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上官纹确实挺倒霉的,原本么,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回国后,她虽然是寡妇之身,可毕竟有个公主的名号,想要再嫁的话,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艰难。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东华吞并了南楚——她毕竟还算是肃郡王的遗孀,于是这还能再嫁吗?
秦绾当然不可能没发现身后那四道怨毒的目光,只是不在意罢了。
就算是永宁王,如今也不敢来挑衅她,何况是两个女人。
众人落座后,秦绾淡淡地说了些场面话,吩咐开席。
柔和的歌舞声响起,下首的女眷这才渐渐放松了些。
“累了吧?还要应付她们。”临安王妃轻轻一笑。
“还好。”秦绾噘了噘嘴,低笑道,“也就是让她们安安心,只要不自己作死,我家王爷也没有清理楚京的兴趣。”
“但对她们来说,今天的宴会还是很重要的。”临安王妃放下杯子,用衣袖掩手,指了指几个探头探脑的夫人。
“嗯?”秦绾一眼扫过去,仗着主位上只有她和临安王妃两人,便直言道,“带着自家花枝招展的女儿,这是打算给我添堵的么?”
“哪儿能呢。”临安王妃闷笑,“摄政王大婚之日立誓永不纳妾,连南楚这边都有耳闻。”
“男人的誓言算什么。”秦绾一撇嘴,不以为然,“她们怕的是我划花了夏婉怡的脸吧!”
临安王妃给了她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又道:“再说,你现在是摄政王妃,敢撬你墙角,不怕家里的男人被穿小鞋吗?”
“那她们是想干嘛?”秦绾不解。
“你这次身边不是带了好几个小将军吗?”临安王妃提醒道。
“陆臻他们?”秦绾愣住了。不能怪她没想到这一茬,南楚的文人最重礼仪规矩,门户之见,他们看得上几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低层将领?
“想差了吧。”临安王妃一挑眉,低声道,“能跟你来这里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哪怕现在地位低些,还怕将来没有前程?尤其,跟你的心腹结了亲,家族的地位就稳当了,肯定不会被清算。不过是牺牲一个女儿,还未必就是牺牲呢。王爷都说了后生可畏,要是舅母有女儿,都想挑个做女婿。”
秦绾听得目瞪口呆,然而,再回过头想想,忽然也觉得不错。
南楚的世家想要个保证,而东华又何尝不需要安抚南楚呢,联姻,你情我愿的,也挺好。
想着,她倒是对这个原本兴趣缺缺的宴会多上了点心,尤其开始观察那些千金小姐。
南楚的世家贵胄,去年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家里不安分的排除,那些看着就不情愿的也排除——就算是联姻,娶个心怀怨怼的妻子回来也是灾难。
“哎,成了亲的女人啊,就总是想着替别人拉红线了。”临安王妃偷笑。
她们上面聊得开心,下面的女眷们却心思各异。
就在去年,她们还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对待秦绾的,就算皇帝再宠爱这个外孙女,可她毕竟不是楚人,回了东华,也不过就是个拖到双十年华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表面奉承一下,回头依旧在背地里嘲笑。然而,短短一年,秦绾再回南楚,却已经站在了一个需要她们仰望的高度了。
“舅母有什么意见吗?”秦绾问道。
对于南楚这些小姐的秉性,她是真的不熟,也不想挑个搅家精害人。
“你若是对联姻有意,最合适的只有两个。”临安王妃既然提起了这件事,自然不会避而不谈,直接指了指下首的新城公主,又道,“傅丞相家的嫣容,阮家大势已去,南楚文坛,还是以傅家为首,虽然傅丞相如今闭门谢客,但傅家的女眷看起来是不希望退隐的。”
“也是,娶了他家的嫡小姐,傅丞相就百口莫辩了。”秦绾一挑眉。
临安王妃叹气,若非这个外甥女是个醋坛子,其实只需要李暄纳了傅嫣容,南楚的文臣就摆平了大半。
这时,一曲歌舞奏罢,舞姬们鱼贯退场,下首忽然站起来一位姑娘,朗声道:“启禀王妃,小女兰蕙,今年之前一直随师在外学艺,听闻王妃曾在沁芳园内一曲剑舞惊四座,小女不才,也习剑舞多年,想请王妃点评一番,不知可否。”
“兰心蕙质,好名字。”秦绾笑着点点头。她对这个爽朗的姑娘第一印象还不错,既然她想表现自己,不妨给个机会,顺便无视了永宁王妃母女听到“剑舞”两个字后难看的脸色。
誰叫兰蕙口中的“一曲剑舞惊四座”,就是踩着上官纹的脸成就的名声。
“那是骠骑营统领兰成山将军的嫡幼女,听说是自幼体弱,才被送出去学艺的。”临安王妃提醒了一句。
“多谢王妃夸奖,不过小女是否可以使用自己的剑呢?宫中的剑太重了些。”兰蕙吐了吐舌头,大大方方地请求,又带着几分小女孩的俏皮可爱。
“可以。”秦绾笑笑,吩咐听潮去外面找兰家的下人取剑。
趁着这功夫,兰蕙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又走过去和乐师商议了一下曲目。
很快的,听潮就拿了两把系了彩绸的短剑回来,交给秦绾。
短剑无锋,而且分量极轻,就像是中空的一样,难怪兰蕙要嫌弃宫中专用于表演的剑都太重。
“兰小姐,请。”秦绾微笑。
兰蕙从听潮手里接了剑,双手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这一手就赢得了满堂喝彩。
“铮~”清脆的琵琶声响起来,竟然是一曲杀伐之气极重的十面埋伏!
