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撤去残羹,重新摆上瓜果茶点,韩书墨抱着小猫,叽叽喳喳说起来这一个月多的生活。
听到梅若水半夜带他出宫,苏含笑看到他那兴奋地样子,虽然早已知道这件事,却也依然觉得好笑。
看来,最近真的把好动的猫咪给憋死了。毕竟,太女不在宫中,谁也不好让堂堂太女侧君出宫游玩,哪怕是回家探亲也是很不妥的。
等大事定了,再好好补偿吧!
又聊了一会儿,让韩书墨自己逗猫玩,苏含笑便带着梅若水前往碧霄宫。
他们并没有带上侍从,只是两个人仿佛散步一般走过去。
东宫距离紫宸碧霄两宫都不远,即刻便到。
“参见太女殿下。”一队侍从迎了出来,领头的少年沉稳地下拜道。
“你叫什么?”苏含笑一挑眉,随口问了一声。
自从凤后生产,女皇就撤换了整个碧霄宫的下人,现在的都是生面孔。
“启禀殿下,凤后赐名奴婢‘红藕’。”少年恭敬地答道。
苏含笑一耸肩,好嘛,记得凤后以前那个贴身侍从叫绿荷,这个叫红藕……只是那人怎么就没有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呢!
携着梅若水的手走进宫内,果然发现比起从前,明明是一样的布置,可如今的宫殿却显得冰冷不少,仿佛没有人气一般,空气压抑地让人觉得胸口沉闷。
“父后在做什么呢?”苏含笑随口问了一句。
“凤后自从皇女早夭之后,身子就一直不见好。”红藕谨慎地答道,“最近入春,天气反复,便更不爽利了,常常躺在床上便是一天,也不让下人在边上伺候。”
“太医怎么说?”苏含笑皱了皱眉,直觉就觉得不对。
就算生产时伤了元气,又被怪胎打击到了,但凤后是何等样人,不但内力精深,就连精神也极为坚韧,哪里会这么容易就一病不起的?
“沈太医来看了,也只说是闷气郁结于胸,只能用温补之药,慢慢调理养着。”红藕道。
“行了,本殿下自己进去。”说话间来到寝殿门口,苏含笑挥手斥退了红藕。
“是。”红藕行了一礼物,静静地带着所有人退下。他是女皇在那事之后挑选过来的,这点儿颜色自然是有的。
苏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有趣地笑笑,推门而入。
“是含笑吗?”出乎意料的,凤后的声音竟然不是从内殿传来的。
“父后,是儿臣,还有若水。”苏含笑顿了顿,脚下换了方向,顺着声音寻去。
只见寝殿的后门大大地敞开着,门前的长廊下,摆着一张铺着白虎皮的躺椅,凤后闭着眼睛,悠闲自在,腿上盖着一截毛毯。春日里和煦的微风吹起鬓边的几缕发丝,明媚的阳光在眼角沾染了一抹淡金,一身普普通通的宫衣,褪去了满身贵气,竟也多了几分温柔。
长廊对面,是清冽的荷花池,假山玲珑,锦鲤悠悠,只是因为季节关系,荷花还不见踪影。
“父后倒是悠闲自在。”苏含笑笑着走上前,细细打量他。
那淡然的神色,气色极好,别说病容了,这哪像是个“闷气郁结于胸”的人啊?
“既然来了,就陪着本宫坐坐。”凤后睁开眼睛,淡淡一笑。
殿中没有任何侍从,梅若水亲自动手拎了两把椅子过来,摆在躺椅边上,围着一个小小的茶几坐下。
“红藕那个小东西该打,父后看起来明明好得很,哪有身子不好。”苏含笑笑道。
“也不怪不得他,大概是春天到了,最近老是不想动弹。”凤后打了个哈欠,又捧起了精致的茶盏。
“不过太医开的药还是要吃的。”苏含笑道。
“那是自然。”凤后抿了一口茶,低眉浅笑。
“儿臣昨日从密云山回京,才知道这一个多月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见到母皇和父后都平安无事,真是托天之幸。”苏含笑又道。
凤后慢慢地放下茶杯,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随即回头,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真的很好。”苏含笑也笑了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了,那个首先对她示警,提醒“女皇病危”的人,是凤后的人。
“含笑刚回来,还没去姐妹那里转转吧?”凤后忽然道。
“还没有。”苏含笑自然地道,“带回来的礼物还得分一下,准备好之后再去。”
“对了,有件事,关于七皇子的,也许你母皇还没有对你说?”凤后道。
“什么?”苏含笑愣了愣。
“也是,这是后宫的事,倒不应该是女皇说的。”凤后伸了个懒腰,坐直了些,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回耳后,一边继续道,“就在前阵子,南楚送了国书过来。”
“国书?”苏含笑怔住。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
这个时候,南楚送的什么国书?和他们的阴谋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一转头,对上的正是梅若水同样疑惑的眸子。
连玄冥宫的情报网都不知道……固然有前阵子容家封锁宫内外的关系,恐怕,最重要的是……被女皇给压下了吧?
