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你留在这里等阿风回来吧。”
“你喝多了,不能开车,我送你。”
“不,我坐出租车好了。”她头也不回,匆匆走了出去。
司凌云一边喝午奶,一边看报纸,娱乐版的头条果然是温令恺抱着粉丝走出酒吧的大幅照片,记者选取的角度强调了他俊朗的轮廓,可是画面太过完美,让人几乎意识不到发生了一起踩踏伤人事故,只在报道末尾轻描淡写提及受伤粉丝在医院治疗,酒吧被有关部门强令停业整改。她再翻到经济版,看到的是关于美国次贷危机对中国影响的研讨会消息,其中关于“调控”的呼声再度高涨起来,让她联想到顶峰对于资金的需求,心情实在无法轻松。
程玥突然问她:“你有跟傅轶则结婚的打算吗?”
她不明所以地从报纸上方看着程玥以过来人的口气说:“其实趁感觉浓烈的时候结婚是比较好的选择,条件好的男人并不是总有求婚的热情。”
她不耐烦地说:“别瞎操心,我都说了我没跟他订婚。”
“最近你一直都这么魂不守舍的,我不操心不行啊。他这次出差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司凌云懒得对妈妈解释,她其实是在为一件毫不浪漫的事情苦恼,“我就不该告诉你他出差了。他昨天已经回了。”
程玥的疑问更多了,“久别重逢,你昨天晚上怎么反而回家睡了,还一身酒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长叹一口气,“我可受不了你好奇心太强,你问个没完,不会是变相暗示我还是搬出去住比较好吧。”
“你如果看看其他太太们管教女儿的方式,就会知道我已经最大程度尊重你的自由了。”程玥越发语重心长了,“小云,就算你不爱听,有些话我也不能不说。你得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要知道,男人喜欢看女人适当犯傻,可女人当真头脑发昏了,他们一般躲都躲不及。”
她哭笑不得,将报纸折好放到一边,“谢谢你的忠告,不过别这样用指导我生活来表现你的母爱,我会更感激你的。”
“当妈的就是这一点贱,被你气的时候恨不得吐血,又狠不下心真不理你。”
“我们别一大早就来悲情对话行不行。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没事,我要去上班了。”
“等一下,顶峰真的要上市吗?”
她一惊,警觉地看着妈妈,“谁告诉你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爸爸,他说准备收购一家亏损的上市公司,然后让顶峰代替这家公司成为上市公司——他说这叫借壳吧。”
司霄汉居然毫无顾忌地将理应保密进行的事情跟前妻讲,实在让她意外,她无可奈何地说:“上市这事只是规划,你千万不要随便跟别人讲,尤其不要跟你那些麻将搭子、逛街朋友炫耀。”
“我有数的,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我跟你爸爸说了,如果顶峰上市,一定要记得给你弟弟股份。”
“他答应了?”
“他说他知道了,还夸你能力很强,分析问题有头脑,不愧是他的女儿。”
司凌云撇一撇嘴,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最近好像跟爸爸打得火热的样子,他常来这里吗?”
“这可是你在管我的闲事了。”话是这么说,程玥却是春风满面,显然默认女儿的疑问,并且为此而得意。
“你们毕竟离婚了,不觉得这样不正常吗?”
“有什么不正常?”
想想这个家种种不正常的事情,她还真没办法回答,只得摊手,“随便你们吧,我管不了。商量个事,能不能借我五万块钱?别问用途,不是乱花,还你的时间不确定,但保证会还。”
她从来没找母亲要如此大数目的钱,本来以为不免会多费口舌,但出乎她的意料,程玥非常痛快地说:“行。”然后去了卧室,随即拿了五扎整整齐齐的现金递给她。
“你怎么放这么多现金在家里?”
程玥得意地说:“你爸爸给我了十万块,算是报销我去欧洲旅行购物的一部分费用,我还没来得及去银行存。”
她不知道她妈妈是用什么手段达到目的,不过也实在懒得再为这件事跟她吵架,“恭喜你了。下次你们直接这样给现金好了,不要再弄到公司报销那么兴师动众,多生事端。”
“你懂什么,你爸爸让那个女人签字给我报销,比我直接从他手上拿钱要爽得多。”
她讪笑一声,“这是什么心理?他不尊重他现任太太,可不等于就是尊重你这个前妻了。容我也给你一个忠告,他只是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对他来讲,所有问题,都不过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而已。让前妻去欧洲血拼一趟就换到随意进出的通行证,多合算。”
程玥丝毫没有败兴的样子“你当我还会多愁善感到去要求他的心吗?对我来讲,他既然不是老公,就是战利品,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司凌云不想给妈妈继续发挥的机会,将钱塞进皮包,匆匆出门上班。一到公司,司凌云便忙着与老侯联络,交换对于那起债务纠纷的看法,决定下午开会研究对策。安排好工作,她给米晓岚打电话,“大嫂,谢谢你上次借钱给我救急,我想把钱还给你。我手头拿的是现金,你看我是直接还给大哥,还是打到你卡里?”
