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了,过去很多年她都没有他,还不是活蹦乱跳地活到了二十五岁——
这只不过是一句动听的情话而已。
但因为他很爱听,就当了真。
所以当她这样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似认真非认真地提问,他便很有耐心地用指节刮她面颊一侧,同时和她保证:“你不会没有我,我总是在的。”
徐酒岁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点点头,认真地说:“老师,我喜欢你。”
“嗯,”他直接留在她下颚处,稍稍一勾抬起她的下颚,俯身亲了口,温柔地问,“我也喜欢你,所以能让我先起来吗?”
他真的怕自己这样憋,早晚憋出毛病来。
然而醉酒的人向来不讲道理,看她脑袋摇成拨浪鼓,他胸腔之中荡漾的温情烟消云散,升腾起一些属于正常男人的冲动——
事实上他就这么办了她,也没人能说哪里不对,天时,地利,人和。
但是看她那泛着红,微醺的脸蛋,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
他正想要挣开她到浴室洗澡冷静一会儿,这时候却感觉伴随着他坐起来,她也稍稍坐起来了一些:“老师,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秒开始,就有一个梦想。”
“嗯?”他从鼻腔里发出漫不经心的困惑。
徐酒岁却忽然看似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的纹身好看吗?”
薄一昭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以为她是今晚许绍洋之后担心他会介意……自己的女人身上留着别的男人给的东西当然叫人不顺眼,更何况那男人还是他隔壁的大哥。
说完全不介意那是虚伪。
但是要说介意到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又——
男人的沉思突然被她向上提起裙摆的动作打断。
他微发愣,双眼直直地看着她那被白皙的小手抓着一点点往上提的短裙边缘——
呼吸凝滞了下,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过膝袜和裙摆之间的面积越来越大……
等面积已经天宽地广到不能再继续增加时,他伸手一把压住了她的手背。
“做什么?”
他目光凌厉,嗓音有些沙哑都不正常。
她的手被他压的动不了,裙摆也不再往上。
索性放开了裙摆,指尖指了指腿上武士猫手中的刀尖,纤细的指尖在白皙的腿肉上深陷下去,力道放松,腿肉又弹性十足地弹了起来——
在他的目光快要将她的指尖烧成一团灰时,她抬起头,提出了一个非常单纯、却充满向往的诉求:“老师,你能亲它一下吗?”
薄一昭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客厅里没有开灯,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异常的敏感。
比如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空气变得异常的黏腻,满满充数着的都是她身上致命的香甜气息。
拍开她的手。
拧过她的脸。
这次他发了狠似的吻她。
她整个人被他压的深深陷入沙发中,仰着脸接受他的吻,双手像是方才在门外趴在他背上时候一样贪恋地蹭着他背部的紧绷肌肉。
裙子下摆乱了。
心也乱糟糟地成了一团。
但是奇怪的这并不难受,她喜欢这样亲近地贴着他,皮肤最大面积地贴合在一起,哪怕隔着西装布料也并没有关系——
这样的亲近实在叫人心安,在他的吻终于从她耳尖挪开,正想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他忽然听见身下的人发出了均匀而安心的微鼾声。
薄一昭:“……”
收回前面“他总会在她身边”这种承诺。
他还是有可能短命的。
抬手摸了把她的脸,干的,好歹没有再摸到一手湿漉漉的眼泪……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撑着身体慢慢滑倒在她身上。
抱着熟睡的小姑娘在沙发上挤了一会儿,他这才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第89章 空手套白狼
徐酒岁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 爬起来的时候惊天动地的下午两点半,且头痛欲裂。
但昨晚她并没有醉到断片失忆, 七分演技三分真, 装疯卖傻的, 她没忘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她光明正大地勾引了隔壁邻居兼奉市指定重点高中政教处主任, 拎着裙摆笑吟吟地邀请他来亲热……
然后惨遭拒绝。
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是, 男人从始至终道德底线太高, 只在乔欣一事上曾经无组织无纪律过,昨晚他并不是不动心——
