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傍晚时,魏凉终于雕好了那只木刻心脏,注入灵气,便见它像一颗真正的心脏一样,怦怦在他掌心跳动。
手掌一合,将它收起。
魏凉起身,先是整理了自己的衣裳,然而走到林啾面前,将她的碎发整整齐齐盘好,又一丝不苟地从衣领抚到裙摆,浑身上下倒饬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送妻出征。”他勾着唇,眼里藏着星光。
“一去不回。”林啾踮起脚,轻吻他的唇,“回见。”
“嗯。”
伴着沉沉降下的夜幕,林啾来到了柳清音的惊鸾峰。
为了迎接林啾的到来,柳清音特意把守山的弟子都调到了别处,也算是十分有心。
林啾此刻真正是个空壳子。她的身体中一丝灵气都没有,亦不敢让神魂与天地灵气共鸣,否则便会被那蛊母操纵蛊虫吸收殆尽。
当然,实力不够该如何刺伤柳清音,这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而是考验柳清音演技的问题。
林啾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径直闯入了柳清音的洞府。
柳清音正倚在软榻上,一副弱不禁风的德性。
“林秋?你来干什么?”见到林啾闯入,柳清音‘吃惊’地撑起半边身体,咳嗽了两声。
林啾琢磨了一下女配林秋应有的表现,阴沉沉地说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每次在人前都装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叫人恶心!”
柳清音了然地笑了笑。
不错,当初林秋就是这样骂她的。
因为知道魏凉随时有可能到来,所以柳清音并没有露出真实嘴脸,而是摆出一副清高冷漠的样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啾冷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敢觊觎你爹,你老娘我今天就来好好教训你!”
柳清音脸色微沉。
她记忆中,林秋总是一副刻毒嫉妒的模样,总是跳着脚气急败坏地骂人,倒是不曾记着被她这样占过便宜。
“我与师尊的感情你根本不懂。”柳清音扬起小脸,一副隐忍倔强的模样。
林啾骂道:“有什么懂不懂?说穿了不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点子破事么!勾引有妇之夫与你睡觉,你真是不知廉耻!怎么,你以为和他睡了觉,就能逼迫他对你负责,与你结为道侣吗?!哈,除非他是个烂人,才会做出这等恶心事!”
反手骂了秦云奚一嘴。
柳清音冷下脸:“你说了不算。”
她与秦云奚双修之事瞒得极好,在二人结侣之前,外面从来也没有人拿着这个说事。很显然,只能是那个男人告诉她的。
林啾一下子就被‘激怒’了,道:“我见过那么多人,你当真是最最厚颜无耻的一个!你等着身败名裂吧!勾引师尊,背德乱伦,这事传出去,我看你这个大剑仙还有没有脸面见人!”
柳清音恍然大悟——恐怕林秋正是在他面前说了这样的话,才会激起了他的必杀之心。
这件事一细想,便觉后背发冷。原来他选择自己,不单是因为喜爱……
若林秋不是自己作死呢?不能再往下想了,赶紧结束这一切,离开劫境……
柳清音强行提起一口气,冷声对林啾道:“随便你。反正无人会信你,你早已身败名裂。”
林啾‘勃然大怒’。
其实演到这里,她已差不多能体会到当初事件发生时每一个当事人的心态了。
“我这就送你归西!”林啾举起手中的剑,直直向柳清音刺去。
她体内没有丝毫灵气,速度虽然算是很快,但对于修士来说,却是远远不够。
林啾不禁有些同情柳清音——这一出遇刺受伤的戏,实在是很不好演啊。
只见柳清音手忙脚乱,一边惊呼“你敢在宗里公然伤人”,一边跌跌撞撞想要从软榻上逃下来。
柳清音的剑就悬在软榻后面,她很费力地召了几下,都没能把本命仙剑召到手中。
此刻,林啾已杀到了面前!
二人你来我往,同台飚戏。演了三五个回合后,余光双双瞥见,一角白袍,出现在洞府门口。
来了!
只见林啾狞笑一声,剑势立刻凌厉了七分。
柳清音心一横,自己在软榻上绊了一下,径直将柔软的右边胸膛送到了林啾剑下。
噗呲!