兰蕙双手持剑舞蹈,她身体柔韧轻盈,看起来确实是下了苦功的,剑上长长的彩绸随着她的动作旋转飞舞,赏心悦目,确实比去年的上官纹技高一筹。
“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姑娘。”临安王妃赞叹。
“功夫是挺不错的。”秦绾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十面埋伏渐渐进入到最高潮,四面楚歌,霸王别姬,英雄末路,而兰蕙的舞步旋转得越来越快,彩绸和她身上深粉色渐变的纱裙交相辉映,几乎看不清楚形体。
就在曲子最后一个尾音奏完,兰蕙的身形猛然顿住,彩绸飘落,仿佛是彩虹落入凡间。
“好!”园子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兰蕙的剑舞极富感染力,一下子就让原本尴尬的宴会热闹起来。
“确实不错。”秦绾笑着点点头,一手还拿着杯子,左手招了招,“你过来本妃这里。”
“谢王妃。”顶着无数或是嫉妒、或是不屑的目光,兰蕙上前几步,落落大方地弯腰行礼,再抬头时嫣然一笑。
就是那笑容,让她张原本只算是清秀的脸一下子鲜活起来。
“叮!”一声脆响,秦绾淡定地放下杯子。
“…”临安王妃楞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厉声道,“兰蕙!你大胆!”
这时,秦绾身后的听潮和其他侍女才发现,那空着的杯子里,居然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精致小巧的三棱镖,那蓝汪汪的表面,不用试就知道,肯定是有毒的。
沁芳园内一片哗然,因为那声响太轻,除了秦绾身侧的临安王妃,大多数人都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摄政王妃不是刚刚还赞赏了兰蕙吗?
“舅母别生气。”秦绾笑吟吟地把临安王妃拉回座位上,又道,“兰小姐的剑舞确实高明,本妃还想与你好好点评一番呢。”
“蕙儿,你犯什么傻呢?还不快去!”坐在一边的兰夫人急道。
兰蕙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母亲,慢慢地向主位走了过去,但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
“坐这儿。”秦绾吩咐侍女在自己右侧下首又加了一张小桌。
听潮的脸色发白,看看兰蕙,一脸忧心和警惕地盯着兰蕙坐下。
临安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右手平息自己的颤抖,吩咐舞姬继续表演。
“功夫不错。”秦绾拿出一块丝巾,将三棱镖包起来放进荷包,又让听潮去换了个杯子来。
“王妃何必要嘲讽小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兰蕙硬邦邦地说道。
“不是嘲讽。”秦绾轻笑着摇头,“夏泽苍承诺你什么了?”
一瞬间,听到她这句话的人,无论是兰蕙,还是临安王妃,都不禁惊呆了。
☆、第五十九章 来多少杀多少
“王妃说什么,小女听不明白。”兰蕙勉强笑了笑,放在膝头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裙子的布料。
“你以为,不用内力,不用轻功,不用招式,本妃就看不出来你会武功?”秦绾挑了挑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你明明武功不弱,偏要刻意隐藏,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所以,我若是大方表现出来我会武,王妃反而不会怀疑吗?”兰蕙苦笑。
“不,看到你的剑的时候,本妃就知道你和西秦有关系了。”秦绾答道。
“为什么?”兰蕙不禁睁大了眼睛,“我的剑怎么看都不像是凶器吧!”
“问题不在于剑,而是彩绸。”秦绾点了点她放在小桌上的短剑。虽然说,那对无锋的短剑也不是普通货色。
“彩绸?”兰蕙茫然。
这彩绸是出师的时候师父给她系上的,可确实只是个装饰,也许配合剑法有遮挡视线的作用,可本身也就是普通的五彩丝绸而已,更算不上是有杀伤性的东西。为了剑舞更吸引人视线,所以她也没拆下来。
“你大概不知道,本妃的…义母,出身西秦彩剑门,若是她还在世,或许你要叫她一声师伯。”秦绾淡淡地说道。
“!”兰蕙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做梦都没想过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看在你出身的份上,好好认个错,刚才的事本妃就不追究了。”秦绾加了一句。
“我没错!”兰蕙怒道,“我是楚人,堂堂大楚男儿面对亡国之辱既然没有血性,我一介小女子,就算今日血溅宫廷又有何妨!”
“闭嘴!”秦绾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找死,你还想让你母亲、你全家都一起陪葬?”
