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便止不住笑容,那夜,大东的皇帝带着微笑入眠,而在梦中他也在笑。
梦里,他回到了少年,那是在天支山下,玉师在给他们授学。
三弟、四弟、五弟总是最先听懂了明白了,而六弟却不肯学,他说读书的人都会变傻,以后挣不到钱,八弟则在桌下偷偷逗着蛐蛐玩,七妹在撕着书折纸剑,而他呢……噢,他担心玉师发现了要罚七妹,玉师七妹每折一柄剑他就收起藏在袖子里……
当年不经意,如今梦中重温,才知那是一段快活的时光。
第二天,大东的皇帝是笑着醒来的,睁眼,看着窗外的天光,听着内室少年们平缓香甜的呼吸,而他的弟妹们在离他不远的宫殿内安歇,那一刻,他欢乐而幸福,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能这样醒来。
元鼎十六年,十月初九。
这日是东始修的寿辰,文武百官入宫为他贺寿,庆华宫里也摆开了寿宴,共席数与排场都不同以往的隆重。
午时将近,东始修与七王驾临庆华宫,文武百官跪迎圣驾,一番恭贺后,盛宴开席。
宽广的大殿里,东始修坐与首位,他的左右两旁分裂七王之席,接着是诸位皇子和丰风霄,风兼明、南承赫三位小世子,其后才是文武百官!一人一席,置满珍肴美酒。
百官偶尔抬头,看到御座上畅饮的皇帝,看着他与七王不时相互敬酒,不时发出朗朗笑声,南是以往所有的盛宴不曾有过的情形。
曾经历经当年风雨的老臣会感慨,陛下待七王到底是不同的,而不曾见过七王的臣子则艳羡,为人臣者当若七王。
悦耳的丝竹声隔着珠帘徐徐传来,如花的宫女与殿前翩然起舞,殿内绣衣朱履,觥筹交错,一派升平欢腾。
那一日寿宴直至中时才散。
出了庆华宫,东始修与弟妹道:“好多年不曾如今日开怀,我们再去凌霄宫喝酒,一定不醉不休。”
七个弟妹岂有不答应的。
东天珵请示父亲及几位叔叔和姑姑,想当着三位弟弟丰凤宵、南承赫、风兼明去他的兴王府玩耍。东始修几人自然允许,风极、风独影、南片月三人对东天珵也很放心,没派什么从人,各让自己的近身侍卫石衍、南宫秀、一块儿玩去,玉师旷自然只有陪同。
东始修八人转往凌霄殿,到了宫门前,南片月忽然道:“这些年我跟谢茱学会了酿酒,这次我亲自酿了一坛美酒带来帝都,就是要送于大哥贺寿的,不如此刻取了来一道喝了。”
闻言,东始修大喜,“好啊,小八快去取了来,让我们几个尝尝你的手艺。”
“嗯。”南片月点头,转身去了幼月宫。
“八弟这么一说,我想起我为大哥亲手抄写了一部祈福经文,这会也取了来给打个,寿礼还是要当日给为好。”白意马若这也转身去了写意宫。
眼见两个弟弟都去取寿礼了,东始修于是转头看着余下的几个弟弟,满脸调侃地道:“小八和五弟都亲手准备了寿礼?你们几个应该也不例外吧?都准备了些什么?”
皇逖扫一眼弟妹,然后看着兄长道:“冀州产一种云石,色泽雪白,质地坚硬,甚为难得,我选了一块上品,削成镇纸,大哥写字用得上。”
“哈哈,像二弟会做的东西。”东始修点头,看着宁静远,“三弟你呢?”
宁静远笑笑,道:“闽州多山,自然也就多兽。今夏打猎时,我猎了几头毛皮不错的狼和鹿,就取了些尾毛,亲手做了几支鹿狼毫给大哥。”
东始修闻言也笑了,“哈哈,有了镇纸又有了笔。四弟你该不会亲手给大哥做了纸吧?”
