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外有匈奴边患, 内有诸侯国隐忧,胡亥一直放任南越郡事实自立的情况。
如今朝廷北鼎匈奴,内化诸侯,天下平定,中央的力量辐射四境。
胡亥授意长沙郡、黔中郡等地,掐紧了往南越的铁器等中原物资输送。
没过半年,赵佗便主动归附了。
是年冬令,南越郡郡守赵佗抵达阔别了近三十年的咸阳城,尚在路上,遥望见城上残阳如血,铁骨铮铮的男儿竟忍不住鼻酸。
当初用他的君王已长眠地下,而今的新君却还未曾谋面。
皇帝会追究他的罪责吗?
赵佗来之前,仔细揣摩过皇帝的行事风格,得出结论是,至少在归附的前几年,他是安全的。以后的事情,就全看造化了。然而为了南越的黔首,为了阖族安危,他必须孤身走这一趟咸阳。
胡亥在章台殿接见了赵佗。
赵佗上殿,膝行请罪道:“罪臣赵佗,奉先帝之命驻守南越,不敢擅离,迟归咸阳——臣有罪。”他低着头,并不敢看上首的皇帝。
谁知皇帝笑道:“赵佗,你抬头看看朕。”
赵佗一愣,隐约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他小心地抬起头来,望见皇帝面容,又仔细看了两眼,彻底愣住了。
胡亥大笑,走下来扶起赵佗,道:“朕没有骗你?朕说过会把你的功绩仔细说给皇帝听,少不了你的封赏!如今,你可信了?”
当初胡亥海上归来,空着两只手,假托蒙盐哥哥蒙壮之命,靠一张嘴皮子从赵佗处拿走了一万兵马与救急的粮食。
赵佗心中大喜,看来他的罪责是免了。
旋即,他露出惶恐之色,道:“臣当日不知是陛下,竟然怠慢…若知道是陛下,臣定然倾南越之兵,挥师北上。”
胡亥笑呵呵的,道:“你看朕治理天下,比你治理南越,如何?”
好嘛,当初赵佗受的那点彩虹屁,连番加倍都得还回去了。
大概是赵佗彩虹屁吹得太精彩了,胡亥薅住赵佗一个,三天没放人,叫他讲南越百样政务、万般民俗、千奇百怪的远航故事。
第三天,当赵佗终于被皇帝恩准离开章台殿的时候,他喉咙也哑了,人也呆滞了。
没有后宫的皇帝竟然恐怖如斯!
这样旺盛的精力,要许多臣子车轮战才能顶住。
还没能赵佗缓过来,皇帝又带了工匠来,要按照赵佗所说的情况造出海的大船。
强势皇权之下,皇帝的喜好很快就会风靡全国。
一时间造船出海,成了贵族豪强争相模仿的新风尚,所费不计金银。
一年半的时间内,帝国在出海一事上支出颇高,而回报却微薄可怜。
时值皇帝四十五岁诞辰,各地都在准备贺寿贡品,其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讨皇帝欢喜。
当今皇帝不好美色,不饮美酒,寻常皇帝喜好沉溺的事情,他都不喜欢。
这么多年来,皇帝如果说有为外人所知且又与政事无关的喜好,就是看四境舆图,听异域故事——如今终于添了一条能让底下人有用武之地的,那便是支持秦人出海远航。
各式造型或精巧或新奇的船模,玉质金雕,自不必提。
更有组建了船队,要献给皇帝的。
就连皇太孙嬴祚领衔众皇孙准备的祝寿贺礼,都包含了一幅众人合力完成的远航船的画。
然而就在出海行船热度逐渐攀高的过程中,朝廷重臣的担忧也与日俱增。
先帝求长生的先例还未远去,难道今上也要重蹈覆辙了吗?
诞辰前一日,时年九十九岁的老丞相李斯,时隔三十年,上了《谏船事》的奏章。
李斯虽然年高,然而宝刀未老,文章一出手,便让皇帝掩卷三思。
皇帝沉默异常,将这封《谏船事》的奏章拢在袖中,是夜合衣安卧,都不曾搁下这奏章。
次晨,当皇帝再现于众臣面前时,第一句话便是,“叫萧何核对船事用度,按照标准削减,先供国内粮食与货物水运,至于远航…现在还不是时候”。
众臣都松了口气。
底下人为皇帝准备的各种“船”贺礼,也都悄悄收了起来。
帝国“船”热渐渐退了。
唯有赵佗对谈间听过皇帝的想法,私下问道:“陛下,南海的金子岛不找了么?”
“不找了。”胡亥微笑道。
“遍地黄金都不要了?”隔了二十年,赵佗还是逃不过被胡亥骗的命运。
“不要了。”
赵佗都觉得有点肉疼。
胡亥低声道:“朕已经回去过了。”
在枕着李斯谏书睡着的那一夜,心知此事不可行,怕是此生都难再见了。
那一夜的梦里,他回到了金子岛,见到岛上人安好,醒来后,便清明了帝心,斩断了私欲。
说是为了远航发现新大陆,为何不往东海去,不往北海去,偏偏要往南海去呢?
