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不信我,梁其…方。”长琴干咳一声,道,“梁其方的话总该让你们信服吧。”她转身让一个宫女去把其方带来,避过了恒容二人的目光向那宫女使了眼色,宫女跟随她多年,自然心领神会。
不多时,已换了干净白色深衣的梁其方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张受惊受辱的脸,给她的突发急病做了最好的证明。
为了家族,为了哥哥,就在洗漱换衣服的那些许辰光,梁其方选择了放弃那个兴许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念想,对她而言,既然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
容翊——只是过客。
“你真的没事?”可为什么,这个过客偏偏要多关心一句,他是质疑,还是真的关心他?还是笃定要触动谁的心弦?
“容翊,你这样说让我很不愉快。”长琴抢白,她不希望软弱的梁其方露出马脚,“容靖脾气不好没有修养,对我有根深蒂固的偏见,我不怪他。可你这样稳重的人,也要怀疑这件事的真伪,就叫人寒心。试问我长琴,究竟哪里做得不好?”
“容翊不敢,只是顺口一问,请公主见谅。”容翊从容作答,却不忘多说一句,“但还望公主下一次做任何事都可以尽可能地与夫子执事等言明用意,这样才不会一次次发生矛盾发生冲突。”
“好…我答应你。”长琴没有反驳。
“其方,回去吧。”容翊伸手扶住梁其方的肩膀,想带他走。
“梁其方!”长琴见这一幕,突然不好受,情不自禁地出了声。
梁其方受惊,惶惶然回首,但见长琴冲自己笑:“别忘了咱们说好的事,下次一定小心些身体啊。”
这一笑里蕴藏了多少情绪,旁人无法体味,唯有梁其方冷暖自知。
“你们先回吧。”一直沉默的恒亦宸开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容翊本不愿逗留,自然不去管他,遂带着梁其方离去。
“你怎么不走?”长琴有些累了,不耐烦地问恒亦宸。
“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恒亦宸微微笑起来,他的从容淡定,的确容易勾起别人的焦躁。譬如长琴。
第一四九章 番外:挡我者必除之(三)
容翊带着梁其方坐车回书院,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梁其方累坏了,不多久靠着车窗睡着,凭那马车如何颠簸,都对她无甚影响。
还记得姐姐开始明白“看不见”是什么意义后,有一段日子脾气很乖劣,终日终夜地不肯睡觉,彼时双亲上京探亲,他们赶回来后,姐姐第一次在母亲身边香甜睡去。母亲说,人在受到伤害后,会下意识地强迫自己清醒以免再受到什么伤害。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放松下来。
虽然不知道梁其方到底有没有病,可谁都能看出来,他顶了一张受惊过度的脸。到底他和长琴发生了什么?
无意识地凝视这个纤弱的少年,她秀气的面容半点没有男孩子该有的模样,容翊只在来家里唱堂会的戏班子里见过这样的男孩儿,人都会对美好的人和事多留心一些,但是梁其方他…是个男孩子。
容翊微微皱眉,自然他不会因为其方长得“好看”而留心,只是每次这孩子在面前,他都会有安宁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在这嘈杂的世界里,是那么弥足珍贵。于是这才由不得自己,总是会对梁其方多一些关心。
譬如今日的事,大可以让恒亦宸一个人来,但他,就是不放心。
容翊怕其方醒来发现自己看着他,便匆匆收回了目光,偏偏这一瞬灵光激闪,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一直觉得奇怪的事是什么。在好奇心和强烈的求证心理的驱使下,容翊将目光落到了其方纤白修长的脖子上,那里…
“学长!”马车一下重重的颠簸,将梁其方惊醒,他诧异地看着容翊,本有些暖心的感觉,因为记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又在瞬间变得冰冷。
“梁其缘你记住啊,他只是个过客。”其方心中默默念,将目光从容翊面上移开,但委实感激他带自己离开那个压抑的地方,能不要再听长琴的嘲讽和威胁,可是,要怎么感谢呢?
因为刚才那惊鸿一瞥,容翊意识到一些极其荒谬的事,在将这些事弄清楚前,他竟变得不敢面对梁其方,嘴唇动了几动,到底没说出口什么。
“谢谢学长。”还是其方先开口。
两人都尴尬地对视一眼,继而一路到了凌云书院,都再没有什么交流。
甫跨进书院大门,其方便看到容靖如一阵风一般卷来,抓着她的胳膊就问:“那个疯女人怎么你了?梁其方,你没事吧?她有没有欺负你啊,打你了吗?”