剑刺入身体的手感……嗯……比想象中要软很多。
林啾重重握住剑柄,作势要继续往上挑,给柳清音制造更大的伤口。
便在此时,一股劲风自身后袭来,不容退避。
林啾的寒毛根根倒竖起来。
她与魏凉都心知肚明,想要离开劫境,只能是让事情按着原本的轨迹来发展——林啾刺伤柳清音,魏凉出手杀了她。
唯有这样,三个人才能离开劫境。
所以,她是一定得死一回的。方才道别之前,她特意告诉魏凉她不怕疼,便是担心事到临头时,他心软下不了手。
没想到,身后的人竟是一丝一毫迟疑也没有。
这个发现让林啾很矫情地心酸了。
劲风袭上后背,熟悉的幽香味道重重扑在她的身上,后颈忽然一痛,皮肤仿佛被什么尖尖的东西刺穿。但这一点疼痛,与利剑穿身相比可谓不值一提。
嗯?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枚泛着血光的剑尖,自她心口穿出。寒剑收回时,一挽、一挑。
她低头看去,见到自己的心脏处赫然只剩一个大洞。一偏头,便见魏凉双目中泛着淡淡的血色,剑尖挑着一枚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手一晃,不动声色地将那枚刻好的木头心脏塞进了她的胸腔。
旋即,长剑一抖,在她柔软的躯体上连戳了好几个窟窿。
然而林啾一丝一毫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唯一的异样,便是后颈处仿佛仍残留着被噬咬过的小小痛感。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就在魏凉手中寒剑在林啾身上穿进穿出时,柳清音的神色便已经恍惚安详了。林啾知道,此刻柳清音正感觉天旋地转,神魂即将脱离劫境。
魏凉眸中血色更深,唇角勾起的淡淡浅笑显得有些狰狞。
剑身一晃,那枚被串到了剑底的心脏轰然炸裂,在魏凉掌心碎成一滩带着血色的灵气。
魏凉手一扬,将这一蓬血色灵气摁在木头心脏上,重重一捏,那枚假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
林啾像个局外人一般,怔怔地看着。
她发现,蛊虫并没有随着心脏一道被挑出体外,此刻它伏在那枚木头心脏上面,整只虫都愣愣的,和林啾一样,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自剑尖刺穿心脏那一刻起,直到此刻魏凉把血色灵气灌入木刻假心,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息。
蛊虫头顶触须正在左右晃动,刚从左边划到正中,变故就发生了。
魏凉向木心中灌注的灵气顷刻就注入它的躯体,生生逼迫着它,晋阶!
就在蛊虫晋阶的同时,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袭来,用‘降临’二字来形容,恰如其分。蛊虫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两根触须痉挛一般向着前方重重一抻,然后便不动了。
蛊母,降临!
林啾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虚空中来,先是占据了蛊虫的身体,旋即通过蛊虫又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她听到自己发出一道娇媚婉转的声音——“咦?”
旋即,她看见自己扬起手,对着柳清音的方向重重挥了一巴掌。
“贱婢!敢毁我宿体!”
虚空之中,仿佛传来柳清音一声惨叫。
林啾还待细看时,忽然感觉一股熟悉的吸力自身后传来。
她立刻想起了魏凉的话——“不疼,你只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果然是,一点儿都不疼啊。
她闭上眼睛,顺着那股吸力,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林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了魏凉的侧颜。
他正从别处把头转过来,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她的脸上。
林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嘴角仿佛残留一抹刚刚被拂去的血色。她手一扬,抓住了他来不及回缩的衣袖。
便看见,袖口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你……”
“没事吧?”他先发制人,捉住她乱动的小手,盯住她的眼睛,细细搜寻有无受伤的痕迹。
“我没事,你……”林啾急急道。
话说一半,又被他打断了。
魏凉把一根微冷的手指摁在她的唇上,道:“速速检查神魂有无暗伤。”
林啾虽然心焦,却也知道魏凉性子强势,若和他争,只会白白拖延时间。
于是她凝神查验神魂。
片刻后,她答道:“没有暗伤,我很好。”
“嗯。”他的唇角浮起了笑意。
“我看见你吐血了……”
“小事。”灿若星辰的黑眸中满是傲意,魏凉回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啾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在他的心口上。
便见魏凉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身体向后缩了少许。
林啾倒抽一口凉气,循着记忆,又快速碰了碰他第二道肋骨和第三道肋骨附近。
他的嘴角连抽了两下,瞳仁不自觉地收缩,一把攥住她的小手,坏声道:“夫人,此地不宜亲热。”
她已看破了他的伪装,嘴一扁,眼眶里盛满了热泪。
开口便是哭腔:“说了我不怕疼不怕疼,谁让你替我扛的!”
