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沉重的大门,顺着楼梯往下走,刑部的大牢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的条件的,阴暗潮湿,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锈的味道。
“就是这里了。”赵谨红停在一间单人牢房门口。
“行了,钥匙拿来,你们出去,本殿下要和水将军叙叙旧。”苏含笑道。
“是。”赵谨红立即奉上钥匙,带人退了出去。
还是一样的理由,太女要做什么早就做了,水柔想逃也早就逃了,在外面远比从刑部大牢越狱容易得多,所以,让他们见面也不会出问题,没必要为此惹太女不快,毕竟,那是将来的女皇。
“你们两个守在外面。”苏含笑对两个侍卫吩咐了一句,打开门锁,带着秦月走进去。
厚厚的铁门在身后隔断了视线和声音。
苏含笑好奇地大量着牢房。因为水柔是尚未定罪的,又是一关主将,当然不好直接像那些重犯一样对待,这单人牢房虽然不大,但桌椅床铺,应有的家具一应俱全,打扫得也干干净净,一身淡蓝儒衫的水柔正坐在等下翻书,脸上一片平静,只在听到开门的声音的时候,才略略抬起头来。
“哟,水将军,在这里过得可还好?”苏含笑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参见太女殿下。”水柔大大方方地起身行了一礼,目光又落在秦月身上,“秦军师也来了。”
“我早就不是军师了。”秦月淡然道。
“说的也是。”水柔点点头道,“殿下,秦公子,请坐。”
“看来水将军的生活还不错。”苏含笑在桌边坐下,瞄了一眼桌上的书,是一本游记。
“这也是陛下的恩典。”水柔答道。
“陛下的恩典啊……水将军的确应该记得。”苏含笑似笑非笑看着她。
“请用茶。”水柔翻开茶盘中倒扣的茶杯,倒了两杯茶推过去。
“多谢。”苏含笑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喝了一口。
秦月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茶杯,不言不动。
“秦公子是不是太小心了?”水柔无奈地一笑道,“我现在身在牢中,不可能藏有毒药的。”
“我只是习惯了。”秦月冷冰冰地道。
“不用管他。”苏含笑笑了笑,不经意地道,“本殿下今天过来,纯粹只是叙叙旧,别无他意。”
水柔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秦月却扭过头去,一脸的不屑。只是叙旧,别无他意?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怎么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白痴才回信。
“看来我还真没什么信誉了啊。”苏含笑一耸肩,继续喝茶。
“不知道殿下想续什么旧呢?”水柔道。
“说起来,舒捷将军等人也快进京了,水将军想不想见见敌人呢?”苏含笑转过了话题。
“等到案件了结,自然可以见面,不用着急。”水柔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本殿下明日早朝,便请母皇尽快派人审理吧。”苏含笑道。
“如此最好不过。”水柔道。
秦月看着他们,却闭上了眼睛小憩。为什么要带他来呢?是给水柔施加压力,还是作为保镖……不可能,在明面上,他的武功是被封印的,就算有危险也不可能全力出手,还不如带着梅若水呢。那么,到底是……
“……他?当然是……战利品。”耳边突然听到带笑的声音,随即腰上又被人搂住了。
“战利品?”水柔有些惊讶地望望那个闭着眼的男子。
那样骄傲的人,竟然屈从于这样耻辱的身份?莫非是和明月关之战结束后,他的血色妖瞳莫名消失有关?