“容靖,不要大呼小叫的,整个书院就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你以为自己在家里吗?”容翊沉着脸训斥弟弟,兴许有那么一点点缘故,是因为他觉得弟弟和其方举止过于亲密是不太妥帖的。
容靖悻悻然,但看到其方完好无损地回来还是高兴极了,拉着她的胳膊要走,嘴里说着:“徐夫子要见你,问你今天的事,交代完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话音落,却听见抽噎的声音,猛地回头,竟看到梁其方在哭。
容家兄弟俩都有些不知所措,正要询问梁其方为什么哭,她却破涕笑了,赧然向兄弟俩解释,是因为有人对自己那么好,才感动落泪,但越说越变扭,越发让两个听客也不自在起来。
“好了,你见过夫子后早点休息吧。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其方,你是男孩子怎么能随便哭呢?”容翊这般说,心里却鼓点阵阵。
梁其方连连点头,看见容靖在一边想笑不敢笑的憋屈模样,更觉得无地自容,便主动拉着容靖离开,往徐正庸的教舍而去。
容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无名状地叹了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失去,而他,愿意用力去抓牢。唯一怕的,是连触碰的机会也没有。
“到底…有些荒谬。”他摇摇头挥走脑海里在他天马行空的想法,转身回生舍。
很快,暮色降临,初夏的问渠园树木葱郁芳草依依,风浸过湖水再拂面,自带着一股惬人的凉意。容翊应邀而来,靠近源泉亭时,凉风里有了淡淡的酒意。入亭,果见恒亦宸把酒自斟,好不惬意。见到自己,淡然一笑:“你来啦。”
“书院的规矩是不可以饮酒的,你这算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容翊脸色略沉,在一边远远地坐下。
恒亦宸指指身边的座位,“怎么不坐这里?你避嫌?”
“有事快说。”容翊不理会。
恒亦宸起身斟酒一杯递到他身边,“喝一杯吧,封了十六年的女儿红。夜里我回来时路过一户人家嫁女儿,便讨得一壶,就这么点儿我也想着与你分享,可别说我小气。”
“恒亦宸,说些正经事吧。”容翊挡开他的手,“叫我来,是为了白天的事吗?”
“可惜了了这样的好酒,你就是个不会享福的人。”恒亦宸不再勉强他与自己共享佳酿,仰头饮尽杯中酒,垂目看着他,幽幽款款地说,“你想要的东西,有一个人可以比我更快更好地给你,就看你想不想了。”
容翊冷眉忽颤,用质疑的目光打量他,半晌才道:“我说过很多次,不用你管,恒亦宸,如果你我连朋友都不想做的话,那么…”
“你预备再等几年?过了今年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若应许你,还用等到现在么?”恒亦宸的语调依旧慢悠悠慢悠悠,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是能激怒他。
“想要的东西,未必必须得到,恒亦宸,我希望你我之间再也不要继续这个话题。窥探别人私密已是无礼的行为,我最后敬你的几分,不要共同抹杀去了。”容翊有些气恼,转身离去。
“长琴说她不要嫁给你的表弟,她的驸马要她自己来选,她选了你。”恒亦宸转身在桌上又倒了一杯酒。
容翊霍然转身,冷眉拧成了川字,冷笑道:“他把皇帝的话当儿戏?”
恒亦宸闲闲地小抿一口醇酒,抬头,一副无所谓天下事的态度,“据我所知,从来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如果她一心要下嫁给你,也许皇帝会答应。皇帝对她的溺爱,从来没有章法可循。”
“谢谢你的提醒。”天晓得容翊心里有多乱,却硬装出一副不屑的形容。
恒亦宸笑:“别谢我,兴许将来你会恨我。”
容翊不愿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嘱他珍重那一壶酒,转身走了。
恒亦宸顺手拿起酒壶畅饮…
“恒亦宸,你也不想娶无郁吧,我们做比交易,你帮我接近容翊,我帮你摆脱无郁。”
“挡我者我必除之,恒亦宸,你不帮我我自然也有办法,我的脾气,你很清楚。”
“恒亦宸…”
“恒亦宸…”
“恒亦宸…”