难怪被剑戳了那么多窟窿她却一丁点都不疼!原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伤都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啊……”魏凉无奈地闭了闭眼,叹息道,“啾儿又小又软都不怕疼,我这么硬,又怎可能会怕?安心,小事而已,走出这座山谷便好了。”
林啾恨恨地盯着他,盯了一会儿,突然很没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87章 未必是人
林啾很没有形象地大哭了一场。
魏凉被她哭得没脾气了,只无奈地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抓住那两只小爪子,不让她四处乱挠。
他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大事。
她那么小,那么软,让他往她身上戳几个窟窿?算了吧,还是戳他自己比较容易。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哭成这样。
不过她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让他心头生起了丝丝缕缕的坏意,他开始琢磨着,下次亲热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再多欺负她一些,让她细细地哭出声,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林啾好不容易止了啼,抬起眼睛一看,只见魏凉正在盯着她出神,眸中一片神秘的晦暗。
“魏凉……”她的鼻子微微发红,一抽一抽地说道,“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我会一直对你好。”
他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被抓包的怪异神色。
定了片刻,他确定她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在琢磨着怎么弄哭她,这才淡定地开口道:“嗯,我知道了。”
林啾的心绪渐渐平复了,她扶着魏凉站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他很自觉地解释道:“并非真正受伤,只不过是将你感受的疼痛转移到我身上罢了。一会儿便好,无需忧心。”
林啾忍不住颤抖着走到他身前,像是拥抱一件一碰就碎的贵重器皿一样,珍而重之地搂着他,把自己的脸蛋贴在他的右边胸前。
她记得这里没有伤到。
他轻轻抚着她的黑发。
这一刻静谧美好,连草根之间爬行的小虫也不忍发出声音来破坏氛围。
另一边的情形就比较水深火热了。
秦云奚将柳清音小心地抱回洞府,放在玉榻上,凝神为她护法。
数个时辰之后,只见她眼睫微颤,眉间舒展,似是神智回笼。
秦云奚轻轻吁出一口气,撤去手中的清心诀,期待地凝视着她,等她自然醒转。
他倒并不是十分担心她的问心劫会出现问题。虽然清音刁蛮任性些,但她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绝无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事到临头,还是难免紧张忐忑。
那对浓密鸦睫颤动得愈加剧烈,樱唇微启,口中发出低低的气声——“嗯……”
就在迷蒙双眸刚刚张开,面上露出恍惚神色的刹那,忽见她的面孔重重痉挛,瞳仁在眼眶内紧缩至颤抖,喉中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吟——
“呃啊——”
旋即,她抱住脑袋,身体一翻,从玉榻上滚了下去。
幸好秦云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便见柳清音一双美眸中迅速充血,脸颊和嘴唇却彻底失去了血色。
她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喉中溢出惨哼:“林……秋……”
一缕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流下来。
秦云奚只觉魂魄冒烟,急急又掐清心诀,不断用灵气冲刷她的经脉丹田,口中低低地安抚道:“清音,我在,没事了,我在。”
她的模样实在是过于骇人。这一瞬间,秦云奚已脑补出自己永远失去她的画面。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连连唤她:“清音,清音,清音……”
怎么会,怎么会?
既已渡劫成功,又怎么会中了心魔?
林秋?
清音的问心劫,怎会与林秋有关?!
难道是几日前林秋尸身被窃之事影响了清音渡劫?不可能啊!都修到大乘了,谁的意志也不可能这般脆弱的。
不知过了多久,柳清音总算是略微寻回了一丝神智。
双眸渐渐聚焦,看清了自己躺在秦云奚怀中时,她蓄起了全部力量,扬起手来,照着他的脸呼了一个巴掌。
秦云奚猝不及防,被扇了个正着。
还没来得及纳闷,便看见柳清音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并没有往自己身上多想,因为与这些年交往过的几个高阶女修相比,他与林秋的关系简直就是清白过了头,简直有些寒碜了。
而且,最终林秋也是他亲手杀死的,当着清音的面,把她刺成了一个马蜂窝。
林秋,林秋,林秋何德何能,竟把清音伤成了这样?!
秦云奚把柳清音好生放平,替她仔细检查周身。
她的灵气变得更加浑厚,一望便知问心劫是成功渡过了。他定了定神,想要潜入她的识海探查,却被她的神念锐利地拒之门外。
她为何要拒绝他?