“我…”兰蕙语结了。
“本妃从不小看女子,也欣赏你有舍身报国的气节,但是,你以为夏泽苍的承诺会兑现?”秦绾冷笑。
“没有承诺。”兰蕙说道。
“也许你觉得是交易…不过,以夏泽苍的老谋深算,你被他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秦绾道。
“他答应过的…”兰蕙脱口而出,但话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赶紧咽了回去。
“呵呵。”秦绾掩唇轻笑。
“小女还有一事不明,求王妃赐教。”许久,兰蕙咬牙道,“凭什么,小女就不能是为了南楚行刺,偏要受西秦指使!”
“这个么…一半几率吧,本妃只是随便问问,是你自己承认的。”秦绾一耸肩,轻飘飘地说道。
“你!”兰蕙震惊。随便问问…她居然是随便问问!
“毕竟,以夏泽苍的手段,最好猜的就是这招了。”秦绾轻笑,“以南楚的名义来行刺本妃,成了是最好,城内的东华军想必要与南楚拼个你死我活,就算不成,也能挑起本妃和南楚的矛盾,制造内乱。说得好听点呢,这个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难听嘛,这些全是本妃玩剩下的手段了。”
“…”兰蕙哑口无言。
“那绾儿现在是不是很危险?”临安王妃急道。
“舅母放心,想杀我哪有这么容易。”秦绾很淡然,“兰小姐选这个时候,不就是因为女眷的宫宴,本妃不方便带着护卫吗?想必是兰小姐认出了本妃的护卫了吧。”
“是。”兰蕙笑得很苦,“不说飞花谷的慕容谷主名满天下,就少有人不认得,另一位虽然戴着易容面具,可是…小女在彩剑门学艺十二年,多次随家师参加英雄宴,就算隔着一张面具,又怎么会认不出唐少主。”
想在唐少陵和慕容流雪面前行刺秦绾?别说是她了,就算她那个号称彩剑门第一高手的师父都不敢说有三分把握。
“英雄宴啊。”秦绾摸了摸下巴,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位兰小姐有没有想过当她嫂子呢?
“可是,和西秦合谋,这不是与虎谋皮吗?”临安王妃不客气道。西秦,何尝不是吞了南楚的半壁江山,难道还会好心地吐出来?
“若是能成功,小女当然不会隐瞒。”兰蕙傲然答道,“夏泽苍大肆招募高手,小女是彩剑门弟子,与他在英雄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又是女子,容易混到王妃身边,他当然抱有极大希望,对小女非常信任。”
“夏泽苍不知道你是南楚贵族之女。”秦绾笑道,“你想挑拨东华和西秦开战,让南楚在夹缝中求存,或许能挣得一线生机。”
兰蕙默默无语,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把梦打醒了。就算用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可她连摄政王妃的一丝油皮都没擦破。
“天真。”对此,秦绾只给了两个字评价。
“可是,西秦绝不可能只派一个小女孩来行刺。”临安王妃忧心忡忡地道,“要不,再多带些侍卫吧。”
因为清河公主的关系,事到如今,临安王府和秦绾其实已经绑在了一起,再没有回头路了,于公于私都不希望秦绾出事。
“对那些刺客来说,侍卫不管用。”秦绾不屑地轻笑,又道,“舅母也要嘱咐舅舅不要落单,毕竟,虽然效果差一些,可冒充东华行刺舅舅也是个办法,同样能挑起一部分内乱。”
“知道了。”临安王妃沉重地点点头。
宫宴继续,接下去也有一些闺秀或是自己想攀高枝,或是迫于家族压力,出来献艺,但也没有一个如兰蕙的剑舞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秦绾其实挺遗憾的,若非这个兰蕙是刺客,她真是挺欣赏这姑娘的。
只不过,下面坐着的夫人们看向兰蕙的目光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了,只是一支剑舞,居然被摄政王妃看中,一直坐在王妃身边,这运气实在是好得过头了!自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美貌如花的女儿究竟哪点不如那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了?
兰蕙是习武之人,对视线非常敏感,尤其那些视线都恶意满满,几乎要把自己全身都戳成筛子了,整个宴会下来坐如针毡,背后都被汗水浸透,就算刚刚行刺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只有毫不知情的兰夫人,又是惶恐,又是惊喜,还要无视旁边的夫人投过来的各种视线,滋味自己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结束,兰蕙正犹豫自己要怎么办,就听秦绾说了一句:“跟上。”
于是,无数火热的、满是嫉妒的视线又盯住了她。
这丫头哪点好了,让摄政王妃如此青睐她?若说是因为王妃喜欢剑舞,可去年她也没多喜欢上官纹啊!