不然他后来吻她的时候, 不至于用力到要把她的舌尖都咬掉。
一晚过去,这会儿她都还觉得自己的舌尖火辣辣的疼,碰着牙齿都能让她龇牙咧嘴地“嘶嘶”半天。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翻来滚去, 羞愧于昨晚自己的“不淑女行为”, 正纠结得快把头发扯下来一把,小船推门进来。
“岁岁,你和师父——”
徐酒岁做了个打住的姿势。
“已经结束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从此无冤无仇,许绍洋永远都会是九千岁的师父,但是也仅此而已。”
“……”
小船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很想告诉徐酒岁, 昨晚师父回来后似乎因为某件事伤情到失眠, 到现在都不曾合眼。
但是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她并不知道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知道若徐酒岁没办法接受和许绍洋和好的话, 那眼下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古代合离书写得好: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小船向来是善解人意的那个,所以笑了笑,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咽下去,拿出手机:“你知道吗,乔欣的事件反转后,现在网上为你打抱不平的人到处都是,乔欣安静如鸡,我听说她准备回到美国避难——而你现在有了一个后援团。”
徐酒岁接过手机看了眼。
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818出来她曾经是个叫“九千岁”小有名气的刺青师,连带着她早就不太用的微博也涨了一两万的粉,那微博上放了些早年的设计图和刚学纹身时候的作品记录……初学者的图能有多好看啊,还一堆人在下面吹彩虹屁。
还有人想和她约刺青。
荒谬。
而所谓“打抱不平”后援团,骨干势力大概是乔欣的超级黑粉,把乔欣从头嘲笑了一番——
小三,白莲花,绿茶婊,撒谎精,影片剪辑小能手,乔导演……
等等一系列。
这些不堪入目的词汇在乔欣微博下面刷屏,看来看去也没有骂出什么不得了的新意,不过是把一两天前骂徐酒岁的那套复制黏贴到了乔欣的微博下面。
徐酒岁看得觉得没意思,很不喜欢这种打着正义的旗号,为了一己私欲为非作歹的行为……
而且对方居然是将她的皮扒下来缝成旗帜,摇旗呐喊攻城。
徐酒岁扣下手机,头疼不已。
这时候门铃被人从外面摁响,小船去开了门,徐酒岁伸脑袋看了眼,从门缝里看见男人熟悉的高大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换鞋的时候他还压低了声音问小船:“她醒了吗?”
徐酒岁想起了昨晚的事,脸“噌”地一下通红,立刻掀起被子捂住脑袋,死死地闭上眼睛!
脚步声由远二近,停在床边,紧接着徐酒岁只感觉到床边塌陷下去一块,来人在枕头边坐了下来,伸手来拽她捂在头上的被子……
她身体一僵,心脏跳得厉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薄一昭进来的时候,小船就告诉他徐酒岁已经醒了,现在被子里捂着的玩意儿死死地捉住被子和他争抢,他更确定她已经彻底清醒——
抢了一会儿抢不过她,他干脆放手,稍微勾起唇角:“玩够了没,醒了还不起?”
“不了,”她的声音从被窝下面传来,小小声且闷兮兮的,“我头疼得厉害。”
“头疼就不起来了?知道现在几点了?不饿?”
“……不饿。”
“不饿也要饿,”他语气淡然,“给你买了吃的,起床。”
“不起。”
斩钉截铁的回答完,被子外面的人不说话了。
徐酒岁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那还带着室外冰凉温度的手从【被子】下面探了进去,二话不说贴在她【脸上】——
她被冻得尖叫一声,那只大手还不肯放过她,粗糙又冰冷的指尖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后,又要去抢她的被子。
【*审核您眼瞎了吗?】
徐酒岁躲,可是被子底下能有多大,过不了多久她就受不住了,猛地掀开被子钻出来!
“干什么!流氓!”她气息不稳地冲他咆哮。
男人唇角翘起的弧度变得更清晰了些,靠坐在床边目光放松地望着她:“怎么了,昨晚没洗澡就睡了,现在还要赖床,你邋遢不邋遢?”
徐酒岁噘了噘嘴。
抬起手抚过自己脸上凌乱的碎发,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开。
下手还挺用力,男人收回手:“做什么?”
“烦请手勿乱放。”徐酒岁瞪着他。
放一下怎么了?
昨晚怎么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问他能不能亲一亲都忘了?