骗过天下人,也骗不过自己。
胡亥下旨,四十五岁寿辰从简办理。
而上了人生中最后一道谏书的李斯,则在百岁诞辰前一日,寿终正寝了。
整个咸阳都在期待着老丞相的百岁诞辰。
孰料,他就偏偏早走了那么一日。
众人都觉得遗憾,却又觉得理当如此,事事太过圆满,便不似人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
感谢一只两只三只芋圆、野田洋次郎的地雷。
晚安,明天见。


第 244 章

《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李由送走老父亲后也一病追随去了, 李氏族长落在了李由嫡长子李焰身上。李焰年方三十,曾任郡守,回朝中后又历任钦差大臣。皇帝恩遇, 赐李焰侯爵, 拣拔其为督查百官的御史大夫——而御史大夫之职, 历来是预备丞相呆的地方。
而左相的职位,暂时离开了李氏家族, 落在了陈平头上。
陈平作为丞相副手已经多年, 本就是按照丞相来储备培养的,如今上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陈平并无根基,这丞相做得更像是过度一番, 几年后再把相权还给李氏。
外事才清, 宫中却又爆出了大丑闻。
戚夫人与太子泩苟合有孕,诞下一子。
自太子妃鲁元病逝后,汉太王太后吕雉便久居咸阳, 亲自过问皇太孙与大公主身边事。
胡亥身为帝国唯一的首脑, 不得不为偌大的帝国做好备选计划。当然他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把皇权平缓得交到继承者手中。然而如果天不遂人愿, 他意外去世,当此之时,很可能就是吕雉扶持皇太孙直接上位。而皇太孙尚不足十五岁, 又与吕雉乃是血亲,很难说帝国下一步会滑向什么地方。
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足四十岁的时代,已经将近知天命之年的胡亥, 是该考虑身后事了。
出于制衡吕雉的考虑,胡亥放松了对太子泩的管制。
太子泩渐渐在重大场合露面,恢复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这自由让太子泩重振了精神——从他身边宫人接连有孕这一点可以看出来。
而此前汉王刘盈之死,却让一个人又活络了心思。
这人便是当日避难于太子妃宫中的戚夫人。
她的儿子如意也将近二十岁了,如今在咸阳书院东所读书,然而没有封地也没有家产,更看不清前程。
皇帝本就没有后宫,自太子妃死后,后宫更是形同虚设,只留了几个洒扫宫人。
这便给了戚夫人可趁之机。
同在宫中,太子泩渔色猎美,戚夫人心怀不轨。
戚夫人虽然不再年轻,然而熟透了的女人,徐娘半老,别有风情。
两人床笫之欢,倒是和谐默契,一发不可收拾。
服侍的宫人吓得要死,哪个都惹不起,更不敢捅破了,只求别闹出事来。
太子泩与戚夫人,说起来一个是大秦储君,一个是夫人,然而却都已经是政治上的边缘人,且都沉寂了十多载。不像御书房里的众皇孙。所以胡亥也并未特意派人盯着他俩。
如此一来,直到戚夫人诞下了皇孙,纸包不住火了,才闹到了皇帝跟前。
“杀了她!”汉太王太后吕雉寻到章台殿来,愤怒得敲着案几,嘶声道:“这戚夫人留不得!她的两个儿子也留不得!当日我的儿护着她的儿,如今我儿已死,她的儿却还活着!这贱婢不思悔改,又在我女儿亡故之际,勾引太子做下这等丑事!该诛!陛下所若执意要留着她,我的今日,便是陛下的来日!”
戚瑶这事儿做得的确太丑了。
胡亥虽然有意扶持太子泩,无奈太子泩不争气,自己给吕雉送了现成的把柄。
事已至此,戚夫人是留不得了。
而太子泩又恢复了闭门读书的日子。
心知难逃一死,戚夫人与长子如意相对而泣,叮嘱如意道:“从前咱们母子俩自生自灭,如今有了你这弟弟,那是正经的皇孙。陛下就算不留我,总会留他自己的孙子。以后靠着你弟弟,你也不至于没个下场。”
如意大哭,道:“娘你为何要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戚瑶叹气道:“可恨那太子泩,出了事儿一点也不顶用。”风波中,太子泩的毫无作为,显然与她以为的太子殿下相去甚远。
可惜陛下少来后宫,唯一被她撞上的一次,她还没走近被陛下看到,就已经被陛下身边的侍从驱走了。
戚瑶又道:“我死了之后,若是长公主来祭拜,你要拦着。”这说的是刘萤。
如意道:“为何?”
