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既表达了深切情意,又赞美了心爱之人的稀世容貌,风独影岂有听不明白的,她本不是扭捏易羞的女子,也不是没从别人那听过这些夸赞,只是此刻从久遥口中说出的却令她生出不一样的感觉,心头别有一番甜意,神色里却不肯表露,下巴一扬,道:“说到美人图,我眼前倒也有一幅,回头叫宫里的画师按我所述的画出来,定然要比历朝所有的美人都要美上三分,而且还是所有地美人中最年少的一个。”
这话一出,连刺中久遥三殿下的容颜及酒窝这两处心病,饶是他胸怀宽广,也忍不住懊恼跳脚,几步跨过去一把把人抱了,“哼!叫你乱说话,看我不咬你。”
风独影忙转头躲去,可人呗抱住又能躲到哪去,很快便觉得耳朵上被咬了一口,顿时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忙叫道:“你要是饿了就咬干粮去,我又不能吃。”
话音才落,久遥便笑了,一边笑一边道:“谁说你不能吃,我这会儿饿了正要拿你充饥。”
说着便在她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落在鼻头上,又是一口,风独影觉得又是痒又是麻的,想发笑,又想叫他别咬了,可话还没出,那啃咬便落在了红唇上,细细绵绵的,啃得她身子一颤,抬脚便要躲开,可人被搂住动不了,于是失衡之下身体倾斜着便要摔倒。久遥抱着她顺势倒在了毡毯上,然后一手搂着她,一手撑起上身,俯视着她,那目光如春水般蕴满柔情,又仿佛融着赤红的晚霞般灼热。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风独影觉得如置身水中绵软无力,又如置身火中燥热难禁,想抬手推开他,却见久遥缓缓趋近,那吻便落在她的眉心,如蜻蜓点水似的,然后眼睛、鼻子、脸颊一路吻下,最后又落回了唇上,却不是蜻蜓点水的轻柔,而是热切激狂,只觉得吻的不只是她的嘴唇,而是吻到她胸膛里的心,吻到了心灵深处的魂,直吻得她要喘不过气来时才分开。
此刻的风独影,气息微促,唇若红樱,乌发散乱如墨云迤逦,玉颜布满赤云,凤目里流波轻漾,这哪里是那个高傲端凝的大将军,分明娇媚明艳若三月桃花,春风缱绻里万千风情渗骨,直看得久遥心醉魂迷。
“阿影。”
这一声轻唤,如自心底幽幽传来,带着迫切的渴望,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低下头,这一回的亲吻却是狂风暴雨般,肆掠而下,吻过圆润的下颔,吻过纤长的玉颈……左手拥住娇躯,右手拨开衣襟,扯去了衣里,抚上了那细滑如软玉的肌肤。
“久遥……”风独影轻吟,伸手想要推拒,可落在他的肩上,就算隔着衣裳,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激动与渴望,如岩浆般滚烫炙人,稍是犹疑中,衣裳便一件一件被解开了,等到发觉时,为时已晚,那落在身上的亲吻让她无法拒绝,那抚摸着身体的手掌让她全然无力……
成婚虽已有两年有余,这却是两人的第一次亲热。
衣裳尽褪时,久遥抚着身下的娇躯,心头欣喜甜蜜之余,却又有些酸楚难禁。帝都的第一眼起,他对她情根深种,可那么多年过去,她总离他那么的遥远,何曾想到有一日能拥她入怀,能如此亲近亲密。骄傲倔犟的凤凰终于是属于他了,他终于能完完全全地拥有这个女人了!想至此,他胸膛里便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狂喜,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冲入她的体内,听得她一声痛哼,才蓦然醒神,顿时止住,万分怜爱地看着她。
“阿影,我……我……”无法说清心头的感觉,他只能吻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诉说着他的爱恋与欢喜。
风独影咬着嘴唇,这点痛楚与以往所受的伤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很不适应这种感觉,一种很柔弱很无能的感觉,这是她最讨厌的。可是……抬头看着身上的男子,他的脸上混合着愉悦、压抑、担忧、紧张、渴望等等情绪,额头上沁着汗珠,眉头锁得紧紧的,可这都不能有损他俊美神灵的面容,他赤裸的身子那样的健壮宽阔,他俯在她身上似乎是想保护她,又似乎是想将她全部纳入他的体内占为己有。她的武功胜他千百倍,可此时此刻,却似乎他强过她千百倍,一念至此,她竟然并不害怕他,也没有生出不安,于是她伸手揽下他的头,亲吻他的眉心,他的嘴唇。