不出她的意料,米晓岚马上提议与她见面,“你大哥这个人,根本懒得理钱,还是直接交给我吧。”
“好,现在我有空,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她准时到了米晓岚说的咖啡馆,米晓岚已经先到了,她穿着白色丝质衬衫,头发松松绾起,依旧风韵十足。司凌云一落座,便将钱取出来递过去,但米晓岚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钱上面,随手放入包内。
“冬冬现在适应了幼儿园没有?”
“哦,他适应得还不错。”
“我送他的那条狗,他喜欢吗?”
“你是说皮皮啊,他喜欢得不得了,就差晚上睡在一起了。”米晓岚心不在焉地回答,突然转换话题问她,“凌云,听琪琪的表姐讲,你和轶则订婚了,这事是真的吗?怎么没在家里宣布?”
琪琪的表姐就是李乐川的嫂子,与米晓岚一样,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少妇,司凌云毫不奇怪小道消息会流传开来。她笑道:“大嫂,你昨天打了轶则好几通电话,是想求证这件事吗?他有没有给你答案?”
米晓岚一怔,表情多少有几分尴尬,“哦,昨天我只是打电话问他出差回来没有,想请他和你到家里来吃饭,倒没想到问这件事。”她话锋一转,“你看他的手机不大好吧,他一向是非常注重个人隐私的人,而且,我从来不看你大哥的手机,两个人之间相互信任比较好。”
“信任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我恰好是个不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司凌云老实不客气地说,“而且,信不信由你,大嫂,我早就发现,随便多看几眼,总能看到不少有趣的东西。”
米晓岚无可奈何,只得勉强一笑,“别误会,我也不是要教训你。”
“姑嫂之间聊家常嘛,我不会误会。大嫂,本来我是不想结婚的,可是关于订婚的闲言闲语都传开了,我爸妈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也许我该嫁给轶则算了。毕竟他也不错,长得帅,有魅力,又有情趣,是一个很好的情人,家庭背景也很好……”
米晓岚脱口而出,“不,你不能这么做。”
她笑盈盈看着米晓岚,“为什么?我父母跟大哥倒是都相当乐观其成啊。”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选择,不过,好情人并不见得是好丈夫的人选,我认识轶则的时间很久了,非常了解他。他这人很自我、骄傲,在这一点上,其实你们两人很相似,我觉得个性太过相似的人并不适合结婚。我是过来人,婚姻这件事,苦乐自知,可是有些基本规则是不变的,比如性格的包容、互补,远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
“大嫂的意思是说,轶则比较适合跟一个谦和大孝、懂得包容、不那么自我任性的女孩子在一起。对吗?”司凌云做沉思状,冷不丁突然说,“听起来大嫂很符合这些条件啊。”
米晓岚先是一惊,随即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
司凌云勾起嘴角笑,“大嫂,你从六年前就开始跟我兜圈子,乐此不疲,我可是有点儿烦了。没错,我知道你爱他。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的,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打算放纵你这种爱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敢这么胡说八道?”
“既然我已经是一个公认的任性的人,当然就有胡说八道的特权了。我认为一个人只要善于保守内心的秘密,爱一个人而嫁另一个人,当事人没意见,旁人完全管不着。不过,你好像越来越急于把你的秘密暴露出来了。考虑到你嫁给了我大哥,性幻想对象却是我男朋友,我再不吭声,就说不过去了。”
米晓岚拿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哆嗦着,一字一字地说:“你怎么能用这么肮脏的口气来说我,太过分了。”
“别激动,我可从来没觉得性幻想是一件肮脏的事情。”
“我跟傅轶则之间干干净净,绝对没有你影射的那种关系。”
司凌云摊一下手,“这正是我从头到尾最大的困惑,消除欲望的最好办法无非就是满足那个欲望,然后回过头嘲笑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个欲望困扰。你那么爱他,以你的美貌和痴情,轶则又不是什么守身如玉清心寡欲的君子,怎么居然没跟你发生一点什么,否则你也不用一直不甘心到现在了。”
这句话正正击中了米晓岚,她的嘴张了张,似乎要反驳,可是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才勉强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这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
司凌云微微一笑,“对自己诚实一点吧,大嫂。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32岁了。”
“那又怎么样?”
