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闭嘴!”以贾宝玉为首,贾蓉、贾蔷、贾芸等贾氏一干子弟凛然走了过来。
林之孝连忙上前见礼。
贾宝玉拽下自己胸腔垂挂的宝玉交给林之孝道:“我这宝玉,生来带字,正面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背面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到如今,我已参悟‘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四字,正应验了我和黛玉妹妹的前世今生,而那除邪、疗冤、知祸福的功能至今也没显现,正好拿去应验应验,若果真无用我再不戴这破石头。”
这时传来一声叹息,“也罢也罢,曾经无缘补天做了弃石,如今去做那堵门的石墩子,救下些许人命,也算有用了。”
贾蓉等子弟连忙互相打量,贾芸呵斥,“是谁在装神弄鬼?”
贾宝玉道:“我听见了,是我这块石头在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宝玉飞起,悬在门口,刹那变作一堵密不透风的石门。
贾宝玉拍掌笑道:“我要告诉老太太、太太去,她们没有白疼我,我生来衔在嘴里的这块石头的确是有用的宝贝。”
贾蓉连忙拉住宝玉,“二叔,你莫忘了老祖宗的交待。”
“是了,险些忘了正事。”贾宝玉是一副欢笑纯稚的模样,温声细语的和进来躲灾的人们道:“先时我大哥哥,也就是你们的国师大人曾让义忠亲王领读《正气歌》以心中正气震慑魔怪,如今国师未归,咱们只能先靠自己,不要害怕,跟我读来,天地有正气…”
贾宝玉太温柔了,被恶鬼吓破了胆子的人们还没有稳定心神,此刻是惶惶然不安的,贾芸见状,往前一步走,怒喝道:“跟着读,天地有正气!”
此刻,吓坏了的人们是没有主心骨的,如今被贾芸当头一喝就被牵扯住了心神,机械性的跟读,“天地有正气…”
“大声的念出来,外头那些恶鬼,你怕了它就助长了它的威能了,咱们齐心协力,以天地正气压制它们的邪恶之气,邪不胜正,等到国师爷回来咱们就都能活命,一味儿的恐惧是死路一条,念!”贾芸厉声嘶吼,“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首《正气歌》和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是一样的道理,常念此歌百邪不侵,跟我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众人一听和“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是一样的威能,都急忙聚精会神的念诵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一时,国师府上空诞生了丝丝缕缕的清然正气。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豪门都拎得清,那些拒不开门的人家都被绝望的人冲破了门墙,崩溃和恐惧之下,人便也成了恶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永安帝终究是有侠义之气的仁慈皇帝,众臣劝谏无果,大开宫门庇护子民,为防止有贼人浑水摸鱼,组织了他们盘膝而坐,像礼佛那样虔诚的跟着忠孝王大声诵念《正气歌》。
得到庇护的终究是少数,京城更多的百姓被恶鬼残杀,流出来的血混合着血雨染红了整座京城。
雷电交加,狂风骤雨,已经融合了忠平王皮囊的孟修悬浮在京城上空施法,万灵之血被他收集建成了万灵血祭大阵。
倏忽漫天飘舞桃花,凡是被桃花眷顾的人都得到了一时的庇护。
桃为五木之精,辟邪圣木,万年的桃花功效虽然差了桃木一截,却还是有效的。
贾琏乘青铜古战车而至,见了这漫天桃花就知道夭夭来了,她在竭尽全力的护持无辜的百姓。
顿时,贾琏脱去肉身凡胎,显化功德金光身迎了上去,漫天桃花顿时枯萎成灰,一株枯萎了双腿的人形桃树从天空跌落,贾琏及时抱住,含笑道:“我来了,你自去歇息。”
“这妖魔闯我万仙谷,掀翻万仙谷上代谷主的陵墓得了一件东西去,如今我见它杀万人取血便什么都明白了,它拿走的是上代谷主本体中结出的万灵血祭复活大阵,它定是要复活什么人!”已耗去半副灵身的夭夭急忙提醒道。
“他要复活警幻,我来对付他,你去吧。”贾琏赠夭夭一滴功德金光液使她恢复双腿就把她扔了下去。
夭夭落地扎根,仰起满树灼灼桃花观战。
孟修悬在血海之上,目光阴冷的看着贾琏,“你看见了吧,这些人都是因你杀我爱妻才死的,贾琏,你是罪人。”
贾琏看着忠平王苍白的皮囊知道他定然已经遇害,透过这副皮囊贾琏看着孟修,道:“我本以为你会做缩头乌龟,打算熬死我再出来兴风作浪,不曾想你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三百多年竟还有几分担当。你养出了这么多恶鬼,杀了这么多人,谁是罪人你心里清楚。如今咱们正邪对立,我倒要问问你,为一己长生谋害那么多条人命,你当真以为天道会容你?”