丰极摇头,道:”我也就种花的手艺比几位兄弟要好,所以我种了一盆雪鹤兰给大哥。”
华荆台不等东始修问,挠了挠头道:“反正大哥你也知道我是个俗人,所以就用黄金亲手铸了九十九枚小寿桃,我把它们串一起镶在腰带上,等于是做了根腰带给大哥。”说完了他去看风独影,“七妹,你做了什么?”
眼见兄长们一个个报了寿礼,风独影转过头看着别处,道:“我既不会酿酒又不会种花做笔,所以就没亲手做什么东西。”
“不信。”几个兄长都摇头。
“七妹你这会儿不说,待会儿我们还是会知道的。”华荆台瞅着妹妹道,很是好奇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哈哈哈哈……”东始修大笑,也不追问,只道:“你们都快去取了来,省得待会儿喝醉了就忘了。五弟说得对,寿礼就得当日给,你们取来了让大哥我今日高兴个够。”
他发话了,几个兄弟自然从命,都回宫去取寿礼。
东始修便于风独影先入了凌霄殿。
那扇落地圆窗前是他们八人以前很喜欢待的地方,窗一如从前,窗前辅着的软毯亦如从前。
东始修脱了鞋在窗前坐下,然后看着风独影,笑道:“我才不信凤凰儿会不亲手给大哥做份寿礼,这会儿他们都不在,你就拿出来了吧,就算你是捉了只小乌龟来,大哥也不笑你。”
“怎么可能。”风独影笑了,自袖中抓出一物,看了东始修一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但还是手一抬抛给了他。
东始修伸手接着,却是一只锦袋,大约三寸宽半尺长,赤红的缎面上绣着一只白头鹰,黑羽黑眸,张扬着翅膀,美丽又凶猛,十分神气。
“浅碧山上长着一种矮竹,成竹大约有丈高,竹竿枝叶翠绿如玉,所以名‘翠玉竹’。我在山上闲着无事时,就用那竹子削了八支短箭,大哥可以当暗器收着。”风独影扭着头看着窗外道。
东始修接在手的时候自然知道锦袋里装了东西,只是这会儿看她解释的神情,心中一动,倒不急着看箭,道:“难道……这锦袋是凤凰儿亲手做的?”
他这话一出,风独影脖子僵了僵,依旧望着窗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顿时,东始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惊讶之情,可风独影一直扭头望着窗外。
“凤凰儿竟然会针黹刺绣了?”好半晌后,东始修才喃喃着。
这个妹妹自襁褓中起便由他一手带大,从小到大无论是寒微之时还是日后富贵一身,她都不曾碰过针线,也不喜女红之事,若是论到武艺兵器,那却是少有她不会的。活了几十年了,他真真没想到,此生竟然还能看到一件妹妹亲手做的绣活,而且还是送给他的,你让他如何不惊讶。
风独影似乎对这窗外光身秃秃的梅枝很有兴趣,一直盯着不移目光,只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让久遥先在缎面上画好了鹰,我再照着画儿飞针就好了。”她顿了顿,又道,“柳叔叔的夫人当年不是教过我一手飞针牵魂的暗器功夫么,用那个来绣东西正好。”
“啊?”东始修又是一愣,“柳夫人的绝技被你用来绣花了?”
“有何不可的?”这回风独影转回头了,斜睨着东始修,微抬着下巴,那神态依然是多年前在哥哥面前骄纵任性的妹妹。
“哈哈哈哈……”东始修爽朗大笑,“说的不错,功夫到了凤凰儿手中,自然是凤凰儿想要如何就如何!”
风独影抿唇一笑,显然对兄长的话很满意。
“唉,他竟有如此本事,让凤凰儿亲手绣东西。”东始修忽然又叹气。
当年封王离都时,凤凰儿都不曾碰过针线,可现今却可以做出如此精致的锦袋,这些年里必然是练过的,由此可见那个久罗人的影响之大。一时他心头酸甜苦辣皆有,感觉颇为复杂。
这酸溜溜的话一出,风独影倒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无奈地道:“这锦袋是我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女红。”
顿时,东始修眉眼舒展了,满心欢喜,“如此说来,凤凰儿为了大哥才学的女红?”
