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鹊淡淡一笑,“贵太妃夸奖了,这本是嫔妾的本分。”
璋瑢笑得极有深意,她过来挽着品鹊道:“荣华与本宫同行吧,方才老远便看到惠嫔匆匆而去了,本宫脚程慢了几步,便落了单。既然此刻也要去颐澜宫,有萍荣华做伴也好。”
品鹊心内暗呼,班君娆已经去了?自己还满心以为她还在寝殿呢,这个女人,当真太可怕了。
“是…”品鹊勉强露出笑容,扶着璋瑢一路往颐澜宫而去,路上终究忍不住说了些心里话来。
这一边,茜宇却不曾想过要去给张文琴道安,她照顾着儿子吃了早膳,又亲自送上了车轿,方才和若珣一起用些点心。
“母妃,您当真会把青娅姐姐许配给您的哥哥吗?”若珣一手撑着脑袋问茜宇,“今日儿臣要回公主府去了,昨日里姑姑要儿臣来问一声的。”
茜宇思量片刻,遂道:“你和姑姑说,要她问一问青娅,若青娅没有不乐意的,便让你姑姑自己去硕王府找傅王爷,自然这事情还需两家的长辈协商,但成与不成,却是要二者点头的。”
“嗯,珣儿明白了。”若珣又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母妃啊,您记得留心舒尔的去向啊!”
茜宇失声而笑,在若珣的额头上敲了一个栗子,似嗔非嗔道:“可不许忘了皇室女儿的尊贵,这样没羞没臊的成什么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茜宇的心力其实是快活的,她很喜欢若珣这样敢爱敢言的性子,女儿家便是有了这份热情,才能得到爱啊!
若珣笑眯了眼睛用手掩了掩嘴,示意自己知道错了,但随即又开口问道:“皇母妃啊…儿臣好想母亲,好想见见她。”
茜宇心里一疼,捧着若珣的脸道,“好…母妃记下了。”
正说着,便见小春子等进来了,互相之间还窃声说着话,茜宇晓得他们是送儿子去书房的,不免多虑,开口道:“怎么了?”
小春子上前一步道:“听说今日皇后娘娘下旨免了钱昭仪每日前往崇德殿思过,只要她在自己的寝宫里便好。”
茜宇“嗯”了一声,心念如此一来恐怕要许久见不到这个骄傲的女子在宫里行走了。其实她钱韵芯生就一股子正气,只是小女子心思重了点显不得大度宽容,但到底还是招人喜欢的,起码她这个脾气,并没有让皇后觉得厌恶啊!
小春子接着说道,“不知怎么了,皇后娘娘昨日才升了萍贵人为荣华,今日皇太后便一怒之下又将萍荣华降为了贵人,还责令萍贵人搬回秋棠阁自己闭门思过。”
茜宇见若珣脸上闷闷地,便晓得她听不进这些话,叫了白梨带她去准备物什后,方冷冷问道:“ 这朝令夕改的笑话,究竟怎么来的?”
小春子摇头道:“奴才不清楚,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的,还说惠嫔求了太后许久,但太后如何也不松口。”
“闹心的很!”茜宇冷笑道,“若不扎眼便去打听是为了什么,别叫人以为我们这里想看热闹就好!”
小春子应下了,只是并不消他来打听,没过多久,昨日整整一日没有露过面的璋瑢已出现在了馨祥宫,而她却是方才也在颐澜宫看了这出闹剧的人。
“缘亦快给本宫拿一碗牛乳来,再要你亲手做的枣泥馅儿的米糕。”璋瑢坐定后便熟门熟路地要缘亦给自己准备吃的,清晨起来到此刻,她连早膳都还没用过着实饿了。
“姐姐从太后那里来的?”茜宇一壁说着,一壁命白梨把璋瑢的茶水换成蜜水,“太后也不留姐姐吃口饭的,如今空腹喝茶伤身体。”
璋瑢心中一暖,口中道:“她那里那么忙,哪里还顾旁人饿不饿呢!我今日醒得早些,便贪晨里的凉爽出来走走了,后来遇见萍荣华,想着明知她去给太后请安,我却装着没事人似的,总是不好。便一起去凑热闹了,谁晓得…”
茜宇见缘亦已然麻利地摆上了璋瑢要的食物,便笑道:“姐姐先用了我们再说话,这会儿我正好去看看珣儿东西整理好了没,我要她带些东西给太长公主和青娅去。”
璋瑢笑着应答了,待喝完一碗牛乳,茜宇便也带着若珣出来给自己请安了。看着若珣与茜宇亲厚的模样,她突然发现,妹妹并不只是讨她的丈夫喜欢,似乎这个世上,是没有人不喜欢妹妹的。是啊…若如此善良的人都得不到世人的喜爱,自己岂不是连方寸生存立足之地都没了么?