长琴的话宛如魔咒一般困扰着恒亦宸,一声清脆,他扬手摔碎了手中的酒壶,但碎的只是酒壶,对于现实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一五零章 番外:偏偏遇上你(一)
项开闻将书院是年开学以来的种种风波列为流年不利,天晓得为什么会来容靖这样顽劣不羁的学生,天晓得为什么会来长琴这样骄傲难伺候的公主,还有那个梁其方,他从未见过这么瘦弱的公子哥儿。
这会儿他正懒懒地听容翊汇报下半月给学子们安排了什么活动,出于信任,亦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让容翊停下:“总之不要出事,随便你们怎么安排,今年因为公主来了,户部偷偷给书院增加了款银,我自然要用到公主身上去,你看着办吧。盛夏的时候把所有学生都拉出去避暑也成,这个金陵太炎热了。”
容翊应诺,见项开闻无兴趣再听下去,便要告辞。
项开闻则沉吟了一声,先一步关上了房门,低声问容翊:“你弟弟和徐正庸很熟悉吧。”
“徐夫子对舍弟宽容并诸多照顾。”
“很好很好…这样啊,容翊,你能不能帮我托你弟弟打听一件事,不过不能说是我的意思,这样就算徐正庸发现容靖有目的地查他,也不会牵扯到我身上。”项开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里头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容翊心里想,倘若徐夫子察觉到,自然会顺藤摸瓜查到你这里,院士大人真真越老越纯真了。但转念一想,记得恒相来金陵是便来见过院士大人,虽算不得秘密会见,但他们每每相见,身旁都不会有第三人,所谈何事便成了秘密。联想恒聿南下杭城托爹娘并最终交付到自己兄弟俩身上的责任,容翊笃定项开闻这样了结徐正庸的人还要打听他更私密的事,显然与自己有着相同的目的。
于是,索性开诚布公地问:“院士大人要打听徐夫子的事,可是为了皇上寻找叶皇后?”
“你怎么知道?”项开闻像是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冰水,那一个激灵打得他几乎跳起来,慌忙去检查门窗,发现私密无遗漏,才摸口口口顺口气,说:“容翊啊,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啊,恒相大人叮嘱了,要是惊动了别人,皇上是要问罪的。容翊啊容翊,下次我们不要提‘叶皇后’三个字,就说‘她’,就说‘她’。”
看着院士一头虚汗,容翊默默流下冷汗,答应了是之后,反而听项开闻叶皇后长叶皇后短得说了半天,等他离开院士大人的屋子,已经过了午饭时分。
当容翊来到饭堂,执事们已收拾得干干净净,执事见容翊没用餐,忙说要给他再做新的,容翊不想麻烦别人,便推辞说不饿只是来找人,敷衍过去就走了。
回课堂的路上,穿过南苑,却见梁其方抱着一叠书往生舍走,此刻他本该在上课才对,于是上前询问,才知梁其方请了病假休息。这会儿是从藏书阁回来,怀里捧着是才借阅的书册。
容翊扫了一眼头一本书的封面,笑道:“这几本书藏得极好的,竟叫你翻出来了?”
“容靖打扫的时候翻出来的,告诉我放在哪里,叫我去取的。”梁其方高兴地笑着,因见容翊不在课堂,便问要去往何处。容翊说从院士那里回来,忽而腹中鸣响,将他正饿着肚子的事抖落出来。
两人皆有些尴尬,其方红着脸笑说:“学长您稍等片刻。”便飞身往南苑去,不多时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一包油纸包,她递给容翊说,“容靖买的点心,也有您一份子,就是放在我这里一直都忘记给您,幸好想起来了。不然天越发热,东西都要捂坏了。”
容翊知道其方有心遮掩方才的尴尬,欣然接受了他的馈赠。
“学长,下一次放假时容靖约我去徐夫子家里玩一天,学长一起去么?”其方情不自禁地问出口,但期待的目光只在眸子里忽闪而过,心里头的负担又压得他不敢多想,亦后悔如是问容翊。
“如果我有空,不妨一起去。”让其方意外,容翊竟答应了。
“学长您忙吧,我也要回去了。”因为想着长琴,其方突然变得不自在,向容翊欠了身,便转身要走。
容翊见他离去,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句:“其方,你哪里不舒服?让书院大夫看过了么?”