孟修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是我得了长生功法,有破碎虚空成仙的契机,为何不去追求,你要是我,得了长生功法也会动心,不过取几条凡尘贱命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能跳脱出去谁就是神!待我成神以后,自有千万人为我做传,千百年以后我就是神话!这些贱民说不得还会为我建庙立碑呢。”
孟修冷冷蔑视贾琏,“你屡次破坏我的好事,又杀我妻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贾琏平和的望着他,道:“我要让你知道,人才是这世间的主角,是天道的宠儿,故此诞生了像我这样的…鬼差,专为了对付像你这样的魔。”
话落,一人一魔同时发动攻击,贾琏一扇扇出金光飓风企图打散万灵血祭复活大阵,孟修口吐雷电悬在血海上空怒而阻截。
血雨瓢泼,孟修成了血人,却能驾驭雷电风雨,贾琏吃惊,想不通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能力。
“三百年来,我以无数蛟龙巨蟒之血灌顶,从活死人修成蛟龙体,如今又从蛟龙融合阴人皮囊重新修成人,早已是半神之体,你的功德金光对付那些以恶修炼的恶鬼兴许是游刃有余,想要对付我却是不能够的!我认得你手里的扇子,怎么你成了无常鬼?哈哈,无常鬼我不知杀了几个了,今夜你必死在我手上!”
贾琏被打落在地,以扇拄地,单膝跪着剧烈喘息,恶鬼涌来,喷吐黑液瀑布,贾琏一声“滚”字,金光炸开,恶鬼全都被震成谶粉。
彼时,陶大宝穿着符文法衣冒险从国师府冲了出来,将一张蛟龙皮交到了贾琏手上,“国师爷,我们都看见了你在大战妖魔,他既说自己以蛟龙巨蟒之血灌顶,我猛然就想起咱们进鬼巢时在血池里发现的这张蛟龙皮,您看看能不能用来对付他。”
说完陶大宝又慌脚鸡似的逃回了国师府。
贾琏倏然大笑,不再克制功德金光的蔓延,霎时那颗仅剩的人头也失去了。
贾琏遍身金光流动,化为液体浸润蛟龙皮,蛟龙皮被祭炼,活了过来,腾空飞天,像一张渔网罩向孟修,孟修见状,猛然恐惧,“不,我不要它,我尝尽七七四十九日的剥皮之痛才剥离了它,我不要它再回来!”
可是这张皮已经不同凡响,它是千万条蛟龙巨蟒的怨灵凝结而成,经由贾琏唤醒,如今怨气滔天,不杀死孟修报仇绝不会罢休。
这张他尝尽七七四十九日剥皮之痛才剥离的怨灵之皮,正是他的天敌!