“啊,很不错吧。”苏含笑笑得志得意满。
秦月深吸了一口气,让身体尽量放松,以免一个忍不住会动手掐死这个女人。
“呃……”不是朋友,也还谈不上敌人,至少目前的气氛还没到那个程度,可是,这样微妙的问题也真的让人很难回答。何况,秦月的武功她也很清楚,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那时在明月关,秦月可是主动站在太女一边的。
“开个玩笑罢了,水将军,认真你就输了哦。”苏含笑笑着摇摇手指,制止了她的话。
水柔不禁一声暗叹,当初看她打仗的风格就是天马行空完全没有一丝痕迹可循,如今却是更让人摸不清她的想法了。
“水将军和蓝元帅的交情不错吧?”苏含笑问道。
“啊。”水柔的眼神微微一暖,“殿下和沉烟定了婚约了吧,恭喜。”
苏含笑也想起赶赴明月的路上,蓝沉烟曾经对她说起过的,水柔因为身世的关系被朝廷排斥,是蓝赛英力主,才能问问握着明月关的军权的。
有了这个缓冲,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接下去,苏含笑也没再说什么敏感的话题,似乎真的只是来“叙旧”这么简单,说说明月关外的风土人情,丝毫不涉及目前的形势。
“哐啷~”突然间,牢门上的小窗口被打开了,赵谨红的声音传进来,“太女殿下,快要到晚膳时间了,是否……”
“啊,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啊。”苏含笑这才恍然大悟,站起身来道,“那么,水将军,我们这就告辞了。”
“不送。”水柔点了点头。
虽然依旧没有卸下防备,但对于苏含笑今天来的目的,她还是没有半点儿头绪。
叙旧?她也不是白痴。
重新锁上牢门,将钥匙丢还给赵谨红,苏含笑拒绝了护送,搂着秦月,带着两个侍卫,施施然地出了刑部。
果然,到了外面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沉,他们竟然就在牢里呆了几乎一个下午。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秦月轻叹道。
“不是你笨,是本殿下英明绝世。”苏含笑道。
“你!”秦月气结。
“喂喂,这就生气?真经不起逗。”苏含笑一耸肩,不等他说话,有接下去道,“算了,剩下的还有一点布局,晚上就完成了,到时候再说。”
布局?秦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陷入了沉思。
若说是布局,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
“月,你想不到我的计划,不是我比你聪明,只是思维方式不同。”苏含笑静静地道,“明月关之战,若非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加上我是从中加入,你早就败了。”
“不用你再提醒我一次!”秦月怒道。
“只是举例罢了。”苏含笑轻轻一笑,安抚似的,放在他后腰的手拍了拍,又道,“就像你永远不会想到用投石机扔垃圾一样,我们的思考方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你想说,这是我输给你的原因?”秦月一挑眉。
“不是。”出乎他的意料,苏含笑却摇了摇头,“只是……出其不意罢了,再来一次,我未必依然能赢你。”
“算了,我已经不想争论这些,输了就是输了,我秦月还不至于这么没风度。”秦月打断道。
“回去就知道了。”苏含笑说着,松开手,加快了脚步,留下一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嗯?”秦月一愣,才发现这里就是刚才被抛下的同一个地方……
原来如此么?唇边隐隐露出一丝苦笑。
或许已经快到了关店的时间,这回苏含笑回来得很快,果然手里抱着两个纸盒。
“给他带的?”秦月了然道。
“嗯,大概这阵子被我灌药灌多了吧,甜食癖越来越严重。”苏含笑笑吟吟地道,“要是知道我出宫没带回他喜欢的甜点,又要跟我闹别扭不肯吃药了……真不知道这东西和御厨房做出来的有什么不同。”
“你很喜欢他。”秦月道。
“……啊。”苏含笑抬头看着远天赤色的火烧云,良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秦月微微别过头,看向两一个方向,目光中微微带了一丝迷惘。
喜欢,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他不懂,以前,也从来不认为需要懂,可是,在看到这个女人唇边的微笑时,却似乎有一种冲动,想弄明白……
“怎么了?”苏含笑有些奇怪地看着身边异常沉静的人。
“没什么。”秦月严重闪了闪,已恢复了常态,自若地道,“听你的意思,今晚会有什么动作吧?”
“啊,记得……”苏含笑勾起嘴角,淡淡地道,“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秦月若有所悟地点头。
“昨天的那场雨,只是暴风雨的前奏哦。”苏含笑自语道。
第三卷 凤舞东宫 第二十四章 中毒
“回来了?”梅若水放下手里的空碗,站起身来。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虽然并不难闻。
“每次都这样乖乖听话不就好了。”苏含笑笑眯眯地走进屋,将手里的纸盒打开,拈起一块白糖糕塞进他嘴里。
梅若水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咽下嘴里的甜点,自己又拿了一块。?
苏含笑叹了口气,虽然她同样不挑剔食物的口味,但这绵白的点心,浓郁的甜香,真是……看着就觉得牙疼啊。
“今天有什么收获?”梅若水连吞了三块点心压下嘴里的苦涩味道才开口道。
“今天?不过就是找老朋友叙叙旧而已。”苏含笑道。
梅若水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意思是,信你才怪。
苏含笑摸摸自己的鼻子,不禁苦笑。一个两个都这样,难道她看上去真有那么阴险狡诈,至于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藏着用意吗?
