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曼生一直在心中默默数数,指尖掐了掐手心,努力保持清醒。
在数到第四千下的时候,她发现怪人的呼吸变轻了——这是睡着了?静静又等了一会儿,怪人的呼吸依旧保持着那种状态。石曼生这才蹑手蹑脚爬了起来,一路踮着脚尖走到了怪人身边。
安静地伏在那处又待了好一会儿,确认他没有醒,她这才装着胆子伸出手,探向了他的脉门。好奇心驱使着石曼生,她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把脉是最快的法子。
抿住呼吸,石曼生一点点地探向他。
怪人此时的睡姿是侧躺,两手横抱在胸前,手心向下。要探脉,必须要先小心地把他的手拿出来。其实,怪人双手的颜色比他脸上的红要浅不少,也可能正是这个原因,他才能长期把手露在外头,而不是像脸一样包得严严实实。
轻轻拉住外头那只手的袖子,石曼生向上提了提。人睡觉的时候,姿势本就容易松散,被她这么一拉,还真就把手腕拉出来了。心中一喜,她赶忙就去探脉。
黑暗中,一双眼睛睁了开来…
石曼生的指尖在离怪人脉门仅有几毫的时候,被牢牢捉住了。
捉住她的正是那只袖子还被她提着的手,手心滚烫干燥,他的体温似乎偏高?
对上那双清明十分双眼,石曼生有些尴尬地裂了咧嘴,“我只是…只是觉得…”
憋了半天,她也没找出借口。这个怪人能聪明到吸去她的回乡蛊,就一定能看得出来她刚才的动作就是想探个脉。她只会越解释越假。
就在此时,怪人突然一下坐起了身子,吓得石曼生几乎向后仰倒。好在手还被她捉着,这才稳了身形,呈蹲坐姿势和他面面相觑。
怪人盘腿坐好,直直看着她。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情况。我在百里宫还算厉害,所以…”被他过于凌厉的眼神所骇,石曼生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做就是了。”
然而,接下来,怪人做出了一个让石曼生诧异万分的举动。
他对着她,解开了自己面上的布,所有布,干干净净。
“你能治吗?”
这是怪人第一次和她说话,声如木锯。
微微月光之下,石曼生看全了他的容貌,心立时就提到了嗓子眼——这分明就是人蛊!
一个还有自我思想的人蛊,怎么可能!
有的人蛊身上会有落蛊生根的蛊芽,很好辨认。
而此人的蛊芽就在额头正中,状若年轮,蛊芽四周是盘根错节凸起筋脉,蜿蜒布满了他的上半个脸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那些筋脉也在微微翻涌活动,仿若活物,令人生寒。
石曼生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手指尖尖凉到手肘。
她觉得自己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这蛊来自百里宫。
曾经,她在百里宫的一本书上读到过这种样子的蛊——盘根蛊。
本以为只是传说,想不到真能亲眼见到。
盘根蛊,蛊若断木,盘根而固,借魂养命,气竭自解。
所以,这个泥土怪人,是被人种了盘根蛊在借命…
而他之所以不愿见阳光,不愿洗澡,都是因为盘根蛊最喜阳光和水,每一样都会加快他生命枯竭的速度。
88.八十八
“你能治吗?”泥土怪人又问了一遍。
石曼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额头醒目异常的盘根, 缓缓摇了摇头。
别说治了, 在见到他之前, 石曼生对于盘根蛊的认知仅限于书本上那一页的介绍。就和看了《三海经》,知道青丘是狐山的水平差不多。
虽说石曼生的身体特性能直接吸收很多种类的蛊毒并且消融, 但盘根蛊的寄居特性, 让她不敢轻易尝试引到自己身上。
见她摇头, 怪人默默又把布缠回了脸上, 并没有表现出非常失望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缠的时候又习惯性地稍稍抬了小指。
“你这个样子, 有多久了?”
“两年。”怪人遮好脸,身子往后靠在了墙上。
这个时间…石曼生眉毛一跳,和师父要解散百里宫的时间很近啊。
“你捉我来,就是为了治蛊吗?”问完她就觉得问错了——刚才她说治不了, 那人也没什么反应。可见应该不是冲着治蛊来的, 只是突然想到便问了她。
对于她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怪人没有回答,反倒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身子好点了?”
嗯?她身子?