戚瑶泪湿鬓发,恍惚间想起年少光景,轻声道:“我不愿见她…”
忽忽半生已过,少时憧憬皆成空,受辱忍耻,无颜对旧友。
她这一辈子,原是一步错,步步错。
然而戚瑶多虑了。
戚夫人之死传到长公主刘萤耳中,不过只得了一声叹息。
如今的太子泩已是个志气消磨的中年人,只贪图那片刻欢愉,何曾想过后果。
事情闹到了皇帝面前,太子泩吓得心胆欲裂,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生怕皇帝问罪,吃不下、睡不着,旬月功夫就瘦了一圈,从大胖子变成了小胖子。
又私下托人传话给蒙南,言说万一他不好了,要蒙南照拂他的后事与张氏子嬴礼云云。
过了两三个月,皇帝始终没有传召他。只他身边的宫人统统换了新人。
太子泩松了口气,感到脖子上悬挂的利剑似乎撤走了——他却不明白,这是被彻底放弃了。
危机过后,太子泩又恢复了常态。
这夜,他小憩醒来,忽见点灯宫女,纤腰艳目,又似戚夫人,又似多年前的张氏。他不由分说,强拉了这宫女,往床上颠鸾倒凤去。
那宫女已放弃挣扎,待觉出不对,哭着看去,太子泩已轰然倒在锦被之上、没了呼吸。
太子泩将他的生命定格在了最舒爽的一刻,也将他的人格定格在了最卑下的一刻。
只太子泩与戚瑶留下的这个皇孙,排在太子泩这二年与众宫人所生的孩子之后,为嬴十二。
嬴十二始终未有姓名。
宫廷侯爵之间,都私下称这个孩子为“孽子”。
这名声传到皇长孙嬴礼耳中,倒叫他生出一丝亲近之心。
毕竟,在樊媛等人看来,他嬴礼也是“孽子”呐。
借着太子泩之死,吕雉鼓动众臣,要求已满十五岁的嬴祚入预政,学习如何治理这庞大复杂的帝国。与此同时,皇太孙的几个哥哥,是该各就封地,还是出宫建府呢?
问题抛到了胡亥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完结中…
非常感谢畸形的理性大佬的浅水炸弹!


第 245 章

《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即使没有吕雉煽动群臣提出来,胡亥也会让皇太孙嬴祚入预政了。
至于长于皇太孙嬴祚的三位皇孙, 则仍养在宫中, 待大婚后出宫建府。
本朝制,断绝了皇子各据封国的可能。
吕雉松了口气。
皇太孙嬴祚占据嫡长大义, 功课上敏而好学, 待良臣尊而重之,理政事不嫌繁累, 甫入预政,便得众人交口称赞。
胡亥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再养出个太子泩来。
嬴祚早已在祭拜母亲鲁元时, 便于陵墓前暗暗起誓, 断然不会做似父亲那等储君。
却不知道他的父亲太子泩, 在年少时, 也曾是个聪慧的孩子,也曾被众人寄予厚望。
如今皇帝以农桑为首政, 又下令田租减半, 由十五税一降到了三十税一。自此以后, 这一农税成为大秦定制。天下无战事,次年, 皇帝又下令推迟男子服徭役的年龄三年,并缩短服役的时间。
在胡亥治理下的大秦帝国, 律令上轻刑慎罚, 文化上收集天下藏书、在各郡县开设蒙学,思想上推进大一统理念,外交上与南匈奴、乌桓开通互市。一时间百姓殷昌, 风移俗易,眼看着便是太平治世。
岁冬,大夜宴。
宴上,赵乾低声汇报,“陛下,张良走了。”
“朕知道了。”胡亥低叹一声。
前番张良主动向皇太孙求肯,道已无再可教导皇孙之处,幽囚二十年,愿得出外一观。嬴祚不忍,再度求到皇帝面前。
这一次,胡亥没有驳回。
而张良重返阔别二十年的社会中,见人人习隶书,诵秦书,无人再忆齐楚韩、无人再思燕赵魏。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而他被抛在了原地。
忆往昔,他张良弟死不葬,散尽千金,博浪沙刺秦,声动天下,豪情壮志好男儿。到如今,衣衫单薄伶仃人,故国不在,连故国文字已无人诵识。他的国,彻底亡了。
张良黯然心灰。
好不容易求来恩旨,可以自由出入了,然而张良却只外出过这一次,便称病不出,只镇日在园中行道引辟谷之术。
今日晨起,仆从入内室,却不见张良踪影,只在案上寻到一张字条,上书“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
赵乾低声道:“他出咸阳往南边去了,要追回来么?”
“由他去。”胡亥淡声道。
嬴祚就坐在近旁,得知这侧消息,不禁有些失魂落魄。
老师就这样离开了吗?像所有曾对他有所照拂的人一样。
仿佛在此刻,嬴祚才明白了幼年为张良求肯时,皇帝所说的那句话。
“朕有什么不能赦免?是他自己过不去。”
好在不只又让人怅然的消息,也有好消息。
二十年来,项羽始终没有降秦。
但是当日胡亥送去的项氏子已经长大了。
如今项羽重病卧榻,在胡亥锲而不舍的邀请下,终于让儿子项辉走出了夏临渊的后院,走向了皇帝的朝堂。
项羽不会降秦,但是自他而下,子子孙孙都无法再逆着天下大势、独立于大秦之外了。
这时赵高上前祝酒,笑道:“臣没有旁的献礼,只是从书院中发现了好文章,愿奉与陛下赏阅。”
看时,却见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子虚赋》,借楚国子虚先生之口,答齐王之问,极言楚国之广大丰饶,以至云梦不过是其后花园小小一角。而乌有先生不服,以齐之名川大海、异方殊类,傲视子虚。通篇赋辞,尽显大国风采、帝王气象,很适合在这样的大宴会上捧出来献给皇帝。
更不必提其文辞精彩,有如“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丹青赭垩,雌黄白坿,锡碧金银,众色炫耀,照烂龙鳞”等语。
胡亥笑道:“做赋之人何在?”
