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新封还没多久的侧王妃卫琼玉亲自来接裘三娘,惜呼几声儿,说老王妃和王妃十分惦念,拉人就上了四马的华贵车辇。

卫琼玉来接人就接吧,还很亲切跟墨紫说了两句,吩咐她和自己贴身的丫头们坐一车。

墨紫本打算趁这通乱,赶回红萸。如此一来,就只能跟着进了王府。

上回离开的时候,王府张灯结彩过老王妃的大寿。这次回来的时候,王府仍然张灯结彩要过中秋。

裘三娘一入府,便带着四大丫头,直接去王妃那儿请安。

墨紫指挥着默知院的小丫头们,将裘三娘出行的箱笼都整理妥当后,便回到竹林子里。阔别一个多月,小院子清寂,四处布满灰尘蛛网。等她再清扫完,才发现已经过了晌午。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也没人想着给她送饭。

盯着杂物房里摺叠式的竹梯,墨紫想,不知那隔壁乌鸦还能不能丢块肉给狐狸?说起来,那人闭门煮羹,一定是肉羹。既然请她吃这闭门肉羹,她应该不要客气。退一万步,大门不让她进,她爬墙,对方总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不是说过吗?借道自取。她又不是去拜访他,抄近路打酱油,怎么样?

越想,越理直气壮!

三下五除二把摺叠梯架上,墨紫爬墙。从墙上往那边探头,看到乌鸦相赠的梯子仍在老地方,心里轻松几分。

于是,翻墙,爬梯下到一半,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右手边的梯杆上居然刻了两行字——

三爬不用银,过三缴十金。

意思是,爬三次,免费。过了三次之后,再用梯子,要付十块金子。

半张嘴,惊讶地往左边一瞧,顿时想骂人。原来左边也有两句,她第一次爬梯子的时候就瞧过的。

四句成古体五言,念出来,如下——

乌鸦诚相赠,与君过墙梯。三爬不用银,过三缴十金。

元澄诈她!

她一摸,就知这四句并非近日新刻,而是有段日子了。再一看,梯子掉了个儿,背面变正面。第一次见到梯子和这两句话的时候,她还曾想自己小人了。原来,从头到尾,小人是元澄。

“元澄!”背负了十金债的墨紫,咬牙切齿跳下来。

“什么人?!”一声厉喝。

墨紫才听到剑出鞘,脖子上两线冰凉,眼底下森森冷冷交叉着双刃。

“快说!”另一声狠绝。

呃?什么状况?

墨紫第一想到的是,元澄的仇家找上门,把人干掉后,占据了这个地方,守株待兔,任何与元澄有关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所以,她将心一横,拿出大无畏很怕死的精神,“我跟这家人毫无干系,好汉饶命。”

有人哈哈大笑,“元卿,听闻你这方野地专出鲜美的兔肉,特意过来解馋。谁知兔子没瞧见,倒跑出个笨笨的兔子精来。”

然后,元澄温润的音色,“不是兔子精,是隔壁敬王府里的懒丫头,嫌走大门路远耗时,常来借道。她胆子不大,有些贪吃,嘴巴虽刁,人其实不坏。”

一声不必大惊小怪。

闪着寒光的两柄剑,从墨紫眼底,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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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最近大小事忙得离谱。我会尽快双更的。抱歉!


●● 第213章 月饼传说

墨紫的脖子,迄今为止,被架过,被掐过,被指过,被划过。从而得出个结论,在古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样的事,发生起来无比容易。

“借道?从敬王府?哈哈——”不知哪里那么有趣,那人笑个没完没了,“是,是,这敬王府又大又深,出门不易。元澄,你架了一梯,愿与人方便,是对这小丫头上心,还是要讨好萧老头?若是前者,我帮你去把人讨过来。”

墨紫听自己就快被送出去了,豁然转身。

元府如今大不同。除了这片草地和北面的破屋小门,其他地方都在进行工程,或建楼宇,或挖碧湖,或造庭院。迎风送来的木香,能轻易分辨出是顶级好木。

不过,这北边保留着原样,让墨紫很高兴。那意味着,她进出王府还是自由的。萧三以为,将她们拘在内宅就会安分守己,却不知她们早和邻居打好交道。拔掉羽毛的鸟儿,在羽毛重新长起来的这段期间,爬墙蹦梯子,照样能跑出去。这叫鸟残志坚!意志决胜!