兰蕙有苦说不出,在母亲欣慰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秦绾一起出宫。
在秦绾的暗示下,听潮把看见了那枚暗器的侍女都敲打了一遍,于是毫不知情的陆臻笑眯眯地把人送回了临安王府。
把临安王妃送回自己院子,秦绾又看了兰蕙一眼,淡淡地笑道:“走一走吧。”
她选的是一条平时很少有下人经过的小路,只有听潮远远跟在后面。
“王妃想如何处置我?”兰蕙走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她的短剑秦绾都还了她,身后又只有一个听潮,让她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
如果、如果这个时候刺出一剑…
短短一段幽径,兰蕙心里天人交战,几经犹豫,握着剑柄的手满是冷汗。
“你说,夏泽苍派了多少刺客来?”秦绾忽然笑问。
“不知道。”兰蕙很老实地摇了摇头,“不过,就算关闭城门,也挡不住高手,听说夏泽苍对整个江湖发出了悬赏令,想必会吸引来很多人。”
“这是气疯了吧?”秦绾诧异地一挑眉。
她能想到夏泽苍很生气,不过派刺客就算了,悬赏令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当初苏青崖席卷南楚钱财想用来悬赏李钰很难,大部分的杀手组织也是不敢接的,只有没有牵挂的独行客才敢动手。夏泽苍是一国太子,他的悬赏敢接的人会多些,但也有限。毕竟,接了这悬赏就要承担东华一个国家的报复,而西秦…未必会袒护他。
兰蕙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连杀心都淡了。
被坑成这样,能不生气吗?太子殿下没一气之下直接挥兵攻打京城就算他脾气好了。
“算了。”秦绾一摆手,又道,“倒是你,还打算杀我吗?”
“我杀不了你。”兰蕙闻言,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放松了剑柄。
是啊,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不了,是自己能力不够,所以…就这样吧。
她听说过摄政王妃的名号,高手榜第一的秦紫曦,但真正动手之前,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只可惜,有些事尝试过就知道,这其中的差距是用尽手段也无法弥补的。
“那就是还想杀。”秦绾遗憾地叹了口气。
“王妃要把我关进大牢吗?还是直接砍头?”兰蕙倔强地抬起了下巴。
“你就先在王府住上几日吧,本妃会派人前往兰将军府上告知。”秦绾淡淡地说道。
说话间,她们已经绕过花园,回到了秦绾居住的小院。
“呯!”院门直接洞开,只是开门的人很暴力。
“干嘛?”秦绾没好气道。
依旧是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的唐少陵站在院子中间,身上流露出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首当其冲的兰蕙不禁脸色惨白,冷冷地打了个寒战。
“收敛点,别吓坏了小姑娘。”秦绾干咳道。
“她是刺客。”唐少陵提醒道。
“唐、唐公子…”兰蕙勉强叫了一声,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就这模样,还学人当刺客,敢杀人么?”唐少陵嗤笑。连这点杀气都受不住,显然是手上没沾过血的,这样的千金小姐,真以为杀人这么容易?不过,这样还能把他认出来,应该对他很熟啊?
秦绾也没兴致提醒自家哥哥这姑娘八成还是他的仰慕者,只道:“我有事要你帮忙。”
“绾绾对我还用说帮忙吗?”唐少陵果然被她一句话引走,没心思理会兰蕙了。
秦绾一挥手,让听潮把人带下去安置,刚要开口,门外急匆匆冲进来一个人,让她脱口叫道:“舅舅?”
“王妃说你遇刺了…没受伤吧?”上官英杰道。
“没事,一个小姑娘哪儿伤得着我。”秦绾笑着安抚。好吧,唐少陵这边肯定也是舅母通知的。
“没事就好,以后出门还要多带护卫。”上官英杰叮嘱道。
秦绾乖巧地点头,转头道:“所以,辛苦一下,这几天贴身保护我吧,尤其是晚上。”
“…”唐少陵愣住,好半晌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眨了眨眼睛,又伸出一只手,很木然地摸了摸秦绾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喃喃自语,“没发烧啊?”
“想什么呢!”秦绾又好气又好笑地拍开他的手,“不就是让你保护我一下,平时不是最积极了吗?”
“可不就是因为平时你太嫌弃了吗?就差没让我离你越远越好了。”唐公子也觉得很委屈。他哪是不愿意保护妹妹,他愿意死了还好吗?还不是妹妹总嫌他碍事,各种理由甩开他么。这次妹妹突然说要他贴身保护,他几乎要怀疑妹妹是别人易容乔装的了。
“…”上官英杰听得抽了抽嘴角,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个青年是什么人,但至少知道他很厉害,可是…迟疑了一下,他才开口,“可是绾儿,他是男子,晚上不合适吧?”
“我哥哥,王爷知道的。”秦绾为了省事,直接把表字去掉了,不然表哥表妹还是很不合适啊。
“绾绾终于肯叫我哥哥了!”唐少陵幸福得声音都发甜了,完全没有之前那个冷酷剑客的半分气质,让人不忍直视。
上官英杰还在疑惑秦绾哪来的哥哥,不是听说安国候那个庶长子是从文的吗?不过既然是李暄都默认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认真点啊。”秦绾拍开唐少陵的脸,沉声道,“夏泽苍发布悬赏令要我的命,来的人估计会很多。”
“来多少本公子杀多少!”唐少陵眼中的杀气闪过,冷哼道,“夏泽苍…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他!”