赵高笑道:“此人名唤司马相如,是咸阳书院的学生,因文章精彩,臣今日带他赴宴,如今在底下候着呢。”
一时司马相如近前来,正忐忑激动,难以自抑,就听上首皇帝问道:“你妻子可是卓文君?”
司马相如一愣,道:“学生妻室乃是王氏。”
胡亥也是一愣,又问了几句。
原来这司马相如家境贫寒,却有才学,得当地县令青眼,将女儿许配给了他。于是司马相如也得了资助,如此才入咸阳,就读书院,因文章被引荐于皇帝面前。
历史上的卓文君原是大铁商卓王孙的女儿,朝廷早已将盐铁管营,卓王孙没做成大铁商,也没有宴请文士,女儿卓文君便也没有听到司马相如的琴音。
胡亥嘉赏了司马相如的文章,赐予他中郎将的职位,勉励几句,让他下去了。
一旁刘萤见皇帝神色恍惚,问道:“可是这人有什么不妥?”
“那倒没有。”胡亥叹道:“只是朕从前读过一则故事,里面的人也叫司马相如,有一位才学惊艳的妻子名叫卓文君…”
于是把文君夜奔、当垆卖酒,后来司马相如得皇帝赏识,想要纳妾,文君作《白头吟》、又作《诀别诗》,挽回了司马相如心意的故事讲了一遍。
众人都听得神往。
刘萤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卓文君真是写尽□□。这样好的故事,臣也想寻来看看。”
不防一旁“呸”的一声,却是李婧恼了。
“这算什么好故事?”李婧冷笑道:“那司马相如好不要脸,没钱就听妻子的,故意回妻子娘家去卖酒做活,羞辱卓文君的家人,叫她父亲不得不出钱认下他,等发达了又想着纳妾,什么玩意儿!”又道:“这卓文君若真为了情郎不要家人,何必又回去要钱?丈夫老了要纳妾,早有前因!若不是看她最后还算有几分气性,我连她一块骂!”
众人都笑了。
刘萤亲自斟酒,端给李婧,笑道:“尝尝这西域来的蒲桃酒——不过是一则故事,也值得你大动肝火?”
李婧自饮了酒,犹自忿忿然,又觉殿内燥热,便避了出去。
胡亥无奈一笑,由她去了。
李婧出殿,坐在阶前,抱膝望着一轮冷月,忽听有笛声隐隐、渐响渐近,低头一望,却见蒙盐自墙边转过来。
两人目光相触,彼此都是一愣。
蒙盐道:“你怎得出来了?”走近几步,看得真切,才又道:“怎得哭了?”
李婧抹去脸上泪痕,道:“想起我父亲了。”
蒙盐挨着她坐下来。
两人默默看了一会儿月亮,宴终便也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感谢风中摸鱼莫知之、爱吃火锅王局长、贝壳的地雷。


第 6246 章

《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眨眼之间, 皇孙辈也都到了嫁娶之时。
“嫣儿, 你看拓曼如何?”
面对皇帝的问话, 已经十七岁的嬴嫣当然明白背后的意思。
“拓曼?”嬴嫣皱起小脸, 道:“我们一同长大。他就像亲弟弟一样。皇爷爷,您该不会是想要我嫁给他?他可是要回南匈奴去的,我可不要去胡地——我要留在咸阳陪着您!”
胡亥虽然动念,却也深知嬴嫣的直脾气, 不适合做两国之间的枢纽, 于是笑道:“那嫣儿喜欢什么样的?皇爷爷把符合条件的都找来,全凭你挑。”
嬴嫣歪头想了想, 忽然颊上飞红, 小声道:“我看冯讷那样的呆子就挺好…”话音未落, 便跑开了。
冯讷乃是冯劫嫡孙, 曾为嬴祚伴读,比嬴嫣年长五六岁, 倒也相宜。
胡亥望着嬴嫣跑远的背影, 不禁失笑, 不知不觉间, 连嫣儿都已思嫁——他可不就老了么?