旧石亭外有五六个穿普通绸衫的男人,但目放精光,太阳穴高鼓。他们看似站得随意,却正好以亭子为中心,三百六十度全视角,一切尽收眼底。刚才一左一右用剑驾她脖子的两人,便是面朝梯子的方向。

亭子里有四人。两个站着,身材五短,面白无胡,锦衣美冠,双手收在袖里,神情恭顺。坐着的两个,一个元澄,一个中年男子。

元澄一身不必细看的鸦黑色,而那个中年男子却是天蓝云白宽肩窄腰袍,美髯蓄得倜傥,双目含笑,面色温和,但眉宇间有贵气。

墨紫小步走到亭外,微微福身,“见过元大人,还有这位——”

“我姓——黄。”中年男子一笑,“是你家邻居元大人的上官。”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墨紫低着头抿嘴,皇帝微服出游就爱说自己姓黄,明明姓武才对。若真想隐瞒身份,就不要带这些威武的侍卫,也不要带妖相的内廷侍监。这样的组合,一下子就让人猜到极尊贵的身份。而且,这人称元澄为卿。

“见过黄大人。”墨紫当然不会傻哈哈打扰人微服私访的兴致。

“丫头何名?”黄大人见墨紫爬梯的样子虽然活跃,待人的礼数却做得到位,看似不但不像元澄说得笨,反而很是机灵,心中顿生喜感。

“我叫墨紫。”略抬眼,露个笑脸。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国家最高领导人,因此很懂得把握分寸。一般自认英明且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多半也喜欢别人既要被他的天生龙气震到,又能保留一定坦率的真性情。她猜,这位估计就是如此。

果然,“黄大人”看她敬而不畏,笑容更亲切,对元澄说,“我刚说错了,这丫头不笨。非但不笨,还很聪明。墨紫——”

“玉陵牡丹。”元澄自墨紫走过来,未看过她一眼,手中执一黑子,似乎专注石桌上的棋局。

“原来是这两个字?好名字!”“黄大人”赞道,“丫头相貌也好,人用花名,倒能配得起。这敬王府里,听说有个沉鱼落雁之容姿的小姐,如今看丫头这般出挑,想来不会只是传言了。”

萧家明柔姑娘,明年开春就要入宫选秀。

墨紫本来把皇帝想像成一个老头,亲眼见了,四五十岁,黑发黑胡不显老,亲切又有魅力的大叔形象,便很是不好意思。虽然十八配五十,年龄上女方很亏,但人家是皇帝,长得挺不错,看上去健康。某种程度上,老天保佑了。

“黄大人”见墨紫对自家府里的小姐一字也不多言语,暗自点头,心里又赞,叫她,“墨紫丫头。”

“是,黄大人。”眼前这位看过的美女不计其数,而且坐那么高高在上的位子还能对一个丫头亲切,墨紫的印象也不错,语调上稍微轻快。

“你又来问元大人借道?”“黄大人”哪里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

“不是。”墨紫将身上的背囊卸下来,放在地上,打开盖,要往外拿东西。

“欸——你干什么啊?”细尖细气,太监专有的变声。

立刻,上来两个侍卫,要拔剑的架势。

怕她是荆轲?墨紫将双手拿出来,对着这些人摊开,挺无辜地说,“没什么,就是过节了,平日里叨扰元大人多多,送盒月饼过来应应气氛。”

“刘宁,我已经说了不必大惊小怪。”“黄大人”略微沉了声,“敬王府那头跳过来的,难道还会是刺客?”

