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晋长袖挥动。这一刻,浑身泛着白光的他,已不再像是人,而是足以操纵世界的神。
随着他的动作,风暴中心处,一道仿佛可以击落太阳的冰霜飓风冲天而起!
而此刻,以光速袭来的那道毁灭之芒,亦是降临!
被聚焦的阳光用肉眼是看不见的。
但林啾是修士,可以“感知”到它的存在。
那样恐怖的气息,只消用神魂“看”上一眼,便足以灼瞎神魂的眼睛。
那是真正的天地之力,它击碎时空,直直轰在了冰霜飓风的最顶端!此刻,它正像一条冰龙一般,引颈长啸。
林啾的头皮轰然麻炸。
这是天与地的对决。
只僵持了一瞬,冰龙的龙头便被蒸发汽化,碎玉之声震得整个空间微微发颤,坚冰爆起的冰雾被染上了七彩斑斓,冰龙被迅速压向地面,一蓬又一蓬汽化的冰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借着它们朦胧的渲染,林啾看到了那道毁灭之光的真容。
它其实并没有真容。
只不过四周氤氲着七彩冰雾,而它所在之处,却是将一切都毁灭殆尽。于是,直贯天地的彩雾之中,便出现了一道匀滑平整至极的强光,就像是往冬日的窗玻璃上呵了白气,然后擦出一道透亮的痕迹一般。
眼前,便是以天地为布景,氤氲天地之间的冰雾为画布,神之手指,勾勒出至炫一笔。
林啾的心脏悬到了喉咙口。
盘踞洋面的巨型冰漩涡发出尖锐的呼啸,在那个人至强的召唤下,飞速凝聚到他的身前,冲天而起,与毁灭之光对撞。
顷刻间,灰飞烟灭。
如魏凉所说,他很清楚他的弱点。
眼看那道光,便击中了那个人。
林啾听到自己身躯中的血液在哗哗流淌,她不知道此刻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悬起了一口气。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下一瞬间,一道将空间生生震出波纹的“滋——”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林啾心头一跳,凝神望去。
只见毁灭之光的下方,那个人手持一面冰盾,生生扛住了这毁天灭地的威能。
他的身躯被压弯了少许,冷笑声回荡在冰雾密布的破碎归墟中,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
旋即,他手中的冰盾化成一枚成年人身躯大小的冰棱,他发出一声带着狞笑的低吼,顶住恐怖至极的威压,将那冰棱当成利箭,直射天幕!
只见刺耳的“滋”鸣声破空而起,冰棱自毁灭光柱中直掠而上,它的阴影罩住了下方那个人,使其免受强光之害,眨眼之间,它贯穿光柱,重重轰在了高空的“凸透镜”之上!
碎裂声自高空传下,破碎的仿佛是天,是地,是世界。
强光消失了。
天地黯淡了一瞬,旋即,氤氲天地之间的冰雾上,迅速染满暗红。
冰雾下方,那道身影弓下了腰,口中喷出大量的血,他招了下手,很快便见一根破碎的冰棱自空中坠下,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捏住几乎断成两截的冰棱,将它摁进胸口,然后重重坐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口艳红色的冰雾。
他的眉心裂开一道缝隙,凝出一个雪白的冰霜符印,他的瞳仁变成了纯白色,正中立着一道金色坚瞳,两枚染血的尖牙自唇中刺出,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伯爵。
林啾知道此刻是这个人最虚弱的时候,但他仍然可以轻松地取走她的小命。
她看了他两眼,然后毫不迟疑地化身散莲,向着高空掠去。
她知道高空的透镜是魏凉的冰棱所化,那一声对撞,伤的不仅是下面这个人,魏凉,必定同样身受重伤。
即便借用了烈日的威力,但魏凉与此人相比,生生少了九十年融合神魂的时间,实力的差距可谓天堑——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已让林啾看清了现实,此时此刻,此人的实力是远远胜于魏凉的。
若是上下颠倒,被烈日之威能偷袭的人是魏凉的话……
她此刻已经丧偶了。
她掠入高空,一眼便看见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虚弱的样子。他的眉心仿佛刚刚有冰雾化去,瞳中的白色正在消失,唇角……亦有淡淡白汽。
所以……方才的他,也是卓晋那副模样吗?
