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睛,凝视着他。
“她的威逼令你更加厌恶。你逆天而行,对我许下誓约,让我做你的妻子,说要护我生生世世。”她的唇角浮起甜蜜的微笑。
“我们的婚礼当真是声势浩大啊,那雷,从天上劈到了地下,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
魏凉垂眸看着她,唇角一勾:“难怪我觉得娶妻很不容易。真是劳烦天道了。”
林啾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道:“最后,你用一枚不灭印痕的力量,护着我逃了出来,遁入世间。我忘却了这段漫长的旅途,只以为不灭印痕中的记忆是我曾看过的一本书。”
她缓了缓,又道:“你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历劫,会记起这一切。你说,等我拿回记忆时,让我找到你,告诉你你是谁。”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啾儿,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辛苦。”她的眼睛弯了起来,“其实,命运也并不总是那么冷酷,至少它让我们早早在一起了,不是么?”
“嗯,”魏凉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是谁了么?”
林啾:“……”
不是,等等,从头到尾,好像谁也没提过他是谁?!
他怎么就很自然地觉得……她应该知晓他的身份呢?
林啾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知道那个炼蛊的女声曾惊恐地说过——
“神、神、神……”
神神神是什么鬼?
林啾无奈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她以为他会生气懊恼,不想,他用一双黑湛湛的眼睛盯了她一会儿之后,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是笑得胸腔发颤,后来扶着额,笑声把热汤池震出道道涟漪。
林啾满脸纠结:“那女的叫地母,你该不会叫神父吧?”
“噗哈哈哈!”魏凉更是笑弯了腰。
半晌,他总算收敛了表情,道:“不是。”
林啾惊喜地挑高了眉梢:“你想起来了?”
“没有。”
“那你怎知不是?”
“品位。”魏凉淡定道。
林啾:“……”
“那个……”她伸出两根食指,放在身前快速对点了两下,“我被炼化成了一朵莲花。你对跨物种婚恋怎么看?”
魏凉满脸淡定,用极其严肃正经的语气说道:“能干就行。”
林啾:“……”
他把她往袖中一卷,翻下了热汤泉……
世事也许无常,但魏凉永远是流氓。
……
魏凉揽着浑身绵软的妻子,倚在池壁上,手在水下把玩她的长发。它们浸在热池中,特别乌黑,特别柔软,像水草一样,细细密密地缠住他。
“魏凉,你知道什么是阴世阳世吗?”林啾懒懒问道。
他动作一顿,手掌抬到她的面前,掌心托起一朵量子莲——虽然两个人如今形影不离,但魏凉还是坚持让林啾再拆了两朵量子莲,一人拿一朵。用林啾的话说,这叫做上个厕所都要和她通电话。
他道:“你对它做的事情,便是分离阴阳。”
“唔?”林啾隐约记起来,她第一次尝试着分离量子莲那天,魏凉确实说过这句话。
“另一朵。”他道。
林啾懒懒地取出来,放到他的掌心。
只见他晃了晃手掌,两朵小莲缓缓靠近,慢慢地融合在一起,与不曾拆分时一般无二。
“灵气至阳,若是换成旁物,情况又有不同。”
他指尖一挑,便有一滴圆圆的水珠从池中荡起来。
他将它置于指尖,微眯着眼睛,视线聚于水珠正中。
很快,便见那滴水珠剧烈地震颤,缓缓一分为二。
林啾此刻的五感已与天地灵气相通,自然知道他正在做的事,不只是把水珠分成两份那么简单。
只见水珠分离之后,周遭的水雾也晃动起来,无数水汽凭空聚起,围向这两滴被魏凉分离的水珠。
“啊……”林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分离了正负粒子!所以两团粒子都变成了带电粒子团!”
魏凉一点也不诧异她口中奇奇怪怪的词语。
毕竟什么量子啊,薛定谔啊,也都不是正常人说得出来的话。
林啾转动着自己装了半吊子物理知识的脑袋,飞快地思忖起来——灵气和寻常的物质不同,它并不像水一样,是由原子核和电子构成的,所以拆分灵气的时候,便会直接拆成量子态,而不是正负极的带电粒子。
用魏凉的话说,这便是“灵气至阳”。那么,既然有“至阳”,是不是也该有相对的“至阴”?