石曼生有些诧异, “还行, 这两天不头晕了。”
连着吃了几天的馒头清水, 石曼生整个人都清瘦了,先前在柳木白院子里养出来的肉统统消了下去。但脸色渐渐还是好了一些, 失血的症状也缓解了。
怪人抬眼看了她一会儿, 躺下了身子, 以闭眼睡觉的模样结束了他俩之间的对话。
石曼生抿了抿唇,想着他最后问的那个问题有些忐忑——难不成,他是看自己身子好转,准备再喝一次血?上次怪人特地把自己体内的回乡蛊吸了出来,但与此同时,他确实是喝了自己不少血的。怪人是一个特殊的“人蛊”,蛊类都会很喜欢她的血,从无例外。
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她就能彻底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了,总不可能这怪人掳来自己就这么一直养着,不作为吧?只要他作为,她自然就能看出他的目的。
而且,她发现怪人存着干馒头的包袱里已经没多少存粮了。没算错的话,两个人再吃明天一天就没了。所以,他总归是要离开这个村子去买吃的。只要去到人多的地方,她也许就能有机会溜。
相较于对怪人的好奇和逃跑的意愿,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只要逮到机会,她绝对要逃。
虽然怪人对自己的离开有感知,但石曼生相信——这种感知一定有距离限制,超过某种距离,他就觉不到了。不然,为何每次都要在她跑出百米的时候把她捉回来,还不就是怕她跑出这个距离找不到人。
想到这点,石曼生心里稍稍放松,回到自己的位置,也和衣睡了过去。
等逃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好好去去自己这一身泥灰。
~~~~~~~~~
翌日一早,怪人果然做出了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当看到屋子门口栓着的马匹时,石曼生脸有些黑。一定是怪人昨天晚上趁她睡着的时候,出去偷的马,很可能他还点了自己的穴道以防她醒来…
一匹马,两个人,不用想就知道会是个什么姿势。
石曼生不情愿,很不情愿。虽然她也好几日没洗澡了,但和着泥人比起来,她还是要干净不少的,她可不想和他共骑。
但这骑马的事情又岂容她说了算?
怪人很是熟练的封了石曼生几处穴道,往马背上一丢,再自己翻身上马把她圈在了中间,一扬马鞭,顺着小道,背着朝阳就往西北方向而去。
石曼生对于她现在所在的方位不是很清楚,总觉得应该离之前柳木白的院子没有多远。
他们骑了半天的马,终于见到了稍微好走一些的大道。
路过一块路牌,石曼生稍稍斜眼看了一下,就这一眼,惊得她下巴都快掉了。
楚州?怎么会是楚州?岂不是离她之前所在的地方有了好几百里?
可这些天他们不是都歇在那间小破屋子里压根儿没有赶路啊。
唯一赶路的时间就是怪人掳了自己后的当天夜里,根本就走不出这么远。
除非…
除非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第二天白天。
也就是说,怪人带着昏迷的她足足离开了几百里才停歇下来。
这也就是为何他在破屋的这几天,成天都在休息睡觉的原因。一定是前头累着了。
还有,石曼生第一天醒来的时候特地看过,手上的刀伤很新鲜…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一次之后,怪人还在原地方割开过她的伤口,喝过她的血。
这些猜测让石曼生的心又凉了几分——这么远,又没了回乡蛊,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怪人带着她七拐八弯进了一处山坳,而后见到了一个小村子。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村子,视线所及,只有五六幢简单的土坯房,一目了然。
快要到饭点,有两间屋子升起了袅袅炊烟,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吁——”怪人停了马,把石曼生一同从马背上带了下来,解了她身上的穴道,包括哑穴。
见到人烟,石曼生正犹豫着要不要喊救命,这么小一个村子,喊的话会不会害了村民。
“回来了?”木锯般的嘶哑声音。
听到动静,有几个人从屋里探身出来。
待看清那些人的模样,石曼生吓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会…
盘根蛊…
这里每一个人的脸上竟然都有盘根蛊!
…
看到石曼生,那些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纷纷聚了上来,眼中满是惊喜。
“真带回来了?”
“就是这个小姑娘?”
一、二、三…眨眼间,石曼生的身边就围上了包括泥土怪人在内的五个人。
“看着她,她功夫不行。我先去洗洗。”泥土怪人把石曼生推给了其中最高大的男子。
被另一双暗红色的手按住了肩膀,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些人…全是男的。
其实,很好理解,盘根蛊,自然是要种在那些身强体健的男子身上,才能更好地为得益者延寿。
“看着瘦瘦小小的,能经用?”按着她肩膀的高个男子语带疑惑,听得石曼生不寒而栗。
——经用?要用她?用她做什么?