“容我当面夸奖一下你,你并不老,长得还是很美,比以前甚至更有风韵了。可是你在26岁时没得到的那个男人,到你已婚六年、有夫有子的32岁,一样得不到。你玩得最漂亮的一招就是突然撒手,嫁给了我大哥,这可能是你能给他的唯一一个意外。不过有一点你得明白,那个在你26岁时扛着压力非你不娶的男人,再怎么珍惜婚姻,也不会一直隐忍老婆跟别人玩哪怕是拍拉图的恋爱——大哥这人,付出得多,对感情纯度的要求也会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如果你想挑拨离间我和你大哥的关系,你就打错算盘了。”
“因为大哥无条件信任你吗?”司凌云呵呵笑了,“我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夸张的修辞说法,其实所有的信任都是有条件的。你们结婚这么久,应该比我更了解大哥这个人吧,他也许长了一个粗放的外表,可是心细的程度应该超过绝大部分人。我能看出来的东西,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如果我没有向他保证我跟轶则的关系很好,轶则对别的女人没有兴趣,恐怕你早就面临他的质问了。”
米晓岚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握到了一起,“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躺在丈夫身边幻想另一个男人,不算实质的出轨,当然就谈不上亏欠——不过这逻辑是否成立,我很怀疑。”
她冷笑道:“像你这样放纵自己、随随便便的女孩子,突然来高举道德大旗审判我,我觉得有点滑稽。”
“给我下这个评语,只能证明大嫂你远比我热衷道德审判嘛。”司凌云不急不恼地坐在原处,“放心,我没那个好兴致,不然不会等到今天才把六年前就知道的事讲出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请大嫂做回你成功扮演了五年的贤妻良母。”
米晓岚脸上那个冷冷的笑意加深了,挖苦地说:“一口一个‘我大哥’,装得你有多关心他似的。你们这种家庭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吗?到我面前来演亲情深厚兄妹情长的戏码未免可笑。你分明是害怕轶则并不真想跟你结婚,于是胡乱吃醋,怀疑我跟他有什么,实在太可笑了。”
司凌云“扑哧”一声笑了,“大嫂,我早说过,我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你再这样激我的话,我不免想试一下,让傅轶则也管你叫大嫂,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米晓岚一时哑然,司凌云也不急于开口,端起咖啡慢慢喝着,停了半晌,米晓岚换回温柔恳切的声音,“凌云,别误会,我对你没成见,有时候我甚至是羡慕你的。你有好家世、好相貌、好学历,甚至还有很强的工作能力,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当然有资格活得潇洒自在。可是你不适合轶则,我说的性格相似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你甚至并不爱他。”
“我以为大嫂应该比我更明白爱情并不见得是婚姻的必需条件。”
米晓岚竭力按捺住怒意,“我就知道你会拿我跟你大哥的婚姻来讽刺我。幸好你家也只是暴发户而已,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不然不知道会以为我这灰姑娘高攀你家,占了多大便宜。”
“别逼我跟你对讲刻薄话大嫂。我爸爸倒真是如假包换的暴发户来着,而且我大哥就算举着水晶鞋求婚,也离王子模样有一段距离,另有所爱的灰姑娘肯屈就他,总是有原因的吧。”
米晓岚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司凌云做个手势,“我对你没有成见,无意侮辱你,只是想说明,我理解所有的选择都必然有一个至少自己认为合理的原因。你嫁给大哥,最主要的原因应该还是因为他足够爱你,至于物质条件,我们都诚实一点吧,是加分因素。对我来讲,这样的婚姻没什么不正常的。”
“你是在暴露你的市侩现实。轶则是我多年的朋友,以他的条件没必要落进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里。如果你真想这么干,我会跟他好好谈谈,提醒他……”
“啧啧,大嫂,我要是你,就不费这个事了。枉你声称认识了傅轶则很多年,居然还没看明白,他这种男人从来不缺乏女人爱慕关心,他热衷的是征服游戏。你对他摆出大爱无边的保护姿态,动不动就要跟他谈这些乏味的话题,在他眼里只会丢掉你的性别特征。他家庭和睦,出身完美,性格成熟,早已经从心理上断奶,难不成到现在还会需要一个事儿妈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米晓岚紧紧咬住嘴唇。
“我们还是谈谈我大哥吧。”司凌云将咖啡杯放下,正视着米晓岚,“谁愿意凄美暗恋谁一辈子,不关我的事,也不构成威胁,我完全可以不理。不过,你和我大哥已经结婚,我不会坐视你把暗恋玩成明恋,把他搞得焦头烂额,甚至危及他的事业。”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建宇。”
“如果他认为他太太爱另一个人不算一种伤害,我当然无话可说。”
“你要是拿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挑拨我跟他的关系,对他才是一种伤害。”
司凌云不耐烦地说:“大嫂,我没那么有空跟你绕来绕去。你对大哥目前的身体状况有什么看法?”