待有若珣前去给张文琴道别,茜宇便主动问了璋瑢,“太后今日又是要驳皇后的面子么?品鹊犯了什么错,要这么突然降了她的位分才能服众?我想不出,她若与皇后过不去,也不该拿自己亲近之人做牺牲啊。”
璋瑢笑含深意,压低了声音道:“太后那里学问大着呢…”
然而璋瑢话才出口,小春子几个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口中道:“主子,太上皇的圣旨到了门口了,娘娘快准备接旨吧!”
茜宇和璋瑢听闻,登时愣住。


第二十四章 沐猴而冠(二)
璋瑢的心几乎悬到了咽喉,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晓得这道旨意带来的会是什么,难道…赫臻要将废除自己的命令公布于众吗?
然茜宇却早已经迎了出去,实则她的心不比姐姐少些烦乱,她亦有些懵住了。但这是赫臻两年来第一次给自己的旨意,在如此复杂的情境下,不知它带来的将是什么。
璋瑢依然呆呆地坐在原处,只隐约听得外头尖亮的公鸭嗓正念着旨意,片刻后有妹妹的一句谢恩,随后便见她捧着圣旨进来了。
一见璋瑢紧张地神色,茜宇的心骤然一疼,她晓得姐姐在担心什么,这也是她所忧虑过的。因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赫臻便要绝情地将姐姐推入不复之地。这份帝王的狠心与无情,便是自己,也不得不颤抖。
“太上皇说什么了?”璋瑢的语气是冰冷的。
“他念我怀有身孕,赏金银布匹、参茸燕窝,期我平安为皇室再添皇嗣。”茜宇平淡地说完这些,嘴角抽起淡淡的苦笑,“也是啊,若他没有一点反应,岂不是要人怀疑我腹中孩儿的由来了,到底他还是顾全了我的面子。”
璋瑢看着茜宇手里的圣旨,不自觉地问起:“没…没有别的了?”
茜宇一颤,将圣旨交给缘亦后过来姐姐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姐姐,你怎么了?”
被茜宇这样一握,璋瑢又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将一切心事吐露,其实那些担心是多余的,妹妹她一定会帮自己,但是赫臻…
“这几日,我总觉得姐姐你怪怪的,难道有心事吗?”茜宇不愿自己说出一切来让璋瑢难堪,她希望姐姐能多自己袒露一切。
“红袖的事情,你最好自己保密,朕不想宇儿又知道些什么。”赫臻之前说的话字字有力地刺痛了璋瑢的心,不能说啊,不管怎样我都绕不过李红袖的事,我若将一切对妹妹坦白,赫臻他要如何看我了?
“姐姐,”茜宇又跟上一句,“你没事吧!”