“如果你没有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事报告。”梅若水道。
“哦?”苏含笑闻言,忽然觉得身上一冷,似乎有被盯上的感觉。
“你让我派人监视的那对姐弟……”梅若水缓缓地开口道。
“咳咳!”苏含笑干咳了两声,终于知道他的怨气从何而来了。既然是玄冥宫的人在街上,那么,她和容颜“欺负”了人家自然也会被报告到梅若水这里。
“哼!”梅若水又赠送了一个白眼,终于跳过了这段,直接道,“和你们分开后,她们径直就冲向京城的各个酒楼客栈,打听一个二十上下,脸上有十字刀疤的女子,非常着急的样子。”
“是吗?”苏含笑一挑眉,果然是有关系的!
“要阻止吗?”梅若水问道。
“不用。”苏含笑摇头道,“非但不要阻止,而且……尽量给她们提供方便,如果找到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女人的下落,不着痕迹地把消息透露给她们。”
“那个刀疤女子,就是你说的,被秦月跟踪到宁王府,有可能是山越族人的家伙?”梅若水若有所思道。
“不错。”苏含笑道。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该怎么做。”梅若水点点头。
“那个姐姐,真的是有勇无谋,冲动得要命,这种人,惹上了虽然头疼,但却格外好利用。”苏含笑冷笑道,“何况,让他们见了面,有些东西才会露出端倪,对京城的掌控不要放松。”
“放心吧。”梅若水淡然道,“玄冥宫在京城经营多年,再加上最近御林军分成两部,安插人手格外容易,监视几个外族人,绝不会出纰漏。”
“若水做的事我自然放心。”苏含笑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勾过他的下巴,轻轻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淡色的唇上还残留着白糖糕的糖屑,尝起来带着淡淡的甜味。
如果是这样吃那些甜得腻死人的白糖糕,味道还真是不错……她有些无良地想着。
“你这人,说正事的时候也这样!”梅若水回过神来,一把拍开她的手,脸上微微一红。
“两不误嘛。”苏含笑耸耸肩,不在意地伸手揽过他,顺便又拿了一块白糖糕喂他。
梅若水被她拉扯得坐在她腿上,一脸的无奈,但也只能随她去了,再说,既然有人愿意喂,干嘛不享受?
一边咬着嘴边的糕点,用力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在咬某人的肉一样,梅若水也只能暗叹,自己真是跟这个无耻的女人在一起太久了,近墨者黑,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幸好是在房里,不会有别人看到。
“想什么呢?”苏含笑凑近了他耳边,低声道,“你这个模样,只有我能看。”
“你才在说什么呢,无耻!”梅若水顺势给了她一手肘,脱出了她的怀抱。
“好了,继续说正事。”苏含笑咳嗽了两声,脸色也恢复了正经。
梅若水只能扶额叹息,惹上她,爱上她,真是上辈子的孽缘!
“咚咚咚。”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什么事?”苏含笑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问道。
“殿下,沈太医来了。”七弦恭敬地答到,“梅侧君的病情需要复诊。”
“进来吧。”苏含笑顿了顿,缓和了口气。虽然不高兴被打断了谈话,但是沈茹的话,到底是梅若水的身体重要多了。
门一开,七弦带着沈茹走进来。
“参见殿下。”沈茹道。
“沈太医不必客气。”苏含笑起身让开了位置,“有劳了。”
“梅侧君,请坐下。”沈茹上前道。
看着她开始诊脉,苏含笑又望望侍立在一边的七弦,使了个颜色,让他跟着一起来到外面。
“殿下有什么吩咐?”七弦问道。
“昨天夜里,可有抓到什么小老鼠?”苏含笑道。
“这……”七弦低下了头,有些惭愧地道,“虽然没有加派人手,但守卫的侍卫都提高了警惕,可依然到天亮也没有发现什么。”
“是吗?”苏含笑轻轻地冷笑了一声,道,“今晚本殿下要歇在碧云轩,通知韩侧君一声。”
“是。”七弦闻言,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招手唤过一个侍从,让他去碧云轩传达太女的意思。
苏含笑径直返回屋内,边走边沉思着。
没有发现,不知道是没有来,还是来了却避过了所有的守卫?