“阿影!阿影!”至此,他再也无所顾忌,尽情索取。这是他心爱的女子,这是他白首偕老的妻子,他向她索取着身心,索取着欢爱。而她承受着他给予的痛楚,也承受着他给予的欢愉。
苍天为幔,大地为榻,他与她身心合一,从此恩爱不离。
晚霞敛尽,新月初升。
久遥用着风独影躺在草地上,满心的愉悦,无以言说的满足,“阿影。”
“嗯。”风独影懒懒应一声。
“阿影。”久遥又低低唤一声。
“干吗?”风独影侧过身背对着他。
久遥便如连体婴似的侧转身再次抱住她,轻轻柔柔地唤着:“阿影。”
这回风独影没应了,只是太瘦握着久遥的手。
“阿影。”久遥停不了,只想一直唤着,以确认她就在身边,他确实得到了她,看着月色里莹润如玉的耳垂,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别闹了,让我睡一会儿。”风独影闭上眼喃喃道。
“好吧。”久遥低低笑着。
刚才一番云雨极尽缠绵,想是累着她了,他起身将丢在一旁的包袱捡来,取出大裘盖在风独影身上,然后自己躺回去搂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风独影很快便睡着了,睡得极是香甜,只是后来迷迷糊糊感觉身子一轻,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见着久遥,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久遥抱起了,正往前边走去。
“你要干吗?”她打了个哈欠,侧首倚着久遥的肩膀。
“‘风花雪月’还差了‘月’呀。”久遥稳稳抱着她,“我带你去赏月。”
风独影抬头,漆黑的天幕上一轮弯月如钩,正挥洒着薄薄银辉,“在这也可以赏,你还要去哪?”
“我们要赏的不是天上的月。”久遥道。
“难道地上还有月不成?”风独影不以为然。
说话间久遥已走到了目的地,他席地坐下,依旧抱着风独影在怀,然后指着下方道:“你看那里。”
风独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低头望去,好半天后,才感叹道:“和你一起,大约这天下所有良辰美景都不会错过了。”
他们所在的是一块悬出的巨石,下方谷地却是一梯一梯连绵而下的水洼,清澈的水面上,此刻倒映着天上新月,一眼望去,仿佛满地都落这一弯一弯的月牙,夜风拂过,清波荡漾,那月牙儿也一晃一晃地闪烁着,如同浮了一地的银光。
“那是。”九遥颇为自得地点头,“以后我再带你去看乌云江边的落日,去看褐红色山石堆砌而成的形如落花的落英山,还有千雪谷里若白雪铺满山谷的雪兰花,碧涯海里五颜六色的彩鱼群……哎,太多了,数不清,以后看到了你就知道这天下有多美了。”
风独影听他讲着那些天下美景,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久遥也反应过来,这天下美景虽多,可身为青州之王的她又怎可能抛下国事而与他走遍四海踏遍烟霞。一时间也没有说话了,两人就静静相拥,看着下方银华闪烁的月牙。
许久,久遥再次轻声启口:“阿影,等我们老了,我们再也做不了什么了,那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遍天下美景好不好?
风独影侧首默默看着他,”片刻,她轻轻颔首,“好,等我们老了时,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阿影。”久遥抱紧了她。这个约定,他们都真心实意,只是离实现的那一天却都有一些遥远,但尽管如此,他心头已欢喜无限。
相依了会儿,风独影忽然到:“这美景确实很美,却不能填饱肚子,略有遗憾。”
“哈哈……”久遥闻言轻笑,“我都忘了还没用晚膳呢,包袱里应该还有干粮,我去找找。”他放开风独影起身,可刚站了起来却忽然顿住,俯近风独影耳边轻声道,“阿影,你其实说错了,我这会儿心满意足,一点也不饿。”
听了这话,风独影一开始没啥反应,等到回味过来,饶是少有女儿态的她也禁不住面皮发烧,一巴掌拍开了他,“再胡言乱语,孤割了你的舌头!”