这回风独影不再顺着他了,把头一扭又望向窗外,“大哥,我送你的寿礼是那八支短箭,这不过是装箭的袋子,你不看我送的寿礼,光看这袋子干什么。”
“哈哈哈哈……好好好,大哥这就看凤凰儿亲手做的寿礼。”东始修自然知道妹妹这是在闹别扭呢,他一边应着,一边打开锦袋,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短箭。
那一把短箭果然是八支,每一支约莫三寸长,虽然短小,箭头箭身箭羽却削得十分精巧,箭的表皮翠绿,箭支磨得很光滑,看着不像兵器,倒像是翠玉做的精致饰物。
“修、逖、远、极、意、荆、影、月。”东始修念着箭羽上刻着的字,八支箭八个字,就像他们八个人。他指尖摩挲过箭上的每一个字,然后将短箭收回锦袋,看着风独影,脸上溢满温柔的淡笑,“凤凰儿,这份寿礼大哥真是太喜欢了。”
风独影回首,看着东始修的神情,,她心头也欢喜一片,口中却道:“大哥可要收好了,我也就做这一回。”
“嗯,要收好。”东始修郑重将锦袋收入怀中,“不过等会儿二弟他们来了,我得把这东西给他们看看,让他们也眼红眼红。”
“扑哧!”风独影忍俊不禁,“大哥这话可别叫大臣们听到,不然都得笑话大东朝的皇帝跟三岁孩子一样。”
在东始修收起锦袋时,缔焰宫里,皇逖正自箱笼里取出装有云石镇纸的盒子,开启察看了一下,然后关上,却就在他盖上盒盖的瞬间,他蓦然觉得颈后寒意沁肤,几乎是无从思考,他迅疾侧身一躲,一道剑光自胸前划开,若没有方才一躲,那这一剑当是自背后穿胸而过!
“什么人?”他喝问的同时,左手出招擒向握剑的手腕。
握剑的人显然是个高手,一招失手,已迅速变招,长剑顿时反切而来,直袭向皇逖颈脖。
皇逖右手一抛,将木盒抛落书案上,同时身子后仰躲过切来的长剑,然后全力迎战刺客。
两人闪电般便对了数招,皇逖暗暗惊心。他的武艺不止是八人中最高的,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而这刺客竟招招不落下风,这等功夫已是绝顶高手之境,而且辛辣狠毒,不守只攻,招招预夺他性命!
在皇逖为刺客的武艺震惊时,他那声厉喝及打斗的声响已惊动了殿外的侍从,赶忙大声呼喝,“有刺客!有刺客!”
顿时,侍卫们闻讯而来。
但那位刺客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出招狠辣,全力攻击皇逖,似乎只求刺杀成功,而不惜自己性命。
“全力拿下刺客!”皇逖一声令下,侍卫们围涌而上。
皇逖武功本就高出刺客一筹,又有了侍卫相助,那刺客前后难顾,很快便身添数道伤口,但他依然不顾己身,长剑招招不离皇逖。只是此际他良机已失,片刻后右肩便中了皇逖一掌,长剑落地的同时骨头咔嚓直响,刺客心知右肩必然是废掉了,行刺已然失败,于是他猛然转身扑向身后的侍卫,侍卫们万剑齐出,噗噗几声,数柄刀剑或砍中或刺入刺客身体,皇逖那句“留下活口”还只喊了话头,刺客已砰然倒地。
“冀王,您没事吧?”有侍卫担心地询问皇逖。
皇逖摇头,看着地上的刺客。内侍的打扮,寻常的面孔,是个看过转眼便会忘记的人,却有这等高超的武艺,若方才那一剑他稍慢片刻,那么现在倒在地上的便是他了。
“你们可认识此人?”他问。
几名侍卫上前察看,然后摇头。
皇逖满腹疑惑,这人是谁?为何要行刺他?又是如何进入皇宫的?几个念头才起,他胸口蓦然一跳,当即吩咐。“快!快去通知禁中都统,宫中混入了刺客!”他同时迅速往外奔去,“你们这些人一半随我去凌霄殿,一半分别去通知其他各宫,看看闽王、雍王、北王、幽王、商王他们如何了!”