在冷宫中长大的七皇子么……
“殿下。”沈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梅侧君的病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臣会调整一下药方,重新配药,再吃上几服固本培元既可。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最近半月之内,还是请尽量不要调动真气,以免病情反复。”
“多谢沈太医,我记下了。”梅若水道。
“明日臣会送药来。”沈茹站起身。
“有劳太医。”苏含笑点点头。
“咦?”沈茹刚想走人,但一眼看到苏含笑的脸,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沈太医,怎么了吗?”苏含笑一怔道。
“请殿下允许臣请脉。”沈茹沉声道。
“啊?本殿下觉得很好啊。”苏含笑莫名其妙道。
“这个,臣需要把脉之后才能做出判断。”沈茹强硬地道。
“也罢。”苏含笑有些无奈地坐下来,把手一伸。
沈茹伸指搭上她的脉门,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严重。
“沈太医,殿下是……身体不适吗?”梅若水不安地道。
沈茹没有回答,许久,才缓缓移开手指,吐出一口气。
“沈太医,如何?”苏含笑问道。
“殿下,恕臣直言。”沈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呃……”苏含笑倒是被她的态度弄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太医请说,难道本殿下的身体,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点的病吗?”
“不是病,是毒。”沈茹道。
“什么?”梅若水立即脸色变色,“唰”的一下站起来,身上杀气森然。
“若水,别冲动。”苏含笑赶紧按住他,又回头疑惑地道,“沈太医应该没有误诊的道理,可是……中毒?”
“不会有错。”沈茹肯定地道,“是一种延迟性发作的毒,看各人体质不同,发作期间在中毒后的三到七天之内,按殿下的情况,应该是今天以内中的毒。”
“今天?”梅若水立即沉下了脸。
“殿下今日可是出宫了?”沈茹说着,看了看桌上剩下的白糖糕。
“不错。”苏含笑坦然地点头。
“这种毒一般是通过入口的。”沈茹道,“宫内的食物经过层层把关,要下毒并不容易,今日殿下在宫外可有吃喝什么东西?”
“就是几块白糖糕而已。”苏含笑指指桌上的纸盒,不在意地道,“因为那家店生意太好,所以这种东西是放在柜上,付钱后我自己取的,就算老板也不能确定我会拿哪一盒,不可能事先下毒,除非她想拖着无数人一起陪我死——而且说到底,我回去买白糖糕也只是偶然。”
“只有这个?”沈茹确认道。
“嗯……”苏含笑想了想才道,“在刑部大牢里,和水柔将军喝了一杯茶,其他就没有了。”
“说起来,这种毒的确和茶水的相性最好,茶叶的香河味可以完美地掩盖毒药本身的味道。”沈茹自语道。
“这不可能。”苏含笑摇头道,“进刑部大牢之前的搜身很彻底,若是能让人将毒药带在身边,赵谨红就真该引咎退位了。”
“沈太医,现在重要的是,殿下的毒是否可解?”梅若水着急道。
“无妨,臣立刻调配解药,不过要是今天臣没有来,拖到发作时就危险了。”沈茹道。
梅若水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件事,臣必须立刻上奏陛下彻查。”沈茹正色道。
“这是自然的。”苏含笑脸色一片阴沉。
“这盒糕点……”沈茹拿起剩下的白糖糕道,“预防万一,臣还是带回去再检查一下为好。”
“有劳了。”苏含笑点头道,“如果白糖糕有问题,若水和秦月,以及今天跟着出去的两个侍卫也是吃了的。”
“臣先配好解药,然后再来替刚刚殿下说到的人一一诊治。”沈茹沉声道。
梅若水看看她,又看看苏含笑,默默无语。
第三卷 凤舞东宫 第二十五章 陷害
通过沈茹的诊治,确定了中毒的只有苏含笑一人,那么毒的来源就着实耐人寻味了。
“真是岂有此理!”女皇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一阵跳动,杯中的茶水也溅了出来。
下首的侍从无不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以免惹恼了盛怒中的帝王。
秦月和梅若水站在一边,同样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让存在感降到最低。
“启奏陛下。”沈茹上前道,“太女殿下所中之毒,发作之后便如普通的心痛,很难察觉异样,但既然提前发现了,解毒并不难,没有大碍的。”
“这件事,必须彻查。”女皇冷冰冰地道,“沈太医可有线索?”