这杀气腾腾的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枉,然后都笑出声来。
那个骄傲无伦冷峻凛然的风独影终于是回来了。
嘎!蓦地传来一声鸣叫,青鸟自山坡上飞来,嘴上叼着一个竹篮,飞到两人跟前,将竹篮放下,又扑腾着翅膀嘎嘎两声,似乎是招呼着两人。
久遥一笑,看了看风独影,然后提过竹篮,青鸟任务完成,又飞回上坡去吃为它准备的鲜肉了。
久遥打开竹篮,顿时一种香气扑鼻而来,篮里是一只烤得金黄的山鸡,旁边一柄小刀,两双筷子,一瓶酒,再加几张加热了的蛋饼。
“定是南宫准备的。”风独影淡淡道。
说着她伸手去取刀,不想久遥却一挡,“我来。”他去过竹篮里的短刀和筷子,将烤鸡切成一块一块,然后拾了筷子挟了一块递到风独影面前,笑眯眯地道,“夫人,为夫伺候你用膳。”
风独影看着近在唇边的肉块,又看看殷切望着她的久遥,眉头跳了跳,万般无奈地张口接了,然后直接去抢了他手中的筷子,“我自己来。”
久遥自然是避不开的,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她,“举案齐眉也不让人做。”
风独影白他一眼,不说话。
久遥却又笑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阿影,要是我老的动不了时,你肯不肯喂我?”
风独影闻言本想说“自有侍者会喂”,可看着久遥的眼睛,她顿了片刻,才轻声道:“若那天我还能动,自然……”虽则这种话凤王殿下从没说过也不习惯说,可到底还是将话说完了,“自然……是喂的。”
久遥顿时眼睛一亮,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阿影,要是你不能动了我就来喂你,要是我们都不能动了,就让我们的儿女来喂我们,你说这样好不好?”
风独影只觉得一股热量从他握着的手传来,一路蔓延至胸口,令得一颗心又暖又软,嘴里却道:“真是怪人,我们这会儿能吃能喝的,你怎就想到那么久远的事了。”
“因为…..”久遥偎近在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下,然后赶在风独影羞恼拍人之前退开,笑吟吟地接着道,“我想和你一起活到一百岁啊。”
意外的是风独影并未恼怒,只是侧首看着他,凤目明澈,却透着异于寻常的深沉宁静。
“阿影,以前我一直觉得人之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人生百年已是太长,可如今,我却觉得百年太短,只希望能无病无祸,只想着这一生能长长久久至天荒地老。”久遥轻声说道,同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风独影心头一震,看着久遥,静静不语,然后慢慢地静静地回握住他的手。
许久后,两人的手才放开。
“吃东西吧,不然要冷了。”
“嗯。”
一时两人安静地用了晚膳,用完膳后,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那小瓶酒,抬头赏着天上地上的弯月,夜渐渐深了,人亦渐渐困了。
嘎!嘎!青鸟蓦地又从山披上飞下来,冲两人一边鸣叫一边盘旋一圈,然后又往山坡飞去,那模样倒像是叫两人跟随它去。
久遥笑笑,拉起风独影,两人往山坡走,到了坡上,便发现一块平坦的坡地上扎了个帐篷,微开的帐帘里透出淡淡灯光。
“看来又是南宫侍卫安排好了。”久遥笑笑。
风独影则是直接走入帐篷里,虽不比往常行军的营帐大,但也还有数尺方圆,左侧里面铺了地铺,前面放了一张小几,上面点着烛火,置着茶具,右侧放着一个大的浴桶,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水,旁边的木架上还放着干净的衣裳。
“亏他想得周到。”久遥赞道。
这一天虽是看了许多美景,却也是走得两人甚是劳累,一身的灰尘汗水,此刻风独影最渴望的便是眼前的浴桶,她自幼至成年都是混于男儿群中,本性又不是扭捏之人,何况与久遥已成夫妻,所以没什么好顾忌的,直接脱了衣衫便跨入了浴桶里。
久遥走了过去,拾起浴巾为她擦背,看着她身上的伤疤,大约是用药得当,浅的疤痕已不太明显,再过些时日便能消了,只是肩头上被箭伤洞穿的疤痕显然是不会消的,他摸着那道伤疤,心头发疼。