刘宁忙低头弯腰说是。

“丫头,快拿给元大人吧。这礼,最重要就是个心意,大小贵轻倒无妨。”“黄大人”挥手,两个侍卫站远了。

墨紫心想,这调调,跟元某人一模一样,都是说得好听,让送礼的人为难。想归想,手上不慢,赶紧取出一个四方盒子来。

“两位大人,这是自家做的月饼,十二色的馅儿,若不嫌弃,今日赏月饮酒时,当个甜品。”墨紫双手捧盒。

“我瞧这盒子不大,装得了十二个月饼?”“黄大人”在此,没有元澄说话的份。

“正正好好,十二个。”墨紫甜笑。

“黄大人”就唤她进亭,“打开让我瞧瞧,怎能装得?”

墨紫听话,走到两人面前,将饼盒放在石桌边角,把盒盖一掀。

十二个小孩拳头大的小球,四列三行,摆放在月夜水墨画景的纸上。有金黄色,米白色,粉红色。还用芝麻点,红豆碎,花生片,等等点缀着。总之整体形状相同,但个个看着都不一样。

“黄大人”很稀奇,“这是月饼?不圆不方,也没印字,还这么小一个。”

“我们是姑娘家,总觉得寻常的月饼做得太大,吃一半就饱,剩下一半丢了又可惜。可是,中秋团圆节,这么吉祥的月饼切成几份,意头又不好。所以,就做了这种小月饼。两三口一个,好看且好吃。黄大人不信,就尝一个。上头有芝麻的,就是芝麻馅。花生的,就是花生馅…”墨紫介绍一遍。

不知何时,元澄的视线离开了棋盘,移到那盒精致的月饼上。

“好,我来尝尝这鸭蛋黄的。”“黄大人”看着这些小月饼就有了胃口,伸手拿起一个。

刘宁急了眼,刚要上前劝阻,就听元澄开了口。

“黄大人,这懒丫头只会借道到外头买好吃的,我还不曾听过她会做吃食。不如由我先尝,免得中看不中吃,还搅了肠子。”元澄说着,捏起一个芝麻的来,咬了一口。

墨紫暗道,对了,皇帝吃的东西,都得先试毒的。

但有件事她得澄清,“这月饼不是我做的,是我的姐妹做的。”虽然是她描述给白荷听的,而且觉得味道不错,外观差强人意。

“黄大人”拿着蛋黄馅的月饼不放,仍笑容满面,“味道如何?”

元澄吃完一口,稍怔,又吃两口,那芝麻月饼就从他手上消失了,甚至一粒芝麻都没留下。

这人不是口腹之欲不重的吗?墨紫撇撇嘴。

“黄大人”自然比墨紫敢言,哈哈笑道,“元澄啊,你便是吃御宴都一两口就罢。看来,这月饼滋味无穷。”说着,一口咬去一半那鸭蛋黄月饼,又是点头又是竖大拇指,“嗯,嗯,朕…真是未吃过这般好吃的月饼。这馅咸甜适宜,味道绝妙。又跟普通月饼似的,皮脆薄而馅多。”

“两位大人喜欢就好。这份中秋之礼送到,且容墨紫告退。”元某人又有客,她也不好跟他说话。于是,开始往后退步。

“墨紫姑娘暂且留步。”墨石般的眼睛终于看她,元澄微笑。

“黄大人,礼尚往来。人与我这番心意,我也该还她一份礼。不知大人是否介意她留个片刻,待我们这局棋下完,我再还礼给她?”元澄又问他的“顶头上司”。

“有道理。”“黄大人”拿起第二个月饼,“等下完这一局,我也送丫头中秋礼,如何?”

墨紫笑得差点合不拢嘴。一盒月饼,元澄还礼她不稀罕,但皇帝要还礼?发了!