梁其方倏地停住脚步,尴尬地笑着说:“只是有些着凉,不必惊动大夫了…”她很明白,大夫那双手只要在自己的手腕一搭,就什么事儿都藏不住了。
“你好生休息。”容翊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未免再生尴尬,便匆匆走了。
其方大大地松了口气,转身看着容翊远去的身影,好不怅然。
“公主,到上课的时辰了,您怎么还不走。”
这一边,长琴才从行宫用了午膳归来,她已定立在原地许久,宫女们只看到远处有两个学生在说话,因隔得远,不知是谁。但见公主脸色发沉,都怯怯地不敢问。眼瞧着上课的时辰到了,她不得不提醒长琴。
“呵…你倒是很听话的。”长琴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那宫女,直到远处两人散去,她方提了裙子往课堂去,脚步匆忙而用力,走到课堂前,却又不进去,转身将四周环顾,额头上赫然一个“川”字拧巴着,显然是为了什么生气。
“这个地方,真真叫人厌恶。”她腹诽一句,冷声叫宫女回去,叩门进入了课堂。
梁其方回到生舍,才坐下休息不久,外头有人叩门,是一位执事送来信件,说是从洛阳而来。得知是家信,其方激动而紧张,笑着打发了执事,展信来读,一颗心随着信纸上的字字句句冷去。
“为什么…”无助地吐出这三个字,梁其方潸然泪下。
第一五零章 番外:偏偏遇上你(二)
傍晚,书院下了学,长琴没有急着回行宫,而是带着宫女来了南苑。
宫女收走了长琴借给其方的院服,见长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其方,识趣的她们便退了出来,在外面等主子。
梁其方低头看了看自己,问长琴:“公主觉得其方哪里不对么?”
“没有啊,很好。”长琴单手支颐,忽闪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幽幽地笑着,“梁其方,我你长得很漂亮,我突然很想看你穿女儿装,初一书院放假,你来我的行宫玩一天,就这么定了。”
“可是…”其方欲言又止。
长琴挑眉,“可是什么?”
梁其方摇了摇头,“没什么,多谢公主邀请。”
“有什么事你就说,不要总好像我在欺负你。”长琴哼哼,叹了口气说,“我最讨厌别人扭捏了,你若打扮成女孩子也就罢了,穿成这样还装腼腆,叫人好厌烦。”
梁其方深知长琴的脾气,秉性温润的她是绝不会动气的,于是只是点头再点头。
长琴好不耐烦,大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光点头算什么,梁其方,跟你说话真的好吃力。”
“初一容靖约了我一起去徐夫子家里做客,所以…”
“和容靖啊?”长琴脸色转霁,似松了口气,“跟容靖去好啊,记得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我那里你下次再去吧,总是有机会的。这几天好好休息,女孩子家那几日还是要好好保养。”
其方仍旧垂着脸点头,默然将长琴送到了门口,但后者突然回身,傲然笑着问:“今天你和容翊说什么了?我不是说,事无巨细都要向我汇报么,现在我都要走了,可你还是什么都没讲。梁其方,你怎么答应我的?你今天明明和容翊单独见面了,为什么不提?”
“单独会面?”其方一愣,她几乎忘记了今天和容翊偶遇的事情,脑中也没惦记着要向长琴汇报什么,从接到那封家信起,她的神思就一直游走在迷茫中。
“梁其方,你是真的呆呢,还是跟我装傻?”长琴微怒。
“其方只是和学长偶遇,学长未用午饭,其方给了一包点心,两人说不过五六句话,公主想知道的其方没问,也就没什么好向您说的。”梁其方心里不痛快,再如何好的脾气,终究忍不住了。
长琴很不服气,瞪了眼睛冲着梁其方道:“别说递一包点心,就是以后你们打个照面你也必须都告诉我,是你答应我在先的,所以履行你的承诺,不要考量我的耐心和脾气,别忘了我是公主。”自然她心里另有的心思,是不能讲明的。
“其方…明白了。”梁其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倔强地将泪水含在眼眶里,她也不明白,凭什么自己要被欺负?
“这么晚了,您还没走啊。”就在此刻,容靖来了,他惦记其方,匆匆忙忙打扫完藏书阁便来了南苑,本想和其方一起去饭堂吃晚饭,没想到每天都早早离去的长琴今天还逗留在书院里,他故意说,“你再不走书院就要关门了,这里都是男人,你不怕吗?”
“容靖,你用得着每次和我说话都这么冲么?若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上,我…”长琴最头疼的就是容靖,和这个家伙就从来没好好说过一次话,天知道他们种下了什么怨仇。
“您不用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您是公主嘛,刚才您的话草民听到了。”容靖虎着脸,对长琴背后的高贵身份没有分毫的忌惮,字字清晰地告诉她,“公主就该有公主的威风,何必看我哥哥的面子呢,你处置一介草民,还不如捏死蝼蚁那么便宜?我哥哥的面子几钱一斤?他也就生得俊伟些,不值得,很不值得!”