风独影看他流连于伤疤上,淡淡道:“都好了,不用在意。往日还受过比这更重的伤,都挺过来了,只是兄长们一直念叨着女孩子身上留疤不好看,于是四哥有事没事地老拿本医书琢磨,就为了配出淡化疤痕的良药,所以我受伤次数虽多,可伤疤也就留下三道,那些浅的早消了。”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久遥没有做声,只是轻轻抚摸着她身上的那些疤痕。确如他所说,显眼的也只肩上新添的箭伤,以及小腿上长枪刺过后留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疤、左腰侧上一道刀伤留下的约莫三寸长的伤疤,其余的也只是些淡色的印子,不去细瞧都不会发现。只是那枪疤与刀疤用了良药却依旧能如此强悍鲜明地留到今日,可想而知当年的伤口是何等的深。想至此,眼前顿时浮现她陷身血色满天、尸骨如山、刀剑纷飞的战场上的画面,霎时一阵心悸,手便有些抖。
忽然手上一暖,却是风独影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的一握,隐带安抚之意。一时他胸口热流激荡,手自伤疤上移开,展开双臂,拥抱住她,俯首相依,眼眶里一阵阵发烫。怀中的女子到底经历过多少浴血厮杀,到底多少次死里逃生,他已无法知道,也害怕知道,只是此时此刻,他心怀感激,感谢苍天让她活着,才得以让他们相遇相亲,从此以后相依相伴。
抱了片刻,风独影低声道:“水要冷了。”
久遥放开她,“你今日累了,我给你按摩放松下。”
“嗯。”风独影轻轻应着,然后闭上眼睛趴在边沿,任身后的双手在身上不轻不重地抚摸着,舒解一身的疲劳。
久遥修长有力的手指自风独影的头部、肩颈一路按下,指尖下温如软玉的肌肤令他流连忘返,于是按着按着,慢慢地变了味道,等到风独影发觉,为时已晚,身子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抱起,然后倒卧在地铺上,顿时帐中又是春色缱绻,柔情似水。
第十八章鸾凤侣
翌日,两人醒来,走出帐外,热水与膳食都已备好,只等他们用了。
洗漱过后,两人便坐在帐门口用早膳,其间久遥目光一直打量着帐内帐外,一边感叹着,“也不知这么多东西南宫侍卫是如何带上的?”
风独影慢慢地喝着粥,道:“用不着为他操心,行军时要背负的更多,而且以他那小气的性子,一会儿自然会收拾得点滴不剩地背回去。”
“喔。”久遥点头,然后又问道,“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叫他小气鬼?”
风独影沉思了那么片刻,道:“但凡被他划归属于他的,就决不许人碰。”
“嗯?”久遥微愣。
“当年他们八师兄弟因为玉师与柳大侠的交情,一出师门便做了我们八人的贴身侍卫,后来杜康来了……”风独影放下碗,垂眸掩去凤目里的哀伤,“杜康与我形影不离,南宫便说与杜康比武以胜负定去留,杜康却说无论输赢他都会留在我身边,问南宫还要比吗。南宫便问我留谁呢,我说有杜康和你一块分担不是更好吗,结果南宫一笑,道由他保护的岂容别人来保护,然后就一甩衣袖离开了。”
“呃?”久遥眨了眨眼,他还真没想到南宫秀的离开会是这么个原因。
“你看他连个受他保护的都不许别人插手,更不用提那些他私人的物事,但凡被别人碰了,他都是毫不留情地丢弃。”风独影端起碗继续喝粥。
久遥回想了一下那个随时随地都笑得秀气和煦的南宫秀,半晌才感叹道:“这等怪癖也算罕有。”
风独影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好在他们八师兄弟中也只他一个怪物。”
久遥回想一下石衍他们几个,点点头,眼看风独影已喝完粥,赶忙也几口用完,然后起身,“阿影,我们上路,还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等着我们呢。”
“风花雪月后,你还要领我去看什么?”风独影亦站起身。
久遥走过来牵着她的手,道:“阿影,这么多年来你不是忙着征战就是忙着朝政,趁着如今养病有得空闲,我就带你玩乐几天。这几天里,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俗话说‘夫唱妇随’,所以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说着捏捏她的手心,“好不好?”
