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亲我?”
“又不是没亲过你。”梁霄轻描淡写,“起床了,吃过早饭我们要去狄雅那边看看。”
早饭是豆沙馅的大包子和豆沙馅的面包,看来酒店里是真的没有新鲜的食材了,但比起在大楼里只能吃干粮来说,海百合觉得这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的是,有这样想法的显然只是她一个,餐厅里的气氛已经有点糟糕了,有个妈妈问服务生有没有牛奶,服务生说没有,他们的鲜奶也是每天早晨新鲜送过来的。
问咖啡,咖啡也没有,果汁只有罐装的,唯一可以提供的只有果酱,更重要的是,每个人只有一个包子和一个面包,这样的情况让客人们感到不安,断粮的利刃悬挂在头顶,好像随时会斩断脖子,有人想多拿两个,但被服务生坚定地拒绝了。
海百合一手拿包子一手拿面包,各咬了一口后客观评价:“这里的厨师还是蛮用心的,虽然都是面粉和豆沙馅,不过味道不错。”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有个女孩在抱怨:“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和食堂一样难吃,本来是听说他们这里的自助有龙虾才来的。”
“兰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于小彤安慰了姚兰一句,看了看旁边食难下咽的丁香,小声问,“丁香?你没胃口吗?”
“嗯。”丁香低着头,不敢和任何一个人有眼神接触,可纵使如此,她也觉得如坐针毡,好像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她。
“是不是因为她不检点?”
“苍蝇不叮无缝蛋,她自己也有错。”
“现在的小姑娘哦,太不自爱了。”
丁香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头埋到胸腔里去。
头低得太低,海百合不经意一瞥看见了她脖子上的掐痕,她用敏锐的目光把她全身扫视了一遍,毛衣、牛仔裤、球鞋、马尾辫,非常典型的学生打扮,素颜,黑框眼镜,从衣服的质料来看,家境应该很普通,而且衣服款式都较为保守。
“丁香,这个给你。”旁边坐着的一个男生给她递了一盒牛奶。
可丁香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不但甩开了他,还惊慌失措地后退,差点被椅子绊倒在地。
说是差点,因为坐在她旁边的海百合眼疾手快搂住了她的腰,来了一个英雄救美:“当心啊。”
海百合能感觉到她碰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浑身颤抖了一下,看见是个女孩子才放松下来,嗫嚅着道谢:“谢、谢谢你。”
“没关系。”海百合扫了一眼,发现她衣领下面还有红痕,是她熟悉的痕迹。
于小彤想去扶她:“丁香你没事吧?”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不吃了。”她低头小声说完,快步走出了餐厅。
海百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于小彤,又看了看那边低着头玩手机的姚兰,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轻轻叹了口气,每次穿越都把人性最恶的那一面放大给她看,长此以往,她都要怀疑人生了。
第70章 致命病毒8
去别墅区的路上,海百合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梁霄,他沉默着,心想,原本以为离开这里但却能记得是好事,他可以知道更多的线索,但换一个角度想想,不记得才是好事。
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人可能经历的噩梦或许是从前人生的总和,只有忘记,才能更好地在现实世界里活下去。
“在这里不能报警,她看起来也是那种软弱的性格,不会反抗,就怕这只是个开始,”海百合喃喃说,“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吧。”
梁霄下意识地牵住了她的手,海百合看了看,发现不远处就是别墅区了,她心里有点憋屈:“演戏的时候才想到我,我觉得我答应你太亏了。”
“嗯?”梁霄回过神来才发现到了,他想说什么,但又全都咽了回去。
到田今家的时候,白雯雯也在,他们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事,梁霄略有意外:“是有什么事儿吗?”
“陈老先生夫妻一直没出门。”白雯雯皱着眉,“这不大正常,我想去看看,田姐劝我不要去。”
田今点点头:“昨天我一直记挂着巧巧的事,也没怎么注意外面,但现在想想,是有点不正常,我好像…半夜听到过惨叫声。”
“那边传来的?”