若说刚才其方被长琴气到,这会子长琴真真要被容靖气死了,她跺着脚指着容靖道,“容靖,你记着我的话,小心祸从口出!”说罢拂袖而去,走了老远还能感到她愤怒的气场,因为那些尾随的宫女,时不时会被她推开撒气。
看着这一幕幕,容靖冷哼一声:“没见过比她更骄傲的了。”
“骄傲有什么不好呢,有人宠有人爱的,谁又羡慕得来?”其方轻声这样叹着,转身要回房。
“你没事吧。”容靖察觉出这个小姑娘异于平常的情绪,跳到她面前,乐呵呵地说,“别为那种人不高兴,我饿坏了,去饭堂吧,我特地来接你的。”
“接我?”其方竟冷笑,“你多好啊,连吃饭都想着接我,可他们呢,莫说接我,就连…”
“你哭了?”眼看着梁其方笑着流下眼泪,容靖大失所措,在他面前手舞足蹈地问:“你怎么啦?梁其方,你不会为了那个刁蛮公主伤心吧,其方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哭?其方、其方…”
梁其方的心情本糟糕得一塌糊涂,却见容靖这傻乎乎却透着满满关切的模样,如麻的心情总算平复一些,伸手去关上房门,转身到书桌里找出几页信笺递给容靖,还未说话眼泪便滚了下来,“爹娘说,如果我不主动退出书院,他们就不要我了,从今往后我都和梁家没有关系,他们说我会害死哥哥。哥哥的病已经好了,可我占了他来凌云的机会,他也永远不可能再来凌云…容靖,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想帮他,我只是…”
“你不要哭,有我在。”容靖没有看信,而是伸手擦去了梁其方的眼泪,“凡事总有解决的法子,我一定帮你。伯父伯母一定不会不要你,他们只是太担心太难过,担心你孤身在这里好不好,难过你哥哥失去了大好的机会。不要哭,有我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其方抽抽噎噎地说:“我不想给家里带去一点点麻烦,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心想帮哥哥,再有自己也向往书院的生活,所以脑子一热就来了,我不是不懂事,我只是太眷恋这个地方,我喜欢书院里的生活。”
容靖脸上带着憨而温暖的笑,企图以此给其方一些安慰,不过心里则腹诽:“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好眷恋的,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想呆下去,还有哪儿比家里自在呢?可是,偏偏遇上你,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不想回去。”其方抹一把眼泪,认真地对容靖道,“我们努力些,早些把皇后从人海里找出来,这样所有的事都会得到妥善解决,对不对?”
“这是个办法,可你凭什么笃定叶皇后会帮我们?我们只是几个微不足道的学生。”容靖这句话很理智,却让其方感到挫败,眼看着她恹恹地低下头又要落泪似的,容靖又笑起来,“可是有我在啊,有容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那样豪言壮语地拍胸脯保证,其实心里什么底都没有,好容易哄住了梁其方,是日夜里便去了哥哥那里,甚少向哥哥示弱的容靖竟主动来向容翊求援,支吾半天说:“大哥你脑筋最好了,这件事还请你多费心,早早了结才好。”
容翊不知这里头曲曲折折的故事,不由得莫名其妙,“突然这么着急,容靖,难道你又闯祸了?”
容靖被问得无言以对,在哥哥的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想说的话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每每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好不容易闪过一个激灵,便忙解释说:“听说那个大公主很想念叶皇后的,如果叶皇后出现了,就能治住了她,也容不得她老欺负人了。”
容翊分析了弟弟的话,心里给出一个答案——不可信。
“事情总是慢慢开始着,你着急有什么用?”他轻哼一声,又道,“你顶好再想一个理由来说服我,不然就说实话,你觉得这个理由会有人信?”
容靖无奈地看着哥哥:“这还不可信?那什么才是可信的。我真的没有诬陷这个刁蛮公主,昨天其方根本就没胃痉挛,她就是被长琴欺负了,哥你到底怎么才肯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但梁其方默认了一切,若是你与长琴,我定会信你,但你和梁其方,我相信所有人都会选择信他而不是你。”容翊沉着脸道,“当事人都不再追究,你为什么抓着不放?公主的确刁蛮任性一些,可是容靖,来书院这么久你又几时安分过?你少和长琴吵一次架…”
“等等!等等!”听着哥哥的说教,容靖突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事,也不管哥哥什么表情,不由分说奔出了容翊的屋子径直往南苑跑去。
这个时辰,学生们大多都睡了,但朱雀一十三房内的灯光还亮着,一定是其方在用功,容靖敲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梁其方看容靖脸色不好,不免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该是我问你有什么事,梁其方,我还没问你昨天长琴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哥撒谎?”容靖才想起来,梁其方就没跟自己提过昨天的事,而自己因为见她安然回来,也疏忽了。
“没什么,就是叫我去…”
“我要听真话。”容靖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全因紧张眼前这个人。
第一五一章 番外:女人心海底针
“是…”梁其方通红了眼睛,“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是梁其缘,知道我是顶替了哥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