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宇知道,有一个自己心爱的人是再幸福不过了,仿佛生活中从此就多了一抹阳光、一片天地。她见船只折回,笑道:“珣儿今日在皇母妃这里住吧!”
若珣点了点头,起身搀扶茜宇,二人一同登舟离开了翰宛亭,待出福园,近馨祥宫,却见皇后与班婕妤正过来,于是一行人相互见礼,方欲进去,一道身影突然从宫门外的树丛中窜了出来,手里白晃晃地不知举着什么东西,只听得口里厉声骂道:“傅茜宇你这个贱人…”便一头扑了过来,茜宇还未及反应便被章悠儿眼疾手快地拉到一边,因用力过猛,两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那原是一个女人,手里白晃晃的是拿了一支银簪,见茜宇倒地,更是立刻又扑了过来,举起银簪便猛扎下去,只听得一声惨叫,却扎在了飞身过来阻挡的班婕妤的左肩上,那女子再要刺扎,却已被一拥而上的宫女太监死死地压在了地上,口里仍然乱喊着:“傅茜宇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茜宇惊魂未定,便与章悠儿一起被宫女们扶了起来,若珣急急地过来搀扶,她一手握着若珣的手,一手指着地上的女人厉声道:“让本宫看看是随!”
太监们把那女子架了起来,她一脸的病容,暗沉苍白,衣衫褴褛,还有着斑驳的血迹,正粗粗地喘着大气,愤恨地盯着茜宇,嘴里又咒骂道:“傅茜宇,你滚回来做什么?你这个贱人…你害死我的孩儿,还要这样诬陷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在咒骂声中,所有人都惊呆了,眼前的人竟然是昨日才被打入冷宫的严婕妤,当所有人都认为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竟这样鬼使神差地逃出了冷宫,竟然还敢刺杀皇太妃。
“啪…”的一声,一个太监用力掴了严婕妤一掌,她来刺杀茜宇早就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哪里还经得起这样一掌,便白眼一番昏厥过去了。
茜宇依然一手握着若珣,她闭眼缓缓调整了呼吸,再睁开眼时,看了看章悠儿,缓缓道:“没事了,把她再送回去吧!”又吩咐道:“嘱咐御医好生照顾班婕妤。”
章悠儿深深吸了口气,欠身道,“儿臣知道了。”
“珣儿,扶我进去!”茜宇低声吩咐,若珣听闻立刻与缘亦一起双手扶住茜宇,她能感受到皇母妃此刻正微微地颤抖着,心里也怕得提了口气。茜宇轻抬步伐,却觉得每一步都如斯沉重,近在眼前的宫门,怎么那么的遥远。


第七章 宜室宜家(三)
章悠儿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茜宇一步步走回去,想到自己竟然让最好的“朋友”受到这样的伤害,一股怒火从心中燃起,指着瘫软的严婕妤厉声对一班内监道:“送回冷宫去,弄醒了,用最好的参汤药材把命续着,本宫倒要看看,这宫里还有人敢这样作祟!”
“是!”几个大力太监领命,架着严婕妤拖走了。
章悠儿再看班婕妤时,她左臂的衣裳早已被鲜血染红,脸色也愈发苍白,不由对宫女们怒道:“还等什么呢?还不快送班婕妤去治伤?就用皇太妃的轿辇!”实则几个小宫女早已吓坏,扶着班婕妤不知要做什么,被皇后这么一喝反回过神来,便慌慌张张、七手八脚地把班婕妤抬上了肩舆,一行人匆匆走了。
“娘娘莫气坏了身子,到底太妃娘娘没伤着!”古嬷嬷过来搀扶皇后,嘴里安慰着。
章悠儿冷冷道:“她一个气若游丝的严婕妤能够堂而皇之地从冷宫里出来,那其他三个岂有出不来的道理?这里头一重重的蹊跷,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说着对身边的内监道:“传本宫懿旨,三宫六院半个时辰后全部到冷宫去,少一个唯你是问。”
“奴才领命。”那内监领命,方要离开又被章悠儿喝回来,“除了班婕妤、王美人!”