“他很好,两个月前刚做过全面体检,各顶指标基本正常。”
“你确定他没有任何问题吗?”
米晓岚一下闭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大哥性情大变,动辄疑神疑鬼,根本不信任我,今年春节我们带着冬冬去三亚度假,为一件小事,他跟我争执起来,他突然……”
她猛然打住,司凌云替她说下去,“大量出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接近昏厥状态。”
“这么说你也见过他这样发作了。当时我和冬冬都吓坏了,一回家,我就逼着他去做体检。医生说他得的是焦虑症,他完全不肯跟我谈,我上网去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焦虑症的原因很多,你总不会把他得的病赖到我头上吧。”
“请问一下,对于一个一直对婚姻认真,对太太信任的男人来讲,妻子的——”她挑一下眉毛“幻想,会不会构成他焦虑的理由之?”
“够了,我不想听你继续胡说下去。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只是跟他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而已……”
“又说到‘我们这样的家庭’这个问题了,大嫂嫁过来这么久,对司家有多少了解?你知道顶峰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局面?”
米晓岚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这个家庭复杂到什么程度,不用我来细说。我只能告诉你,周家暴发归暴发,不过财富既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固若金汤,可以无忧无虑一直享用下去。”
“什么意思?”
“顶峰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有机会上市,实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增长,可是同时也危机四伏,一着不慎,都可能导致严重后果。大哥在公司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应对各种压力,不能因为焦虑丢掉理智判断的能力。所以他现在需要和睦的家庭、体贴如昔的太太、最大程度缓解焦虑的环境。大嫂就算不相信我真关心大哥和冬冬,也应该能理解我不希望公司因为大哥的状况而出事吧。”
“拿这个来恫吓我未免可笑,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为司家做牺牲?”
“恕我直言,你能牺牲什么?”司凌云做诧异状,“是一个得不到的男人,还是一段见不得光的无望感情?”
米晓岚再度被激怒了,怒视着司凌云,面孔微微扭曲,一双美目里好像要喷出火来,“你自认为天之骄女,字典里根本没有‘牺牲’这个字眼,所以把别人做的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我为这段婚姻已经付出很多,谁也没资格额外再要求我什么。”
“大嫂,如果嫁给一个有钱、专情的男人,享受优裕而有安全感的生活,就能算得上牺牲的话,我相信很多女人乐于做这个牺牲。”这个嘲讽来得尖刻直接,米晓岚似乎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司凌云,司凌云的表情却是亲切的,口气甚至说得上推心置腹,“偶尔犯犯糊涂没什么,一直糊涂下去就成笑话了。你很走运,我大哥还很爱你,愿意默默忍受对你游移不定的小心思还迟迟不肯确认。不过不要以为男人的爱来得无穷无尽,可以尽情挥霍。趁着你的婚姻还有救,大哥没有对你失望,现在放下,只算解脱你自己而已。”
“如果我说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呢?”