若是这张脸……那简直是帅到炸裂啊。
下一瞬间,林啾的色心被一抹血色给淹没了。
他的胸口赫然一个大洞,那枚冰棱裂开了几道可怕的口子,此刻被他镶在了心脏的位置,凌乱地跳动着。
林啾扑上前去,架住了正要往前倾倒的魏凉。他看着瘦,但骨骼异常结实,沉沉压在林啾肩膀上时,她不由自主向下矮了三分。
她急迫地找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唇角扯起一抹笑,抬起手来,抚了抚她的脸。
“无事。他没死吧。”一开口,暗红的血便顺着唇角往下流。他的手上也染了血,待他发现时已经迟了,她的脸颊被他抹上了艳丽的绯色。
林啾忽然觉得神魂的裂伤一丝一毫也不痛了,痛处转移到了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她摇摇头:“他也受了重伤,但性命应该无虞。”
“嗯。走。”
他本是像扶拐杖一样扶着她,说出“走”字之后,那只染血的手蕴了蕴力,重重抓住她的肩膀,想像从前一样带着她飞掠。
然而此刻的虚弱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险些带着她栽进了冰雾中。
林啾急忙反手扶稳了他,道:“你别用力,让我来。”
魏凉斜眼瞥着她,意味深长地坏笑道:“好。你自己来。”
林啾:“……”
她现在可没闲心和他闹,因为正下方有一道带着血煞的凌厉气息正在飞速掠来。
林啾心中凛然,催动业莲,将周遭的天地灵气疯狂吸入识海,然后自身后疯狂喷涌而出,形成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着二人向前飞掠。
魏凉饶有兴趣地斜眼看着那道搅动了风云,渐渐凝成白气的长虹。
这股灵气风暴对全盛的魏凉来说,至多便算是拂面的清风,然而此刻,两个魏凉都虚弱至极,这道涌流竟是生生阻住了身后那个人追击的脚步。
距离逐渐拉开,远方出现海岸线的时候,身后的气息已彻底被甩脱了。
“夫人,这又是什么新发明?”
林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喷气式飞机?”
她不敢大意,带着他去了几处人潮涌动的大城,留下许多误导追兵的痕迹,然后将虚实镜交到他的手中,让他遁入虚空,而她同时散成虚空墨莲,二人一起彻底抹去了最后的气息。
隐匿踪迹的次日,林啾找了一座仙门大城,寻了家灵泉驿栈住下。
屋中有一方天然灵池,林啾小心地扒去魏凉的衣裳,扶着他走入池中。
虽然已是老夫老妻了,但她还是羞红了脸,没好意思拿正眼去瞧他那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她扶他坐在池中的石阶上,察看他的伤势。
身上倒是没有受伤,唯有胸口那个坦露出冰棱的大洞,有点触目惊心。血都是从那里涌出来的,被他不小心弄了满身。
她能看出,那个伤口是他自己撕裂的。想必当时情急之下,他是生生撕裂自己的胸膛,将这枚冰棱镶嵌进去的。
所以,这是他的……心脏吗?