“关于七皇子的,莫非……”梅若水迟疑了一下才道。
“啊,南楚是来提亲的。”凤后轻飘飘地道,“希望求娶七皇子做南楚王太女的正君。七皇子的生父本是南楚王子,若是七皇子嫁回南楚,更是亲上加亲。”
“可是七皇子今年才几岁?”苏含笑皱眉道。
“南楚王太女也不过十四,只是先把婚事定下来而已。”凤后答道。
苏含笑沉默了一下,又陷入了沉思。
苏瑾么……是个很有野心,也很有城府的孩子,她一直是防着他的,何况,苏瑾在宫中孤立无援,就是和容贵君也从无来往,有玄冥宫的监视,她敢保证,苏瑾绝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毕竟再怎么精明,总还是个孩子。那么,基本可以排除苏瑾和南楚同谋的可能性。剩下来的……大雍七皇子,虽然不受宠,但也是女皇所有子嗣中,唯一没有夭折的皇子,是想……多留一个把柄在身边吗?
毕竟苏瑾身上也流淌着一半南楚的血脉,还真是有够无情的。
不过,昨日面圣时,女皇并没有提起这事,也没有对梅若水透出丝毫风声,想起女皇吩咐她来见见凤后,是想让她从凤后这里得到消息,或者说,是在通过另一种方式告诉她……
眼前的这个男人,依然是堂堂大雍凤后,六宫之主,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
果然,君心难测啊。
“听说瑾儿这孩子倒是很喜欢你。”凤后道。
“哪儿能呢。”苏含笑失笑,摇了摇头,“七皇子只是寂寞了,宫中又没有同龄的孩子陪他玩耍,所以才喜欢到碧云轩找我家书墨罢了。”
“也是,你那侧君也是孩子心性。”凤后也笑了起来,又看了看梅若水,露出欣赏的目光。
苏含笑也知道凤后无论从哪方面都不是很喜欢韩书墨,也不在意。
“前儿个晚上,东宫闹了刺客,没什么大碍吧?”凤后又道。
“无事,只是那刺客尚未找到,就看他能如此轻易在宫中来去自如,碧霄宫的守卫也该严密些才好,免得再有不开眼的小贼打扰凤后休息。”梅若水答道。
“如今的碧霄宫,哪里还有刺客需要的东西?”凤后一声哂笑,又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总之,还是不能大意的,父后毕竟是这六宫之主。”苏含笑提起火上的茶壶为他续水。
“六宫之主么……”凤后一笑,眉宇间竟然带着几分凄厉与讽刺。
但很快的,那样的表情就如昙花一现,瞬间消散。
“本宫有些累了,你们回去吧。”他挥了挥手。
“那父后早些休息,别吹多了风。”苏含笑也知趣,立即站起身来。
梅若水又看了凤后一眼,跟在苏含笑身后,刚走了几步,忽然间,目光一凝。
“怎么?”苏含笑轻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梅若水一顿,立即摇头,重新启动了脚步。
苏含笑有些疑惑,顺着他方才目光所向的地方望过去,却是凤后就寝的地方,精致的刺绣屏风上,还搭着几件衣衫没有收拾,但也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默默地走出殿外,又对迎上来的红藕吩咐了几句,见他乖巧地一一应了,这才出了碧霄宫。
梅若水一直很沉默,低敛的眉间似乎隐藏着重重阴云。
“到底怎么了?”见御花园中附近并没有人在,苏含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看。”梅若水从怀里取出一截布条递给她。
“这是?”苏含笑一怔,随即恍悟,“那刺客的东西?”