“多谢两位大人,那墨紫可就等着了。”因为得意忘形,没顾得隐藏兴高采烈的语气和神情。

“元澄,我就说这丫头聪明吧。一盒月饼,换了我们两人的礼。瞧她高兴的样子,我还不好意思送轻了。”“黄大人”看惯人们面对他时的诚惶诚恐,反而欣赏墨紫这点率真。

“哦?”墨紫眼睛更亮,“再谢谢黄大人。”

“黄大人”开心大笑,直说好个鬼精的丫头。

元澄的眼淡淡含笑,微眯着,瞥墨紫一眼。

墨紫瞧见了,不甘示弱,笑眯眯瞪回去。

一个说:你差不多行了,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一个说:瞧瞧你大老板多大方,就你那贪劲儿,应该好好学习。

“丫头可懂棋?”哪里注意到元澄和墨紫互别苗头,“黄大人”问道。

“懂却不通,平日里看主子们下,墨紫专司收拾棋子。”墨紫决定在这些下围棋如吃饭那么容易的人面前,装傻到底。

“可我瞧你机灵,来看看这棋谁能赢?猜也无妨。”这要问别人,一定都说他赢,但这丫头说不定可以有些与众不同。

墨紫定睛细看。

这两位“大人”就在她左右两边吃月饼。

一只只消灭。


●● 第214章 一礼成空

 一盒月饼,还剩下四只的时候,墨紫开了口。第一句话,就让人一愣。

“这棋,黄大人要输的。”她说。

刘宁和另一个太监对看一眼,同时摇头,想这丫头也没聪明到哪儿去。便是不知皇帝的身份,不是也说了是元大人的上官,就该说好话才对。

“黄大人”虽说希望有人说真话,但当真听到了,心里又不服气,反口言道,“那可未必。我与元大人棋艺相当,否则也下不了一日一夜这般久。”

一日一夜?那就是从昨日开始下的?

墨紫睨元澄一眼,那位仁兄正掰开一只月饼凑近着瞧,好似有多感兴趣一样。

难道,不是闭门羹,而是真有客?

当着皇帝的面,墨紫也不好问,只是接过话去,“不,这棋黄大人一定会输。”

这下,便是元澄,都抬眼来看她了。

墨紫不慌不忙,“看棋面,白子和黑子确实旗鼓相当,但今日中秋佳节,黄大人是来元大人府上做客的,且黄大人您还管着元大人。俗话说,客随主便,上官罩着下官。看您跟我一个丫头说得起劲,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之上,分明是要故意让元大人赢了。这是您大方有气度,不像有些人,管对手是谁,一点不肯放水。”

“黄大人”又是大笑,“对,对,你邻居就是这样的,下个子想半天,东算计西算计,哪里将我放在眼里。一盘棋下这么久,我真还没试过。他倒好,不放人走。要不是今日无早朝——”差点说漏嘴,干咳两声,“我就得被皇上训斥。不过,正如你所说,我心思已不在此局,输赢无所谓。”

“那——”元澄趁势说道,“大人让下官赢了这局吧,要不然,下官下得更慢,再拖到明日去,让皇上遣人来找大人上朝。”

元澄也会厚脸耍赖?墨紫双眉抬起,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贪官兼佞臣相。

但“黄大人”显然吃元澄这一套,笑声不停,连说几个好,“我就让你赢了,免得明日不能早朝。”

倒也不能就说大周皇帝昏庸,其实这个皇帝还是挺好口碑的。只能说,这好话要看谁说,这耍赖要看谁赖。先有元澄认真下棋,不似别人敷衍,后有墨紫过墙来送月饼,巧话连连,才让皇帝龙心大悦,大方认了一个输。

两个太监一听皇帝终于不较真了,立刻宽心。虽说皇帝身体康健,但毕竟有了一定年纪,一夜不眠,总不太好。

于是,下棋的人草草分了胜负。

“大人要不要在我府上小歇一觉?”一下完棋,元澄便起身站在“黄大人”身旁。

“不了,我回去再补眠。”“黄大人”也站了起来,抚抚额头,“岁月不饶人。想当年,我与你父亲下棋,同样也是一日夜,累的是你父亲,直喊头重脚轻。”

元澄的父亲官拜太子太傅,是当今皇上年轻时的恩师。

“想不到大人还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元澄声音微沉,垂着眸,面色不动。

“一日为师,终生不忘。你父亲待我,如知音,如亲子,我获益的远不止是学识,至今仍受用不尽。在我心目中,再无一人能让我称得师傅二字,唯有你父。”“黄大人”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元澄,你——莫让我失望。”话,说得模棱两可,因为忌讳有旁人在场。