孟修逃了,他一逃,由万灵之血凝聚而成的血海大阵就毁了,整座京城像是被泼下了一瓢粘稠的血。
孟修对这张蛟龙皮心生天然的畏惧,想到那七七四十九日的剥皮之痛,他崩溃了,如丧家之犬,奔逃无方,猛然就被蛟龙皮装了进去,他嚎啕、嘶吼、求饶、痛不欲生,终究被怨灵之皮一点点研磨成了谶粉。
大仇得报,怨灵们迎着朝阳晨曦散去,星星点点的功德金光凝聚出了一个全新的贾琏。
七情六欲俱灭。
他朝国师府望去,正对上一双泪眼,仿佛在说…求求你,别离开我。
桃花眸中含笑,他下降在她跟前,她哭泣,猛然投入了他的怀中,“大爷,别离开我。”
“好,凤儿,等你白头,咱们合葬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写完了,还有部分副线和番外,么么哒~


第102章 贾天师温酒斩厉鬼
孟修这一搅动风云的大魔既除, 安抚百姓,重修京城等杂事便和贾琏无关了, 自有旁人主持。
经此一劫他褪去肉身凡体成就功德金光身, 他才真正了悟, 自己就是鬼差预备役,想来他短命的爷爷爸爸应该也是。
说起这功德金光身于他而言真如鸡肋, 除了寿命绵绵无绝期勉强算个优点之外,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虽然不是重欲之人, 但三不五时也会有冲动,如今好了,他比和尚还和尚,柳下惠还柳下惠。
夭夭是个死宅, 眼见孟修大魔被除掉之后就来和贾琏辞别, 言说要回万仙谷扎根长眠以修补受损的本体,并交代了一下孟修所得万灵血祭复活大阵的由来。
那是万仙谷上一代谷主本体中结出的功法。是个很俗套的爱情故事,梅谷主爱上了凡人, 百年匆匆过,梅妖还没有爱够,心爱的男人就死了,梅妖因难舍离, 悲痛欲绝之际结出了逆天功法——万灵血祭复活大阵,此阵可颠覆轮回, 好在梅妖生性高洁尚存一丝清明,最终没有实施此阵, 任凭爱人转世投胎而去,此后她费尽千辛万苦寻到了爱人的转世,却才了悟,转世的那个人不是她爱的那个人,转世之后,改变的不仅仅是名字,连同人也不是一个人了,就像她每年冬天都会开花,可是去年开的花和今年开的花是一样的吗?
哪怕外表一模一样的花,不在那一刻盛开,不在那一刻枯萎都是不同的两朵花,梅妖顿悟,就此自封谷中直至坐化。
依如大德高僧坐化以后会留下舍利子,像梅妖这样的万年灵花坐化也会留下什么,那便是镌刻在她的灵骨上的万灵血祭复活大阵,那孟修夺走的便是梅妖的灵骨,因是夭夭埋葬的梅妖,故此她知道。
“若你坐化也会留下灵骨吗?”贾琏禁不住询问。
夭夭抖抖满头灿灿桃花,由桃花组成的两只眼睛斜睨贾琏,“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只有痴狂情毒发作的灵妖坐化时才会留下镌刻有逆天功法的灵骨,像我这样混吃等死的是不会有灵骨留下的。”
“痴狂情毒?”贾琏挑眉含笑望着夭夭。
夭夭撇嘴不屑,“或是痴狂情咒也说的通。”
她探出一根枝条指向苍天,“小气的狠,让我灵妖一族占了长寿的便宜可是亏死它了,便狠心给我们下此情毒情咒,我才不会让它得逞。”
说完此话她满树桃花都洋洋得意起来,“本仙今年一万一千零九十九岁,已然比万仙谷历代谷主的寿命都长了,我想着,等我安然活过两万岁才不吃亏。”
贾琏笑着称赞,“你是灵妖里头最聪明的。”
夭夭大笑,她有个不好的毛病,一笑便桃花乱飞,扑了贾琏满脸。
贾琏粲然一笑,眸光似桃花般夭夭灼灼。
夭夭猛然一抖满树桃花,道:“想来咱们都是喜欢盛世和平的性子,万仙谷有我一日我就不会允许警幻之事重演,其他的地方便劳烦您多巡逻视察了。”
夭夭顿了一下,而后整个花冠做出了颔首恭敬之状,“无常大人。”
贾琏点头称“好”,含笑目送夭夭漫洒桃花风骚离去。
关于黑白无常仙,自古便有许许多多的传说,最有名的传说是白无常叫谢必安,是个笑颜常开的形象,头戴一顶长帽,上有“一见发财”四字,是接引大善人的;黑无常叫范无救,凶神恶煞,也有一顶长帽,上有“天下太平”四字,是专为捉拿恶鬼厉鬼的;
以往贾琏也是这样认为的,黑白无常的凡世之名就是范无救谢必安,如今他成了无常之后才真切的知道,黑白无常也有许多,也会死亡,并且无常就是无常,并不分黑白,是鬼差,更是轮回护道者。
到了后来王熙凤死后,贾琏与其合葬之前便告诉自己的大弟子张妮妮,以后若遇厉鬼需召唤无常仙相助时便以金粉朱砂写他贾琏之名,到时他自会出现。
——
此劫过后,永安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当即下旨封贾琏为天师,既是降妖除魔的天师,亦是天子之师。
贾琏无可无不可,安然受了,直至在封天师的大典上永安帝那一拜,他也只是笑了笑把永安帝扶了起来。
凡世的荣耀已到了绝巅,自此后,贾琏深居天师府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是贾珍贾蓉这样的嫡系子弟也极少得见,唯有王熙凤和别人不同,众人见她脸上日日有笑颜,便知贾琏对她当是极好的,想来定然是日日可见的?