“被竹枝刮下来的,不觉得眼熟?”梅若水反问道。
苏含笑一皱眉,紧盯着那质料上乘,还带着精致同色暗绣的碎布,正思考间,忽然想起他刚才异样的沉默,脑中一转,重新回想起碧霄宫的摆设,他看的方向,脱口道:“我见凤后屏风上挂的那件黑色宫装,似乎……”
“很相似啊。”梅若水自语道。
“这样的好东西,也的确不是随处可见的。”苏含笑抬头道,“如果是凤后,那么……我想,那天他并不是被你发现的,而是故意露出了形迹,又给你留下线索,然后今天……给了最后一个提示。”
“你说,凤后是想见我?”梅若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
“记得我跟你说过密云山有人示警,说女皇病危的事吗?”苏含笑压低了声音,微微一笑,“这场较量,虽然有合作的基础,但是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失去主导权呢。”
“那么,我什么时候去比较好?”梅若水闻言,也笑了起来,神色间轻松不少。
果然,这个女人一回来,自己就没有那么累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会好的。从什么时候起,他梅若水也会对一个人如此盲从了呢……他忍不住化成了苦笑。
“今夜吧……你怎么了?”苏含笑答了一句,看见他有些古怪的表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能有什么?”梅若水一摊手,转过了话题,“我已经吩咐人去接百里青和秦月进宫,现在应该到了,你要不要去见见?”
“人又不会跑了的。”苏含笑抓紧了他的手。
苏含笑的手干燥而温暖,虽然没怎么用力,但总让他有一种甩不开、挣不脱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心,愿意沉沦在其中。
“对了,母皇说了,下月初一黄道吉日,要为我——举行大婚。”苏含笑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梅若水一怔,随即脸色微微一白,但立即恢复正常,淡笑道:“恭喜。”
“若水……”苏含笑一声轻叹,她又怎么会没看见他那一刹那的失态,以及隐藏在平静语气之后的颤音?只是,下月初一,时间已经很紧,迟早都要知道的,而她更不希望梅若水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我知道的。”梅若水果然敛了笑意,静静地道,“太女大婚,不是迟早的事吗?我也不会道今天才喝这碗醋,只是……今天你这么突然地告诉我了,总的给我一点儿适应的时间啊……”
“嗯。”苏含笑看着他,手上握得更紧了些,忽然道,“虽然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很混账,但是,若水……我爱你。”
“我……”梅若水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很有些无措,但一抬头间,对上那双盈满了情意的眸子,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也爱你……无声的字眼在喉咙处翻滚着。
“我知道。”苏含笑一笑,轻易地安抚了他的心情。
最终卷 如画江山 第三十一章 百里,我想留住你
回到东宫,果然,七弦禀报,秦月和百里青回来了。
梅若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径直去了书房处理事务。
苏含笑摸摸鼻子,还是去了洗竹园,一面吩咐七弦去请太医。
毕竟,宫外的大夫也不知道水平究竟怎么样,还是让太医看看才能放心,尤其秦月这种人,就算平日有什么不适也只会强忍着,更不会严格遵守医嘱。
或许是太久没有主人,洗竹园更显得冰冷了,原本就没有几个侍从,阿三阿四两个也不是一心为主的,秦月现在这样子,还是换上一批可靠的下人比较好。无论哪朝哪代,后宫的阴谋算计都是层出不穷的,即便她身边没有那种争宠的男子,却也不能不防某些人有坏心,比如说容贵君。
一进门,只见秦月依然换了宽松的衣衫,靠在软榻边,正和百里青说着什么。
空气中漂浮这淡淡的清香,还有湿润的水汽,显然两人都是刚沐浴完。
“说什么呢?”苏含笑故意加重了脚步。
“男人之间的事,不用你多嘴。”秦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
苏含笑一愣,无语。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普通的男人了?那些男训男戒之类的,你又做的哪一条了……
“看来这一日一夜里,殿下得到的消息不少。”百里青干咳了一声,转过话题。
“是不少。”苏含笑点点头,转头望向他,却从那双清透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慌乱,一怔之下,却不禁更好奇之前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不过,那慌乱之下并没有心虚愧疚,显然也不是对她有害的事,所以她也懒得追问。该说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说的吧。
“殿下,沈太医来了。”外面的七弦通报道。
“快请。”苏含笑赶紧道。
对于这位医术超群的太医院医正,她还是很尊重的。然而,一个小小的太女侍君,能劳动医正大人亲来,显然女皇也有过关照了吧!秦月腹中的孩子,虽然地位有些尴尬,但也真真正正是苏含笑的长子长女,也是女皇的第一个孙辈。
秦月白了苏含笑一眼,只能上了床。到底是太女,外臣面前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了。
“哪敢有劳太女殿下亲迎?”沈茹客气地行了一礼,来到床前。
看她把脉,苏含笑静静地站在一边,直到她松手才问道:“沈太医,如何?”