“奴才明白了!”那内监迟疑了片刻,见皇后再没有话吩咐,便麻利儿地走了。
古嬷嬷搀着皇后往回走,口中道:“这样大动干戈,只怕一些主子心里不自在的。”
章悠儿明白古嬷嬷的意思,古嬷嬷是她的奶娘,一老一少二十多年处下来,一个眼神便能传达意思了。“宜嫔不过性子乖张,身子又没什么大碍,不能什么都顺着她,她今日若不来,我自有一番道理。这样一直善待她们,倒越发有人来扯我的脸面了。”章悠儿愤愤道,“多高明的手段啊,若弄死个妃嫔、皇嗣,总还有续下去的,可让皇太妃有闪失,要我和皇上拿什么去赔给太上皇?”
古嬷嬷不再言语,只将主子送回坤宁宫换装,不提。
且说茜宇回到宫里,一时心境不能平复,便只坐着默默不言,缘亦等奉上宁神汤,她也只略略喝了几口。若珣坐在脚踏上,双手扶着茜宇的膝盖,静静地陪在一边。
缘亦担心主子因心中不自在而再添出病来,灵机一动,说道:“娘娘,小王爷过会子就要下课回来了。”
茜宇果然被唤醒,她焦急地对缘亦道:“快吩咐下去,不许对昕儿提半个字!”缘亦便嘱咐白梨下去吩咐,自己笑盈盈道:“娘娘宽宽心吧,您看长公主在脚踏上坐了这么久了,多心疼呐!”
茜宇垂首看了看若珣,那样可人的一双大眼睛,漆黑的眼眸里聚满了关切之态,心中暗叹:多好的孩子,尚且我还不是她的亲娘。便捧了若珣的脸道:“方才也吓到了吧!”
若珣甜甜地笑道:“母妃曾说,皇母妃最是坚强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您都能从容应对,要珣儿也像皇母妃一样才好!”
茜宇心中一动,将若珣扶起拉在身边坐下,脸色亦温和下来:“母妃她很想若珣,若珣呢?”
若珣的眼里闪过一丝忧郁,压低了声音道:“皇嫂曾问珣儿要不要去南边,可是皇姑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
孩子们的心永远都这么敞亮,他们若晓得谁待他们好,便会用自己的法子去回报,若珣在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得到央德太长公主当亲骨肉一样的照料,在她的心里,是不能撇下这个姑姑的。
“听说…”茜宇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下了,只是笑道:“方才那样一幕若叫你母亲看见了,该多害怕!稍有一个万一我们珣儿受伤了可怎么办?皇母妃本想让你进来玩些日子,却这样骇到你了,方才的事珣儿当真不害怕吗?”
“岂能不怕的,但皇母妃、皇嫂你们不是都在吗?”若珣笑道,“珣儿要坚强些,母妃她才不会担心,才能更好地照顾父皇。”
茜宇欣然一笑,很是安慰,对缘亦道:“带长公主去梳洗一下,一会儿昕儿回来就准备晚膳吧!”若珣起身福了福,便跟着缘亦走了。
茜宇心内叹了一声,她自然彷徨的,回来不过三日,竟然有人要自己的命,太荒唐、太可笑了!缘起缘灭,若自己那日在御花园中克制了心中怒火,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回首看见放在桌上的画卷,信手拿起展开,微微斜着脑袋看着。
画面上两个华服女子对面而坐,若非服色发式,竟看不出两人是差了一辈的。那个云髻重重一身蟒袍的少妇正捏一颗棋子,单手支颐似在思索,柳眉明眸,红唇如丹,自一番倾世之貌;对面的少女笑靥如花、顾盼神飞,白皙美丽的脸庞上灵气乍现。
那是一个春日明媚的午后,茜宇抱着两岁的臻昕在翰宛亭,赫臻不知何时来到,两人遂一同伴着儿子给湖中的鱼儿喂食,臻昕的天真活泼逗得双亲开怀而笑,赫臻一手揽着茜宇一手抱着儿子,欣然道:“宜室宜家,夫复何求?”
“有屋子,屋子里有家人住着,还有什么好期盼的呢?”茜宇回忆起曾经的幸福,潸然泪下,“我的家,在哪儿呢?”