每每众人好奇询问于她,她都是笑着说日日可见,相拥而眠,竟是一点不怕羞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韶光逝,转眼就到了老太太的九十大寿,这一日,先是众豪门世家的亲戚送来了寿礼,接着诸皇子王爷也送了天南海北的稀奇宝贝来,再然后永安帝的亲自降临把这场寿宴推向了高潮,这一日成了天师府最荣光的一日,此后百年,哪怕贾麒麟成了首辅良相也没有超过。
永安帝是带着新封的小太子来的,提出要见贾琏,王熙凤含笑拿出了一封信,永安帝看过之后知道自己是见不到贾琏的,不仅没有生气,还在荣禧院躬身一礼,并让小太子磕了一个头。
帝王父子这般行事,众人无一惊奇,都觉天师当得,更有那虔诚信奉贾琏的,跟在太子后头也对着荣禧院的门磕了三个响头。
信奉的念力在荣禧院上空盘桓成雾,青天白日之下金光湛湛,惹得更多信徒口诵正气歌,虔诚叩拜。
和风习习,月色正浓,芭蕉树下蟋蟀振翅蛐蛐。
凉亭上竹帘四垂,贾琏躺在摇椅上含笑听王熙凤絮叨。
“…我瞧着四姑爷也是个好的,饭桌上吃着咱们家的茄鲞好,特特问四姑娘那桌上有没有这道菜,生怕四姑娘吃不上委屈了,还即兴做了一首诗,我是听不出好坏来的,听着顺耳我便觉四姑爷是个有才的了,和咱们家二姑爷三姑爷娇姑爷娥姑爷又都处得来,我冷眼瞧着竟是个人情练达的。
我们娘儿们在一处闲话家常,听四姑娘的意思今科四姑爷是极有把握考中的,四姑娘虽谦虚,但我瞧她那高兴的模样,仿佛状元已是囊中之物了,往后咱们家四姑娘也能做官家太太了,这些年的苦就没白吃。想当日四姑爷的人选凑够了八个,四姑娘偏偏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家贫的,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读书最好哪儿哪儿都不得人意,珍大哥死活看不上,要不是四姑娘以铰了头发做姑子去威胁如今这好女婿就是人家碗里的了。我们娘儿们聚在一块把当日四姑爷那几个人选一扒拉,宠妾灭妻的有,家族败落的有,混吃等死的有,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咱们家四姑爷出息的,我们娘儿们便心服口服齐声赞四姑娘好眼光,可把四姑娘高兴的了不得。”
王熙凤半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头,喜鹊登枝大红洋缎马面裙平铺在腿上,笑望着贾琏,凤眸中饱含情意,仿佛看不够似的稀罕着贾琏,又道:“娇姐儿苦尽甘来肚子里终于怀上孩子了,用膳的时候隔着一扇屏风都能听见姑爷欢喜的声音,娥姐儿争气,又怀上了,若能凑成个好字就再好不过的了,咱们家的姑娘都是你点头才选中的姑爷,这些年来倒都是知道疼人的,人品也好,姑娘们每每来寻我说话都是道不尽的感激,你偏不见她们,惹得她们在我跟前哭了好几回,闹得我狠对不住她们似的。”
王熙凤见贾琏一直不答话,抬手本想轻推一下,结果她的手却穿过贾琏的肩膀推了个空。
一时怔住,王熙凤无奈笑了笑。
这样的场景发生过许多次了,她知道贾琏定然又弄了个虚影哄她,真身又去捉拿厉鬼了。
她起身,摸了摸茶壶,还是温的,眼中忽然涌出悲伤。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不是拥有肉身的凡俗之人了,他早该离开尘世,可她就是舍不得撵他走。
她凭什么撵自己的丈夫走,他是她的丈夫,就要陪她一辈子!