“是!”
在皇逖担心的同时,静海宫、极天宫、写意宫、金绳宫、幼月宫前后都猝然生变。在他领着恩往凌霄殿奔来的时候,大殿里东始修与风独影也听到殿外传来的脚步声。
“这么快就来了,肯定是二哥。”风独影道。
“也只他的动作快,要照六弟和八弟磨蹭的性子,绝对是最后到的。”东始修也听到了殿外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两人转头望向门口,随着脚步声越近,一道人影跨入大殿,却不是皇逖,而是一名内侍。
“谁让你们来的?”东始修皱眉。这凌霄殿没有他的旨意,是没人敢随意进入的。
那名内侍没有答话,而是缓缓移步走向两人。
东始修与风独影心中一动,迅速起身,却也在同一刻,那名内侍手一挥,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落在两人之间,东始修还未觉得怎样,可风独影却感觉到了周身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禁锢起来。
“大胆!你是何人?”东始修厉喝。
“来寻你偿命的人。”声音响起的同时,内侍身形面貌顿生出变化,让东始修满脸震撼---那人赫然是久罗山上曾驭龙与四弟丰极相斗的人!
“久罗山上的血债,该你偿还。”
青色的灵气自那人指间溢出,化成一道寒意森森的剑光,在那人挥手间,便如青电划过,向东始修刺来。
凌霄殿里,灵剑划起的瞬间,兴王府前,刚走下马车的玉师旷蓦然身形一顿,转头往皇宫方向望去。
“小师叔快走呀。”风兼明扯了扯他的手,拉着他就往兴王府的台阶走去。
玉师旷却挣开了风兼明的手,转身对东天珵道:“你先带他们进去,我要回皇宫去。”
“怎么了?”东天珵站在阶前不解看着他,左右两手分别牵着南承赫与丰凤霄。
“保护好他们三个,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告诉你。”玉师旷说完,转身便走,此刻他已顾不得什么,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便施展轻功全力往皇宫掠去。
身后,东天珵心头一凛,牵着南承赫、丰凤霄的手顿时紧了紧。
“天珵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丰凤霄仰头问他。
东天珵低头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没什么,来,我们先进去。”又招呼着望着玉师旷消失的方向发呆的风兼明,“兼明,别站着,快进来,你的小侄儿已经等你很久了。”
“喔。”风兼明顿时转身,飞快地向他走来。
而南宫秀、石衍、李厘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世子,若真有事发生,那么他们便是此刻世子身边唯一的依靠。
凌霄殿的宫门前,皇逖领着侍卫飞身赶来,远远便叫道:“快去凌霄殿护驾!”
宫前守着的侍卫们有着睖睁,凌霄殿发生了什么吗?但眼见冀王如此焦灼,他们赶忙去开宫门,可是他们的手刚触及门环,顿时凄厉的叫声响起,开门的两名侍卫的手如同被烈火灼过,一片焦黑。
皇逖赶至宫前,见此情形,顿时心头一紧,跟着他来的侍卫便要上前去开门,他伸手一拦。走近几步,看着闭合的宫门,他拔出长剑,扬臂便劈向宫门,剑光所至,顿时一阵红光闪烁,等皇逖收剑,宫门依旧,长剑却如同火炉之中淌过,赤红一遍。
“这……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侍卫们见着,无比惊异。
皇逖眉头一皱,足尖一点,身形跃起两丈高,半空中再次挥剑劈下,可那看似什么也没有的围墙上方,蓦然又是一阵红光闪烁。他师从玉言天,虽不曾修习法术,可见此情形,也知这定是有人施了什么法术,将凌霄殿罩上了,让外面的人无法进入。身形落回原地,他看着闭合的宫门,握紧了拳头,凌霄殿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和青王在里面的,这可如何是好?”
众侍卫顿时焦灼慌乱成一团。
皇逖猛然扯住一名侍卫,“你,快去兴王府,将玉太傅找来!”