“母妃您又怎么了?”臻昕已从书房回来,进来时见母亲正静静的赏画,本想逗一逗母亲,不曾想见到了茜宇对画垂泪。
茜宇一惊,立刻抹去泪水,笑着对儿子道:“昕儿回来了?”为了不让儿子疑心,便举着画问儿子,“昕儿看看丹青阁的画师为母妃和你珣姐姐画的像。”
臻昕见母亲笑了,便也不再计较,细细端详了片刻,无邪地笑道:“不好,母妃的样子画的不好?”
茜宇很奇怪,笑道:“难道母妃没有画上的漂亮么?”
臻昕指着画中的茜宇道:“母妃哪里有这丝忧愁缠在眉宇间呢?”他顿了顿道,“父皇送来的画像里,母妃的笑容就是对着昕儿时的模样,亲近的让儿臣觉得母妃就活灵灵的在眼前。”
茜宇心头一颤,忍不住问道:“那些画是你父皇画的吗?”
“不是!”臻昕又拿起茜宇手中的画端详,脱口道:“是一个叫念卿的画师画的,皇嫂也觉得奇怪,怎么画师可以落款的!”他突然奇怪了,问道:“母妃,您怎么会不知道?”
茜宇搪塞道:“母妃随意一问而已。”又笑道,“珣姐姐来了,你寻她去玩儿吧!”说着便唤人进来把儿子领走了。她又拿起真舒尔的画端详,细细回想着儿子口中的“念卿”,突然心里闪过的疼痛,让她热泪盈眶。
冷宫顾名思义,自然冷落凄清,可此时院子里却黑压压地站满了宫妃,章悠儿一袭盛装坐于上座,地上跪着四个女子,其中一个面目灰惨,一副随时要晕厥的模样。
“谁放严氏出去的?”章悠儿没有旁的话,只是这样直白的问了一句,下面却是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皆垂首而立。她从不多说没用的话,自然不会向众人解释把大家聚集过来的目的,难道这一刻还会有谁不晓得皇后动怒的原因吗?


第七章 宜室宜家(四)
“谁放我出去的?”严婕妤早已抱着必死的心了,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位皇后的威严,她跪不动了,瘫坐在地上喘着粗粗的气,说一句话便要停下半刻,方才被太监们死命灌下去的参汤,确实让自己起了精神,她冷笑道,“门开着…自然…谁都能出去,章悠儿…不是你放我出去的吗?”
“大胆…”坤宁宫里的总管太监全喜大声喝道,“快掌嘴!”
“罢了!”章悠儿说得很慢,她的笑容很闲逸,正幽幽地看着严婕妤,嘴里却对全喜道,“本宫要听她说话,你把她的嘴打烂了,叫谁说给本宫听?”
“奴才该死!”全喜垂首称罪。
章悠儿依然闲逸地笑着,悠悠道:“本宫放你出来的?”她转首看着冯美人、柳美人、杨娘子,缓缓道:“将你们送入冷宫,不过要查一查那件事,并没有说你们就是罪人,是不是?”
杨娘子是宫婢出身,本没什么修养,当年既然脱离严婕妤自立门户,自然是想能多得皇帝宠爱,可是在最低等的娘子一位尚未有任何迁动,便被严婕妤殃及,到了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正彷徨着一生就这样毁了,乍听皇后的话,少不得头脑一热咋呼起来,“娘娘,娘娘,严婕妤仗着自己是奴婢曾经的主子,就不许奴婢说出来,她想为皇上生一个孩子,她说这样才能拴住皇上的心…所以才养了那个假太监,奴婢上一回撞见了,吓得半条命没了,可是严…严婕妤她威吓奴婢,若说出来就不得好死啊!娘娘,奴婢是冤枉的,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呵呵…”立于季妃之后的钱韵芯忍不住笑起来了,一手掩着口,语气中带着十足的不屑和轻蔑,对身边的钱嫔笑道:“韵荷,这就是狗急跳墙吧!”
钱嫔碍于皇后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诺诺的站着,钱韵芯又笑道:“韵荷你看着,那个严婕妤该扑过去咬她了。”
果然,严婕妤疯魔了一般扑到杨娘子身上,使足了力气一个耳刮子掴在她脸上,继而又撕又打直把个杨娘子搓成了面团,哭着骂道:“你这个贱婢,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待你不薄,你害我?你怎么能这样诬陷我?”