林啾的心重重一跳,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不对劲的事情。
如今,量子莲吸取魔翳的速度和当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浅如玉尽心又负责,不过数月而已,就生生助林啾催开了业莲第四层,如今已在疯狂向莲心灌注魔翳。
照理说,世间的魔族数量应该大大锐减。
可是并没有。
原因有二,一是,许多魔人毫无来由地旧疾复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身染魔翳,之前解脱的光阴好像只是一场幻梦。二是,一些人族聚居地莫名其妙地爆发了魔祸,许多人染上魔翳,这些人要么被修士铲除,要么逃到魔域。
魔翳为什么没有减少呢?
林啾迅速截住了浅如玉刚刚送来的魔翳,用虚空灵气包裹着它们,渡到了指尖。
魏凉正准备说话,见她忽然聚精会神做起了实验,便微眯了眼,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她。
虚空之力渗入纯黑的魔翳之中,很快,就在林啾的操纵下缓缓一分为二。
很稳定。和拆过的灵气一样稳定。
林啾小心地把它们拨到一边,凝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灵气,拆分。
就在她把灵气一分为二的霎那,忽见被拆分过的灵气与魔翳就像是磁铁正负极相遇一般,竟是瞬间挣脱了虚空之力的束缚,以大乘修士都无法阻止的速度和力量撞击在一起!
林啾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计可施。
魏凉反应奇快,在林啾愣神的刹那,他已用广袖卷起她,掠出千丈。
他将她揽在身前,身躯像一座大山般,沉沉罩住她,用脊背替她挡住身后即将爆发的威能。
双臂揽在她身后,一手护她后心,另一手护她后脑。
就好像,她是一件极其珍贵而又脆弱的器皿一般。他用他的全部,护住她的全部。
她扬起脸来,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深深地凝视他。
她的手绕过他坚实的胸背,也护在了他的后心上。
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片刻之后,林啾扒着魏凉的肩膀,从他肩上探出眼睛。
视野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灰色球体,它像心脏一般,极有规律地收放。每一次收缩之后的膨胀,都会让体积增大近一倍,将周遭的一切都吞食入腹。
天地之间,突兀地多了这么一张灰色的嘴,好像能够把世间一切都吞噬殆尽。
“……我是不是闯祸了!”林啾呆若木鸡。
魏凉回眸一看,眼角不禁重重跳了两下。
“混沌。”
沉吟片刻后,他的唇角缓缓挑起,“啾儿,试一试能不能吞噬它。”
“唔?”听他这么一说,林啾顿时来了精神。
她丝毫也不会怀疑他的话。他既然这般说了,必定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她可以安全地吞噬掉这个灰色的怪物。
她兴冲冲地掠出百丈,然后忽然回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她总算是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了——不就是个饕餮清道夫吗?
魏凉显然也和她想在了一块,他勾着唇角,眸中闪烁着促狭的笑意。
她甩了他一记甜蜜的眼刀,然后掠到那团灰色混沌附近,催动业莲,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触了上去。
感觉极为奇异。
像是触到了浓烟。林啾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浓烟其实是没什么触感的,然而碰到这灰色混沌的感觉,却是极为实在,给人一种很坚定的错觉——若是触摸烟雾,就该是这么个手感。
“吸。”
业莲一转,灰色混沌果然如预期一般,毫无抵抗之力,便被抽入识海。
林啾的意念在业莲上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原来,这朵黑莲花才是“她自己”啊。
真是个戏精。怎么就这么能加戏呢?