天亮了就翻脸不认人。
他轻笑了声,就好像她说了什么世纪型大笑话,抬起指尖替她将黏在脸上的碎发拨开,凑近了她的耳朵,嗓音里带着笑,说了几句。
垂眼看着她的脸瞬间红到不行。
他心满意足地挪开,坐到一边去:“去洗澡,然后吃东西,晚上七点半的飞机回奉市。”
徐酒岁还灵魂出窍中。
等整个人站在淋浴下面,一开水被还没变热的水冻得吱哇乱叫,这才清醒过来,刚才薄一昭说,回奉市。
“……”
整颗心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她明明并没有离开很多天,此时却分外怀念那座城市的慢节奏。
走路去工作室,走路去买菜,傍晚拎着饭盒去学校里投喂亲弟和亲男朋友……日子看似千篇一律,但是仔细回想,那才是真正活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
洗了澡吃过东西,徐酒岁在薄一昭的监视下不得不爬起来收拾行李,又假惺惺地和小船拥抱着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小船是舍不得她,徐酒岁是感恩上苍她终于可以回去,而且没有缺胳膊断腿。
一切弄妥当大概是下午四点半,徐酒岁素着一张脸,站在玄关抬着下巴望着薄一昭。
男人走过来,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抬起那张苍白的脸蛋看了一会儿,脸蛋倒是白皙水嫩,放了平日里也算的上是好皮肤的代表……然而当这副脸蛋的主人前夜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还在宿醉,白皙变成了惨白,就不太美了。
沉默了下,他盯着她眼皮子底下的黑眼圈真诚建议:“你要不化个妆?”
徐酒岁:“……”
有一种丑叫你男朋友觉得你应该化妆。
徐酒岁心想这会儿画了妆回家还得卸妆,多麻烦?再说晚上的飞机黑灯瞎火地谁看呐……他看么?他连她早上刚起床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
徐酒岁一脸小聪明地摸出之前他给她买了还没来得及用的口罩,戴上,拍了拍脸,一双眼波光潋滟,极其得意地瞅着他。
他低下头亲了她眼角一口,不再说什么。
——直到到了机场,过了大门,在候机厅眼睁睁看着男人拎过个中年男人的行李箱,眉眼淡然地管他叫“爸”的时候,徐酒岁才知道男人做什么一反常态地让她化个妆。
早知道这样,她岂止化妆,假睫毛都贴三层……无论如何总好过现在面色苍白泛着青,像是鬼。
徐酒岁心中滴着血,摘下口罩强装镇定硬着头皮叫“叔叔好”,薄老头倒是和蔼可亲得很——儿子千年老王八,万年铁树开了花,这载树的花盆不管是什么破烂锅碗瓢盆,他都想供起来。
更何况还是个看着整整齐齐的小姑娘,笑起来有酒窝,甜得很。
薄老头亲切地叫她小徐,又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着脸色不太好。
感觉到身边男人带着淡淡笑意的目光飘过来,徐酒岁脸再大也不敢说“不叔叔我这是宿醉”,僵硬得走路都快顺拐,笑呵呵地说:“是肠胃不太舒服的,叔叔。”
旁边的男人轻笑出声。
趁着薄老头转开脸去看航班check in信息,徐酒岁伸手使劲儿掐他的腰。
“做什么,”他俯身凑到她耳边,“我没提醒你好好收拾自己?”
“你就随便提了一句,直接说你爸也会来怎么了?!”
“直接说,你还会来?”他伸手刮了下她的脸,“属鸵鸟的。”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
上了飞机,薄一昭买的商务舱,徐酒岁坐在靠里面的位置,薄一昭坐在中间,薄老头跟他们隔了一个走道。
候机的时候被闲聊了一会儿,最开始徐酒岁还是有些尴尬的,想到自己对乔欣干的那些事被长辈看到,她都想捂脸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大家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只字未提。
登机坐稳后,徐酒岁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把自己的底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她原本以为,像是爸爸是科研人员妈妈是医生这种家庭背景,完完全全是地狱模式,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很容易便被嫌弃,没想到当她说家里只有一个读高三的弟弟时,薄老头只是点点头,笑着对她说:“那你不容易,应该更懂事一些。”
徐酒岁以为他下面一句就是“给你一百万,希望你懂事地离开我的儿子”,没想到别人并没有这样说,而是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男人:“你要学会好好照顾人,不要总是板着那张扑克脸,看着就讨人嫌。”
薄一昭露出点不耐烦的神情。
抖开毯子盖在徐酒岁身上,大手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顶,身子稍微往她那边倾斜:“困就睡,一会饿了我再叫你?”
徐酒岁“嗯”了声,蹭了蹭他的手打了个呵欠。
两人气氛很好。
这时候薄老头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这就是你的照顾人吗?饿了自己会醒,发餐空姐会叫,要你献什么殷勤?”