她把灵气蓄在掌心,小心地替他医治外伤。
当时,她也见到了卓晋的“心脏”,那枚冰棱穿过毁灭之光,与魏凉的冰棱撞击时,同样受了重创,几乎断成两截。
此刻回忆起当时的一幕幕,她仍然心胆俱颤,手足冰凉。
她用手温柔地抹下他的眼皮,令他闭目养神,然后小心翼翼用灵气裹住他胸口的外伤,开始替他清洗一身血迹。
他闭着眼,忽然开口说话了。
“又受伤了?”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一如既往地强势。
话音落时,他张开了眼睛,眸光重重落在她的身上。
“嗯,小事,”她淡定地解释道,“不是他伤的,我只是闲在那里无事,便试了试新的修行方法。伤在神魂,回头找如玉取些髓玉花便治好了。”
魏凉微微发白的唇挑起一角:“有髓玉花,倒是更让你肆无忌惮了。”
林啾赶紧回道:“哪里,哪里。”
“回头我一把火全烧了。”他轻轻磨着牙,发出低低的威胁。
林啾正撩着水替他清洗肩背,闻言便笑了。
“你用冰,又不用火。”
“忘了冰火么。”他坏笑出声。
林啾便记起来了。
他们第一次非常正式地亲吻,便是她挨了柳清音一剑之后。
当时他把她带到百药峰,泡在药池子里面,用冰火煮沸了一池药汤,熏得她又热又羞。那个吻,着实是动魄惊心。
微乱的呼吸声令他心情大好。
擦完后背,她发现他的外伤已经愈合了,但他看起来丝毫也没有好转,仍是那样虚弱。
“什么药有助你的伤?我们去取。”她问。
魏凉摇了摇头:“无。只能等它自动愈合。在此之前,我无法使用冰霜源力。”
“啊,”林啾点点头,“他也一样?”
“一样。”
难怪方才没有被追上。
她若有所思地看住他:“所以,你的目的并不是杀了他,而是把他逼入幕后。”
魏凉神秘一笑,眼睛坏坏地弯了起来,那意思便是——你猜?
他伸出长臂,将她拽进了怀里,轻轻吻着她的发顶。
“啾儿,啾儿。”
他轻声地唤她。
他坐在灵泉中的石阶上,她坐在他的身上侧倚着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令她脸红的变化。
“衣裳湿了,不难受?”他似笑非笑,动手剥她那件穿到水中的衣袍。
“魏凉……”林啾无语地瞪他。
他的眸光已变得一片晦暗,声音嘶哑:“只想与你多亲密一些。安心,你有伤,我不会乱来的。”
“嗯。”她知道自家这个狂上天的家伙一定不会承认是他自己伤得不轻。
但她还是低估了他的流氓程度。
她站起来,把袍子扔到池边。再倚回他怀中时,被他抓住一摁,竟是直接摁成了紧密相连的姿态。
“……”
她下意识要跑,却被他摁得更深,然后紧紧箍在了怀里。
“不动,就这样。”他的声音仿佛在哄骗,贴着她的耳朵沉沉响起。
她倚着他的胸膛,身躯迅速发软。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最亲密的姿态下看着他的脸。
他果然没有乱动,只是搂着她,眸光一片温存,呼吸逐渐平稳,神色尽是柔情和满足。
‘现在敢让我看脸了么?原来他在失控的时候,脸会变成那个样子。其实那个样子……帅到炸裂啊。’她心中暗暗思忖着。
她很快便发现,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变成了一样的频率。体内的灵气运行也不再囿于自身,而是变成了二人互通的更大周天。
魏凉的嗓音懒懒的,带着浓浓笑意:“双修。”
林啾瞬间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双修。所以这个死流氓不受伤的时候根本耐不下性子来与她双修就对了。从前发生的那些,只是单方面的灵气灌注。
她正要说话,他的手指忽然压住她的唇。
有人。
林啾顿时浑身紧绷。


第76章 捉
隔壁来人了!
灵泉旅栈这种特殊的场合是严禁释放神识的,四壁上都设有防止神识窥探的禁制。
若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话,那谁也不敢带着道侣到这种地方玩耍了——仙门中人还是很注重隐私的。
林啾心念一动,指尖凝出一朵虚空幻莲。
她小心地操纵着它,碰了碰墙壁上的禁制。
禁制一动不动。果然,寻常的禁制结界是无法拦住虚空之力的。林啾脸上露出坏笑,指尖轻轻一顶,便见那朵如同水墨勾勒出的中空幻莲悠悠哉哉穿过墙壁,潜到了隔壁竹室探查。
隔壁新来的客人,也是一对男女。
看清这对男女的面容时,林啾当场就惊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到隔壁的人,竟是柳清音与王卫之。
林啾实在是没办法理解柳清音的心态。
这里是灵泉旅栈,一男一女来到这种地方,目的不言而喻。
就像此刻她与魏凉一样。
若不是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的话,在这暧味又温暖的水池中,必定早已开始搅风搅雨了。
柳清音怎么就不明白‘避嫌’二字怎么写呢?