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觉得有些硌手,“得先养些日子,应该是累着了。老大在路上说不定欺负她了。”
养些日子?
欺负?
石曼生脸色越来越白,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嗯,等会儿,给她多盛点饭。”
“那我再烤个兔子去。”
“行!”
一群脸上带着恐怖盘根蛊的男子围着她,心情很好地讨论着,全然不顾石曼生已经发软的双腿,拉着她就去到了一旁屋子中。
“坐吧。再过会儿就能吃饭了。”
安置好她,四个男子走出去了三个,只留了先前那个最高大的在屋里看管她。
坐在木板凳上,石曼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位…大哥。”
听到她的声音,大高个转过了脑袋,头顶的盘根蛊乍一看还有点像第三只眼睛,神话中的妖魔也差不多就这个模样了。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听了那些对话,石曼生觉得自己再不问点什么会疯的。
男子咦了一声,“老大没和你说吗?”
他口中的老大应该就是那个泥土怪人。
“没有。能麻烦你告诉我下吗?”石曼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镇定一些。往往越是害怕紧张,反而容易激起歹人的恶意。
“老大没和你说,我们不好说的。”说完这句,男子憨憨地笑了下。若是没有盘根蛊,他的笑脸应该会很亲和,可是暗红的脸色,皱起来的“根脉”看得石曼生头皮一麻。
发现她变了脸色,大高个有些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站远点。”
石曼生有些内疚,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先前出去的三个人开始往桌子上端饭菜。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手艺看着还不错,热气腾腾的饭菜,全是山野风味,色香味俱全。
“老大!”一个正提着烤兔子肉的男子冲着门口方向开心地招呼道。
石曼生的心一下悬了起来——怪人来了。
下一刻,怪人一身清爽的走进了屋子,刚洗过的头发披在背后,还有些稍稍滴水。
脱去那一身全是泥巴的古怪衣裳,面前的男子着一袭藏青长衫,身姿挺拔,四肢修长,若是不看脸,还是很有一番风流意味的。
先前石曼生就注意到了,怪人在平日的举止上总会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妖里妖气的感觉,比如喜欢用手帕,擦拭东西的时候会抬小指,还比如…他现在捋着额前湿发的姿势。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被四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称为“老大”?
怪人坐了下来,正对着石曼生。这是一张长桌,正好能坐下六人。
见他入座,其他几人也纷纷坐了下来,拿起碗筷,不一会儿就吃得热火朝天。
“多吃点。”坐在石曼生身边的一个人用难听的声音说道。
石曼生懦懦地点了头,扒了扒自己眼前饭。
明明先前还觉得很饿,可现在她真的没什么胃口。
生死未卜,前途未知,她…吃不下。
一根兔子腿砸进了石曼生的碗中,惊得她差点摔了碗。
“吃。”对面传来怪人的声音,惜字如金的他似乎很不喜欢讲话。
这根兔子腿是他使了功夫直接投过来的。
因为怪人的动作,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石曼生。
几日不沾荤腥,此时,烤兔肉的味道正在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口中唾液也不觉分泌了出来。
…
算了!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啪——”
放下筷子,石曼生直接拿起兔腿就啃了起来,全然不顾什么吃饭姿态,狠狠咬着嚼着。
烤兔肉被移到了她的面前,大个子很好心的说道,“喜欢就多吃点。”
石曼生毫不客气地又撕了块大的,低着头狂吃起来。
面对石曼生粗豪的吃相,怪人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一桌的好菜好肉,有五个汉子,却不见一点儿美酒。
因为蛊人,不能饮酒。他们,全是蛊人。
~~~~~~~~~
晚上,石曼生被大个子领进了最中间的一间房子里。
“姑娘,你睡这间。等会我给你拿点热水来。”
其实,他们对自己挺客气,石曼生感觉得出来。
可越是这种气氛,她越是不安——他们究竟留着她要做什么。客客气气又是为什么?
进了屋子,石曼生坐立难安。
她知道自己逃不走,当初只有怪人一个,她走出百米就能被拉回来,如今可是有五个人!