“记不清了,反正好像…有过那么一声。”
这里的别墅区一共规划了三期,一期是最邻近照月湖的别墅区,一共有十八栋别墅,据说只卖了十五栋,还有三栋风景极佳的始终没有卖。
二期距离照月湖就有点远了,三期干脆就是高层了,现在二期的别墅还剩下一点绿化没弄好,三期刚刚动工。
一期的十五栋别墅里,也不是天天有人住在这里的,毕竟去市区来回要耗费不少时间,大多数是周末的时候才来度假。
白雯雯和陈老夫妇是常住,因此两家人十分熟悉,两位老人两天不见踪影,她总是有点担心。
狄雅想了想,劝道:“田姐,现在情况古里古怪的,能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也不错,也好早作打算。”
“是的,我们那里昨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梁霄简单地把王家母子的事情说了一遍,“他的妻子和孩子的尸体不知所踪,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染了,如果这里还有别的住户,也该提醒一声。”
田今被说服了。
狄雅看出了她的担忧:“田姐,我留下来帮你看着巧巧。”
她和白雯雯都是这里的业主,由她们出面会更好,梁霄就点了点海百合:“你和狄雅留在这里照顾孩子吧。”
海百合:“…我想和你在一块儿。”我也想去看热闹啊!!!不要丢下我!
梁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话。”
“好吧。”海百合怏怏不乐。
他们四个人出去了,狄雅在哄着田巧:“巧巧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我想喝牛奶。”田巧软软地说。
狄雅笑了笑,拿了一盒牛奶出来倒进玻璃杯里:“姨姨帮你去热一热,热牛奶喝进去才舒服。”
“谢谢姨姨。”田巧非常懂事。
狄雅拿着牛奶去敲隔壁别墅的门,海百合又后知后觉,敢情刚才去看情况只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把白雯雯和田今支开,让狄雅去打探消息。
这个究竟是他们什么时候打算好的?她和梁霄就没分开过,也没见他们商量啊!还是狄雅的临场发挥?
就在海百合脑补的时候,狄雅已经敲开了白家别墅的门:“你好,能借用一下你们的微波炉吗?”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个人低沉的嗓音。
狄雅推门进去,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给自己开门的人,他戴着一个巨大的口罩:“微波炉在厨房里。”
“谢谢。”狄雅彬彬有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把玻璃杯放进了微波炉,定了时间。
加热期间,仿佛有点尴尬似的,她没话找话:“雯雯说你感冒了…没事吧?”
“没事。”他的视线扫过她的全身,狄雅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似的,尴尬地转过了身,没有再说话。
加热完毕,她捧着牛奶又道了次谢:“谢谢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匆匆走回了田家别墅。
乌鸦的形象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亚裔,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型修长,右边眉毛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战意。
田巧喝了牛奶又睡着了,她的体温有些反复,现在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哄睡了田巧,她发现海百合一直站在窗边。
“分开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狄雅笑话她,“很快就回来了。”
海百合:“…你过来看那只鸟。”她指着的就是白雯雯家别墅房顶上的一只麻雀,它偶尔展开翅膀的时候可以看见下面有一粒粒的小红点,但暂时还没有布满全身,而麻雀看起来也只是精神不济的样子。
就比如现在,它扑腾了一下翅膀,飞了不到一米,就突然一头栽倒在草丛里,早已虎视眈眈的肥猫看准机会,一爪子拍死了它,乐颠颠地叼起了死麻雀窜进了草丛里。
狄雅一怔:“这只猫是布偶,宠物猫吧?”
海百合看见它往后面的一栋别墅去了,有点犹豫:“我去看看?”
狄雅点点头:“当心。”
海百合从窗户里爬出去,跟上了那只猫。
它没走多远,目的地就是附近的一栋别墅,海百合从草丛里钻出去,正想敲门,突然发现窗户开着,一个挺耳熟的声音说:“一会儿你们把人埋我后院里,没人敢来搜我别墅。”
把人埋了??海百合瞬间蹲下,偷偷探头往里看。
客厅里乱七八糟的,有翻倒的酒杯,洒落的红酒渍,不知道哪个女孩的内衣,还有食物的残渣,满地狼藉,一看就知道是个非常疯狂的趴。
而坐在最中间说话的的确是个熟人,就是那天被她吓唬了一次的闵少,他手边放着一把手枪,脚边散落一地的烟头。
对面的窗边,倒着一具尸体,玻璃渣碎了一地,海百合辨认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个人有点像昨天失踪的王锐。
难道是闯进人家家里的时候被杀了?这种擅闯民宅被击毙国内算不算正当防卫?噢,肯定不算,国内禁枪。
就在海百合发散思维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白雯雯的声音:“您好,有人在家吗?”