璋瑢从痛苦中展开笑颜,“哪里有什么?呵…还没恭喜你呢,宇儿啊…你当真是好福气。”
茜宇面色一停,她又一次失望了。于是自然地将手从姐姐身上移开,指着桌上剩余的米糕随意道:“都凉了吧,姐姐要吃再叫缘亦拿热的来。”
“不必了…”璋瑢亦有些黯然,可随即还是一种习惯性的掩饰,柳眉一弯,笑开了,“方才说到哪儿了?说今日颐澜宫的笑话呢…”
此时栖霞殿里,奴才们又不厌其烦地将品鹊的一应家用物什向外搬去,班君娆却坐在正殿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娘娘,萍荣华这一下该丢多大了人啊?昨日还热热闹闹地请了那么多人来。”扶梅的嘴角还带着淤肿,眼眉间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这样的秉性是随了谁的。
“荣华?哪里还有什么萍荣华!”班君娆的口吻带着浅浅的不屑,她捋了捋发鬓,闲闲道,“她一个宫女,能有多大的能耐,那一日她当是冲昏了头脑,竟敢在皇帝面前寻我的不自在。”
“听说皇太后今日将您夸了又夸,还提及说要您帮着季妃娘娘协理后宫之事啊!”扶梅似乎一心盼望着主子能够平步青云,自己便能做个体面的大宫女了。
班君娆亦是满心得意,面上却只是道:“太后不过随意提了一提罢了,你往后在外头也要规规矩矩切不可得意忘形,这两巴掌你要记在脑子里,若有一日你主子我当真得意了,我自然给你讨回来。”
扶梅感恩,摸着自己浮肿的脸颊认真道:“奴婢定全力为娘娘做事。”
“娘娘,萍贵人来给您道别了。”一个宫女进来通报,她身后跟着的是落寞的品鹊,而品鹊当真落寞与否,就不是班君娆能猜得透的。
“依我看来,这个惠嫔身上有几分沐猴而冠的意味,她和品鹊我的确只愿相信后者。”璋瑢喝了口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缝制肚兜的茜宇,笑道:“太上皇赏你那么多东西,做什么还要自己来做活计?”
茜宇浅笑,只接着姐姐前面的话道:“做了皇帝的女人,心思终究是要改一改的。但品鹊从前只是个宫女,这么短的时间,我也相信她变不了太多,而那个惠嫔的确是老练多了,姐姐啊…我看如今这宫里一些人的心思,不比从前的秦氏差到哪儿去。”
“品鹊告诉我惠嫔把那块碎砚台又送给她时,连我都吓了一跳,你说这惠嫔是怎么想的?”璋瑢揉了揉眼角,说道,“品鹊说昨晚她一夜都没有睡好,苦苦求我帮帮她,我也只好想出这委曲求全的法子,先要她避一避了。”
茜宇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抬头看着璋瑢,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口里道:“其实这也算是警了一警那个惠嫔,她应当想不到品鹊会拿着那块破砚台找太后评理吧!”茜宇记得惠嫔当初便是吃定了蒙依依不会张扬,才出言恐吓于她。
“呵…我自是授意品鹊让宫女将砚台换成好东西,谁想到品鹊告诉我宫女回去取那锦盒的时候,那块破砚台早就被换成玉如意了。”璋瑢的眼里透出一股不可思议,“可见这班氏的心思当真深的很,就不晓得睿皇后能否驾驭她了。”
“悠儿比她婆婆强多了…”茜宇面对从姐姐嘴里说出班君娆的心机深重一点不为所动,但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是啊!”璋瑢也因茜宇不以为然的态度微微一愣。
“姐姐,你说太上皇如今在什么地方呢?若在离京很远的地方,他又如何知道我怀孕了?”茜宇冷不丁抬头看着璋瑢。
“我…哪里会知道!”璋瑢大大一愣,她冥冥中觉得,茜宇开始怀疑些什么,开始想从自己的身上知道什么了。
坤宁宫里,沈烟和季洁正立在皇后面前,眼见着皇后面目忧愁,二人都不敢说话了。
“这几日的笑话也闹够了。”悠儿冷冷道,“季妃,明日起你带一带惠嫔吧,看起来她算是稳重识大体的一个,多一个人帮你,这宫里的事也能少一件了。”
“臣妾记下了。”季妃应承着,却又问,“惠嫔的性子很好,不像是容不下人的,萍贵人更不是什么浮躁的人,这里头会不会有误会呢?太后娘娘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萍贵人诋毁惠嫔的好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和笑话,太后娘娘这么处罚也是要警示六宫。季妃不可太过于心软,萍贵人不管有没有错都稍后再议,如今本宫有更重要的事叫你们做。”
悠儿起身看着面前的沈烟和季洁,心里一一将她们二人过了一遍,才开口道,“为了贞仪贵妃一案,彻查六宫便在眼下了,你们看要如何来做?”