“看来之前开药的那位大夫医术不错。”沈茹含笑道,“四个月多的胎儿,已经渐渐稳定,只要没有大的冲撞,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只是平时的安胎药要照常喝,吃食的禁忌之类也要注意,这些御膳房的人都是了解的,殿下不必担忧,另外……这位公子显然是习武之人,最近最好不要再动真气,而且公子身形极好,腹部不显,但也不能再穿紧身的衣物束缚,会对胎儿的成长带来伤害的。”
苏含笑听着,一一记在心里,让七弦奉上笔墨,记下药方,又派了小侍从跟着去抓药。
沈茹又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这才满意地离开。
“满足了?”秦月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她也是担心你。”百里青一声轻叹。
秦月一扭头,没有说话。
不是不明白她的心,只是……被人当做易碎的玻璃娃娃一般保护的感觉,虽然说不上糟糕透顶,但也绝对不好受。
“累了?”苏含笑摸摸他的额头。
“我睡一会儿,出去。”秦月直接下了逐客令。
“好,晚饭时再叫你。”苏含笑也知道最近他是真的累了,一回来之后,心情放松,倦意一下子涌上来也是正常的,小心翼翼地替他除了衣衫,盖好被子,放下帘帐,这才拉着百里青出去。
“我倒是不累,殿下先说说宫里的情况吧。”百里青淡淡地道。
苏含笑看了他一眼,还是咽下了想让他去休息的话。
午后的阳光正好,两人便直接在洗竹园的庭院里坐下来。
百里青亲手沏了茶过来,虽然没有鲜花,但悠悠翠竹也是赏心悦目,这个时节,石桌石椅也不会凉了。
苏含笑也不隐瞒,简略地把从梅若水那里得到的消息、和女皇的谈话,以及刚刚在碧霄宫与凤后的交谈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下一个目标,是容贵君?”百里青听完,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才开口。
“不错。”苏含笑点点头,捧着茶杯,盯着那悠悠飘起的白雾,冷静地道,“处理掉容贵君,并不是太难的问题,但是,第一,要摸清楚他和南楚的联络方式,宫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内奸。第二……”
她只说到这里,却是住了口。
“家丑不可外扬。”百里青会意道。
“啊。”苏含笑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堂堂一个贵君,只在凤后之下,后宫第二人,女皇千般宠爱,哼哼!”
“那么,就让容贵君‘病逝’吧。”百里青的神色一派淡然。
“病逝……不错。”苏含笑冷冷一笑,又道,“内奸,你和若水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我有点儿想法,或许可以引蛇出洞。”百里青皱了皱眉,又沉吟道,“不过先等今晚若水和凤后谈过吧,尽量把这个变数压制到最低点……你不和若水一起去吗?”
“他赶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明摆着就是只要若水一个人去。”苏含笑一摊手,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布满,“玄冥宫和暗卫是支撑大雍皇族的两支重要力量,更是相互牵制,相辅相成的,若是两者失去了平衡……哪怕让玄冥宫一家独大,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凤后和若水的问题,不需要我的参与。”
“你真是放心呢。”百里青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是想要干掉暗卫么?”苏含笑一挑眉,冷然道,“绝对的权力等于绝对的腐化……天凤大帝与梅皇贵君,我与若水,的确是两情相悦生死与共,但是谁知道将来的女皇和将来的玄冥宫主会是什么关系?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制约,也并不是只有束缚一个作用。”
“有时候,你冷静得让人害怕。”许久,百里青才苦笑起来。
“我从不算计自己人。”苏含笑一笑,起身来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身子。
百里青僵了僵,但很快就放松下来,静静地让自己靠在她怀里。
“百里,我要你接手暗卫。”苏含笑道。
“什么?”百里青呆了呆,猛地站起来。
“呯!”
“啊!”苏含笑摸着被撞到的下巴,一脸的郁闷。幸好没咬到舌头……
“嗯……”百里青一手抱着额头也是眼泪汪汪的。
“真是,需要这么激动吗?”苏含笑叹了口气,拉开他的手,轻轻吹了吹。
果然红了一块,看来真撞得不轻……
“对不起……”百里青道歉了一句,忽的又想起造成这个灾难的症结,猛然抬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要你接手暗卫。”苏含笑反握住他的手,重复了一遍。
百里青终于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可是……接手暗卫?暗卫历代是由凤后掌管的啊,苏含笑要真的……那是和整个体制作对!