薄一昭后悔应该给他爸买个靠近机尾的经济舱。
毕竟被骂不孝子也好过被他这样指点江山教他宠女人。
徐酒岁半张脸埋在毯子底下,窃笑不已,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嗯,想到猫,男人的喉结紧了紧。
大手随意地搭在她毛毯下的小腹上,他觉得自己再这么憋下去,可能真的会憋出毛病来,昨晚不碰她,让他今早起来想给自己发一个贞节牌坊。
直接忽略了身后还有可能继续絮絮叨叨的老头,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微痒。
凑近了她低低的问:“我家里人你也见了一半了,不吃人……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什么?”
他言简意赅,薄唇里挤出两个字:“结婚。”
徐酒岁一脸懵逼,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没忘记这茬?
他是真的没忘记,且一直在惦记。
他真的很怀念她到了晚上英勇无比的样子,昨天撩着裙摆边缘娇气地勾他,天一亮就整个人格式化……可惜民政局晚上不开门,否则薄一昭怀疑这会儿他们可能已经在某家医院产科建好了卡。
徐酒岁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这时候,隔着一条走道的薄老头忽然开口:“阿昭同我们研究院要匪夷所思的高薪,给的理由是他要结婚,赚钱养家。”
薄一昭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薄老头坐起来了些:“小徐,他管我们要的工资一个月就够买一个普通国产品牌金店的钻戒,结果跟你求婚的时候却在妄图空手套白狼。”
薄一昭:“……”
徐酒岁:“……”
薄老头:“他上次跟你求婚也这样啊?”
徐酒岁看向薄一昭,男人回望她。
薄老头已经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又问:“这次是在飞机上,上次是在哪?”
呃。
……大排档?
徐酒岁忽然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心里被带着有点跑偏,心想这好像是随意了些,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想起来就提一嘴“要不要结婚”,洗脑么?
最惨的是她差点就真的想说“好啊”。
她黑着脸推开男人凑过来的脸。
被那只柔软的小手强行摁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被扣了个“空手套白狼”帽子的薄一昭的脸色也很难看,以至于空姐路过检查安全带的时候,他真诚地问了句:“能不能免费降舱?这位老先生想要坐到机尾去。”
徐酒岁伸手拍他的肩膀,男人恼羞成怒地捉住她的手咬了口。
又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她中指的指根,放在自己的大手上强行展开来看了一眼……嗯,确实有些空,是该戴点什么。
“回去买。”他淡淡道。
徐酒岁的指尖下意识蜷缩起来。
“老公给买。”他强调。
徐酒岁的耳根烧了起来。
“答不答应?”他又问。
此时飞机已经起飞。
徐酒岁推了他一把:“你就不能浪漫点么?”
“还不浪漫?”他拧着她的脸转向窗户,“我上次在多媒体教室听见班里的小姑娘在讨论,有本小说的主人公在热气球上求婚,把一群小姑娘感动的痛哭流涕,疯狂呼喊这算什么绝美的爱情——”
“哦,然后呢?”
“热气球上不就图个蓝天白云?”薄一昭问,“你现在看见的是什么?”
徐酒岁盯着还没她脑袋大的窗户往外看:“……蓝天白云?”
男人露出个“你看,我就说没区别”的表情,松开了她的脸,满脸严肃:“心中有想法的话,外面的云都是我爱你的形状。”
徐酒岁:“??????”
是渣男的味道。
徐酒岁恍惚地想,薄老师跟她说的情话屈指可数,难能可贵的是,句句都是车祸现场。
☆、第90章 关于穷
徐酒岁回到家时, 发现家里井井有条。
更令她觉得“惊喜”的是,店里的废墟都在徐井年的照看下被整理干净了, 能用的东西全部搬回了家里, 不能用的也丢的干干净净——
干掉的颜料, 坏掉的纹身枪, 画了一半死活想不起当初想画的是什么又舍不得扔掉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想起来的设计稿……以前徐酒岁不让徐井年扔, 每次少年去店里搞卫生扔掉了她一边说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又捡回来。
这回可好, 趁着她人不在,这回在垃圾桶里涅槃了八百回的破烂们终于葬身垃圾回收站, 功德圆满。
所以回到家的第一天,徐酒岁就忙着蹲在家里书房里抓狂了。
“徐井年!那纹身枪你给我扔了?!不知道那零件拆下来还能替换卖钱啊败家娘们儿!!!你给我去垃圾回收站里刨出来!”
“我那盒荧光粉的色料呢——老娘调了一晚上眼都要瞎了才调出来的颜色,恨不得供脑袋上用的!?”