沈、季二人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
品鹊再次回到秋棠阁,竟觉得心情舒畅,方才拜别班君娆看她那副表里不一的嘴脸时心里并不觉得憋屈,这一切都是贵太妃为自己谋划好了的,斗不过总躲得过吧,自己要过的日子还很长,这样厉害的角色自然有更厉害的人来收拾,如今避一避,待风平浪静时自己再出头也不算晚。
品鹊的一起一落,又给宫里制造了谈资,众人都在背后议论着今日一事的缘由,可到了最后都变成了羡慕班君娆。原来这个长相不过尔尔,因着有几分像宜嫔的女人是不被看得起的,四年来她就只是个婕妤,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突然就转运,不仅再次博得皇帝亲睐,更是晋身为嫔成为了有头有脸的娘娘,如今又有太后亲自开口要她帮着协理后宫,众人方才真正开始注意这个女人,似乎觉得从她身上就能学到在这后宫如鱼得水的本事来。
而此刻的惠嫔,却静静地立在自己曾居住的偏殿里环顾这屋子里的一切。
从进宫起,她就知道以自己的平平相貌是不可能有什么建树的,皇帝的女人最不缺乏的便是美貌,而自己又独缺这一点。可谁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是进宫后最早受宠,最早风光的女人。在蒙依依进宫前,她只以为是自己的温婉柔和,体贴入微才使得皇帝对自己亲睐有加,可蒙依依进宫后,仿佛自己的一切都从天堂进入了地狱,对自己而言不是美梦醒了,而是噩梦开始了。
嘲讽、讥笑伴随着失宠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淹没。皇帝可曾想过自己的落寞?蒙依依可知道自己合着眼泪的无眠?那些肆无忌惮嘲弄讥讽的宫嫔可曾想过自己的无助?他们都是冷血的,都是无情的。于是自己选择了退出,选择渐渐地退出众人的视线,也只有那样她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只有那样她才能蓄势待发,直到有一天,拿回所有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是我背弃善良,不是我冷血无情,是这个皇宫容不下纯良善美的女子,容不下曾经的班君娆。”
班君娆立在空荡荡的偏殿内,嘴角带着奇怪的笑容,眼窝里却涌动着晶莹的东西,她扬起下巴,一股意欲凌驾一切的姿态,叫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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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字不收费:
vip把我绕到一个怪圈里去了,我总是背负着让大家以为我凑字数的压力,可明明知道自己的安排是有用的,于是两相矛盾,让我做的很辛苦。这一章我又自惭形秽地认为如同鸡肋一样,甚至有冲动要发成免费章节…
呵,今日午夜前我肯定无法完成三大章的承诺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食言。
下一个总章,赫臻要和茜宇见面了,一切也渐渐地明朗化了,我希望能拿出最好的文字来表现,我不想我的读者对我失望,不想大家花无畏的钱。

第二十五章 千年琥珀(一)
“主子,玉林宫来人了。”扶梅立在外头低低道一声,班君娆神思一颤,脸上露出笑容,玉林宫的主人,自己落魄时,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女人。她正了心神,缓步走出去。
太上皇的一道恩旨,一时间传遍了后庭前朝,虽然太妃怀孕听起来叫人觉得奇怪,但世人都是知道太上皇年几何,皇太妃年几许,故而也就不怪了。于是朝臣们纷纷将贺礼送入内廷,馨祥宫一时间热闹起来,礼来人往忙得不亦乐乎。待趋于平静,臻杰也和皇后携手而来。
不知为何,璋瑢总觉得自己外人似的无法融入众人,于是一见帝后便笑着要告辞,而茜宇也因有话要与帝后说故不挽留。少时,屋子里便只有臻杰夫妇和茜宇了。
“贵太妃应当知道一切的,她这样在人前言笑,当真叫人看着心里发酸。”悠儿低语了一声,但见丈夫微微蹙眉,便噤声了。
臻杰舒展笑容对茜宇道:“父皇还欲为您累晋封号为康贤祥和皇贵太妃,不知母妃是否满意此‘祥和’二字?”
茜宇心中莫名一空,她淡淡笑道,“‘祥和’二字看似简单,实则要做到是多不容易啊…既然是太上皇的意思,本宫何苦再为你难皇上呢。”茜宇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奇怪于赫臻的行径,你给我封赏得再多,也及不上叫你看我一眼啊!