他们二人早已相互交托了全部,双修之时往往伴随着神识的交缠,灵与肉都融合到了极致。
就算是吵架吵得最凶的日子,只要到了床榻之上,她的识海便永远是向他敞开的。
为何在她最虚弱、最需要他帮助她的时候,她却这般坚定地拒绝他?
秦云奚想不明白,只能先做别的事。
他从百药峰取来各种有益神魂的药草,亲手替她研磨煎制,一口一口喂她服下。过了整整三日,柳清音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没有多少神采,一望便知头疼得厉害。
“清音,怎么样了?”秦云奚关切地凑上去。
柳清音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惨白的唇微微一动,道:“无事。”
她的眸色实在是太复杂,复杂到秦云奚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以为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他熟知的柳清音,而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体了。
而此刻,柳清音的想法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她正悲哀地想,原来这么多年,她竟从未认识过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其实很喜欢拈花惹草,对每个女人都温柔得不得了,然而,一旦触犯了他的利益,他便会翻脸无情,辣手摧花。
这些年,经历了木柔佳浅如玉和云间白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会再傻傻地认为他对她痴心不二了。
他之所以现在还留在她的身边,只不过是利益的权衡罢了。这些女人之中,她修为最高,是最有可能伴他一起飞升的人,而且二人的情事天下皆知,他想换人的话,代价实在太大,着实没有那个必要。
若是……当初用声败名裂来威胁他的人不是林秋,而是自己的话,死在他剑下的人,会不会……柳清音不寒而栗。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眸中浮起了惊恐。
“清音,清音……”秦云奚紧紧搂住了她,“别吓我,清音。”
她艰难地张了张口:“我的头好痛。”
“你神魂受伤了。”秦云奚小心地捧着她的脸颊,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柳清音轻轻摇了摇头,头一晃,便觉阵阵针扎般的刺痛直袭颅脑。
她惨哼一声,死死闭住了眼睛,泪水一串串滚落。
秦云奚心痛欲死,也不敢催她,只不断地将至为精纯的灵气凝于指尖,替她轻轻按揉头上几处穴位。
“我……我也不知道。”
柳清音是真的不知道。从劫境中脱离之后,便会陷入短暂的深沉黑暗,就在那一个恍惚之间,神魂仿佛被一只磨盘大的手掌重重扇了一个耳光,差点将她当场震死。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林秋的声音,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想起那一幕,她的额头布满了密密的冷汗,颤声道:“我明明已经成功渡劫了,再有两息,不,一息,我便能彻底醒转。就在那时,不知哪来的力量撞上我的神魂……”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便耗尽了全身力气,软在了他的怀里。
“我进识海,替你看一看。”秦云奚道。
柳清音垂在一旁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方才昏迷时,她已经感觉到他想要入侵她的识海,当时她残留的一丝意念坚决地拒绝了他。若是她当时有力气,肯定会送他的神识一记耳光吃。
但现在,她神智清醒了。
即便知道他是个无情无义的坏男人,那又怎么样?
以后的事暂且不说,此刻自己虚弱至此,不靠着他,还能靠谁?
那些事……必须暂时烂在肚子里!至少也要捱到实力足以和他抗衡时,再与他翻脸清算!
柳清音闭了闭眼,轻轻“嗯”一声,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秦云奚潜入柳清音识海。
看清那破碎神魂的一刹那,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在她识海中掀起一阵灵魂风暴。
神魂虽是模糊的形体,但秦云奚能清楚地感觉到,柳清音的半个脸都快被扇没了!
怎么可能?她渡劫时,他明明就守在边上,全程护法。想要绕过他,攻击她的神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世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这等本事。
所以这不是人力。
不是人力那是什么?天劫?!
秦云奚很想对天咆哮,然而不行,此刻他只能平心静气,将自己的神魂贴上去,小心翼翼地安抚自己的道侣。
……
一处纯白的山峦间,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携着手,慢慢踏着积雪走出来。
他们都没有释放灵气,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好听的“吱吱”声。
“你确定了吗?蛊母就是那个天之极的女人吗?”林啾偏头望着魏凉,问道。
她心中已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只等他最后确认了。
“是。”魏凉眸光微冷,“我不记得她是谁,但是很想杀。”
林啾点了点头:“所以,此刻占据了眉双躯体的,正是这个女人。”
“未必是人。”魏凉意味深长。
“嗯……”林啾若有所思。
“啊!”她突然停住脚步,侧身望着他。
魏凉眼眶微张:“怎么了?”