“元澄不敢。”折腰深揖。

华衣突然大步走来,对亭中人单膝一跪,“禀皇——”

“黄大人。”刘宁乖觉。

华衣一愣,抬头看到墨紫也在亭里,便知道了,立刻改口,“黄大人,元大人,萧将军求见。”

“哪个萧将军?”“黄大人”指着梯子靠着的那面墙,“隔壁一家将军好几个。”

“萧维少将军。”华衣答道。

“他消息倒是灵通。”“黄大人”看刘宁一眼,“你说出去的?”

刘宁有些惶恐,脖子缩了缩,“黄…大人,您说的,紧急的事,让把消息送到元大人这儿来。”

“我说的是消息,这会儿来的却是人。”“黄大人”并不生气,“元澄啊,萧家对我起用你一事,可是反对坚决。你自搬回这里,他们应该一次都没来拜访过你这个邻居吧?”

“元澄戴罪之身,萧家乃天子近臣,若走得太近,易惹人非议。我倒觉得,不来往反而好。”元澄想起萧维那张刚毅的脸,淡淡一笑。

“戴罪之身?也是。”“黄大人”目光扫过墨紫,“其实,并不是全无来往,至少萧家一个丫头已经跑到你家来了。”哈哈又笑。

墨紫如今在萧二面前身份虽然曝露,但绝不想让萧二知道她在元澄这儿,否则萧二萧三大概会把和元府相邻的几面墙砌到翻不过去的高度。要知道,那是她和裘三娘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了。

“这种事,萧二爷是不知道的。不然,墨紫这般莽撞,会挨主子们责罚。”墨紫忙跟在后面说,“黄大人,您好心肠,千万别把墨紫爬墙的事说出去。”

“丫头说错了,我心肠不太好,还挺硬的。你再说个理由来听听。”“黄大人”大步往前,同时吩咐华衣将萧少将军请进来。

皇帝不让走,墨紫只能乖乖跟,看元澄一副风景不错的远眺神情,就知道依靠不上,想了好一会儿,已走上新砌的九转回廊。

“丫头…”想提醒她,再不说,就要跟她家的主子撞上,却见她往地上一跪。

这下,谁也不能往前走了。

“黄大人,有句话说得好,吃人的嘴短。”这就是她想了半天的理由,有点孤注一掷的豁出去,“您刚吃了我的月饼。”

刘宁张大嘴,这是硬讨了!

“黄大人”稍怔便大笑,“哈哈,元大人,这丫头着实有意思,怪不得你搭个梯子。这要是我,搭上七八张梯,欢迎她随时过墙。”

“黄大人。”墨紫一边装可怜表情,一边回头张望,就怕和萧二撞上。

“我要是帮你瞒了,是不是能算回了你月饼的礼?”“黄大人”让墨紫起身。

墨紫低头一垮脸,心想这萧二就是让她倒霉的。本来,还指望从皇帝那儿得一笔大好处,如今成了泡影。因为不甘愿,她点头的时候,面容发苦。

“好,那我帮你了。”“黄大人”看到墨紫苦瓜脸,暗自好笑,却刻意忽略掉。

“元澄,你不必再送我,带这丫头拿你的还礼去吧。”反正萧维和元澄两人互不待见。

墨紫横眉竖眼,瞪着那群人簇拥着皇帝走远了。

“别瞪了。再瞪,也无用。”元澄转进一道拱门,回头见墨紫还在原地,“墨哥不用失望,未必见得我的还礼就入不了你眼。”

墨紫嘟哝着跨过门,“元大人…”

“墨哥说什么?不妨大声点,这里无旁人,你可放心直言。”元澄今日穿着鸦黑色的摆风蓝绣袍,双袖载风,衣摆飘飘,单单背影就赏心悦目。

“我说,元大人的还礼,我没什么期望,不用倒欠着,已经很好了。”墨紫放开音量,恨不得凑到他耳边去喊。

“你不是欠着呢?”双掌十指一张,头也不回,声音在笑,“十金。”

对了!十金!见鬼的十金!