闵少示意所有人噤声:“谁?”
“我也是这里的业主,有些事情想问一下。”
闵少犹豫了一下,握着枪走过去把门细开一条缝:“有什么事?”
“您这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吗?”白雯雯委婉地询问,指的自然是有没有被传染的人,他们刚才已经去过陈老夫妇家,他们夫妻连带着那只哈士奇都惨死在家中,一推开门就能看到苍蝇乱飞。
但闵少显然是误会了,他眯了眯眼睛:“异常情况…是什么意思?”他调整了枪的位置,把枪口悄悄对准了白雯雯。
白雯雯看不见,但海百合看得清清楚楚,她正在想该如何示警,那只布偶猫突然出现,两只后腿踩到了她的脑袋一蹬,海百合吃痛摔倒在地,不可避免发出了响动。
闵少紧绷的神经到了临界点,一听旁边有声音,还以为有人偷袭,二话不说立刻朝窗边开了一枪,海百合飞快贴住墙壁躲开了,闵少的枪法也不怎么准,子弹射进了墙壁里,她安然无恙。
一枪不中,门距离窗户还有些距离,闵少没有追过去,反而一把抓住了发愣的白雯雯,用枪抵住了她的太阳穴:“别动。”
田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懵了:“你干什么?”
就在此时,布偶猫从窗外跳了进来,喵喵地叫个不停。
闵少抿了抿唇,暗暗懊恼,他是太紧张了,但是…他不自觉地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白雯雯也看见了,不禁轻呼了起来。
田今也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惊恐地捂住了嘴。
梁霄和崔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诧异,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非法持枪。
“把枪放下。”梁霄用尽量软和的语气说,“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你先把枪放下再说。”
闵少咬紧牙关:“你们是什么人?”
“你不要紧张。”梁霄轻声说,“我们过来原本是想告诉你,这里有人被传染了一种奇怪的病,白小姐是想提醒你注意消毒清洁,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你先放开她好吗?”
“奇怪的病?”闵少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王锐的脸上有明显的溃烂。
梁霄虽然看不见屋内的情形,但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他若无其事地说:“是的,这种病感染后会迅速死亡,有传染性,但只要不接触传染体应该就没事,被传染的人身上会有很明显的脓包,所以你不要紧张,我们都没有问题…你把白小姐放开好吗?”
闵少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借口:“你们真的都是正常的?”
梁霄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闵少已经沿着自己说出的话编织好了借口,于是十分真挚地说:“当然。”
闵少松开了白雯雯,若无其事地把枪插回了后腰:“吓我一跳,你们不早说,今天早上有个人莫名其妙闯进我家里来了,我还以为是丧尸呢。”
没有早说?白雯雯一愣,正想说什么,梁霄一把把她拉回身后,附和地笑了笑:“是吗?那你真的很幸运,昨天度假村那边就逃走了一个被传染的人,我们正想提醒这里的居民当心呢。”
顿了顿,他说,“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赶紧把人掩埋,以免二次传染。”
“噢噢,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闵少很满意对方的识趣,既然不会干涉到他,他也不想再多杀人,毕竟杀一个还能掩盖过去,死的人多了也不好交代。
离开了闵少的别墅,田今还惊魂未定:“怎么回事?刚刚是…”
“越来越乱了,”崔桥皱眉,“那个孩子居然会有枪,王锐就是被他打死的,他是以为我们看见了,想要杀人灭口呢,要不是有传染病当借口,今天没那么容易脱身。”
白雯雯花容惨白:“对,肯定是被打死的,我看到他流了好多血…太吓人了。”
本来就已经是被隔离在这个区域内,再加上传染病就已经够恐怖的了,但现在居然还有人杀人了…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71章 致命病毒9
回到了田今家的别墅,白雯雯发现她男朋友居然出来了,看见她面色惨白,眼神一沉:“雯雯?”
“以成,我好害怕。”白雯雯快步走过去依偎在了他身边。
严以成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字被叫破,扶住她的肩头,目光锐利:“怎么回事?”