大高个很快送来了热水,足足有四桶,他一人一手提两桶,一副力大无穷的模样。他的身后还跟着今天烤兔子那人,他抱了一个大大的空木桶进屋,空桶边上还挂了几件干净衣服。
“姑娘,你自便,等会儿要倒水的时候叫我们就好。”
两人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石曼生明白,这些水是给自己洗澡的。
荒山野坳,五名男子,唯她一个女子,洗澡一事实在是…
石曼生苦笑了一下,检查了门窗,将桶里的水倒进了大木桶——洗就洗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她这破功夫,别人要怎么她根本不用偷偷来。
洗好澡,换上那两件衣裳,竟然是女子式样。石曼生暗叹:看来他们早就准备着她会来了。
…
吃饱喝足,又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哪怕心中再怎么慌乱忐忑,一沾枕头,石曼生还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还是床舒服。
~~~~~~
“老大。我看那姑娘脸色白白的,身子不大好。”
“嗯,要补补。”
“老大,要不明天我去镇里买点红枣什么的?”
“随你。”
“那我再买只母鸡回来?”对话的男子说得挺认真。
“可以。”男子打了个呵欠。
“老大一路辛苦了,我就不打扰了,您休息。”
“嗯,带上门。”
“好咧。”
89.八十九
石曼生被养起来了, 好吃好喝, 什么都不用做, 就是不许走远。每一次稍稍走远,很快就会被人叫回来。想着自己的破轻功, 石曼生只能叹息回走。
其实, 她现在的待遇和当初在柳木白那院子里倒是很相似。
这几天她搞清了那四个跟班的称呼。大高个叫大富, 搬木桶的那个唤作二生, 剩下两人,一个叫牛老三, 一个叫朱小葛。至于怪人老大…她只听到他们喊他老大。
他们这些称呼听上去都很随意,大富虽然最高大,但脾气最好。话最多的是朱小葛,可能是因为年纪最小, 性子有些欢脱, 总能听到他乐呵呵的笑声。二生负责做饭,厨艺相当不错。牛老三性格稳重,最喜欢教训口无遮拦的朱小葛。当然,话最少的就是那个怪人老大。
那天,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 石曼生听到外头传来了动静。
朱小葛正兴奋地说着话, “二生哥,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
“应该吧。”
“老大真厉害, 说抓人就抓来了。我看那姑娘养得已经不错了, 是不是过两天就能…”
“多干活。少说话!”这是牛老三的声音, 他喝止住了朱小葛要讲的话。
在屋里听到这段对话的石曼生心里一紧——过两天就能什么?
…
两天时间飞逝,石曼生见到了好几日未曾露面的怪人老大。
怪人老大这些天神神秘秘地一直待在屋里,连饭菜都是由大富送过去吃的。
“身子怎么样?”这是怪人老大推开她门问的第一句话。
石曼生下意识就摇了头,“不大好。”
老大皱了眉头,看着她红润的面色显然不信,“好好睡个午觉,晚上多吃点。”这句话说出来,石曼生心里叫糟,这分明是让她好好吃顿“断头饭”的意思,看来不管是什么,都逃不过了。
…
是夜戊时,石曼生被领到了老大的屋子。
“你们要做什么?”
大富和牛老三把她按在了一张躺椅上,绑了手脚。这是这些天来,他们第一次对石曼生动粗。
怪人老大在一旁翻着一本上了年头的泛黄册子,手里拿着一把薄刃刀片在蜡烛上来回烤着,小指依然翘着。其他四人都站在了石曼生身边,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应声的。
气氛很紧张,石曼生是,他们也是。
“谁先来?”怪人老大从书页上抬起了头。
四人静了静,牛老三跨前一步,“我,我年纪最大。”
大富拦了他,“我身体最好。”
朱小葛缩了缩身子,没胆子跨出去。
二生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你们家里都还有人,我孤苦伶仃,最合适不过。”要是不成,他去了,也是孑然一身。
石曼生被这严肃的气氛骇得有些思绪延迟,“能告诉我…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吗?”
怪人老大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你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起码,我能当个明白鬼!”石曼生艮了脖子定定望着他。
怪人老大轻哼了一声,“小葛,你来说。”
“啊?哦,哦。”朱小葛很紧张,吞了吞唾沫,“石姑娘,是这样的。你体质特殊,我们几个也是想活命,所以就…就要把这蛊转你身上。”
石曼生一下瞪大了眼睛,他们竟然、竟然知道转蛊!
没错,她的体质特殊,所有蛊都可以转到她的身上,这也是她能救八家八姓的原因。
可是这是盘根蛊!先前能将血丝随意除去的盘根蛊!她连纵蛊都做不到,若是转到她身上,很有可能她也化了不了的!
虽然石曼生是蛊毒不侵,但那也只是笼统说法,她不还中了相思阎罗也无解吗!
“不行!”她直接嚷了出来,“盘根蛊,我化不了的!”