除了章悠儿冷冷地瞧着眼前的闹剧,钱韵芯扬着嘴角看戏一样的神态,余者一皆蹙眉摇头,蒙依依轻叹一气,悄悄退到了萧荣华的身后。当太监把两人拉开时,那杨娘子的脸蛋儿都花了,何以想象一个健康有力之人竟被一个虚弱垂危之人撕打成这步田地?
“这是做什么呢?”章悠儿叹了一声,对于方才的撕闹,她一点不介意,继而又问冯、柳二人,“你们怎么说?”
两人战战兢兢,胆都骇破了,俱磕头哭道:“奴婢们什么也不知道,娘娘,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季妃的手肘突然被钱昭仪撞了一下,只听她似笑非笑道:“季姐姐,您该出马了吧!”
季洁看她一眼,一副嗔怒的模样,似乎并不愿意出头,钱韵芯见她如此,又道:“这和事佬您不是做惯了的吗?”
“你!”季洁一愣,转而回首看皇后,她依然很有耐性一副笃定的模样。
实则章悠儿知道,今日怎么也不可能查出什么来,历来都说明察暗访方才能断了案子,如今缺了‘暗访’,断乎不会有结论。她笃定地坐着,眼神轻扫众人,她在等,等一个人站出来。
“皇后娘娘,这件事情就交给臣妾吧!”一位妃嫔立出身子,她身量修长,甚至比章悠儿还高出半个头。为此,她从来只把发髻梳在脑后,只穿软底的鞋子。
“哟…”钱韵芯吃惊地呵了一声,低声道,“这年头可不对啊!”
“太妃娘娘受惊了,自当皇后娘娘前去安慰,又怎好让这番荒唐的撕闹绊住您?娘娘放心,臣妾定当给您一个答案!”那女子温和而毅然道。
古嬷嬷在皇后身边耳语几句,章悠儿款款起身,一拂广袖,笑道:“既然莲妃娘娘揽下了,本宫自然信你。一个时辰后再无结果,众人就散吧!”她看了看钱昭仪身边的季妃,淡淡一笑,姗姗离开了。
章悠儿一出冷宫,便加快了步子,再不远处果然迎来了皇帝的龙辇,她迎上去,笑着嗔道:“皇上真是的,这里也是您来的么?”


第七章 宜室宜家(五)
臻杰握着悠儿的手,脸色多了几分沉郁,“朕从太妃那里来,太妃的意思是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她不想你为她把宫里搞得人心惶惶,继而叫众妃与她诸多避忌。”
章悠儿扶着臻杰,带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冷宫,笑道:“臣妾自然明白的,皇上难道还不信吗?”
臻杰道,“朕只怕以你的脾气不能轻饶她们!”
章悠儿笑道:“皇上还顾念与她们的情份?”
臻杰滞了滞,看着章悠儿道:“你知不知道当年母后为皇后时,她从来不与父皇这么说话的。”
“臣妾是臣妾啊!”章悠儿垂首理着皇帝腰间的金线五彩宫绦,缓缓道,“在襄王府里,臣妾只要做好襄王的妻子,抚育儿女、孝敬长辈即可。但如今丈夫成了皇帝,而臣妾成为了皇后,既是皇后就是国母,从此承恩侍欢就理当是妃嫔们的责任,而臣妾要做的便是母仪天下,为皇上保后宫太平,子嗣繁荣!”她盈盈看着丈夫,笑道:“臣妾不敢和母后比,但臣妾一定让皇上后顾无忧!今日之事是臣妾的疏忽,还望皇上原谅!”
臻杰抚她的手,笑道:“朕明白悠儿的心!”
章悠儿娇柔一笑,扶着臻杰又一步步远离冷宫,缓缓道:“不论严氏她是否淫乱宫闱,如今她刺杀太妃,就是不赦的死罪,即便皇上您也不能乱了律法不是吗?”她看了一眼丈夫,继续道,“这件事已然有一个人来为皇上和臣妾分忧了!”