“你要怎么收拾他?”秦绾一撇嘴,“西秦现在没了太子对我们也不是好事,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想杀他呢。”
何况,唐少陵就算再生气,怕是也不会杀了夏泽苍——若是夏泽天干的倒是有可能。她这个哥哥看着凉薄,其实骨子里很重情义。
“嗯…”唐少陵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正色道,“我决定把他剥光了挂在城头上,绾绾觉得怎么样?”
“你还是杀了他吧。”秦绾吐槽。
夏泽苍大概也宁愿你杀了他,真的!
玩笑过后,还是上官英杰担忧道:“要不要加强王府的守卫?”
“不必了。”回答的却是唐少陵,“跟苏青崖要点毒药,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上官英杰皱眉,“就算你武功再高,可一个人要防备随时会出现的刺客,也实在是…”
“那就给他们机会。”唐少陵打断道。
“什么?”上官英杰以为自己听错了。给…刺客机会?
“绾绾,相信我,西秦的悬赏令我比你清楚。”唐少陵对着秦绾解释道,“这世上,就算武功再好,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件事要用最快、最干脆的手段速战速决,否则后患无穷。”
“要我怎么做?”难得看见哥哥认真的表情,秦绾也有些新奇。
“这三天,你白天尽量呆在军营里,让慕容跟着你,没有刺客敢在大军之中对你动手,然后晚上…把王府的守卫都调开,让他们来。”唐少陵道。
“你认真的?”秦绾惊讶地看着他。这是要逼着那些刺客只能晚上扎堆地来啊!
“当然。”唐少陵挑眉,“震慑那些鼠辈的唯一办法,就是一次性杀得他们不敢再来!”
一句话,威武霸气。
☆、第六十章 此处有坑,求踩!
朔夜。
临安王府看起来与往日并无差别,甚至巡逻的侍卫比起平时还更少些。
“你说今晚真的会来吗?”慕容流雪坐在屋顶上,有些无聊。他的脚边放着一张沉重的弓和一袋精铁打造的全铁箭,弓正是当日养心殿里的那一张。能被皇室收藏的自然不仅仅是个装饰品,不过是因为太沉重不好使用罢了。而对于慕容流雪来说,这弓比起射日弓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用起来正合适。
他身边的苏青崖倒是很悠闲地躺着看满天繁星,好一会儿才答道:“三天了,也该来了。”
“就算明知是陷阱?”慕容流雪苦笑。
唐少陵摆的这个局实在是漏洞百出,秦绾白日藏身军队,晚上却防卫松懈,就像是直接立了块牌子,上书:此处有坑,求踩!
“因为来不及了。”苏青崖淡淡地说道,“等到西秦军兵临城下,就要跟东华商谈南楚土地的归属问题,这个时候再刺杀就晚了。基本上,今晚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西秦军就不能拖一拖吗?”慕容流雪道。
“他们拖不起。”苏青崖一声冷笑,“若是来得太晚,等东华的大军先进了城,那说什么都晚了。”
慕容流雪叹了口气,抱怨道:“好多弯弯绕绕的,亏你想得清楚。”
“大约是听多了。”苏青崖沉默了一下才道。
“欧阳慧?”慕容流雪问道。
“你还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用这么平常的态度提她的人。”苏青崖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些古怪。
“为什么不敢?”慕容流雪一愣,奇道,“难不成被提及欧阳慧,你就会一把毒药撒过去吗?”
“谁知道呢。”苏青崖嗤笑,“就像当年的云舞,明明我已经走出来了,可别人总觉得我被困在过去,生怕一不小心戳了我的伤疤就会被毒死。也只有她——问我云舞的墓在哪里,说有空时会去上柱香。”
“噗。”慕容流雪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想起那个无缘得见的奇女子,脸上浮现起一丝遗憾。
“南楚的事,已成定局,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苏青崖忽然问了一句。
“嗯?”慕容流雪眨了眨眼睛,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不确定道,“总是要先回一趟飞花谷,为无辜遇害的姑娘们立碑,那些流失的典籍,能找的还是要找回来。再之后…还没想过。”
“如果无事可做,不如试试另一条路。”苏青崖道。
“我有点好奇。”慕容流雪顿了顿,“你这么帮着秦姑娘,是因为她本身,还是为了欧阳慧?”
“没区别。”苏青崖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慕容流雪茫然,这怎么能没区别呢?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并未觉得秦绾不如当初的欧阳慧,甚至…是犹有过之。无数的奇人异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在她周围,然而,就是苏青崖让他想不通。
苏青崖并不是那么容易移情的人,他绝不会仅仅因为“欧阳慧的师妹”就任劳任怨,顶多是肯帮点小忙。可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去年苏青崖在南楚遇见秦绾,就一路跟随,简直连原则都抛弃了。
“或许,是想看看她能走多远吧。”苏青崖轻声加了一句,脑中又想起当日在马车里,秦绾那一句“跟我一起,把这天掀了怎么样”,不由得低低地一笑。
为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屋内的人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除了秦绾和唐少陵,多出来的一个竟然是上官策。
看着倔强的少年,秦绾也有些头疼:“你可想好了,一会儿这里会死很多人。”
“表姐别小看人,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前几天救驾我自己都杀了好几个!”上官策不服道。
秦绾很想说这次的死人和你之前看见的肯定不一样,不过想想还是咽了回去。算了,留着就留着吧,年轻人还是需要历练的,多经历点不是坏事,反正刺客也不敢杀了上官策。要是连南楚的继承人都弄死了,再冒充南楚刺客可就不像了。
唐少陵坐在窗下,拿着一块丝巾,很认真地擦着鱼肠剑。
当然,会用鱼肠剑去挖坑的唐少主绝对不是在保养名剑,而是仔仔细细地往剑身上…淬毒!