风独影一笑颔首。
久遥入帐将原先自己带着的包袱一背,两人携手离去。
本在一旁撕咬着新鲜兔肉的青鸟眼见他们动身,赶忙双爪抓了兔子便飞了起来,跟在两人身后。
久遥却回头冲它挥挥手,“继续吃你的肉去,别跟这么紧。”说着他还冲着旷无人烟的大山大声叫道,“你们这些尾巴也别跟紧了,省得打扰了我们。”说完又牵过风独影的手,“阿影你说是不是?”
青鸟在半空中歪头看了看,然后便落在一株高树上,继续埋头吃它的兔肉了。
大山远处,眉眼弯弯如月的人自言自语着:“用得着你说么,没看这一天一夜我们都远远跟着面都没照一下。作为一名侍卫,本大侠要比那杜木头体贴懂事多了。”
久遥牵着风独影,漫无目的,亦不辨方向,只是顺着樵夫们走出的山路走,在山林中穿梭,看撑天古树,赏道旁野花,尝山涧清泉,逐林中野兔,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玩,一路说……甚为悠然。
午时,两人停步歇息,正好路旁有一道数尺宽的小溪,溪流蜿蜒而下,溪水清澈见底,溪中鱼虾游弋。
久遥看着溪水里那些或大或小的鱼虾,道:“阿影,午膳我便抓鱼烤了给你吃吧。”说着将背上的包袱往路旁的树枝上一挂,便开始脱鞋袜。
溪边有数株高树并排,树荫下一块圆石,风独影走了过去坐下,看着溪边的久遥。
碧空朗日,凉风徐徐,久遥卷起袖子,又挽起裤脚,再将长袍一撩扎在腰间,便赤脚走入溪中。秋日艳阳洒落,水面上浮光烁金,他弯腰踩在那一片碎金里,只以银带束在颈后的长发顿时滑落,垂在水面上,但他并未在意,全神贯注于溪中游弋的鱼儿,溪面上闪烁着的水光映射着他的面容,眉目清湛,风华蕴藉。
自小与丰极一起长大,是以风独影对于世间一切美色都习以为常,当初在东溟海边虽是惊艳于久遥的容貌,但也只是“难得一见”罢了,并未生出什么别样的情思。此刻,看着溪中捉鱼的久遥,看着那张水光里熠熠生辉的面容,她心头蓦然间“怦怦”跳动,一时竟是移不开双目,怔怔看得出神。
“阿影。”
知道一声叫唤,风独影才回神。
久遥两手空空地站在溪中,面上的微笑比午时的阳光还要明朗,“我们午膳不吃烤鱼了吧?”
风独影疑惑,起身走到溪边,低头看去,溪中原先游弋无拘的鱼虾此刻竟然不见影儿,于是抬头看向久遥的目光便露出惊讶之色。
久遥摊手,笑容未敛,只是神色里却透出几分无奈与尴尬,“这些鱼儿知道我们要吃它们,便都躲起来了。”
风独影一想,便明白了。他一身灵气,飞禽走兽都爱亲近,可此刻他一心要抓鱼儿烤了吃,这水中的鱼儿定是透过他身上的灵气知晓了他的心意,性命危在旦夕时哪还会亲近他,自然是有多远便躲多远。想明白了后,看看此刻溪中无可奈何的久遥,再想想他以前无所不能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原来你也不是万事皆能的。”
久遥看着她此刻心无牵挂眉眼带笑的模样,心头十分欢喜,嘴里却道:“夫人莫笑,为夫虽拙,单总不能饿着你,再去寻些别的野味来”说这便要上岸,可风独影一句话便让他又留在了原地。
“可我想吃烤鱼啊。”风独影眼睛瞅着溪水里,颇为期盼的模样,眼角余光却瞄着久遥。
“这……”久遥顿时为难,看着已无鱼迹的小溪,想着要怎么着才能捉到鱼儿以满足心爱之人的要求呢.