“谁?季妃吗?”臻杰问道。
皇后虽然离开了,但冷宫里众宫嫔依然个个肃立不敢任意说话,此刻站在高处的沈烟虽不曾有皇贵妃、贵妃的尊荣,但却是和章悠儿一样从襄王府伴着臻杰一步步走向皇位的,在臻杰心里她有什么样的分量,不是随意可以掂得的。
沈烟看了看地上狼狈不堪的严氏、杨氏和那因害怕而不停颤抖的冯、柳二人,她微微仰起头,似乎是婉言规劝,却也不乏摄人的威仪:“你我姐妹进得宫来侍奉皇上,不仅仅是自身的事情,个人在宫里的荣辱兴衰,家中的老小都担着一份心。”她顿了顿,看着严氏道:“严婕妤,你好傻…淫乱宫闱的罪名很大,皇后和皇上不会随意将你定罪,打入冷宫不是打入死牢,若你清清白白,自然有出去的一天。可如今你听信谗言竟逃出去刺杀太妃,你以为这样能改变什么吗?是啊!是改变了!”沈烟吸了口气,一脸严肃,“如今不消查你淫乱宫闱一罪是否属实,就能将你赐死了!”
沈烟昂起头,脸上肃然冷静的表情与她平日里的笑语盈盈没有半分相似,“来人,将严氏拖于暴室,杖毙!”
“啊…”妃嫔中发出惊呼,引起小小的骚动,一个个交头接耳,一派难以置信的神色。
钱韵芯一颤,继而嘴角扬起冷笑,对身边的季妃笑道:“若季姐姐出面,当如何?”季洁瞪她一眼,不做他语。
两个大力太监过来拖严氏,她根本没有力气抵抗,任由两人架着胳膊往外拖,口里凄绝而歇斯底里地喊叫道:“你们这群魔鬼,魔鬼…这样害我…娘…娘…你为何要送女儿来这里啊?娘…我不想死啊…”
沈烟本是咬牙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听严婕妤临死喊娘,莫名地悲从中来,只觉得鼻尖一酸,好似要落泪了。待见严婕妤消失在众人眼前,她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至于谁起了心思撺掇严氏起杀心,又是谁费了力气放她出去,本宫不再查,皇后那里本宫自有一番说辞。不过…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你们全部都听好了,若再有这样意图祸乱后庭的事情发生,不消皇后娘娘动怒,本宫就要她步严氏的后尘,明白了吗?”
“是!”众口一词,纷纷福身应诺。
沈烟过来拉了季洁的手,对众人道:“因皇后娘娘要侍奉皇上、照顾三个皇子,早已是分身无暇,本宫亦要照顾元戎,故历来宫里诸多事宜都是季妃娘娘在其中掌管料理。你们是不是看季妃娘娘温婉娴静就好欺负?”
“臣妾不敢!”
沈烟冷冷道:“不敢自是好!”她握了握季妃的手,说道:“季妃看其余三人要如何处置?”
季洁沉吟半刻,微微颔首,对众人道:“杨氏有失检点,从此打入冷宫永不复出。冯氏、柳氏降为娘子,禁足自省。”她见沈烟一脸默许,便又道,“今日之事我等姐妹一皆有错,当明日清晨集于馨祥宫向太妃娘娘问安请罪。”
“是!”众人虽一词应诺,却也有不乐意的人,少不得蹙眉撇嘴,私下窃声咒怨。
“另…”季洁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到了蒙依依,遂道:“宜嫔娘娘,二皇子的课业…”话未完,却感到自己的手被沈烟握紧了,她心中一动,立刻改口,“二皇子课业身体皆要紧的,明晨你要照顾二皇子,自然就不必去了!”
立在萧荣华身后的蒙依依乍听到“二皇子”时,身体猛地一颤,心念今日定当要在众人面前失颜,却不料季妃话锋一转,竟是要自己不必前往。她很感激,却不是对季洁,她晓得这次一定又是沈烟在帮她。


第八章 梦魇重重(一)
当莲妃率先离开冷宫时,她似乎隐约看到永巷的尽头闪过一排排的内监宫女,她的贴身侍女琴音低声在主子身边道:“不知怎么,皇上来把皇后娘娘接走了!”