而刘萤另择秦地良家子卫氏嫁予拓曼。
嬴礼、嬴祺与嬴祯三人,也都娶良家子为妻,成亲后出宫建府,在朝廷上领了一方差事。
独有皇太孙嬴祚,因身份贵重,妻族也要匹敌, 耽搁了二年,才在皇帝与汉太王太后的共同意见下,先后纳了吕氏女与李焰的女儿为美人,这才娶了叔孙通的女儿为太孙妃。
胡亥五十岁这年,东巡天下,皇长孙等伴驾,皇太孙坐镇咸阳。胡亥所过之处,见其民富庶,郡县仓廪蓄积甚丰,至于红腐不能食。待到返回咸阳,见皇太孙嬴祚所理政务,无一疏漏谬误之处,胡亥大感安慰。
汉太王太后吕雉眼见皇太孙地位稳固,也渐渐放心,送嬴嫣嫁予冯讷后,于是年八月病故,时年六十又一岁。
同年,拓曼归胡,刘萤不顾皇帝挽留、执意同行,携带大量中原工匠、书籍等物。
行了三个月,抵达茫茫大草原,拓曼四顾茫然。
虽然长了胡人的样子,但是拓曼自幼学秦语,诵黄老之说、孔孟之道,在思想上却已经全然是个秦人。
说来胡地是他的家乡,然而走入其中,却觉得这才是异域。
而南匈奴牧民们的生活,距离秦人,还有几十年都追赶不上的差距。
但那又怎么样?这是属于他的王国!
回望大秦关隘,拓曼对母亲与妻子道:“你们放心,待我治理好南匈奴,再陪你们回大秦看看。”
刘萤咳嗽道:“治理好一方土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又正色道:“拓曼,你答应母亲,只要陛下在位,你绝对不行叛离之举。”
刘萤很清楚,至少十年之内,儿子拓曼绝不是皇帝的对手。
“母亲何出此言?”拓曼不肯承认,转换了话题。
刘萤唯有一声叹息。
后来,胡亥临死前想来,在他五十岁至六十五岁的这十五年,是他人生的黄金时期,也是整个大秦的黄金时期。
彼时内外太平,宇内富庶,赋入盈羡,政坛稳定,而民间诈伪未萌,讦争未起。相邻的西域小国与东北相邻的小国,都纷纷来归附。
只可惜,他没有在恰当的时候死去。
他多活了十年。
生命中的最后十年,富庶后的大秦开始走向腐化。商贾既多,土地兼并,光复初期五千户的列侯已经很大了,如今随着代代繁衍,竟有至于三万户的侯爵。地方豪强托荫于朝中大员,成为朝廷整肃政策的一大阻力。杂业致富者颇多,唯种田人最苦。随着富人增多,奢华之风渐行,而民风不再淳朴。
胡亥虽颁布禁奢政令,然而于现状并无改变。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他这个皇帝迟迟不死,皇太孙却已经年过三十、开始老去。
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足四十岁的时代,皇太孙开始着急了——或者说,皇太孙背后的利益集团开始着急了。
在这当口,皇太孙嬴祚做了两件不甚妥当的事情,成为了导火|索。
其一,是皇太孙嬴祚举办了是否应该将盐铁官营放开的大辩论。昔日主持新政的桑不俊孙子桑弘羊出席了讨论会,与会的还有来自各郡县的数百名贤良。这场大辩论持续了三个月,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反倒把矛盾激发到台面上来了。当然也不是没有成效——至少皇太孙殿下的贤名,是天下皆知了。
其二,是叔孙通族人在家乡侵吞农人良田,被告发之后,案件上呈到皇太孙处,嬴祚为了师道尊严,也为了他自己的体面,将此事压下不发,只私下责令太孙妃族人从速处理此事。而其族人阳奉阴违,继续鱼肉乡里,直到被爆到了皇帝御案之前。
第二件事自不必提。
这第一件事情,盐铁官营的权力一旦放开,立时就会为大地主、大工商所垄断。能鼓动这几百贤良打着“朝廷不该与民争利”的旗号来费口舌,背后便是这些人在出力。而皇太孙主持这等会议,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兴许是为了贤名与所谓的民心,不愿明白。
皇帝与皇太孙之间的争端渐露端倪。
就像是天上只能有一颗太阳,人间也容不下两个皇帝。
蒙盐与李婧相约来与胡亥辞行,言说要去云游天下。
胡亥不舍,挽留道:“你们也要舍朕而去了吗?”
蒙盐不语。
李婧却是快言快语道:“陛下,我们若再留下去,恐怕便死在这里了。皇太孙殿下的人几次来尚造司请我的两个徒弟,又往军中去寻蒙南——他们倒是还不敢直接来找我们。”
胡亥惊怒道:“嬴祚这是想干什么?”
李婧道:“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么?做了三十年的皇太孙,如今该他做皇帝了。您要是愿意,就退居太上皇。若是不愿意,何不早做决断?”
在李婧与蒙盐离开咸阳后,胡亥辗转反侧了整整三日,查证李婧所言不虚,得知太孙的确图谋提前上位一事。
仿佛是突如其来,胡亥派卫尉逮捕了皇太孙,软禁于当日太子泩闭门读书处,同时颁布了废皇太孙的诏书。
这道诏书一下,在朝堂上激起轩然大波,过半重臣联名上书,请复立皇太孙。
直到此刻,胡亥才意识到,皇太孙集团的势力已经有多么庞大。当初他为了扶持刚成年的皇太孙,亲手递交过去的权力,连同这些年来主动集附在皇太孙身边的利益集团,大到了叫他这个皇帝心惊肉跳的地步。
虽有“皇太孙私下问朕医案,其心当诛”“隐匿妻族罪行”“以万民之利益,博己身贤名”等罪状写在废诏中,然而这些都抵不过“皇太孙”这三个字。
若废了皇太孙,更当立谁?