若是时间宽裕,他倒是希望苏青崖把秦绾的房间外布置成当年对战阴山老魔的战场,那绝对是来多少死多少,只可惜能布置在场地上对付内家高手、还要发作速度快的毒品种并不多,配起来很耗时间。苏青崖也没带着这种平时用不上的毒,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至于在剑上淬毒有失光明磊落,唐公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英雄,要以一敌十甚至敌百,不用点儿卑鄙无耻的手段还让人怎么活?
“时间还早,下盘棋吧。”秦绾转身拿了棋盘过来。
“好啊。”上官策兴致勃勃地道,“父王说表姐是棋艺大师,正好教教我。”
“来吧。”秦绾笑着挑亮了灯烛,还有兴致泡了一壶茶。
整座王府里,今晚也就只有这一间房亮着灯,简直是不能更明显的目标。
很快的,黑白子在棋盘上交错起来,屋内只剩下棋子敲击的清脆声响。
“来了。”忽然间,抱剑闭目养神的唐少陵睁开了眼睛。
“我说,你还要戴着脸上的面具吗?”秦绾好奇道,“反正,夏泽苍肯定知道你在我这里。”
“忘记了。”唐少陵一怔,随即顺手撕下了易容。
忘记了…秦绾黑线,这种理由…亏她还以为是不是来人之中有唐少陵不方便的人,所以要遮掩一下呢。
“绾绾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拐弯抹角的。”唐少陵挑起了唇角,又道,“还有,你要记住,在这里,除了你和苏青崖,没有我不能杀的人。”
“我知道了。”秦绾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上官策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俊美的青年,心里猜测着他的身份。
“呯!”猛然间,一道身影直接撞破了窗户。
或许也是知道偷袭没用,所以来人选择了强攻。在他看来,房间里不可能藏着太多人,用最快的速度得手,然后在合围之前退走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找死。”唐少陵一声冷哼,抬手一掌拍了出去。
“轰!”来人以比进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哗啦~”这回是屋顶直接破了一个洞。
“啊~”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这就想声东击西吗?”唐少陵凉凉地看了一眼头顶的洞。
嗯,没人跳下来。
对面的屋顶上,慕容流雪很淡定地抽出一根箭,再次搭在弓弦上。
“进屋,贴身战!”呆了一下后,有人低声吼了一句。
所有人都知道,弓箭这种武器,除非是千军万马,否则在普通人手里,根本不可能对高手造成威胁,而对面黑暗里那人一箭毙命,显然是高手!只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江湖上什么时候有个用弓箭的高手了。
然而,他们是为了杀秦绾来的,跟一个弓箭手较真没意义,就算追上去,说不定还被放了风筝,还不如直接冲进屋内,弓箭就失去了威慑。
原本,这些刺客有些是夏泽苍亲自请的,有些是为了悬赏来的,但都是独行侠,会一起来是被秦绾故意放出的漏洞给逼得联手的,虽然不服气被人指挥,但审时度势每个人都会,顿时各自向屋内冲去。
“表姐!”上官策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呆着别动。”秦绾喝道。
这屋里只有秦绾一个女子,目标明确,合格的刺客绝不会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花心思。
“好久没打群架了。”唐少陵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鱼肠剑悄然从衣袖中滑落掌心。
“啊~”血光飞溅。
“你…”被他从身后一剑砍中后背的中年剑客一个转身,看清伤了自己的人的容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脱口道,“少主?”
“你家的人?”秦绾刚用阴阳扇架开一柄刀,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认识。”唐少陵翻了个白眼,先划破了另一人的右臂,又解释了一句,“叫我少主的人多了,凡是被我爹、我爷爷指点过的人都这么叫。”
“哦。”秦绾秒懂。敢情这“少主”并非是家臣对主君的称呼,而只是一种尊称啊。只可惜在鸣剑山庄求学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以唐少陵的性子,估计十之八九都不会记得。
“唐公子为什么要保护那个女人?”之前指挥的那人又惊又怒。他是夏泽苍派了亲信上门请求的,原本师门就欠着太子殿下的人情,又是为了国事而非私仇去当一回刺客,他也就来了。可是…太子殿下的至交好友却在保护要刺杀的目标,这都什么跟什么?
“有空问为什么,不如先照照镜子。”唐少陵凉凉地说了一句就不管他,又扑向了下一个目标。
那人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倒是旁边一个女人尖叫道:“师兄!你的脸!伤口…”
“伤口?”那人想起之前似乎被唐少陵的剑刮了一下,顺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谁料却擦了一手的黑血。
“有毒!”不知道哪个叫了起来,“他剑上淬了毒,我右手麻木了!”