转念一想也是,反正她总是清白无辜,就算和王卫之睡觉,那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林啾心头微哂,想要俯在魏凉耳畔告诉他隔壁的情况。
乍然看见了熟人,她一时竟忘了此刻正在与他双修。身体一斜,顿时僵住,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令魏凉低低地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望着她。
她进退两难,轻轻推他结实的胸膛,想要起身,却被他箍得更紧。
“别乱动。”沙哑的气声钻入她的耳朵。
她双颊通红,慢慢调了一点姿势,伏在他的耳畔,低低道:“是柳清音和王卫之。”
声音微微发着颤。
魏凉扯了下嘴角,毫不掩饰目中鄙夷。
“盯着。”他道。
林啾定定心神,透过幻莲,继续监视隔壁动静。
刚一探头,便听得柳清音一声娇斥——“坐好!”
坐、坐、坐好?
林啾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又害魏凉破了功。
水墨幻莲往上飘了几寸,便看见了被柳清音呵斥的对象——斗龙。
乍然看见斗龙,林啾心中顿时一喜。
旋即,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淋下,将林啾的喜悦彻底浇熄。
怎么忘了,怎么忘了,这个世界中的斗龙,早已被抹杀了神智,阉割了神魂,变成柳清音的一条狗了,不,连狗都不如,狗的眼神是灵动的,是有灵魂的。
而眼前的斗龙……
它双目无神,机械地按着柳清音的指令,跪坐在她的身边。
她满意地点点头,像女王一般抬起手,将不知何时蹭在雪白手背上的一小块污渍递到斗龙嘴边。
便见斗龙伸出红红的舌头,像狗一样舐掉了那块污迹。
林啾胸中升腾起一团怒焰,身体不禁轻轻地颤动起来。她的视线透过水墨幻莲,死死定在斗龙的身上。
依旧是那张憨厚讨喜的脸,一身灰白的长毛看起来十分衬手,撸上去又减压又治愈,四条短胖的腿支撑着圆滚滚的身躯,萌到没朋友。
可是它的眼睛是死的。
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柳清音满意地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手背,拍了拍斗龙的大脑袋,语气带着警告:“不许乱动!”
王卫之翘着腿,吊二郎当地坐在温泉边上,冲她招手。
“还管什么狗,赶紧过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宝贝。”
“什么?”柳清音看了他一眼,见他神采飞扬,一副得意满满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竟是忽然蔫了下来,恹恹道,“佑然,我与你相处,并不是图你什么东西。今日只是心情实在糟糕,这才出来散散心。你别给我东西,我什么也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王卫之一脸不在意,“知道你心情不好,隔了十万八千里,我都闻到姓木的女人那股子狐骚味儿了。魏凉那小子,着实是没眼力,竟连木柔佳那种千人骑的货色也看得上!你到底还要和他厮混到什么时候?”
林啾在一旁听着,心中颇有些不爽——秦云奚这个人,当真是玷污了“魏凉”这个名字。
“别说得那么难听。”柳清音绷起脸,“他是我的道侣,况且,他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与木柔佳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只不过木柔佳惯会曲意奉迎,我又不愿迁就他,这才……”
“呵,呵呵,”王卫之冷笑,“得了吧,你这伤才好几天呢?嗯?刚替他的红颜知己浅如玉挡了一剑,这才过了几天,他怎么又有脸当着你的面和那姓木的勾搭了?”