“朕明白了。”臻杰应了,继而问道,“母妃身体可好?朕已经要皇后安排下御医馆千金科最好的太医,只请您安心静养。”
茜宇感激一笑,嘴里才道了一声“多谢”,便转了话头问章悠儿,“皇后可知道了吧,真公子被皇上派了外差了。”
臻杰和悠儿都是面上一愣,自然为了不同的缘由,出于对丈夫的信任和默契,悠儿笑道:“是啊…皇上与儿臣说过了。”
然茜宇早已抓住了她方才的茫然心里有了底,却不便于嘴上说破,可她心里是有了盘算的,便不等赫臻开口,就直直地问了一句,“皇上,太上皇如今真的在京城,钱昭仪的话没错吧。”
臻杰与悠儿又是一愣,臻杰竟局促了。
不知臻杰将要如何回答茜宇,然皇城之外的傅王府内,赫臻已然整装待发了。只见他一身江湖侠士的衣着,腰间佩一柄长剑,只那沉郁冰冷的剑鞘就已经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太上皇,臣已预备妥当,今日带出的兵马皆臣与硕亲王的亲兵死士,您尽可放心。”秦成骏也非一身兵戎,只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
赫臻面色稍沉,他有意挪动了一步,似乎想试一试自己如今是否还能配得上这一柄青剑,继而开口道,“出发吧!”
“是…”秦成骏的神情极其严肃,他知道这一仗将意味着什么,不论如何他都要竭尽全力,因那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可他已经承受的太多了。
“父皇两年前便第一次遇到刺客,这一次在前来京城的路上再次遇刺。上一次父皇险些殒命,这一次若非事先安排了护卫暗中保护,也不定是如何的结果。母妃,其实这一切朕也是近日才知道的,父皇他一直担心朕过于年轻无法稳定朝纲,这两年来,父皇谋划了很多,准备了很多,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此时的馨祥宫其实很安静,并没有人说着这么长的话,只是茜宇的心里在一遍一遍地过着皇帝方才说出的话。
她的左手覆在了右腕那串凝润的琥珀石上,虽然有晶莹的泪珠划过面颊,却不再是冰冷的,他们有着暖心的温热,让茜宇的嘴角带起淡淡的笑容。
“有些事母妃或许不知道,朕原先也想不通父皇为何要废除贵太妃,如今才知道意欲制造叛乱的为首者便是她的父亲陈东亭。更可恶地是,他竟然勾结了忽伦人从那里借来的兵力,这几年陆陆续续有忽伦人伪装入了我朝,并越聚越多。如今许多朝臣已然投靠陈东亭…这是朕的无能,但…朕势必要让这叛乱湮灭于萌芽之态。”
臻杰后来的话涌入脑海,茜宇凭地一颤,不由得紧紧握住右腕的琥珀。“原来如今的前朝竟是暗潮汹涌,不知何时要爆发政变,赫臻竟然为此隐忍了两年!他竟然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两年前,那一次他的病重是因为受伤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为什么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茜宇心内绞痛,突然一个人在眼前浮现,“姐姐!”