“放心,我没有换凤后的打算,下月初一,我和沉烟大婚,母皇已经定下来了。”苏含笑道。
“那样的话,岂不是……”百里青的脸色有点苍白,然而,心中更多的,无法抑制的,竟然是……颤栗的兴奋!
“沉烟那里,我去说,相信他不会在意。”苏含笑泛起一丝笑意,“魅力、威势、家世,没有人比沉烟更适合做凤后,但是征伐之中,他更适合统帅千军万马,谈笑沙场,而不是这种暗地里的算计。”
百里青无言,却听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是很佩服父后的,天成的威仪,缜密的心思,光与暗的两面,完全不同的特质,可他却融合得浑然一体。你与沉烟,合起来才是他。”
“也许吧。”百里青沉默了一下,叹息道,“我曾经听到过阁主的叹息,他说过,若不是凤后嫁给了女皇,也许他才是这一代的剑阁之主。”
“先不说这些。”苏含笑笑了笑,手一揽,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百里,所有人当中,我最看不透的是你,最担心的也是你……当初你主动找上我,那么突然的出现,宛如荷花朝露,就好像……所有的事情一结束,你就会消失一样。”
“我……”百里青只觉得心头一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百里,让你接手暗卫,或许我有千百个理由,但是这其中,至少有一个……”苏含笑的声音渐渐低沉,几乎在他耳边回响,“我想,留住你……”
“殿下……”百里青一眨眼,晶莹的水珠滑落下来。
“别哭”苏含笑叹息着,低头,轻轻吻去他的泪。
百里青咬着嘴唇,忽然间一伸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整个人都几乎缩进了她怀里。
苏含笑手一紧,也笑了起来。
百里青……就算是那晚,两人的初夜,苏含笑也从没觉得,他们靠得有这么近过……
最终卷 如画江山 第三十二章 陪你看日出月落
等到晚饭时,苏含笑先从书房里把梅若水拖出来,再到碧云轩把和小猫玩得不亦乐乎的韩书墨揪走,小猫丢给云浅照顾,最后去洗竹园叫醒秦月。
一进入摆宴的偏殿,所有人都不禁脸上一愣,直盯着百里青看。
“我、怎么了吗?”百里青对视线比正常人敏感得多,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欺负你?”没若水皱皱眉,又瞪了苏含笑一眼。
“哈?”苏含笑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无辜。
她什么时候欺负过百里青了?明明今天下午才“倾心交流”过嘛。
“眼睛。”秦月叹了口气,提醒道。
百里青一怔,随即恍然,瞬间就红了脸。
也许是因为感动,也许是因为宣泄了许久以来积攒的焦虑和委屈,下午,他可是在苏含笑怀里狠狠地哭了一场,只怕眼睛还带着红肿吧......
“这么漂亮温柔的人,你也舍得弄哭。”韩书墨低声嘀咕了一句。
“嗯......也是。”苏含笑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附和道,“以后我只要弄哭你就行了。”
“为什么要......”韩书墨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怒道,“你说我不漂亮、不温柔!”
“那是你说的。”苏含笑一耸肩,一手拉了百里青来到桌边,回头笑道,“现在先过来吃饭,今天晚上我会好好弄、哭你的、当然......在床上。”
“你!你下流!”韩书墨涨红了脸骂道。
“这么久了,还是这两句。”苏含笑不痛不痒地一撇嘴。
“行了,跟她比无耻,你不是自找罪受?”梅若水一按韩书墨的肩膀,也坐了下来。
秦月一声冷笑,挑了苏含笑对面的位置坐。
韩书墨噘着嘴,一举步,看着剩下的两个座位,一个在秦月身边,顿时浑身一冷,下意识地换了个方向,坐到了苏含笑边上。
“坐好,我又不会现在离开吃掉你!”苏含笑好笑地瞄了他一眼。
然而,她不说话也罢了,一开口,韩书墨反而更觉得别扭,忍不住挪了挪椅子,离得她更远了些。
苏含笑得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直看得他浑身发凉,随后又从其他人脸上一一扫过,化成一缕微笑。
秦月孤冷,百里青喜静,韩书墨极少出碧云轩,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似乎......这样五个人正式聚集在一起用餐的时候,记忆里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