朱小葛继续说道,“石姑娘,对不住,这是我们最后的保命法子了。蓝大夫…”
“啪——”牛老三拍了他的脑袋,“瞎说什么!”
朱小葛摸着被打疼的头,讪讪眨了眨眼,“嘴快了,嘴快了。”
可是石曼生已经听到了,顿时怒气上涌,“蓝大夫?蓝末?是鬼医谷蓝末让你们来寻我的?是他告诉你们的?”她与蓝末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怪人老大起身走向了她,语气很随意,“你们百里宫欠的债,当然是由百里宫的人还。不早了,开始吧。二生,就你开始。”
二生用力点了点头,视死如归,“是!老大!”接着便干脆地掳了袖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开始什么!不行!”石曼生挣扎了半天,可手上腿上的牛筋绳,只会越挣越紧。
怪人老大起身燃了一支香,香的味道散出来,石曼生一下就闻出来了,正是引蛊香。
接着,怪人老大又取出了一个细小的铃铛。
看到铃铛,石曼生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唤蛊铃…瓷壳木心,土木之声,蛊之所向。
石曼生的血对所有蛊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在引蛊香与唤蛊铃的双重作用下,蛊物苏醒,自然会愿意去到更好的地方——她的体内。
如今,这两样东西,他们竟然,都有了。
“身上有伤口的都跑远点!”怪人老大对着剩下三人说道。
朱小葛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出了屋子。
牛老三摸了摸胳膊和手,转身也走了出去。
只剩下大富和怪人老大。
“你身上没伤?”
“没有!老大。”大富肯定地说道。
“那好,按住她。”怪人用下巴指了指石曼生。
“慢着!”眼看着薄刃就要划上自己的手臂,石曼生赶忙叫出了声,“放了我,我帮你们找解法。我来治。”
怪人笑了笑,“我先前问过,你说的,不能治。”所以只有这一个方法。
她急急接口,“那是我没想仔细…我研究研究就能找到方法的!”
看他动作停了下来,石曼生稍稍松气,“我是百里宫最有天赋的人,也是现下百里宫的唯一传人,你们的蛊就是来自百里宫,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不信,你们去问蓝末,真的,我很厉害,一定能找到方法的。”
然而,就在她以为说动了怪人的时候,刀片却毫不犹豫划上了她的手臂。
她听到怪人用粗粝的嗓音讥讽着说道,“可惜,我的兄弟们等不了。”
“我会很快的!真的!”任石曼生如何说,怪人都没有再停下来的意思。虽然她很吵,但他并没有点她的哑穴,因为封穴会造成血流不畅,对于转蛊不利。
手起刀落,二生的胳膊也被划了一条三寸来长的伤口,鲜血的味道在屋里蔓延开来。
移近的引蛊香牵动了二生体内的盘根蛊,额上的经脉开始剧烈蠕动,二生痛苦地呼喊出来。
“住手!快住手!你看,他都受不了了,放了我,我找方法,我会找方法!”石曼生不停地说道,希冀他们能停下,“住手,停下啊!”
“老大!老大!快敲晕我!”二生滑到了地上,抱着头痛苦地滚了起来,“好痛!痛啊!”
“大富,打晕他。”怪人老大果断吩咐。
一个手刀下去,二生安静地躺在了地上,而原本在他额头的盘根蛊竟然已经已到了脖子。
起效了!
怪人眸色一喜,让大富他们把二生抬到石曼生身边,两条有伤口的胳膊并排放在了一起。红色的鲜血相互触碰,盘根蛊的气息让石曼生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怪人毫不犹豫地摇起了唤蛊铃,随着铃声响起,二生的盘根蛊加快了移动速度,沿着他的脖子、肩头一路向下来到了伤口边沿。
暗红色的触须从伤口探出,却只一下又收了回去。半天都没有出来。
大富死死按住挣扎不休的石曼生,“老大,怎么回事?”
怪人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就吹灭了蜡烛,一手继续摇铃。
叮铃——叮铃——
黑暗之中,疼痛从伤口处陡然袭来,有什么东西撑开了她的皮肤死死钻了进来,霎时定住了石曼生的全部血脉。
那一刻,按着她的大富,感觉到手下的女子浑身僵硬如铁。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暗夜长空。
……
“啪——”
柳木白不小心打碎了正在喝的药碗,莫名的心慌让他整个人恍惚了一瞬。伺候的小厮忙不迭地帮他擦着衣服上的药汁。
看着小厮的动作,柳木白烦躁不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