这个当口,不管立谁,都无法服众。
一时间,占了“长”字的皇长孙嬴礼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然而如果说支持皇太孙的臣子有九十九个人,那么支持嬴礼的只得剩下那一个里面的半个。
嬴嫣为皇太孙四处奔走,百官联名上书,民间编了歌谣。
就连远在南匈奴的拓曼也上书,极赞皇太孙人品贵重,除皇太孙外,无人能继承大统。
沸反盈天了大半年,胡亥复立嬴祚为皇太孙。
太孙党大获全胜。
作者有话要说:大秦腐化这一段,如果详写,太像是借古讽今了,因人性自古不变,历史也不过是代代重复;既非此文主旨,又恐有碍和谐,便不过多展开了。
完结。


完完结章

《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冬寒大雪, 才四更时分,皇长孙府邸内便亮起了灯火。
王美人服侍嬴礼穿衣, 柔声低语道:“妾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嬴礼想着老皇帝的病体, 谋算着今日要上报的政务,只漫应道:“什么梦?”
“妾梦见有青日入怀。”
“唔…”嬴礼慢了半拍醒过味来,“梦日入怀?”
王美人似乎有些羞涩, 低头道:“这梦是不是很奇怪?”
“不,不奇怪,好得很。”嬴礼顿了顿,沉声道:“不过,你不要对外说。”
“妾听殿下的。”
嬴礼整了整衣冠, 又道:“今日若是西所的赵先生来, 务必叫家令隆重款待。赵先生贫寒出身, 最受不得冷落。”
王美人一一应了, 遥送嬴礼离开。
这王美人名叫王娡, 父亲倒普通, 母亲臧儿却出身不凡, 乃是当初西楚霸王所封十八路诸侯中燕王的孙女。后来燕王倾覆, 臧儿流落民间, 嫁与平民。这王娡便是臧儿的女儿,原在民间已嫁了人家,生了一个女儿叫金俗。因臧儿请人算命,算出两个女儿是大贵之兆,会诞下天子, 于是强夺已嫁的王娡回来,千方百计送入了皇长孙府邸。
王娡果然颇得嬴礼喜爱。
她想到被抛在民间的女儿,抚了抚小腹,不知何时才能怀上殿下的孩子。
嬴礼顶风冒雪赶往章台殿。
自九年前,皇帝一废皇太孙、复立皇太孙,又在极短的时间内二废皇太孙后,帝国下一任继承人便一直未有定论。
当初嬴祚复立,朝中重臣都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嬴祚之危,危如累卵。
有这一废一立,皇帝与嬴祚已经是一个笼子里的两头老虎,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皇帝老辣权重,嬴祚只声势浩大,却没有兵权,被二废实乃意料之中的下场。
如今嬴祚被高墙圈禁,废太孙的势力碍于老皇帝的镇压,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老皇帝的身体…
章台殿前,赵乾正拢着手守着,见皇长孙起早来了,忙低声道:“殿下仔细,一早长公主在南匈奴病逝的消息就传来了,陛下心绪不好。”
嬴礼心中咯噔一下,与赵乾对视一眼,道:“多谢。”
殿内,胡亥左手捏着那一页薄薄的丧报,中风麻痹的右手垂在身侧。
他已垂垂老矣,旧友一个接一个先他而去。
见嬴礼入内,胡亥勉力支撑,听他汇报了太原郡贪腐一案,又气又怒,道:“授意侵占民田的竟然是崔茂子孙吗?朝中包庇的竟然是李焰吗?”
“陛下息怒。”
胡亥喘过一口气来,道:“这件事且压一压,待你以后去办。”
嬴礼一颗心狂跳,陛下这话隐有托付之意,然而他不敢细问,只含糊应着。
胡亥疲惫摆手,示意嬴礼下去,又召见了夏临渊。
两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相对而坐。
胡亥把刘萤的讣告推给夏临渊看,又问道:“外面看嬴礼如何?”
夏临渊道:“皇长孙礼贤下士,唯才是举,身边多为寒门贤士。若寻常交际,常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理政事呢?”
“使臣下如临深渊,如趋烈焰。处事…”夏临渊斟酌着用词,“…果决。”
果决,是“狠”的美化说法。
胡亥低头,看窝在自己膝上睡觉的二郎神五世,忽然笑道:“还记得吗?当初你为朕配毒酒,要杀赵高。”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他刚来到大秦的时候。
夏临渊也笑起来,道:“臣还记得钻狗洞回来见您…”
胡亥笑声转悲,“嗬嗬,哪里要你去杀呢?”
人自有光阴去杀。
赵高业已作古多年。
此后半月,皇帝接连密见咸阳军马统帅蒙南、郎中令尉敏与戍边大将苏离等人。
都知道皇帝时日无多,咸阳的冬沉闷而又诡谲。
大雪夜,胡亥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弥留之际,他传召了皇长孙嬴礼,在赵乾、陈平、蒙南与尉敏的见证下,将象征着皇权的玉玺交到了嬴礼手中。
他渐渐合上了眼睛,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感到颈窝一团暖,该是二郎神五世想要唤醒他。
临死前片刻的澄明中,他望向章台殿的窗下,在那里,他曾在孩子们簇拥下,教他们背了人生中第一首诗。
他这一生,算做了一个好皇帝吗?