“纹身修复膏还有三个月才过期你就给扔了你是不认识阿拉伯数字?!”
“姜泽的遮盖设计稿呐?!!!”
徐酒岁一边找东西一边发出崩溃的尖叫——
“徐井年, 还有你不扔的东西啊??”
徐井年正在外面吃午餐, 扫了眼自己分门别类归拢好,如今又被崩溃的疯女人翻得乱七八糟,几张还能用的草稿纸从书房飘到屋外……
他倍感涨眼睛地拧开头, 心想到隔壁邻居家的万分整洁——
对于薄老师顿时万分同情,毕竟以后这收拾东西,负责和书房里这位热爱收藏破烂的垃圾婆斗智斗勇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辛苦辛苦。
“都是没用的东西呀,岁岁, 能别嚷嚷了吗, 隔壁邻居不知道的估计以为我把你的宝贝扔了呢?”
“你也是没用的东西!”房间里传来理直气壮的声音, “一会儿回收破烂的来了你自己跟他走吧!”
“……”
过了一会儿,徐今年不说话了。
再过了一会儿, 徐酒岁正一边碎碎念一边翻看自己还没来得及完成的手稿,将被她天女散花状在各处的纸片重新整理起来,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两张纸从上递给她。
她开始以为是徐井年,没好气地让他出去,一定眼又发现来人穿的牛仔裤是黑色的,黑色牛仔裤包着两条细长的腿——
递过来的画纸上也不是她的设计稿图,几张《米开朗基罗》石膏像练习图,而且肉眼可见,一张比一张画的好的那种。
徐酒岁愣了愣,抬起头。
少年半弯着腰,半张脸隐藏在身后的阴影中,他垂眼看着徐酒岁,与她对视上的瞬间温和地笑了笑:“姐姐,你回来了。”
明明只走了几天,就觉得好像她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徐酒岁有些惊讶姜泽怎么跑过来了,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在网上闹得“壮举”,这会儿她见到任何熟人都得有点心里建设才能行……抬起手挠了挠脸,她也站起来:“姜泽,你怎么来了?”
“交作业。”少年答,“你走前布置给我的,记得吗?”
他说完这句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没有多问不该问的,也没有多说不该说的……哪怕学校里因为这热搜闹得沸沸扬扬,他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记得。”徐酒岁问他,“不问我去近海市做什么了?”
姜泽抿了抿唇,以为她说的是跟乔欣打了一架那件事。
他实在不想和她讨论这件事。
没想到看她捏着自己的草稿,往书桌上一拍,插着腰一脸冷静地说:“我去见你师祖了。”
姜泽愣了愣。
“姐姐……”
“我就是千鸟堂的九千岁,许绍洋是我师父。”她声音清晰,近乎于果断决绝地打断了少年的迟疑,冲着他笑了笑,“不是要拜师吗,还叫姐姐?”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少年呆愣在原地,那张永远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错愕的裂痕,他眨了眨眼,想起她的店被砸之前,在刺青客论坛的一系列闹剧——
起因就是因为“九千岁”这名刺青师……
最开始她从来不说,原来她就是九千岁。
哪怕店被砸了,咬碎了牙。
对于收他做徒弟这件事她也是态度含糊。
如今倒是像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她立在书桌上,微微仰着下巴,漆黑的瞳眸之中仿若点缀着闪亮的星光。
唇边带着一点笑。
“别废话了,平时好好上课,周末写完作业了到我工作室来给你做系统的学习,月考成绩要拿给我看,退步的话就不许再来了,高考完再说,”她抬高了声音,“知道了吗?”
“好。”姜泽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师父。”
徐酒岁指挥着少年帮忙自己整理堆在一起的东西,还挑拨他一起骂徐井年乱扔东西。
家中倒是热热闹闹。
徐酒岁拾起被踩得脏兮兮的《蜕佛》设计稿,拍了拍,又用橡皮擦小心翼翼地将脚印脏的地方擦去……擦干净了找来新的裱框,将它重新裱好摆在书房角落里。
等店铺收拾完毕,她就能把它重新摆进橱窗里,可能就放在以前放《墨意山海之烛九阴》的位置附近。
耳边的碎发挽至耳后,她环视周围零零碎碎的一切,忽然顿悟这大概也是上天给机会她徐酒岁一个不破不立的机会——
人不能总拘泥于过去,舍弃不了,割舍不掉,蒙住双眼还以为自己能够做的很好。
“——师父,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