忘却了天之极的所有经历,便自己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什么业莲,什么上古血脉,什么千年一觉醒,还有什么剑之娇,简直是处处透着一股古早玄幻的味道。
莲瓣开启之后得到的那些精纯至极的灵气,自然是来自那枚灵蕴。
这么看来,柳清音天然就看自己不顺眼,这份恨意倒也不是没来由。
分神的刹那,灰色混沌已沁入莲瓣。由纯金到暗金的过渡色之上,蒙上了一层纱般的光晕。
一种奇异圆融的感觉自心底开始弥漫,一念之间,业莲与体内灵气齐齐化为虚无,又一念之间,它们恢复了凝实,色泽异样地鲜明。意念一松,虚实相交,阴阳相融,金莲之上蒙着灰色薄纱,乍看上去,平平无奇。
混沌金莲。
林啾放开了手脚,大肆将眼前的灰色混沌据为己有。
灰色混沌的膨胀结束了,每一次收缩,它的体积都会缩小近一倍,然后再也无法复原。
林啾小小的身体,就像一个吞天噬地的黑洞,将眼前这枚巨大的灰色气球飞速吞噬。
终于,最后一缕灰色消失在她的指尖。
“混沌虚空之力。”林啾缓缓吐出一口清气,指尖一晃,便有一朵更加凝实的小莲在跳跃。
它比从前更加梦幻。
暗色已褪,此刻它焕发出纯正的金芒,但丝毫也不刺眼。她的手指轻轻晃动,便见这朵莲自虚至实,又自实返虚,像一串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幻影,又像是凝聚了世间所有精华的精灵。
林啾知道,只要自己全力施为,便可以像魏凉的冰霜之心那样,划破虚空。
“源力。”魏凉眉梢挑起,“啾儿竟悟到了阴阳源力。”
她被地母关在炼灵炉中,以纯阴之力炼化了万年,又得魏凉至阳魂血,如今有所感悟,竟是圆融了阴阳,以凡人之魂,领悟了世间至为本源的力量。
他忽地笑了笑,道:“混沌虚空之力,更好听些。”
“所以魔翳其实是灵气的对应面。”林啾若有所思,“能量是守衡的,灵气至阳,魔翳至阴,简单说来,修士将一分阳气捕获,摄入体内,便会有一分相对应的阴气降临于世,造就一个魔人。只要有人在修炼,世间便会源源不断地生成魔翳。”
“平日,灵气与魔翳互不相扰,但被我阴阳分离之后,它们就会回归到更为本源的状态,就像物质与暗物质相遇一样,双双湮灭,归于混沌。这其中道理,科学家们应该比我懂得更多。”
“但是,不知道怎么制造冰箱也没有关系,我会用就行啦!”她本就明亮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地冒着光。
魏凉好笑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脑子里总是装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才会一次又一次突破桎梏,以凡人之魂躯,领悟了世界之本源。
她蹦跶片刻,又垮下了小脸。
“魏凉,我忘了告诉你一个秘密。飞升,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我听到他们说,修真之人修到最后,不过就是一枚不灭印痕。这是他们干的吧?!”
魏凉道:“猜到了。”
林啾忍不住偏了头看他。
“不灭印痕,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魏凉淡声道,“世间的一切必须遵从时间律与因果律,但不灭印痕无视了这些。”
确实。林啾来到世间时,无论哪个世界的柳清音都还好端端的活着。既然柳清音还活着,林啾又怎会身携柳清音劫殒之后的不灭印痕灵蕴呢?
而秦云奚也是一样的。方才穿透边界来到世间的,正是他自己劫殒之后的不灭印痕,所以唯有他,才能将它从虚空之中拿到这里。
林啾有一点明白了。
也许在天之极的时候,她并不是没有眼睛,而是因为,那里的一切远远超越了她的认知范围,就好像眼睛只能接收到光谱上短短一段光波一样,她越过了光谱,所以变成了睁眼瞎。
“那是更高的维度。”林啾道,“低维的生命进入高维,就变成了无比脆弱的纸片人!飞升的修真者被高维的人捕获,收集到罐子里面,当做电池来用。”
这么一想,当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还有一件事……”林啾深吸了一口气,“地母说,她已找到了替代品,一旦你魂飞魄散,便会占据你的身躯。”
魏凉淡笑:“所以他们急不可耐,想要灭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粗暴版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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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啾:“总之我的使命就是找到你,告诉你你是谁!”
凉:“大声告诉我我是谁。”
啾:“……忘了。”
凉:“……”
(二)
啾:“函数可以表示为展开在正交空间集里的态矢比如(x)>=_i>,其中_i>为彼此正交的空间基矢,=m,n为狄拉克函数,满足正交归一性质。”
凉:“说人话。”
啾:“人话就是我又掌握了一项牛皮烘烘的技能。”
凉:“哦,懂了。”
第97章 “林……秋。”
林啾静静地看着魏凉,看了许久。
“所以这两个世界本是一体的。地母将它们拆离,逼你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与她阴阳相合,令世界复原。而你破釜沉舟,彻底断绝了她的念想。如今,蝴蝶效应不断放大,两个世界的差别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魏凉轻轻弹了弹手指。
只见两枚浮在他指尖上的小水滴,一东一西飘离彼此。
到了某一个临界点时,相互之间的斥力与吸力同时断开。
湮灭发生了。
一正一负两滴水珠,同时爆成了灰色混沌,向着四面散去。林啾赶紧薅了两把,把这些混沌尽数回收。
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一切重归混沌吗?所有的生灵都会死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魏凉道:“嗯。”
林啾抬起头看了看广阔无垠的蓝天,又环视视线尽头的山。
“想要力挽狂澜,得抓住两个世界,把它拼起来。魏凉,这好像有点无从下手啊?”