柳清音抿紧了唇,眼中很快便蕴满了泪水。
是啊,直到现在胸前的剑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怎么就忘了当时是怎样痛悔的?姓木的只不过说了几句好听的,用“找到凶手的线索”当作借口,他便随她出去,一夜未归……
王卫之瞄着她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清音啊,你也不用难过。伤你的凶手呢,小爷已追到了行踪,早晚能把她给你逮来。这次我叫你出来,是要送你一样你猜也猜不着的宝贝。”
柳清音抹去泪水,望着他:“你寻到凶徒了?是谁?快告诉我,是不是和木柔佳有关!”
王卫之想起卓晋的交待,便只摆了摆手:“一个无名之辈,弄些傀儡暗杀术,上不了台面。关键是这个——我替你,把蓬莱的不灭印痕带回来了。”
“不灭印痕?!”柳清音的声音尖利了几分,纤手下意识地掩住了唇,“当真?!”
斗龙见她叫唤,便摇头晃脑蹭到她的身边,发出无意识的低呜声。
柳清音此刻满脑子是不灭印痕,极不耐烦地把斗龙往旁边一搡,美眸闪动着迫切的光芒,盯住王卫之。
自从柳清音和秦云奚闹了别扭之后,她根本无心投喂斗龙,一连数日没有进食,这会儿,它饿极了。
它锲而不舍,拱了回去,继续用大脑袋蹭柳清音,啊呜啊呜地叫唤。
柳清音不耐烦“啧”一声,斥道:“蹲回去!”
斗龙不依。
她用小腿去踢,踢中斗龙前肢,把它掀到墙边。
纤手一指,威胁道:“不许动。”
斗龙趴在了地上。
王卫之耐心极好地看着她,见她训斥斗龙,他的嘴角不禁浮起了几分笑意——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斗龙总会特别暴躁一些。
这一点,柳清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斗龙是她的道侣送给她的礼物。与‘野男人’相处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地排斥道侣送的礼物,这对王卫之来说,是一件不算好事的好事。
“好了,和一只畜生置什么气,气坏了身子,我该心疼了。”王卫之体贴地笑道。
柳清音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急切,她几步走到了王卫之的身旁,声音中掩饰不住喜意:“不灭印痕在哪?让我看看。”
王卫之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菱状物。
它是透明晶体,堪堪比巴掌大一点,晶体内密布着云絮般的紫色细丝,时不时泛起明亮紫芒,更多的时候则是一片暗沉,一望便知道,里面的灵蕴已耗去了极大一部分。
柳清音目露欣喜,伸手想要把它接过来。
王卫之嘿嘿一笑,猛地收回了手。
柳清音的手,便尴尬地悬在了半空。她恼羞成怒,别过身子:“我又不要你的东西!”
王卫之坏笑着,伸出长长的猿臂,从身后揽住了她。
柳清音正要挣扎,王卫之却把那不灭印痕径直塞到了她的手中。她的动作顿住了,垂眸盯住那枚菱形晶状物。
“我的一切,全是你的。”王卫之俯在她的耳畔,呼吸沉沉,“我的心,我的命,都是你的,小小一个不灭印痕算什么,等你飞升,我会寻出你的命劫,灭了它,取而代之。清音,那样我便是你的命劫了,你只管踏着我去飞升,我甘心做你的垫脚石。”
声音低沉,磁力满满。
林啾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打动了。
柳清音颇为动容,眼中真情实感地泛起了泪:“佑然……你待我这么好,可是,我却无法回报。”
“小傻瓜。”王卫之把热息吹进了她的耳朵里,“我是真的爱你,爱,不一定非要占有,我看着你开心,便心满意足——当然,你若是愿意让我占有的话,那我现在,便能让你知道何为人间极乐。就你那道侣?呵,那种冰冷刻板的家伙,床笫必定无趣。”
柳清音满面羞红,挣开了他的怀抱,气恼地跺脚:“不许胡说这些有的没的!佑然,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太脏了!”