只见林啾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嘴角轻轻抽搐,道:“所以,祭渊一直在追寻的味道……就是个虫味儿?”
魏凉:“……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她笑得弯起了眼睛,他的唇角不禁也浮起了浅笑,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温温软软地落在她的身上。
“等……等等!”林啾忽然一惊一乍。
“嗯?”魏凉凝视着她。
“我明白了!”林啾随手捡了根枯树枝,在雪地上画了起来,“你看,比如这边是现世,这边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
她画了两个圈,有一小部分相交。
“现世中,不存在一个身携蛊虫的‘林秋’,所以眉双只得到了梅娘身上那只蛊虫的能量。若是按照小老头虫的说法,这三只虫,得斗到剩下最后一只的时候,才有资格晋阶,让蛊母降临的话……”
她手中的枯树枝直直画了一条线,从一个大圈里,穿过两个圈相交的部分,进入另一个圈。
“所以眉双来到了这个世界,取了林秋的尸身——一石二鸟,既能让腹中的蛊虫吃了小老头来晋阶,又能设局针对我。”
魏凉觉得她一本正经地把林秋体内那只蛊虫称为‘小老头’的模样十分可爱。她说的这些,他早已经想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微笑着凝视自己的妻子,脸上摆出了附和的表情。
“可是……”林啾看着他,“为什么蛊虫没有来找我呢?”
魏凉淡淡一笑:“也许因为啾儿无懈可击。”
“不对,”林啾笑了起来,“因为虫怕鸟。谁让我叫啾啾呢。”
魏凉笑得心头一片柔软。
他忽然觉得,自己全部獠牙和鳞甲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保护眼前这一只小小软软的生物。
他没有告诉她,那是因为他在她的身边。
冰霜之心,可以照见一切魑魅魍魉,它们若敢现身,他便会让它们永远蛰伏。
他用木头制了一枚带有他独特印记的伪冰霜之心,置换入林秋的身躯。那蛊母降临在她身上时,已被他标记了。
它的真身,无路可逃。只要回到天之极……
思绪飘远时,魏凉那精致无双的唇角挑起了一抹寒凉的弧度。
林啾蓦地转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他冰冷的眼眸。
她微微愕然地看到,他的眼睛里迅速退去了冰霜,唯余一汪潋滟春水。
她的脸颊悄悄红了,探过手去,用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向着山谷外行去。
二人回到青楼,收到了林秀木留下的讯息。
林秀木短暂地颓废之后,复又打起了精神,他乔装打扮,四下打探消息,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几乎没有一件能瞒过他的眼睛。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外面那个慕容春在自废剑意之前,曾成功寻到了眉双的下落,她藏身在寂魔岭,那里密布着血色结界,一时寻不到突破之法。
林秀木此刻已前往寂魔岭。
另一件,是柳清音遭遇问心劫,虽然成功渡劫,但神魂受了重创,秦云奚正要出发寻找浅如玉,想替柳清音求来浅如玉手中那最后一株髓玉花。
还有一件,便是王氏家主王卫之疯癫了,大宴宾客,说是他好事将近,提前普天同庆。
再有一件,王氏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祖宗王传恩出现在桃木偶人城,暂时没有什么动作。
林啾迟疑片刻,问道:“秦云奚的记忆中,有没有找到浅如玉和髓玉花?”
她不记得书中有没有这一段了。自从浅如玉愧疚远走、柳清音渡劫受伤之后,后续的剧情很明显有些烂尾,破碎零乱,情节不完整,前后逻辑也不太连贯,就好像作者喝了假酒一样。
最后,只用了简简单单一句——二人携手飞升,成就无上仙话,便结束了这个狗血的仙侠虐恋故事。
那么,秦云奚这个时候有没有和浅如玉再度相见呢?
魏凉微怔,回忆片刻之后,眸中闪过细碎精芒:“有。”
“是在……”
魏凉沉吟片刻:“一处适合隐居的城池。”
林啾道:“但眼下这个世界中的浅如玉并不在那个地方。”
浅如玉在魔域种花治病呢。
魏凉微微颔首。
若是秦云奚找不到浅如玉,他是会放弃寻找,还是会更用心地捕捉她的气息?
浅如玉并没有刻意潜踪,有心要找的话,连眉双都能被慕容春找出来,遑论一个四处留痕的浅如玉?
林啾一点也不希望自家后院的小花农被那个暖风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