“是!”侍卫赶忙飞奔而去。
“你们守在这里,孤回来前不可轻举妄动!”他在抛下一句,便飞身往极天宫方向而且。他们八人中,唯有四弟丰极有修习法术的天赋,也只他跟随玉师修习了法术。
在外面乱作一团时,凌霄殿里亦是惊险万分。
东始修横剑于胸,对面敌人以灵气化成的剑光一道接一道四面八方袭来,如同是一张无穷无尽的剑网,将他困于殿中。他挥剑抵挡袭来的剑光,可每挡一次,精铁所铸的宝剑剑身便留下一道豁口,而当他不顾那些剑光,纵身而起,想直接攻击敌人时,却总是那人扬袖一挥,然后距其一丈之距他便再也无法前进,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如此一来,他的功力很快消耗,知长此下去对己不利,可纵横沙场无敌的他此刻竟然是毫无办法,更兼担心着风独影,焦虑之下,身上便被数道剑光划过,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而那厢,被禁锢在无形屏障里的风独影正用凤痕剑往四周一通乱砍猛刺,却怎么也刺不透无形屏障。抬头看向东始修,见他身上鲜红一片,又惊又痛。而他们与刺客交手,宫门处守着的侍卫却毫无动静,今日之事只怕不简单,他们不可久困于此,宫中其他兄弟也不知是如何情形。
一念至此,她更为焦灼,对着四周又是一通猛砍,却全部都是徒劳。眼见着东始修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心急如焚下,她蓦然收剑,运起全部功力直接用身体撞去!可身体一撞向屏障,便被反弹回来摔落在地下,她又急又恨,站起身来,再次携剑撞向屏障,结果却是再一次被谈落地上。
翻滚地上时,瞥见了东始修背上的一道血光溅起,顿是痛欲癫狂,不顾一切的起身撞向屏障,顿时泛起一道青光,破开了无形屏障,那是久遥在凤羽制成后灌入的一道灵力,只为日后危机时刻救他的,而此刻,却恰巧破开了屏障,风独影冲了出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挥剑变刺向那人。
近在咫尺间,暮光之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那眉眼让风独影知道他是谁,刺出的剑顿时一缓,只不过刹那,却是生死之界——对面飞来的青筋结结实实没入她的胸膛!
瞬间,胸口冰凉一片,她身体一晃,赶忙以剑撑地,可紧接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袭来,身体不由得摇狂。
那人一愣,似乎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而他身后,东始修以趁机袭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右手挥出,又是五道剑光笼向东始修,而他的人却站着没有动,呆呆的看着风独影,看着她的胸前鲜血喷涌而出。
这个人是谁,他为何而来,在看清他面貌的同时已然知晓。她右手持剑,左掌迅速地紧紧按住胸口,身体摇狂间,有前倾的某一刻离地很近,近的她能看清他的瞳仁,那里面盛满里浓郁如墨的悲伤与厌倦。
靠的近的那刻,她轻轻地低不可闻到:“你杀了我,我的兄弟必然悲痛万分,就如同你曾经尝过的那种痛不欲生与彻骨仇恨。”
那个人久久没有言语,只是漠然的看着她。
凤凰儿你怎么样?被剑网所缠着的东始修看到风独影与那个可怖的敌人站的那么近不由得急切问道。
风独影没有应答,她站稳了身体,看着久邈,可是你如果杀了他们,那么他们是不用在经历这种痛苦与仇恨,反而从此的到解脱。那刻,他的眼睛亮的像夜空里最后一朵烟花,绚烂无比,晶亮摄人,可是烟花都是转瞬即逝的。
久邈漠然看着风独影眼中升起的奇异光芒,然后他平静的开口,“你中了灵剑,却没有立时死去,反而支持到此刻可谓奇迹,而到此时你还想要保他们的性命,此等情意成为可嘉,我便认同你们的话不杀他们,但是——”
风独影捏紧了剑,可身体里出了剧痛便是冰寒。
我不取他们的性命,却决不许他们的后世活的无忧无虑!久邈话音未落,他抬指划破眉心,一道鲜血自他的眉间破额而出,全部落向他的掌心。
吾以久罗王之身为祭,以吾之身为引,下次血咒,中咒着世代妖绝!