“…”屋中的刺客都愣住了。
保护行刺目标的人是唐少陵和唐少陵居然在兵器上淬毒,也不知道哪个更让人震惊一点。所有人都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淬毒…居然淬毒…唐演知道吗?唐默知道吗?
脸还要不要?鸣剑山庄的声誉还要不要?
摔!
“啪!”秦绾趁着对手心神混乱的一瞬,阴阳扇张开的扇面直接拍在他脸上,眼看着那人满脸开花还凶悍地想继续冲上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怜悯道,“还来?你们究竟是凭什么觉得我的兵器上是没有毒的?”
“你们!简直卑鄙!”刺客们气急。
“是你们要杀我,还怪我反击太狠毒?”秦绾笑颜如花。
“赶紧解决了。”唐少陵一声冷笑,又扑向了人群。
众人顿时头大如斗。
要说武功,单打独斗,这里确实没人胜得过唐少陵和秦绾,可差距也很有限,他们人多,一拥而上的话,只有两人绝对没有胜算。然而,唐少陵的剑居然淬毒,秦绾的扇子…虽说被他拍脸的那人暂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谁也不想亲身体验一下究竟有没有毒——谁也不会怀疑,他们用的毒会不是出自苏青崖之手。
苏青崖要毒死人,必定无解,只要被兵器擦到,就等于判了死刑。
于是,武力上占了绝对上风的一群人却被撵得鸡飞狗跳。至于出去…没人想。外面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弓箭手呢,出去当靶子吗?
上官策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看得眉飞色舞。
表姐好厉害!好帅!
正看得高兴,忽然间,刺客中唯一的女子一个转身,却向他扑了过来。
“呃…”上官策傻眼。说好的合格的刺客不会管不相干的人呢?
然而,被逼入绝境的人还能管什么,不过那女子显然也不是为了杀上官策,而是想活捉他威胁秦绾。
“呜——”伴随着尖锐的呼啸,一根铁箭直接穿透纸糊的窗户,再从女子心口刺入,强大的力道甚至带着女子的身体向后飞起。
“咚!”铁箭直接将女子的尸体钉在了对面墙上。
众人尽皆骇然。从外面顶多是看见窗户纸印出的模糊影子,居然准确无误地一箭穿心,这准头和力道,外面的人究竟是谁?
夏泽苍给出的可能出现在秦绾身侧的高手名单里,绝对没有一个用弓箭的!
“好箭法。”苏青崖也忍不住赞了一句。
“多谢夸赞。”慕容流雪脸上宠辱不惊,淡定地再次搭上一支箭。
“只是,分明是军中斩将夺旗的绝技,用来对付刺客真是杀鸡用牛刀。”苏青崖又道。
慕容流雪只是笑笑不说话。世人只觉得飞花谷都是女子,飞花摘叶成刀,流云飞袖衣袂飘飘,优雅如仙人,武功路数必定属阴柔,然而,能把柔软的布料、草叶变成坚硬如铁的武器杀人,怎么可能是阴柔系的内功能做到的?而这样的内功被他这个仅有的男性传人用在弓箭上,就成就了昔日名将穆连城的射日弓。
“撤!”屋内的刺客越打越心寒,都萌生了退意。
他们大部分人虽然是高手,但本身都不是干杀手这一行的,可没有不惜一切哪怕是死也要完成任务的职业操守,事不可为,自然就想退了。
“想撤也没这么容易!”唐少陵同样很狼狈,头发断了一缕,脸上一道血痕,衣服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也受了几处伤,最严重的一剑从右肩一直划到肋下,连鱼肠剑都交到了左手上。
被他刻意护着的秦绾看起来就要好很多,只是有些累。
就算有毒,可毕竟是以少敌多,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进来王府的十五名刺客,被慕容流雪射死三人,又被唐少陵和秦绾杀了七个——大半是毒发死的,剩下的人还有两个是受了轻伤,毒气一时间没这么快蔓延的。
“你们走!”一个腿上被刺了一剑的青年喊道,“反正我中毒了,就帮你们断后!”
“对,快走!”另一个受伤的人也道。
“走!”剩下三个毫发无伤的人互相看看,猛地分成三个方向窜了出去。
“呜——”尖锐的呼啸声中,伴随着惨叫和重物坠地的闷响。
不过,重弓的弱点就是难以连发,显然慕容流雪没法同时将三人留下的。
“那么,赶紧结束吧。”唐少陵也没管外面的人是不是跑得掉,左手剑直接扑向了剩下的两个对手。
秦绾本来想上前帮忙,但一看自家哥哥这模样明显是杀红了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旁边掠阵。
“表姐。”上官策走到秦绾身边,有些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
刺客之间的刀光剑影,确实不是战场上一刀一枪可比的,不过…所谓的高手博弈,也是让他大开眼界。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倒下,唐少陵的身体晃了晃,一手撑住了桌子。
鲜血从他右手袖管里流下来,蔓延过手背上,在桌面上汇成一小滩,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青崖!快来!”秦绾喊道。
“慌什么,死不了人的。”苏青崖和慕容流雪并肩走进来,神色间有些嫌弃,“每次打架都打这么疯,嫌自己血太多了是不是?”