王卫之惊奇地挑起了眉:“不是吧,清音,他不会还没碰过你吧。”
柳清音道:“你再说这些污言秽语,我便不理你了。”
“好好好,”王卫之赶紧哄着,“不说了,再不说了。好了,我来为你护法,你赶快把里面的灵蕴吸收掉。”
柳清音面露迟疑。
王卫之登时恼了:“不会吧!那个男人都跟木柔佳出去风流一夜了,你不会还想把我拼了命夺来的不灭印痕给他吧!绝对不行!”
他是真的发火了,细长的眼尾泛起了红色,气咻咻地盯着那不灭印痕,仿佛柳清音只要敢踏出这门,他就要和这不灭印痕同归于尽一样。
“可是……”柳清音面露为难。
她倒是真没打算把不灭印痕给别人,因为那个男人的修为早已是大乘圆满,而她堪堪步入大乘,更需要这些灵蕴。再说,那个人的心思……
柳清音根本不打算把不灭印痕带回去。
但问题是,吸收这样磅礴的灵蕴,必定会让身上的衣物灰飞烟灭。到时候她无暇顾及其他,王卫之这么爱她,会不会趁人之危?
王卫之仿佛会读心术一般,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清音担心我趁人之危?这可是看低我王佑然了,你可知,替你取不灭印痕之时,有个不着寸缕的女人一直往我怀里扑,想要用色|相阻挠我!啧,那个女人,当真是媚色入骨,可是我呢?我坐怀不乱什么也没做,还把不灭印痕给你带回来啦。”
柳清音不以为然。
她知道王卫之就是嘴上爱逞能,其实他根本不会多看旁的女人一眼。
若是那个人也像他这般便好了……
“喂,你发什么愣,是不是又在想他!”王卫之不悦。
“没有。”柳清音轻轻地否认。
王卫之伸手拽住她的衣带,将她往那灵池里面引去,口中不迭道:“快点快点,赶紧的,吸收灵蕴。小傻瓜,你也不想想,我早已是大乘中期,剑君级,而你只是个大剑仙而已,再加上身上带着伤……嗯,我若是有坏心,想要强迫你的话,此刻你早就在我怀里婉转承情了。”
柳清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俏脸又一次涨得通红:“王佑然!你若是那种人,我早与你绝交了!”
“好好好,”王卫之低声哄着,“我的错我的错,快点快点,办正事。我保证,在你亲口答应之前,绝对不会与你做那种事!”
柳清音咬咬牙根,最终还是踏入了灵池中,端坐正处,握紧了手中的不灭印痕。
林啾探询地望着魏凉,轻声问道:“柳清音要取灵蕴了,抢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
林啾简直有些怀疑,他选择不出手,未必是因为什么计谋,而是单纯地不想破坏此刻二人之间那种温柔美妙的接触。
虽然一动未动,但灵气在流转,肌肤在暧抚着对方。点点滴滴,丝丝缕缕。
这样的感觉,连她都有些要沉醉了。
她忽然觉得,若是要静观其变,不动手抢夺不灭印痕的话,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是不是可以做点事情?比如……看看他藏起来的面孔。
魏凉覆在她的耳边,低低道:“啾儿不是想看看‘卓晋’是如何设计他们的吗?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啾不禁长叹一口气,替前世的单身汉魏凉感到委屈。
柳清音已开始吸收灵蕴了。
灵蕴,乃是一个飞升劫殒者全身修为凝成,虽然这枚不灭印痕中的灵蕴大部分已用来构建蓬莱仙境和维持它的运转,但剩余的灵蕴仍是恐怖的,足够让柳清音把修为也提升至大乘后期。
这般看来,倒是幸亏蓬莱已经消耗了绝大部分灵蕴,否则谁也无法承受这么恐怖的灵蕴冲击。
很快,柳清音便彻底入定。和她预料中一样,身上的衣物全部破碎了。灵池中氤氲着浓浓白雾,只要王卫之不故意用神识窥探的话,便不会看到池中的身体。
王卫之并没有释放神识,他只是穿着衣裳一步一步,缓缓走进了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