看到的东西。窗绵纸蒙灰,但她手摸过就显净了,可见制作精良。纸面有薄细的水蜡质,防雨防火。纸色呈微黄,用过染潢术,防虫蛀腐蚀。这种水蜡绵纸做工耗料不亚于名纸,有钱人家也未必舍得下本钱,因为毕竟只是窗纸而已。窗外果然好景,近松远山,云雾缭绕,即便是冬日,仍无边的佳趣。却不知美人是否也在这景致之中,才引得人画于廊下,出入都可见。

看独孤棠的反应,这屋子原本不是空的,且不论谁搬走的,搬走的目的倒是值得费思量。

见他又走了出来,但神情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采蘩便道,“你师父这屋子造得精致,也许屋里的摆设也精致,说不定就是遭偷儿了。”

“我师父的坟就在松林西头。”独孤棠走到采蘩面前蹲下,示意要背她,“我亲手葬他下去,没想到有一日要开棺问尸。这种事在别人眼里是大逆不道,但我知你与他人不同,就请你看我大逆不道一回吧。”原来,她在,他可做回自己。

采蘩盯着那宽阔的背,最终让他背了,“你的知己可真不好当,还要陪你挖坟,一起背大逆不道的黑锅。要不是你这背上还算舒服,我是不肯的。”

独孤棠哈哈笑道,“采蘩,你明明一本正经说话,可我听着却心情舒畅,哪怕要成不肖弟子,但不笑出声来都不行。”

独孤棠脚步快,采蘩但觉耳边生风,这么回答他,“独孤棠,我并未与你说笑,听了能笑出声来却是你的事。先说好,日后有人问起,我是不认自己也在场的。你要是招架不住承认了,那就一人背到底。我爹因我被害,我已大逆不道。再来一回,恐怕一死难辞其咎。而你是知道我的,为了活下去,什么耍赖的招儿都能上。此生我奉我爹的遗愿为先。”

独孤棠如今对她不藏真情绪,再笑道,“你就算想认,我也不让你认。你说是帮我背大逆不道的黑锅,我却只请你看我大逆不道而已。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刨坟挖骨的事我是第一回,所以请你帮我壮个胆。”

“当个看客自是不成问题,但我怎么觉着是骑虎难下?”分明是一条船上,同渡同翻。

不一会儿,松林走尽,采蘩却看不见坟头,问道,“在哪儿?”

独孤棠指着几棵手臂粗的松围成的圈,“师父喜欢松,因此栽松祭奠。”

“还好只是过了四年,要是过个十年,我们就带斧子来。”眼前的几棵也不小,采蘩说道,“不知该不该夸你至孝,这时瞧起来棘手。”

独孤棠将采蘩放在树边,走到圈中定定看了片刻,说一句,“但愿这份孝心没有白付。”撩袖开始掘土。

采蘩想说这话听起来别扭,好似巴不得他师父死一样,但真要说出口,就变成她的话也别扭了。一个已经死了四年的人,这时候如果突然被证实没死,对独孤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靠树坐下,可以望见他每一掘之下的内心挣扎,但她无法言喻。至亲的背叛就像至亲的死亡,是一种不能分享,必须独自承受的痛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帮他等一个结果。然后,让他知道,这世上他还有同伴可以信任依靠,哪怕无法将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她自以为很平静,但听到敲木的声音时,心到底还是一震。就在独孤棠掀开棺材板的刹那,她和他的希望一致――但愿他师父安息。可是,她看到他陡然捏起了双拳。

独孤棠站着,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棺木中,神情冰冷。师父的尸身不见了,就只有一种可能。人还活着!如果今日他只是来拜祭,他会很高兴知道师父还没死,他也会当作师父放下蛟盟自在云游去了。但他已经跳下了啸崖,见过了灾银,走过了密道,看过了马蹄坡,师父显然并不无辜。死,恐怕就是遁!

四年。他用四年想替师父报仇。如今这一切成了莫大的笑话!他觉得喘不上气,游蛟脱手落入坑里都没在意,咬牙呼吸,全身迸发凛寒。不顾内伤,自胸腔之间发出一声长啸,愤怒如狂火一般,席卷一片倔直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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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266章 又一重生?


“独孤棠,要不要砍树?我可借你婉蝉。”

听到有人唤他,虽然清冷的,但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独孤棠抬眼望去,见采蘩坐于树下面色安然。仿佛在他心火上洒雪,他垂头闷咳两声,再抬起时,眸光只有淡淡烟气。

“他骗了我四年。”但他语气仍难平。

“还好不是一辈子。”她挑挑眉,以绝对没有在笑的正经表情说道,“没有耽误你终身。”

“…他借我和蛟盟杀人。”他就地而坐,与她隔着一个大坑,对话。

“你有三十八个人证,他一个都没有,所以这个罪一定会挂到他头上。”婉蝉在手,她娴熟转动,剑锋擦过指尖,看似要割肉。

“…”独孤棠一笑而收,“他可能是劫银案的主谋,如今逍遥法外,不知进行什么阴谋。”

“他要是活着,正让你有机会找他问清楚。总比他干完坏事死了,无处可讨债得好。”她经历死劫,积极乐观,永不言弃,“独孤棠,我想了又想,这事好处比坏处多。谁也不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如今我们挖出一座空坟,就说明世上至少有一人知道真相。况且,这四年,你也未必全然是浪费了。那一大家子,我想到就帮你头疼,可我看你乐此不疲,到处蹭饭都开心得很。你师父要是没死,你一生都可能只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蒙起脸来的孤客。”

“…”雪霁晴天,独孤棠笑而点头,“你说得不错,是我一时激愤了,不用借你的婉蝉。”

采蘩一怔,心道这么容易就原谅诈死的那位了?突然迎面来风,她呆望他落坑,又握着游蛟跳出来。以为要砍树泄愤,他却只是将土填平。

“人狡诈。树无辜,我不能让它们白长了四年。”就如同他自己。

“说说罢了,你若真砍――”让他要笑不笑得看着,她承认,“好吧,我是想看的。你若失控,会是如何凶恶的模样。我今后也心里有数了不是?”

他的啸音还在她脑海中回荡,周身的寒气也熄不灭他眼中的火色。她装作没看清楚,“还有,独孤棠,也许你师父这么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是啊,总有理由,总有借口,到头来都是为了人自己。可惜,我也得为了自己要问一问他,为了他一个就要毁掉三十九个人的理由。”怒气不显于外,不表示他大度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