唐少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苏青崖挑了挑眉,有些奇怪,若是往常,这人早就跳起来反驳了,哪会这么安静。
“杀了两个,还有一个跑了。”慕容流雪对着秦绾说道。
“无妨,正好放一个回去报信。”秦绾耸了耸肩,快步走到唐少陵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还好吧?赶紧包扎…啊!”
唐少陵被她一拉,忽的一声不吭地就向她倒了过去。
秦绾猝不及防之下,一个大男人的重量把她压得一个踉跄,还是边上的上官策伸手替她扶住了唐少陵,随即一声惊呼:“好烫!他这是走火入魔吗?怎么这么烫!”
苏青崖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唐少陵的右腕把脉。
“他怎么了?”秦绾急道。
几人这才发现,唐少陵不出声是因为他昏了过去,牙齿甚至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却偏偏硬是让自己昏迷了也要站着。
“他应该没有受这么重的伤才对啊,怎么回事!”秦绾有些慌了,这场战斗她全程参与,虽然唐少陵为了保护她,受了点原本没必要的伤,可那都是皮外伤,就算是失血太多引起的昏迷,也不至于全身滚烫成这个样子,倒是真有点像是上官策所说的走火入魔了。
“不是,他不是因为受伤,是毒发了。”苏青崖沉声道。
“毒发?”众人愕然。那些刺客,有谁也用毒吗?
“你是说…那个毒?”秦绾很快反应过来,惊道,“你不是说,至少能压制一年的?”
“从李键身上搜到的解药不多,原本也够压制一年,但他太作死了!”苏青崖咬牙切齿,出手如电,迅速用银针封住了唐少陵身上几处大穴,有看看屋里的尸体,没好气道,“送他去隔壁,动作快!”
慕容流雪立即架起唐少陵的身子往外走,秦绾赶紧跟了上去。
上官策想了想,还是任命地叫人还收拾善后。
“阿策,记住,今晚王府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秦绾已经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吩咐了一句。
“我知道了。”上官策怔了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刺客的事,但既然是表姐吩咐的,那还是照做吧。
这章写到半夜三点,热血沸腾。其实我很喜欢唐少陵这个角色,在我看来,唐公子是个矛盾体,他既凉薄又重情,只是他的情意只针对被他放在了心里的人。爷爷、父母、跟爷爷一样的唐英总管,亲爹、妹妹、苏青崖,还有夏泽苍也许算半个。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平时他和你喝酒打架仿佛相处愉快,可一旦威胁到了他在意的人,就能立刻翻脸动手。他的爱与恨都分明,注定当不了唐默和唐演那样的大侠。但绾绾也不需要一个大侠哥哥。
以及:明天男主终于上线!
☆、第六十一章 那就反悔吧
天亮时分,处理完这一夜变故的上官英杰父子这才带着一脸疲倦走进小院。
毕竟死了不少人,想要把这件事完全压下去,不透出一点儿风声,需要动用的力量也绝对不少。
“舅舅。”秦绾叫了一声,抬起头来,眼中还带着血丝。
“他怎么样?”上官英杰走到床前,好奇地打量着昏睡的陌生青年。
这是那个危险的男人的真面目吗?看着挺年轻的,策儿说他姓唐…姓唐…呃,不太可能吧?
“挺麻烦的。”苏青崖拔出最后一根针,擦了把汗,回头对着秦绾说道,“我要把他身上的毒过一部分到你身上。”
“一部分?全部不行吗?”秦绾脱口而出。不管什么毒,到了她身上就不叫毒啊!
“你以为所有的毒都是醉清风?”苏青崖没好气道,“能过毒的话,我还研究什么解药,都让你吃了得了。过毒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原本我是准备着一年后找不到解药再用的,谁知道这才大半年就要走这一步了。”
“过毒有什么后遗症吗?”秦绾神色一凛。
“表姐,就算要过毒也不需要你冒险啊。”上官策弱弱地插了一句。
“这毒需要用鹊桥花解,毒中也含有鹊桥花,和醉清风在性质上有些相似,但效果又截然相反。”苏青崖没理会上官策,继续解释道,“毒性存在于内力之中,醉清风之毒很活,找个替死鬼就能完完整整地把毒性传给另一个人,可这种毒正好相反,它和内力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只要还剩下一丝一毫,都会迅速再生,尤其去掉一部分毒素后,剩下会潜伏更深,所以,过毒这种方法只能使用一次。”
“先救急吧。”秦绾无奈。
“你曾经给南宫廉和沈醉疏过毒,但他现在没有知觉,没法运功配合,我用针刺激他的内力运转。”苏青崖说道。
“知道了。”秦绾拉起唐少陵的右手,与他掌心相抵。
“绾儿!”上官英杰忍不住叫了一声。
“舅舅不用担心,我百毒不侵。”秦绾这才想起来,安慰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