“这……”沈茹迟疑了一下,将刚才和苏含笑的几个猜测又说了一遍,同时也附上了不解之处。
“这样……”女皇沉吟起来。
“母皇放心,儿臣只是一时大意而已。”苏含笑道。
“一时大意?能大意到差点儿没命?”女皇瞪了她一眼,语气中是罕见的严厉,“这件事查清楚之前,不许再私下出宫。”
“是。”苏含笑吐吐舌头,还是应下了。
反正最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至少也要等到穆王回京之后才能做打算,出不出宫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最近低调一点或许更好。
“还有……”女皇一转头,目光直直地望向秦月,却良久没有说话。
“母皇?”苏含笑叫了一声。
“罢了,好好休养身体,别再让朕担心。”女皇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母皇放心。”苏含笑微微松了口气。要是真的迁怒秦月,倒是得不偿失了呢。
“沈太医,这几日,东宫这边你多看着。”女皇吩咐道。
“臣遵旨。”沈茹应道。
“起驾回宫。”女皇道。
“恭送陛下。”侍从们赶紧准备车驾仪仗。
好不容易哄走了忧虑愤怒的女皇,苏含笑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女皇的宠爱,若说没有一丝感动是假的,可是,既然身在帝王家,就注定不可能享受纯粹地亲情了。
服下沈茹调配的解药,苏含笑看看天色,经过这么一闹,已经很晚了。
不过,去碧云轩之前,还有一些事是必须要解决的,若是拖到明天,恐怕死得更惨……
带着梅若水和百里青一起来到洗竹园,果然见到秦月一身的冷气,正坐在园中的石桌前,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外面很冷,到屋里去说。”苏含笑直接道。
秦月一言不发,起身走进房间。
苏含笑干咳了两声,拉着梅若水坐下,百里青却打量了一下房间,找出茶具开始沏茶。
“我想,你是不是欠一个解释?”秦月咬牙切齿地道。
“嗯,毒是我自己下的。”苏含笑一耸肩,回答得很干脆。
“就知道……”梅若水一脸的无奈。
“嗯?”苏含笑好奇地一挑眉。
“我不觉得有谁能让你这样阴险狡诈的人无知无觉地中毒。”梅若水坦然道。
“喂……”苏含笑闻言,不禁一头的黑线。这到底算是夸她还是损她来着?
“你的毒,如果我没有猜错,是下在水柔的茶里的吧?”秦月道。
“不错。”苏含笑点头。“然后?”
“你……”秦月气结,半晌才冷声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喝那杯茶?”
“你的习惯如此,还是很好猜的。”苏含笑笑了笑,又道,“不过真喝了耶没什么,只不过某人的罪证更明显一点而已。”
“殿下,沈太医说过,那个毒会根据各人体质的不同,发作时间也不同,若是……”百里青皱着眉,不赞同地道。
“无妨,我事先让他吃了半份解药,足够让毒法时间延迟到两天之后。”苏含笑不在意地道。
“解药?什么时候……”秦月怔了怔,随即立刻恍悟过来,“白糖糕?”
“我塞给你的那块,把解药混了进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苏含笑看着他,笑吟吟地道。
秦月莫名地对那种视线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屋中诡异地沉寂下来,直到百里青端来茶盘,给每人倒了一杯。
苏含笑捧着细致的白瓷杯暖手,凝视着杯中缓缓升起的白雾,许久没有说话。
“今晚,若是沈太医没有过来替我诊脉,你也打算找借口让她过来的吧?”梅若水忽然道。
“啊,在后宫里,想让一个太医来一次实在太容易了。”苏含笑笑了笑道,“只是这样会更自然 一些。”
“真不知道你脑中到底算计了多少东西。”梅若水一声轻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苏含笑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殿下想陷害水柔?”百里青道。
“没有哦。”苏含笑摇摇手指,一脸的无辜,“你们看,我还很努力地在为她辩解,她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顿时一阵无语。
“殿下……”百里青一声叹息。
“最高明的栽赃陷害,不是直接告诉别人事实,而是不着痕迹地留下线索,让别人自己去发现‘事实’。”秦月冷笑道,“人,总是相信自己找到的所谓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