岸上的风独影瞟见他那副模样,唇角微勾,然后抬掌凌空向着丈外的水草丛里轻轻一拍,顿时一阵水花溅起数尺高,水花里还裹着数条鱼儿,她再抬袖一挥,那半空上的水花及鱼儿便随着这一道劲风落在了岸上,水花散去,鱼儿在岸上蹦跳着挣扎。
“这不就有鱼了。”青王殿下负手身后,斜睨着溪中呆立的人。
清徽君站在溪水里,看看岸上蹦跳的鱼儿,在看看英姿飒爽的青王,半晌后他长长叹息“夫人,‘夫唱妇随’自然是以夫为主以妇为辅,可你这般能干,却叫为夫情何以堪啊。”说着脸上一脸的沮丧与落寞,直叫青王看着心生愧疚,于是武功绝伦的青王再一次大袖一挥,岸上还在垂死挣扎着的鱼儿们便随着一股劲风又全部落回了溪水里。
“那你自己捉吧。”青王走回树下继续休息。
清徽君看着那一落回水中四散逃亡顷刻间便已不见踪影的鱼儿,在捉还是不捉的问题里徘徊了半晌,然后果断上岸,“夫人,上苍有好生之德,我们还是不杀生了。”他指着溪边不远处的几株野果树道,“这些果子都熟了,想来香甜可口,为夫这就为你去摘些来充饥。”
青王很正经地点头,“既是‘夫唱妇随’,那自然是你说吃野果便吃野果,万一你爬不上树,摘不到野果,只捡了几片树叶,那我也随你吃树叶的。”
清徽君的笑脸抽了一下,“夫人别太小看为夫了,这爬树摘野果掏鸟蛋啥的,为夫六岁就会了。”然后为了证实所言不假,清徽君手脚麻利地爬上了一颗枣树。
溪边树下,风独影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唇角微微弯起,慢慢地,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唇角高高翘起,展开满脸欢笑,如同溪畔摇曳于微风里那丛金菊,明丽灿烂。
不一会儿,久遥摘了野果回来,在溪水里洗净,以衣裳兜了捧到风独影面前,“夫人,你看这些枣子又红又大,却没人摘去,也没被鸟雀吃掉,它长在这路边,又在这时候熟了,肯定是一直在等你来。而为夫这爬树的技巧习了多年,却一直无用武之地,今日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夫人才练的。”
风独影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自他掌心拣起一枚枣子,送入他口中,“什么事到了你这里,都有一番稀奇古怪的说法。”
她这番举动大出久遥意料,顿时使他又惊又喜,那枣子并不是很甜,可他心里却已是比吃了蜜还要甜,举起一枚枣子送到风独影唇边,“夫人你也吃。”
风独影喂久遥一颗枣子喂得很自然,同样也很自然地张口接了久遥送过的枣子,一边吃着,一边又伸手自己抓了一把枣子。
久遥在她身边坐下,一时自己吃着,一时捡了喂风独影,一时又抓了送到她掌心,忙的不亦乐乎。
树下,两人不紧不慢地分吃着山枣,悠闲自在,仿佛这般日子已过了许多年。
快要吃完时,久遥忽然盯着风独影的手掌,惊呼一声,“夫人,有条毛虫!”
风独影低头,便见掌心剩余的三颗枣子其中一枚上趴着一条半寸长的褐色毛虫,于是乎,攻城略地不在话下,赴刀山剑海不皱眉头的青王全身上下一个激灵,瞬时便一甩手掌,将掌心的枣子连着毛虫甩开。可尽管手掌上没了毛虫,青王只要想着方才毛毛虫趴在枣上的情景,想着方才吃过的枣子可能全碰过那毛虫,便觉得全身一阵皮麻肉紧,心底里一股又恶心又惧怕的感觉翻涌上来,几乎忍不住要尖叫。但她素来坚韧,生生压抑住,却到底是止不住狠狠喘息了几声,扯住袖子使劲地擦着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