司凌云收敛了笑,冷冷地说:“受够了这种生活之类的话,我倒是说过不少次。借用我母亲常常用来嘲讽我的一句话来讲,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从小到大没有让我吃过没钱的苦头,我想大嫂的成长过程里一定不存在这个缺憾……”米晓岚似乎被又一次戳到痛处,“你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只是表明一个态度。大哥跟轶则现在正在商谈合作顶自,这个项目对他而言十分重要,我不会容许谁来无端生事,把气氛弄尴尬。你继续做我大哥的好太太、冬冬的好妈妈,我当然会继续拿你当大嫂尊重,再不会跟你讲这些废话。你真要受够了富贵荣华,想有一个别的选择,当然也行,坦白讲出来,我会佩服你丢掉一切重新来过的勇气。大哥就算再难过,最后也能承受得住的,以他的条件,找爱他的女人并不难。”
她一边招手叫服务生结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傅轶则并不爱我,我完全同意;恐怕同时你也得承认,他更不爱你。如果你想改变你的生活,就麻烦你做好失去现有一切,又得不到你想要一切的准备。现任太太和前妻分别是什么境遇,张总和我妈妈就是最好的例子。大嫂,你好自为之吧。”

司凌云接到司霄汉秘书的通知,准时到位于顶峰顶楼的会议室,白婷婷和老侯已经坐在那里翻看文件,她起身走到司凌云身边,悄声说:“我刚知道,对方律师是韩启明。”
司凌云不由得皱起眉头,她当然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被一个男人这么爱恨纠缠的,是什么感觉?”白婷婷问她,“别怪我多事,我感情经历太贫乏,实在是很好奇。”
司凌云苦笑,“坦白讲,我不理解。我跟他之间发生过的事,实在没什么值得刻骨铭心纠缠不放的。等会儿不要在我爸爸面前强调这一点。”
白婷婷点头,“只是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而已。老侯这人圆滑知趣得很,也不会提的。”
这时司霄汉会同投资部总经理王军以及总经办主任等人一起进来,和老侯寒喧坐下,老侯开始介绍情况,诸如证人证言收集、调查证据提交之类,司霄汉明显心不在焉,过一会儿便打断他,问及当地政府的态度,老侯告诉他,K市相关部门官员都没有明确表态,他烦躁地说:“我不是让你去找张厅长,请他跟那边打个招呼吗?”
老侯委婉地说:“我找过,不过张厅长的态度不肯定,说要转给下面研究一下。”
司霄汉又接着跟老侯谈起当初经手兼并事宜的某副市长、某局长应该起的作用。司凌云对官场结构不明所以,也不喜欢将讨论案子扯到这方面来,待听到老侯提出打算让白婷婷充当此案的法定代理人,第二天出差去K市,她再按捺不住,“侯主任,这个案子难道你不出马吗?”
老侯笑呵呵地说:“主要工作当然还是我来做,不过我刚才说了,涉及地方保护主义,就算我去,意义也不大,让白律师去做好基础工作,确保不出差错就可以了。我倒是可以把精力放在这边走一下上层路线,做做工作,尽量先争取让当地中院因为标的巨大,案情复杂,把这个案子移送到省高院作为一审管辖,回省城来,我们就能够多掌握主动权了。”
司凌云正要说话,司霄汉却已经饶有兴致地点头了,“嗯,这个主意不错。”
她暗自恼怒,却也不便再出首反对,“那好,我想过去一趟,调查一下原告当初与棉纺厂之间的协议,弄清楚为什么兼并棉纺厂进行审计时,对它的净资产评估与第二次评估相差那么远,甚至离谱到弄掉一笔债务,以至弄得我们现在这么被动。”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军开了口,“司小姐,侯律师已经委托当地律师事务所做过调查。破产国企出现账目混乱这种情况并不奇怪。考虑到对方律师,我觉得你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司霄汉奇怪地问:“对方律师是谁?”
王军干笑一声,“董事长,对方律师就是上次代理物流公司职工劳动纠纷,惹得毅总不得不去天津一段时间的那个韩启明。”司霄汉似乎不大记得这名字,他进一步解释,“他是司小姐的前男友。”
会议室中一下安静下来,老侯与白婷婷低头避开目光,司凌云怒气攻心,不过着实感谢白婷婷先提醒了她,让她现在不至措手不及。她冷冷看着王军,“王总这是什么意思?”
王军一脸真诚地说:“司小姐,别误会,那个韩启明一再有针对性地挑起、参与对顶峰的诉松,摆明了是个无赖讼棍,想跟你纠缠不清。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侯主任和白律师处理,以你的身份,犯不着出面跟他计较,落人口实。”
“王总既然觉得我不方便去调查,刚好当初兼并棉纺厂这个项目是你主持进行的,不如你给我解释一下目前这个局面吧。”
王军一怔,“兼并棉纺厂是董事会做出的决定,我是执行人,每一顶决定我都请示过董事长,如果董事长认为我应该为此承担责任……”
“好了。”司霄汉举手制止住他,“只是一件小官司,不必扯得这么远,老侯就按我们刚才说的来准备吧。凌云,你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