不知道。
然而他的确负了太多人——韩信、刘萤、蒙盐、李婧、李甲、尉阿撩、夏临渊…还有当初那个想要留他在岛上的可爱小姑娘…太多太多人了…他只能辜负。
不去想了,是非功过便由后人评说罢。
他感到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躺在水库底下那般冷。
如果这次醒来,还能望见公元前209年的太阳,那该有多好。
皇帝驾崩。
嬴礼手握玉玺,有蒙南与尉敏辅佐,尽掌咸阳内外兵权。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要蒙南带兵,诛杀废太孙与其余党;尉敏领兵防守禁宫;而苏离领兵北上,防范南匈奴的异动。
三位将军领命而出。
嬴礼焦躁得踱步,直到深夜时分,才见蒙南归来。
“陛下,废太孙与其余党尽皆伏诛。左右相府已重兵把守。公主自撞刀刃而亡。”
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经老皇帝无法下手处理的,新君却毫无顾忌。
“好。”嬴礼简洁道,没有流露不合时宜的喜意。
他放松下来,才望向榻上已没了呼吸的老皇帝。
想到老皇帝再也不能起身圈点他的字,嬴礼感到一阵酸涩,那是属于普通人的亲情。
然而这酸涩的情绪也只是刹那之间罢了。
很快,想到这偌大帝国,将按照他的意志运作,嬴礼便感到不能自抑的激动。
打压贵族,剪除豪强,理清吏治,广纳贤才…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赵乾上前,道:“陛下,该给先帝定谥号?”
嬴礼定定神,赞许得看他一眼,道:“的确如此。我…”他顿了顿,改口道:“朕…朕如今骤失至亲,悲伤得神志糊涂,不能为之拟定,还请诸君帮衬…”
新君与臣子们在老皇帝榻边,细细商议要为先帝的一生做怎样的评定。
夜色越来越深,而明日,这大秦的万里江山之上,新的太阳又将升起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青色兔子有话说:
本来感言是要昨天放的,但是完结章码完,体力精神双透支,我就先睡了一天。
很遗憾通知大家,我已经决定离开晋江。
《朕的大秦要亡了》与大家度过的半年时光非常愉快,但是我没得选择,必须要离开了。方便的话请给《大秦》五星好评+灌溉营养液!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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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番外
浮沉在绿色天地间, 胡亥又望见了那执紫鞭的绿衣小姑娘。
“终你一生,大秦未亡。”她评点道:“有惊无险,任务完成。但是此前你失败了两次, 所以还有两个惩罚副本。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儿,意味着你还能继续活下去, 不是么?”
胡亥混沌中点头。
生存欲是根植在人类本能中的。
当生命燃烧到了尽头, 他唯一想的,与世间所有人一样,便是活下去。
“鉴于你在大秦的十足努力,我可以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在新世界的人生, 你想要什么?”
胡亥在一片纷杂的思绪中抓住了离他最近的, “亲情…”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是国泰民安,不是伉俪情深, 他最想要的, 是平常人家的温暖亲情, 让他有活着的实感。
绿衣小姑娘挑了挑眉毛, “有趣。”
她手中紫鞭一扬, 绿色天地归于虚无。
当胡亥睁开眼睛,发现他躺在咸安宫中,成了被废掉又复立,且正面临第二次被废的清太子胤礽。
胡亥躺在床上,缓缓接受来自原胤礽的记忆, 还有原主的狂躁、愤恨、不安。
惊才绝艳的皇太子,自幼聪慧好学, 文韬武略、不负众望,青年数次监国听政、无一疏漏,然而皇帝的长久在位,兄弟们开府理政、各立门庭,长期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最终毁了那传教士记载中完美的皇太子。
如今已是康熙五十年,户部尚书沈天生等串通户部员外郎伊尔赛等,于湖滩河朔事例额外多索银两一案已经告发,皇太子胤礽策划逼康熙尽早让位的计划已为皇帝所知。
康熙怒不可遏。
二废随时可能发生。
胡亥按住发涨的额角——这就是满足他要求的人生?亲情?
他坐起身来,感受着这具四十七岁身躯的健康与活力——与曾经已经老迈的他相比。
不管如何,生命是应当珍惜的。
“殿下…”太子妃石氏走进来,“您身体好些了吗?”