她垂下头,为难地看了看自己两只小手。
白皙的肌肤,十指指尖泛着好看的粉红色。
“小事。”他淡笑着,把她的十指扣入他的掌中。
林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真有意思,如今那个地母,可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呢——灭了你,乃是替天行道,维护世界和平!真伟大啊!”
魏凉眸中浮起冰冷杀意:“是啊。”
二人对视片刻,他忽然便笑了。
“为了啾儿做个灭世魔王,也十分值当。”
林啾叹息:“谈恋爱吗?毁天灭地的那一种。”
她轻轻蜷缩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划一下,再划一下。
忽然动作一滞。
“那个女人曾说,你的须烧焦了,爪也裂了。”她极慢地抬起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所以,你觉得我头发断掉会很痛,指甲坏了也会很痛。”
魏凉的眼神有一瞬间十分茫然:“……啊。”
片刻之后,他傲娇地扬起下巴,揽住她的肩大步往前走,禁止她继续瞎琢磨。
“想什么呢。啾儿伤到一根头发丝,为夫都心痛得无以复加。”
林啾偷瞄着他,心道,有须有爪,有金色竖瞳,还特别能欺负她,欺负起来无休无止。这个家伙,怎么有点像某种传说中的……
林啾微微张大了眼睛和嘴巴,面露恍然。
他这个人,极少情绪外露,除了面对她以外,就只有对另一个家伙时,会表现出毫不掩饰的鲜活神色。
嫌弃,鄙视,傲娇至极。
斗龙。
所以潜意识里,他其实知道自己是个龙。
林啾忽然没忍住,笑得弯下了腰,眼角泪花直冒。
就那个肥乎乎的胖子,还斗龙……
她的脑海中浮起一幕极其诡异的画面——魏凉冷着脸,看着那头胖子呼呼呼冲向他,他傲娇地侧开身体,让它带着风的肥胖身躯,从他身边呼过去。
“啾儿?”
林啾抓住他的衣袖,垂着头,边笑边道:“魏凉,我想斗龙了。”
“嗯?”他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凝视片刻,神情一滞。
“唔。所以我是神龙。”他道。
他微微垂下狭长双目,默了片刻,轻轻摇头道,“依旧记不起来。”
林啾收起了笑容,唇角抿了又抿,终于道:“因为缺了一半。”
冰霜之心,本是很刚硬的菱状心形。
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魏凉身上,另一半在卓晋身上,单独看起来像个梭子。
卓晋……
此刻卓晋被封印在冰霜之中,被地母的眼睛嘬食……
这些,最终都会是魏凉生命的一部分。
林啾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魏凉……”
对上她的视线,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救。”他冷声道。
“魏凉……”她轻轻摇晃他的衣袖。
他挑起一边唇角,道:“敢伤啾儿,就要付出代价。”
林啾:“……”自己毒打自己?
在林啾软磨硬缠下,魏凉最终还是屈服了。
二人很快就来到东海,潜到了洋底。
穿过黑岩群,来到了冰霜封印之上。
透明的冰晶罩住小小的缺口,稳住一片岁月静好。
魏凉淡笑道:“秦云奚以为自己是天眷者——东海之祸莫名平息,又得了不灭印痕,正好让他心无旁骛预备飞升。”
林啾凝望着完整的冰霜封印。
封印之下,那道人影依旧浅淡得近乎透明。
魏凉的脸色忽然沉了沉。
他一掠而下,立在了冰面上。
“跑了。”他的声音轻轻传来。
“……啊?”林啾落到他的身边,定睛一看,原来那不是人影,只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凝神感应,果然,此地已无卓晋任何气息。
林啾一时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原本她的打算是救出卓晋,与他好好谈一谈。就算暂时谈不成,好歹也有份助他脱离苦海的小小的情义在。
如今他自己跑了,不必说,肯定要反手收拾她。
没得商量的那种。
“该走了。”魏凉的脸上敛去了所有表情。
林啾默默凝望那个人形的轮廓,心情也不知是轻还是重。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太平得令人极度不安。
秦云奚与柳清音得到不灭印痕之后就闭了死关,将万剑归宗的一切事务交给慕容春来打理。
卓晋没有在任何地方现身,也没有留下丝毫气息。
最绝的是,王卫之也不见了。这个出行时每每招摇得人尽皆知的红孔雀,一夜之间仿佛转了性一般,任林秀木施展浑身解数也打探不到他的行踪。
王卫之的人还盯着王传恩,却只是默默地收集消息,并不向外汇报。王传恩又开始忙碌了,这一次,他取了无数桃木偶人,以秘法加工之后,埋入五千余处阵眼上,看那架势,就像是种树一般。
“尊主”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墨汁一般,寻不到一丝踪迹,仿佛世间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
林啾脑子里那根筋始终转不回去,林秀木每次回来,总是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终于忍不住偷偷把魏凉约到了无人处,小心地询问道:“魏剑君,我是否哪里得罪了尊夫人?”