“刚才我们去那边的别墅。”梁霄满脸歉疚,“有个小孩家里死了人,和我们产生了一点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
严以成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扶着白雯雯回了自己别墅。
狄雅走出来,和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田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田今不想吓到狄雅,强颜欢笑,“巧巧呢?”
“她吃了药又喝了牛奶,已经睡着了。”
田今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小雅,你不如再留下来陪陪我吧?”原本狄雅说今天就回度假村不再打扰,她原以为田巧已经退烧,自己可以搞得定,但刚刚目睹的这一幕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不敢和女儿两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了。
狄雅意外极了,她不多留就是怕田今起疑心,所以今早才提出一会儿就要离开,她扶着田今,轻轻拍她的后背:“当然可以,田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霄又把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狄雅也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什么?他就住在这里?天啊…”她看向崔桥,“你也留下来陪我们吧。”
“当然,保护女士是我的荣幸。”崔桥一口答应。
梁霄突然想起来了:“百合呢?”
“我在这里。”海百合面不改色从后院钻出来了,“你们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吗?这里还有多少户人啊?”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让梁霄不得不顿了片刻,最后挑了一个问题回答:“只有一户人家开了门,其余三户人家应该有人在,但没有人来应门,其他的就不能确定了。”
海百合奇怪:“就那么点人?”
“这不奇怪。”田今稍稍回神,解释说,“这边本来常住的人本来就少,不在家也不奇怪。”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就带着女儿住到市区的房子里了,要不是女儿坚强还是扛了过来,她会恨死自己的。
“那你们小心点,我们先回酒店,我饿了。”海百合最后一句是对梁霄说的。
梁霄点点头,又问:“你们家里的东西够吃吗?”
“保姆阿姨很尽心,冰箱都是满的,现在天冷了也不怕坏。”田今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你们说的那个传染病,还有,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最让她不安的还是现在出不去的情况,有再多食物储备也经不起这一天天的消耗。
梁霄也担心这个,现在对乌鸦的调查有了重大进展,他也希望可以早点离开这里好进行调查:“嗯,我和百合下午打算去看看情况,有进展了就来告诉你们。”
海百合对这个探险表示期待。
不过,出门前要先回酒店吃个午饭,今天的午餐是蛋炒饭,加了鸡蛋、葱和香肠,吃起来很香,海百合哐哧哐哧吃了个底朝天。
梁霄看了看自己的碗,默默给她添了一点,认真考虑自己以后的工资能不能养得起她。
海百合清了清嗓子:“吃饱了,不用了。”
“没关系你吃吧。”
海百合笑眯眯地推了回去:“晚上你给我吃就好啦。”
梁霄:“…拉倒。”
餐厅里吵吵闹闹,有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老人的咳嗽声,客户经理许业进来的时候心里就先叹了口气,厨房里的粮食还是有一些的,毕竟面粉和大米储备都很充足,但问题是,水快要没有了。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他站到中间,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我们酒店的水和油都比较有限,昨天开水的时候,大家用得太浪费了,”他严厉地扫视着众人,“现在交通和信号都没有恢复,谁也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水都会被用来做饭,饮用水我们也限量供应,为难的地方,请大家多包涵。”
断水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有人问:“还出不去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雾霾还没散吗?”
“还有那个会传染的病,”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新的传染病?”
“能不能把隔壁的那几个人烧了啊,怪吓人的。”
许业说:“还不能烧,要找到死者家属才行。”国人很重视入土为安,如果随随便便把人家亲人的尸体给焚烧了,到时候酒店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问着问题的时候,一个声音特别突兀地插了进来:“你妈是不是感染了?”
“你胡说什么?”
短短两句话迅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海百合也不例外,她发现出言发问的就是那个眼镜男,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对母子,那个母亲大约有五六十岁了,人极其瘦小,在她瘦骨如柴的手背上,有两个异常明显的水泡。
眼镜男振振有词:“难道不是吗?她和那几个死了的人一模一样,肯定是被感染了。”
他那么一说,大家的眼神都变了起来,那个老母亲把手往袖子里缩,嗫嚅着说:“不,不是传染,是疹子,老毛病了。”
“你别胡说八道。”那个儿子气愤不已,“我妈到了干燥的季节就容易长疹子,不是被传染的,我们从来都没靠近过那几个人。”
眼镜男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据理力争:“你说不是就不是吗?那几个人也是突然就发病了,之前完全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妈不是被传染了?”