“凤儿。”贾琏回来了,握住了王熙凤的手。
王熙凤蓦地收起悲伤的情绪,嗔恼道:“人家叽叽咕咕和你说了一车的话,你竟一句也不答,气死个人。”
贾琏笑着把她抱在怀里,从容认错,“是我错了,往后不会不理你了,你说到了哪儿了?对了,咱们芃姐儿的女婿你选好了没有?”
说到芃姐儿的婚事王熙凤又一下子欢喜起来,“忠信王妃真是个温和好相处的人,前儿来玉容堂做美容又透露出喜欢咱们芃姐儿的意思了,我左想右想,真真再也没有比忠信王府更好的人家了,您看呢?忠信王世子可是个知道疼人的?我没有别的想头,和咱们家几个姑爷一般会疼人我就满足了。”
“我瞧着也是不错的。”
王熙凤高兴的一拍巴掌,“如此,等哪日忠信王妃再提时我就应下来?”
贾琏笑着点头说好。
“宝玉黛玉夫妻可还好?”贾琏想起贾宝玉问道。
王熙凤道:“如何不好,人家两口子可比旁人会玩多了,镇日里没有忧愁似的,春日踏青葬花;夏日赏荷吟诗;秋日又去庄子上看老农收粮食;冬日焚香弹琴吹箫,真真人家那日子过的才真是逍遥自在呢,三姑娘那话怎么说的,神仙眷侣一般,两个人都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往日还有个晴雯夹在里头苦等,今年晴雯终于熬不住松口嫁给了林之孝的小儿子做继室,两个玉儿的小日子如今过的越发逍遥了,可把老太太喜欢怀了,在我跟前就说了好几回两个玉儿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
我冷眼瞧着,老太太的话一点没错,真真一对玉人。”
“那便好。”贾琏笑道:“这也是他们前世的缘分今生续上了。”
王熙凤是知道黛玉宝玉的前世的,一个是绛珠仙草,一个是神瑛侍者…
忽然想起什么王熙凤笑问,“我有个不懂之处,这神瑛侍者,侍者不就是伺候人的吗,这神瑛又是谁?”
贾琏笑道:“想来,神瑛是灵花,神瑛侍者,咱们家宝玉应当也是一种灵植,只是没有神瑛贵重。”
“对了,你可找到太虚幻境了?警幻死了,太虚幻境谁当家做主呢,是那个神瑛吗?”
贾琏道:“你可还记得前年隆冬咱们家桃花一夜间全都开了的事儿?”
王熙凤伏在贾琏胸口笑道:“谁能不记得,上下人等都传是你的神仙手段呢,当日我问你你也没有否认我便也认为是你弄的,怎么,不是你弄来哄我开心的?”
贾琏笑道:“不是我,是万仙谷的桃木妖,她来告诉我她闲来无事在人间闲逛的时候找到太虚幻境的入口了,就在昆仑,她进去逛了逛就发现太虚幻境换了主人了,自称神瑛仙子,言说因警幻情毒而起的种种罪恶也因警幻之死而消散,从此后太虚幻境再不会现于人间,夭夭在那里喝了百花酒吃了百花蜜就被恭恭敬敬送了出来,那百花酒后劲极大,出了太虚幻境就醉倒了,等她再醒来,再想去寻入口太虚幻境就凭空消失了似的,她便来告诉我一声,太虚幻境再不是威胁,让我放心。”
王熙凤“啊”了一声,“这位神瑛仙子莫非就是宝玉侍奉的那个神瑛?”
贾琏点头,“应该就是那个神瑛。”
王熙凤琢磨了一会儿笑道:“想来那太虚幻境也像咱们人世间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上位的这个神瑛是个喜欢避世的,要我说,这些灵妖本就不该入世来,她们真真是被诅咒了的一群生灵。”
贾琏笑着轻抚王熙凤的背脊,“是啊。”
这时丫头在竹帘外禀报道:“二奶奶,石爷在外头又惹了桃花债了,现如今一个绸缎庄家的小姐正在咱们门口哭呢。”
王熙凤一听就从贾琏怀里蹦了出来,掐腰恼道:“你去告诉石爷,他在外头风流我不管,但不许用咱们天师府的名头,他若再犯我必让蓉儿蔷儿几个把他狠狠揍一顿。
这下流玩意,要不是看在当日恶鬼袭府他变成块堵门石头救了一家老小的份上,我是再不容他这样胡闹的!”