莲妃一怔,回首望了望陆续从冷宫出来的妃嫔们,心内暗叹:外头这么多宫女太监瞧着,皇上您就一点不怕叫人伤心吗?她一眼看见蒙依依,便派人请至跟前,笑道:“元戎在妹妹那里呢,本宫与你同行吧!”蒙依依因方才一事,早就有诸多话要与沈烟将,自乐得挽了她一道走。
今日正是四月十四,按宫规皇后每月定例有初一、十五两日侍寝,但坤宁宫的红灯却很少只这两日才挂上的。
夜幕深沉,臻杰将书卷合上,于书案前伸展肢体,鼻尖突然飘过一股细腻的香气,他不禁望向了正躺于床榻上的章悠儿。臻杰习惯每夜阅卷,章悠儿也从不在一旁守候,或如其他宫嫔那样不耐烦地邀欢,而往往自顾先睡,只静静地等待丈夫上得床榻来。
臻杰轻步走向床榻,那股细腻而诱人的香气越发浓郁,惹得他喉间微燥。他轻轻挑起纱帐,眼里却见一半卧着的美人,锦衾遮盖半身,乌黑柔软的长发散在胸前,隐约露出白皙的皮肤,单手支颐,那臂膀竟如雪般洁白,叫人浮想联翩。
“皇上…您要安寝了?”章悠儿极轻柔地唤了一身,眼眸中射出的目光里就只剩下臻杰的一双星眸了。
“悠儿你好调皮,这么许久了竟没有睡着?”臻杰说着,早已凑上了身子。
章悠儿伸出另一只手将皇帝揽在身前,周身的香气让臻杰忍不住在那丝一般的嫩肤上留下淡淡的唇印。章悠儿从不知道别的女人是如何侍奉她的丈夫,但她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真正让皇帝身心愉悦,这一点她从不质疑。
臻杰轻拂悠儿胸前乌黑柔软的秀发,一手扯开了那半系住的小衣轻柔地滑入,在那一抹红晕上撩动手指,一手搂着悠儿的后腰慢慢下滑。悠儿缓缓地将身子靠近臻杰,喘息间发出轻微的呻吟,双手环绕臻杰为他解开衣裤,红唇轻轻触碰他厚实的前胸,让臻杰顿感浑身火热。“悠儿…”臻杰在呼吸间唤着妻子的名字,不住地亲吻她雪白的酥胸,慢慢地将悠儿的身体缠绕在身上,直到完全进入她的身体…
“啊…”章悠儿轻呼一声,臻杰放开了她的身体,径自仰面而卧,闭目喘息。章悠儿轻柔地伏在他身上,温和道一声,“皇上,睡吧!”
那厚实的肌体一直都让章悠儿觉得安心,她沉沉地睡去,再睁眼时竟已坐在了轿辇之上,且大腹便便。她正觉奇怪,只听得“轰…”的一声,轿子突然坠下,剧烈地疼痛叫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进了馨祥宫,她无力地躺在床上,剧痛让竟她无法晕厥,那让人眼晕的慌乱却一直持续着。
“太医快来看看…”
“啊…怎么办?”
“快来人啊,王妃不行了!”
“大公主怎么了?李院士快来看看,大公主要生了…”
一个沉郁的声音,让章悠儿挥之不去的声音又开始在耳畔想起,“保住,一定要保住一个…别管了,先保住这个…保住…”
“啊!我的孩子…”章悠儿一声惊呼,猛然惊醒…
“太妃娘娘!主子!您醒醒!”馨祥宫里,缘亦正一头冷汗地呼唤着昏睡不醒、泪流满面地茜宇,她口中时不时呼喊着太上皇的名字,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第八章 梦魇重重(二)
章悠儿抱衾坐于床榻,额头上是涔涔冷汗。可以不用服侍皇帝上朝的皇后可能独她一份,但若非常常被梦魇缠绕,她决不会让臻杰独自起身上朝。
“皇后娘娘,请沐浴更衣!”门外响起古嬷嬷的声音。
章悠儿默默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进来吧!”
一切妥当之后,章悠儿一如往常坐在坤宁宫的花园里品茗,实则今日群妃都聚集在馨祥宫外问安请罪,似乎她没有必要再坐在这里。但在她看来,晨起饮茶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春季宜花茶入体,涤荡冬日聚积的浊气,一杯淡淡的茉莉或馥郁的玫瑰,都能叫人倍感清然。章悠儿缓闭双目,让杯中的香气由鼻尖沁入身体。
“皇后娘娘,方才馨祥宫里忙坏了!”古嬷嬷安步过来,在悠儿身旁低声道。
“什么?”章悠儿睁开一双美目,一道寒光顷刻射出,手中的茶杯却被稳稳地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