“额的不是,”情急之下,老母亲冒出一连串的家乡话,其他人听得半懂不懂,只能勉强听出是在否认,“不是,不是病。”她撩起袖子,凑到眼镜男面前给他看,眼角闪着泪花,“是疹子,疹子啊!”
“你别过来!”眼镜男看到她要靠近,骇得连连后退,可身后就是桌椅,他一屁股撞到了桌子,情急之下,竟然伸手就把那个老母亲推开了。
这位老母亲年纪大了,颤巍巍地本就没有站稳,被他一推就往后倒去,不偏不倚,脑袋磕在了桌角,一缕鲜血渗出了她花白的头发。
在场的人全都被惊得呆立当场,完全反应不过来。
“妈——”她儿子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扶起来,和手指颤巍巍地伸到鼻边,却一点呼吸也没有了。
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死了。
他好不容易挣了钱,想把母亲从老家带到大城市里,让享福的梦想,就这么化为了泡影。
滴答。血从头发上滴下来,落到了儿子的手上,他的眼前顿时一片血红:“我和你拼了。”
人在愤怒至极的时候会爆发出多大的潜力?眼镜男从前不知道,但现在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了。
挥在脸上的拳头好像打松了他的一颗牙齿,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变形了。
这也就罢了,那个男人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他推到在了母亲身边:“你不是怕传染吗?”他把满手的鲜血都抹到他脸上,阴森森地说,“现在,你还要说我妈被传染了吗?”
“啊啊啊啊啊!”眼镜男恐惧地大叫起来,根本没有听见那个人说了什么,他连擦带抹把脸上的血都给擦掉,怕的心都跳出来了。
海百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办,论理,眼镜男把人家母亲失手杀死了,打两拳也不过分,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个老母亲没有感染,如果把她的血随意乱抹,极有可能造成感染。
“好了。”许业一把拉住那个男人,“冷静点。”
“他杀了我妈,我怎么冷静!”
“你放心,今天的事,在场的都是证人,等交通恢复了,我们帮你去警察局说个清楚,不管是赔钱还是坐牢,我们都给你作证!”
许业暂时劝住了男人。
可就在此时,眼镜男爆发出了更为可怕的叫声,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海百合情不自禁探头去看,眼镜男被男人糊上血的地方开始长出脓包,而那个男人也不例外,他的手心里也开始刺痛。
许业顿时松开了手,不露声色地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
原本紧张的气氛更是浓重,空气的质量仿佛骤然增加,突然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梁霄拉住了海百合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有什么不对的,你就赶紧跑,别去凑热闹。”
“我又不傻,我只是喜欢看热闹。”海百合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小声地回答。
就在此时,眼镜男疯了一样地抓住旁边的人:“救救我!救我啊!”
“放开我!!”被他抓住的倒霉蛋一把把人推开,慌不择路往外跑。
骚乱就是那一刹那发生的。
如果有人经历过火灾或者地震现场,大概就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场景,有那么几秒钟,人群没有反应过来,别人不动,自己也不动,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但当突然有一个人——无论他是谁——开始尖叫着往外跑的时候,被暂停的人们全都开始动了,不管他们的大脑是否产生了反应,都本能地跟着动了起来。
自助餐厅其实并不算小,足以容纳员工和客人的用餐,但桌椅密布,桌上还摆着杯碟碗筷,当一群惊慌失措的人往一个地方拥挤时,灾难就发生了。
有小孩子被人推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她的母亲想要拽她起来,但被身后的人推倒,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立刻有人一脚踩在了她的胳膊上,她下意识地护住头和身下的孩子。
也有老人被推倒在一边,身体撞到了桌角椅腿,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桌上的碗碟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叫嚷声,推攘声,碰撞声,全都交织在一起,场面完全失控。
海百合本来想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冲出去的,结果被梁霄一把搂住,拉着她躲进了桌子底下。
她旁边有个女生被同伴推倒在地,海百合伸手把人拽了进来,女生小声说:“谢谢。”
海百合这才认出这应该就是那个被强暴的女孩,她心里很同情,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把她往自己这边拖了拖。
混乱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餐厅里的人就散了个干净。
海百合想探头看一眼,被梁霄粗暴地按了回去,他先钻出去看了一眼,这才说:“出来吧,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