元澄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有书桌几案文房四宝,还有一墙半的书。

墨紫才跟进去,铭年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给她和元澄斟茶,又一声不响退了出去,并带上门。

“元澄,这十金我是不会掏的。”第一,没金。第二,就赖。他先赖,她自然赖得理直气壮。从背囊里拿出一张纸,拍在元澄面前的桌上,“报销!”

“报销?”又是生僻新鲜的字。元澄看一眼那张纸,捉袖磨墨,玉般的手衬砚台磨石,优雅打着水烟色的圈,再举笔蘸饱,把它写出来,“这两个字?”

墨紫咬咬嘴,懊恼点头,却又怕他藉口不懂而不给钱,解释道,“你不是让我做事吗?我买齐了料,你先补上这块儿。至于其他费用,等活干完再算。”

元澄哦了一声,没动,“墨哥已知那位是何人了吧?”

墨紫听到这个就心疼那份早逝的还礼,“知道他是皇帝,又有什么用?”

“那倒未必。”元澄一点不惊讶,也不问她怎么看出来的,“我瞧他对你印象不错,想来刘宁也看得出来。”

“刘宁?”那个太监?

“刘宁是四品内侍监,掌宫内事务,所属职权最大,又得皇上信任。恰巧,我和他也能说得上几句。”元澄对墨紫笑了笑。

墨紫装眼瞎,不理他的男色魅力,“所以呢?”

“上回在徐九那儿救了你,你的心意——”掌心朝她摊开,扯到陈年旧事,“不是昨日亲自登门来送?拿来吧!”

“…”墨紫心道,这人一次比一次嚣张,但她得靠牢他,只好忍了,“刚刚才被你吃到肚子里,转眼就忘了?”

“月饼不是你做的,虽然好吃,却算不得真心实意。”元澄不承认,“我以为墨哥的心意,不止如此才对。”

公然嫌少,怎么办?

没关系,她有准备的。


●● 第215章 二礼在飞

一间书房里,看似聪明的狐狸和看似笨蛋的乌鸦,面对面,商量事情。究竟谁其实更厉害,各自心中有数。

“元澄,这心意我还有一份,不过,你得先跟我清了这买木料的银子,不然,我是不给的。”跟他,不用太拐弯抹角,横竖浪费她的脑细胞,不是他的。

元澄再看了看那张清单,三种木。二百两银子,于是,说道,“不贵。”

“那是因为我会讨价还价。”不贵,那就该拿得干脆,墨紫笑容可掬。

“可这是书房,不是账房,我现下手上可没有银子。”元澄墨眸映着墨紫的影子,“等我们说完话,让铭年陪你跑一趟账房。”

墨紫想想也对,文官们的书房,是不会放阿堵物的,都放能换很多阿堵物的古董宝贝。可她正要说好,元澄又开口了。

“不对,你欠我十金,我欠你二百两,不用我给银子,就从十金中扣吧。”十金,按大周统一金价,该值千两白银。“你虽说不给,我却不能不要。你我结拜了兄弟,不过这十金是结拜之前的,我也不好不跟你算清楚。否则,金银知道,要说我厚此薄彼。”

墨紫一听,真是还好意思提?谁求着跟他们结拜了,还是兄弟相称,弄得她不男不女。穿男装是一回事,白纸黑字写下来的,祭天地的结拜文又是另一回事。这已经过了一个月,期间发生几件当墨三还挺好的事,因此,到如今只能随便了。还有,这个元澄,什么时候在意起金银的看法?根本就是糊弄她呢。

别人也结拜,她也结拜。别人兄弟情深,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这三个互相斗着争着,且动机不纯,各有各的心思,哥哥弟弟都是趁高兴叫的。

“我要是早看到你那梯子上有那么两行字,宁可摔断腿,也不会用的。”墨紫不笑了,眯眼咬齿,“元澄,我看你还是弃官从商吧。一个奸臣祸害国家,一个奸商祸害笨瓜,灾难程度小一点,你将来不至于死了还有人对着你的坟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