魏凉面无表情:“无事,她怀疑你是尊主罢了。”
林秀木一头雾水:“吾……确实是蓬莱尊主啊?”
可惜魏凉一点要为他解惑的意思也没有,径自负手离去,只给他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
魏凉踏过圆洞门,就见林啾拎着裙摆,兴冲冲朝他飞奔过来。
无事时,她并不喜欢施展神通,她说那样会让她感觉不真实。
“魏凉!我发明了粒子对撞机!”她如是说道。
魏凉揉了下额角。
有时候听她说话,他总会有一种自己是个文盲的错觉。
她抓住他的手,扬起小脸,脸颊微微泛起一点红色,她问道:“想不想看?”
魏凉轻轻“嗯”一声。
“要进我识海。”她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晶亮的光。
他的眸中顿时有星光一闪而逝。
他对她,可以无尽包容。那次她拒绝让他进入识海替她治伤,他可以不生气,可以宽容地抚慰她,但心中却不可能丝毫也不在意。
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动——他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件事上被人拒绝两次。
终于等到了。
“好啊,”他道,“不过啾儿,我不保证会不会发生一些让你神魂颠倒的事情。”
她眸光一软,耳朵尖悄悄红了。
“来。”她牵住他,二人掠到了他们的秘密小窝。
这是一处雪岭间的冰霜洞窟。
洞窟上半部分,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坚冰,而下半部分,却是堆满了蓬松的积雪。
林啾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时,忍不住在小小的雪坑里滚了又滚。
如今魏凉的冰霜之力已恢复了小半部分,他设下了结界,将这个洞窟变成了二人的私密场所。
穿过结界,他二话不说便将她打横抱起,狠狠地压进了积雪丛中。
一通狂浪放肆之后,他凝望气喘吁吁的娇妻片刻,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与她眉心相抵。
“真恨不得吃了你,省得日思夜想,怎么也不够。”
他说着骇人的情话,轰然入侵她的识海。
林啾只觉一阵极其温柔的冰寒风暴席卷而来,倏然缠裹住她的全部神识,然后双双掠入识海。
她的神识停留在了业莲之上。
冰霜风暴渐渐收缩,最终化成了那枚她熟悉的冰棱,悬在她的身边。
她停止旋转,像用了障菇那样,用自己的莲瓣轻轻撞他。
对,就是欺负他没手没脚!
孰料,冰棱忽然立了起来,散成一朵浪花的形状,兜头砸了下来,将她的莲瓣和莲心全部包裹到晶莹透亮的冰霜中。
数缕冰霜像蛇一般,悄悄探向莲苞下方的根须,将它们重重缠住,须尾相接,迅速入侵彼此。
林啾忽然神魂一颤,只觉自己被侵犯得彻彻底底。
剧烈的触感弥漫到神魂每一处,只一触,她便几乎厥了过去。然而神魂是不会昏厥的,她再怎么无力承受,也只能在他的怀抱中彻底敞开每一丝神智。
他是冰,也是火。
狂烈的爱意丝毫不加以掩饰,冲击着她,向她明明白白地展示他的心意。
不知过去多久,她的莲瓣片片都在轻轻地颤动,莲心蔫蔫地垂着,茎杆歪了,根须蜷曲,战栗不止。
他收缩成了冰棱,横身托着她。
‘啾儿,你说让我看什么?粒子对撞机么?’神念颇有几分促狭,把对撞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林啾:‘……’真的,无论任何话,只要从魏凉嘴里说出来,总是哪哪都不对劲。
她认命地抖了抖莲心,将一缕灵气掷入无边识海,又将一缕魔翳掷向另一个方向。
行到中途,操纵着他们,回归本源状态。
她感觉到垫在莲下那枚魇足的冰棱精神了几分,他释放神念,追随着它们而去。
‘要来了!’
林啾舞动乾坤,只见本源态的灵气和魔翳循着她安排的路径,划过无边识海,两两轰然对撞!
只见识海两侧,双双弥漫起了灰色混沌。
林啾心念一动,混沌之雾来不及发酵,便被吞入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