“缘亦,我要去一趟裕乾宫。”茜宇霍然起身向外喊了一句,她不想再顾及什么姐姐的感受了,她要知道真相,她要知道一切,她不想永远是那个等待结果的人,她即将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或许不能为赫臻做什么,但她必须保护自己。
裕乾宫的主人并不知道茜宇正急冲冲地赶来,要与自己挑明一切,她正看着一封信函,一封方送来手上的信函,她柳眉微蹙,一副厌恶之态,随即又走到香炉旁,看着那纸片被微弱的火星一点一点地吞噬。
“皇贵太妃到…”一声高呼,璋瑢的心徒然悬到了胸口,一种不安的预感强烈地袭入脑海里。
“妹妹来了…”璋瑢拿出自己如常的笑容,将才至仪门的茜宇带了进来。
茜宇并没有笑,她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姐姐,随即一挥手,一干宫女陆陆续续地出去了,不知缘亦是否得到茜宇的知会,她最后一个离开时顺手带上了厚重的殿门,随着“吱嘎”声的静止,这个曾经雍和帝唯一会用来处理朝政的妃嫔寝殿倏然安静了。两个美丽的女子分坐两侧,不晓得将是怎样一番对话。
京城远郊,一行兵马匆匆而行,扬起漫天的尘土,他们穿着普通的服饰,好似梁山好汉,又好似镖局里押运镖务。
“吁…”当一行人没入丛林,在枝繁叶茂间隐约闪出的一个山洞前听了下来,只听得马蹄无律的踏地声,树木间的摩擦声,但所有人都是凝神屏气,严阵以待。
“哗啷”一声,洞门霍然打开,数十个黑衣蛮汉从中而出,或手持兵械或操着长棍,他们并不是同一的汉人,其中不乏一些高鼻深眼的异族人。
“哪里来的不要命的家伙?这里也是你们能闯的?”一个黑衣人插腰立在中央,高声呼喝着,“要么报上名来跪地求饶,要么就把脑袋留下,带着你的尸身滚。”
“啪!”的一声,秦成骏手中的一条长鞭以不及掩耳之势抽向了那个男子,却是缠住了他的脚踝,一个用力把他甩在了地上。
那群黑衣人骚动起来,只听得那为首者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一呼,“傻愣着做什么,你们都给我上,把他们的脑袋都留下来。”
“啊…”黑衣人一拥而上,冲向了面前一皆骑在马上的人,霎时间刀剑无眼,兵刃间发出“罄哐”声响,方才的马蹄踏地和风吹树动,都听不见了。一片尘土中,却见两骑人马突出重围直奔山洞而去。
相比远郊那不为人知的厮杀,皇城内的裕乾宫里,却也宁静地叫人窒息。茜宇从来到这里起,便一句话也没有说,璋瑢不晓得是否因为心虚,呵…她也会在孩子一样的妹妹面前心绪么,但她就是一句也没有先开口说。
“扑棱棱”一声划过宁静,两人都抬头去看,却听得外头一阵慌乱。
“快把这只鸽子撵走!”
“哪里来的鸟啊!快赶走…”但很快又宁静下来了,一切又和刚才一样。
“姐姐。” 茜宇的眼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她终于开口了,“还记得我们刚到南边时,云儿和璃儿爬到树上去掏鸟窝,结果摔下来却砸伤了下头接着的宫女的胳膊。”
璋瑢的眼窝里浅浅地涌动这晶莹的光芒,“我怎么会忘记呢,他们那会儿还很小,却敢爬树了。我记得你好凶啊,愣是把两个孩子训得一愣一愣的,那时我与赫臻笑你,笑你自己也是孩子脾气,却晓得管教孩子了。”
茜宇缓缓举起右手,将袖子稍稍挽起,雪白纤细的手腕上露出一串莹润的琥珀,那个色泽仿佛是经过了千年的沉淀,积蕴着无穷的力量。
“这个你还记得吗?”茜宇转头看着璋瑢,眼眉间似乎并不期待什么答案。
璋瑢竟然完全被动了,“记得,这是你与赫臻一同串的,那一年你生辰时傅王爷从京城给你送来的礼物,你却与赫臻一起串了二人分戴。”
“姐姐的父亲为何从不给你送东西来?或者,妹妹不知道?”茜宇放下手腕,一步步地要和璋瑢走向她要的答案。
璋瑢身形一颤,哈…她在心里苦笑,你的父亲把你像宝贝一样心疼着,记得过年过节给你送东西,记得你的一切,只因你是他的女儿。可我呢?我也是女儿,我也有父亲,却怎么从没有那样的幸福可享呢?


第二十五章 千年琥珀(二)
璋瑢有一种预感,今日她和妹妹的情分将会有一个转折,只是选择怎样的转向,当真没有人能随意预料了。裕乾宫里,一场变故似乎即将发生,而皇城之外,秦成骏也带了一行乔装后的兵马将救出的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亲自送回了他父母身边。
“那些山贼还会卷土重来,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你们夫妇必须带着儿子离开北方,过江到南方去吧,那里才安全。”秦成骏说这些话时,心里是隐隐作痛的,“给!”他甩出一叠银票给了那孩子的父亲,那是个腰膀粗圆的汉子,留着乱糟糟的胡子,一看便是个猎人,“这些给你们做盘缠,若去了南边不打猎了,做些生意也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