丫头抿着嘴笑道:“是。”
王熙凤想到什么又道:“你回来,再告诉他,他也是一块有来历的神石,镇日里怜香惜玉弄来这么些桃花债羞是不羞,传我的话,再不收敛,我就把他是一块石头,不举的事儿宣扬的满京城都知道,我倒要看看哪个女孩还追着他跑。”
丫头早已笑的满脸开花一般,压抑着即将喷涌的笑声道:“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贾琏笑道:“这块石头从大荒山无嵇崖青埂峰下世来,为的便是在富贵温柔乡里享受的,本性风流,管是管不住的,所幸给他一座宅子分出去由他去吧,哪怕他在宅子里三宫六院呢也和咱们府上不相干。”
王熙凤笑道:“这个主意好,明儿我就安排去。”
——
是夜,老太太便不好了,众子女心中早有预料,虽有悲伤却也知老人家这是喜丧。
“宝玉、黛玉。”
“祖母,不肖孙儿在这呢。”贾宝玉牵着黛玉的手来至床前,两人面上皆是泪。
“外祖母…”黛玉握紧老太太的手泣不成声。
“我所疼着莫过于你两个冤家,原本就想着把你们凑成一对,又有二太太百般不情愿在中间拦着,我原已心灰意冷,谁料想,二太太弃了佛信了咱们天师又好了,合该你两个今生有缘,昨儿黛玉又查出有喜了,我老人家冷眼看着你们两个一日好过一日了,小日子过的甜甜蜜蜜,我这心就彻底放下了。”老太太现如今是回光返照,说起话来和正常人一般,满面慈笑着把宝黛二人的手叠放在一块握着,又道:“往后你两个也要好好的。”
宝黛二人早已哭成泪人,哽咽难言,唯知点头。
“去吧。”
宝黛二人退下后,老太太又把贾赦贾政大太太二太太叫到了跟前,笑眯眯的道:“罢了,我也无话和你们说,有天师在家一日凭你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也是不碍事的,我的嫁妆梯己如何分派早让鸳鸯写好了,大头还是宝玉的,两个玉儿都是手头散漫的,他两个又喜做善事,你们就骂我偏心吧,临了再让我疼他们一回。”
贾赦贾政两个半百老头都哭的不像样子,闻言都道:“但凭母亲做主。”
大太太如今也信贾琏,如今她是天师继母,跟着吃了不少富贵福利,心态早已平和安然,至此忘却老太太曾经对她的苛刻和鄙夷,终究落下几滴真心的眼泪来。
二太太更是如此,她本天真烂漫之人,做事全凭本心驱使,自打虔诚信奉了贾琏,时常口诵正气歌,倒比以前更添几分鲜活的清正之气,和贾政之间少年夫妻老来伴,也就看开了,如今只等黛玉生个孙儿出来好生教养。
“迎春、探春、惜春。”
三春抹着眼泪连忙上前,迎春打头哭道:“老太太,孙女们都在这儿呢。”
老太太笑道:“如今你们都觅得佳婿都要感激一个人。”
探春哭道:“是大哥哥疼爱我们。”
老太太笑道:“是啊,若没有天师你们呐现如今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行了,都别哭了,我这一辈子都是在福窝窝里享受,该吃的吃尽了,该穿的也穿尽了,临了临了又得了你们这些真心敬着我的儿孙们,我这辈子真真值了。”
“老太太,我来了。”
众孝子贤孙一听到这个声音都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你来了,是时候了吗?”老太太笑眯眯望向大步走来的贾琏贾麒麟父子。
贾琏笑着在床边坐下,握着老人家布满老人斑的手道:“到时候了。”
“好。”老太太笑望着贾琏,“这一家子都多谢你了。”
“您客气了。”贾琏不悲不喜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