太子妃石氏,出身瓜尔佳氏族,毓质名门,贤孝宽和,自幼与胤礽结为夫妇,育有一女。
胡亥坐起身来,内心苦笑,总算不是鳏夫了。
他目视石氏走来,总觉眼前的女人举动间有股熟悉的柔婉之意。
算了,他对女人又知道什么呢?也许淑女都是如此。
胡亥发现太子妃石氏的异常,是在书房撞见石氏也在搜寻秦朝历史书籍时。
石氏显然没料到病中的皇太子会忽然驾临书房,慌乱中还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秦史》。
胡亥夺过她手中书,见上面摊开的一页,正是秦二世而亡的记载,与未经他改变的历史一般无二。他内心恍惚,却见石氏更是惊惧。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或许…”
胡亥与刘萤相认了。
有了刘萤穿成太子妃石氏的例子在,胡亥暗中以秦时密事相诱,最终集齐了所有自秦时而来的人士。
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是夏临渊,大学士张廷玉是冯劫之孙冯讷,大学士马齐是李由之孙李焰,步兵统领隆科多是蒙盐,四川巡抚年羹尧是李甲,还有正出使土尔扈特部的图里琛乃是尉阿撩的族侄尉敏。
就中最出人意料的乃是隆科多(蒙盐)的宠妾李四儿——竟然是李婧。
私下一对,原来大秦二世驾崩后,这些人原是在哭陵,不知怎得一阵邪风刮来,再睁眼时,便来到了这盛世清朝。
在胡亥之前已死的人,如李斯赵高尉阿撩,并不能死而复生。
所谓“清穿不造反,菊花套电钻”,更何况二废就在眼前,胡亥决不能耽搁,来不及叙旧,趁着这些人对他秦二世的敬畏忠心犹在,要立时举事,登基为帝。
直到隆科多(蒙盐)带兵血洗紫禁城,利刃刺入康熙的喉咙,后者都没想明白——他一手拣拔上来的人,累世累族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怎么会反叛?又怎么会成了太子胤礽的人?
绿色天地中,虚影小天使绕着满面愁容的绿衣小姑娘叽叽喳喳道:“不得了啦!胡亥直接带人造反了!这个副本还怎么玩?”
“这个人天生帝王啊,本来我们设置的,他接受了原主记忆,总会对康熙有几分父子之情,最多把他奉为太上皇,这样才有下面的关卡…”
“这个人通关能力太逆天啦。本来我们设置的,群穿过去的几个人都会因为私心反叛的,可是胡亥太变态啦,冯讷李焰都没来得及生出反叛之心,就上了他的贼船。”
“就是就是,下次不能群穿啦!”
“还有还有,下次满足他的愿望,不要留填空题——要‘亲情’,我们的副本里,哪个有亲情哟?还是给他做选择题吧。”
绿衣小姑娘头疼得蹲下来,“哎,这个胡亥真的好难搞呀。”
在大清登基为帝的当日,胡亥回到了系统空间中。
这次绿衣小姑娘给了他许多选项,“你的第二个惩罚副本,可以选一个你的要求。”
在诸多选项中,胡亥毫不犹豫得选了最后一项,“愿无生于帝王家。”
好嘛,这次的确不是帝王家了。
作为一个两岁的小男孩,胡亥从周围人口中得知,如今是东汉献帝中平六年,而他的父亲曹操,正在陈留郡的己吾募兵,为起兵讨伐董卓做准备。
终曹操一生,他都没有称帝。
所以这一世的身份,的确没有生在帝王家。
可是…妈的,有什么区别吗?
然而还是那句话,能活着就该珍惜。
胡亥以“曹丕”的名字,再一次活下去。
但是慢慢的,他发现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已经六岁的胡亥,押着两个弟弟——四岁的曹彰与两岁的曹植喝牛乳。
没办法,虽然他们的父亲文武双全,气势不凡,但是并不能改变曹操是个矮子的事实。
胡亥几辈子都没做过矮子,这辈子也不想做矮子,连带着也不想让众弟弟们做矮子。
曹彰与曹植与他一样,都是卞氏所出。
所以他仨是真正的亲兄弟。
现在,两个弟弟喝完了牛乳,嘴角还沾着一缕白。
胡亥对着曹彰拉开了弓箭。
时下兵荒马乱,曹操认为应该让孩子们学武艺。
所以去岁,曹操亲自教才五岁的曹丕学射箭。直到琅琊国曹氏血案,曹丕的祖父及曹家十几口人在琅琊国地界被一夜灭门,而罪魁祸首锁定在徐州刺史陶谦身上。夏侯淳与曹仁已领兵前去抵御来进犯的陶谦,而昨日,曹操亲自领兵,自济阴郡南下,要直捣陶谦的大本营郯县。
离开甄城前,曹操交待卞夫人,“若我一去不回,你就带着孩子们去陈留郡投奔张邈去!”
如今,“孩子们”当中,胡亥对着大弟曹彰拉满了弓箭,眯眼瞄准,道:“前阵子,你在父亲面前,要我七步作诗,那是什么意思?”
曹彰舔着嘴边甘甜的牛乳,僵在原地。
一旁才两岁的曹植蹲下去,悄咪咪想要滚走。
绿色天地间,虚影小天使们一片哀嚎之声,绕着绿衣小姑娘叫嚷道:“惨啦惨啦!胡亥发现弟弟们是重生的啦!”
某位小天使弱弱道:“…剧情线甚至都还没发展到甄宓上线,胡亥发现她与金子岛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绿衣小姑娘摔了鞭子,怒道:“这还怎么玩嘛!”
(情人节番外,博君一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