冰凉的话语已落,一道血剑便自久邈掌心飞起,直射东始修而去。
大哥
风独影想东始修奔过去,但她离他太远,眼看着血剑就要射中东始修,蓦然门口飞进一道人影,仿佛闪电幻影般挡住了东始修身前,噗!血剑直直摄入人影的眉心。
师旷!风独影惊叫,想要移步过去。可胸膛的裂痛让她寸步难行,她止步闭目调息。
而东始修剑玉师旷挡与他身前,挥落最后一道剑光,伸手便要拉开他,可玉师旷却抬手按住他。
“竟然被你接住了。。。。”久邈喃喃,自他的口鼻眼中缓缓流出鲜血,同时他的身子软软倒下。
久邈眼中扫过风独影,眼中有浅浅的怜惜,最后却只是平静的到,这是血债必须偿还。今日至此,变为结束。
东始修走到风独影身边,见他比之站立,仿似无事,当下怒视久邈,是谁,宫中谁是你的帮手?
久邈笑了,和我一样,与你们有着血海深仇的人。话落,闭目而逝。闻言东始修身子一震。
七妹,大哥!随后而至的丰极飞奔入殿。
看到两人都在,他送了一口气,转眼看到倒地身亡的久邈不由一震,再转头看向玉师旷,便见他眉心一道如嵌殷红血珠的印痕,“师旷,你……”
玉师旷放下久邈,抬手抚过眉头的血痕,眼中闪过一丝哀绝,语气极为平淡,“久罗族以生命与灵魂为代价的血咒,中咒者子孙天绝。”
“什么?”东始修、丰极惊呼。
玉师旷却淡然一笑,道:“你们莫要担心,别忘了我们玉家出身久罗,久罗的血咒又怎会对我们起作用。”
“真的?”东始修、丰极半信半疑。
“四师兄,你看一下大师兄的伤势。”玉师旷看一眼东始修衣衫上的血渍,然后转身望向闭目静立的风独影,“七师姐,你怎样?”
风独影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三人皆为她的眼睛而心悸,那样的灼亮,比漆夜里最亮的星子还要亮。
“大哥。”她提剑推开东始修几步,然后转头看着她,左手自始至终紧按胸口,“这些年,战事国事,让我觉得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下,而且我答应了久遥要伴他逍遥天涯。所以大哥能不能发诏天下,就说青王薨了,让我偷个懒行不行?”
闻言,东始修、丰极、玉师旷三人皆是一震。
“大哥,我偷懒几年行不行?”风独影微笑看着他们。
刹那间,一股不祥的寒意涌上三人心头,令他们如坠万丈深渊,没顶的绝望几乎压得他们无法呼吸,以至按摩那刻都无法言语。
“大哥……”风独影轻唤一声。
东始修身体无法控制地发抖了,张口却发现怎么也说不了话,仿佛他的声音已被谁拿去了。
风独影缓缓地喘了一口气,“大哥,你最疼我了……你一定会答应是不是?”
“阿影……”丰极摇晃着步伐走向风独影,可风独影的目光让他止步。
风独影移眸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这一眼可以望尽千万年,“四哥,你会帮我……帮我劝大哥对不?”
“……”丰极张口,却怎么也无法出声,他只觉得心头仿佛被尖锐的爪子抓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痛不可当里他咬牙点头。
“大哥……”风独影闭了闭眼。
“好!”东始修死死盯着风独影,似乎怕一个眨眼她便要消失。
“太好了,大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风独影轻轻一笑,目光掠过地上的久邈,然后看一眼玉师旷,玉师旷惨白着脸点头,得到了应承,她抬步往殿外走去,她走得极快,像被风托起了般,轻飘飘的一下便到了门外。
也在那刻,空中蓦然传来嘎嘎的鸟鸣声,清越如凤,跨出殿门的风独影笑了。
久遥,你来接我了是吗?
她抬首,果然看到天空上一道青影飞掠而来,眨眼便到了跟前,自半空飞落于殿前。
“久遥……”风独影唤着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