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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昕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的一双手紧紧抱着母亲的腰肢,口吻中带着恳求,“母妃说话要算数啊,昕儿想这样抱着母妃好久好久了。”
茜宇又喜又悲,抬眼望见端茶进来的缘亦,笑道:“今晚昕儿就与我睡吧!”
缘亦也是眼圈发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翌日寅正刚过,茜宇便朦胧醒来,儿子在自己的身边安然熟睡着,气息匀畅而温暖,嘴角微微露着笑容。茜宇晓得再过一个时辰,儿子就要起床去书房上早课,所以这会儿一点也不愿意扰了儿子的好梦。在南边时,臻云和瑢姐姐的养子璃儿都不用这么早起床,他们可以睡到太阳升起,起来后随意读些诗书便可以自由玩耍。而我的儿子…她不再想,继而轻柔地为儿子掖了掖被角,便转身起来,独自坐到了镜前。
一如九年前一样,缘亦今日又一早进来。进来时,茜宇又坐在了梳妆台前。主仆二人对视而笑,眼前人不变,景不变,物不变,但九年的时间,又确实改变了一切。
“奴婢本想您要多睡一会儿,便预备把小王爷抱出去,卯时王爷便要起身梳洗去书房,卯正时分书房便开课了。”缘亦的声音压得极低,又道,“您起得这么早!”
茜宇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只转过身让缘亦侍弄自己的发髻,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心内暗凉。女人过了二十便会愈发的娇媚,但这样的风韵过了三十便要日渐衰退,然此刻自己最美的时候就被丈夫所抛弃,难道还要幻想过了三十人老珠黄时与他再续前缘吗?“缘亦啊,我又怎么能告诉你在燕城时我夜夜空床凉衾辗转难眠呢?”茜宇在心中无奈苦笑道。
待缘亦为自己收拾妥当,茜宇很是满意。因她不是孀居的太妃,但却又是长辈,所以服色饰容不能太过朴素也不能太过张扬,沉稳与华丽的分寸必要拿捏得当,若她仅仅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妪也就罢了。
臻昕的确是个好孩子,时刻才到寅时,他就自己醒了,也许是在母亲身边睡的特别踏实,今日早起的他脸上没有一点疲倦。茜宇亲自为儿子梳洗打扮,才看着他吃了些糕点后,便有车辇来接了。
茜宇送至宫门外,见已有太监扛着肩舆等候,便搀扶儿子上了肩舆,嘱咐了几声,目送着离去了。茜宇转身回来时问缘亦:“从前皇子们上课不是各宫自己送的吗?”
“主子莫提旧例了。皇后娘娘本还欲将皇子们聚在一起教养,但觉得这样未免伤了做母亲的心,因而只是提了提并没有实行。但又担心慈母护儿,耽误了皇子们的学业,所以规定每日清晨由书房派出太监来接,若哪一日哪位皇子迟到上课,不仅皇子要受罚于书房作息一月,负责接送的太监更是杖刑不贷,是为连坐。”缘亦说着,已然笑了起来,“小王爷曾经闹过一次别扭,被皇后娘娘好一顿训呢!”
茜宇脸上虽笑,心里早有疑问,说道:“其实四位皇子中有三位是皇后所出,皇后这又是何必呢?”
缘亦扶她在桌前坐下,斟了一杯热茶,沉思半刻才道,“娘娘不觉得奇怪,昨日皇后娘娘请了宜嫔前来,却又不与她说话?”
茜宇点了点头,捧着茶碗抿了一口,回忆着昨晚的事。
“其实并不是皇后娘娘或者长公主有意冷落她,宜嫔除了与皇上、莲妃娘娘说得上几句话,从来都不再和别人多说话的。皇后昨日请她来,其实也是为了二皇子。”缘亦道,“二皇子随母亲进宫时三岁,身体柔弱不已,太医围着忙了大半年,才有了如今的气象。但是宜嫔娘娘似乎还是很不放心,依旧日日亲自照料饮食起居,百般呵护。比如昨晚您请皇子、公主们过来玩,若宜嫔不陪着儿子前来,她定然不放心,即便从来不愿与人打交道,也会派个四五批奴才来看看二皇子是否安好!”
茜宇摇了摇头,笑道:“如此说来,宜嫔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可见皇后也是有心人,她晓得二皇子毕竟是皇上的孩子,不能因为母亲溺爱而耽误课业,所以下了命令,不论她宜嫔的孩子,还是我的昕儿,都必须按规矩上课学习。一来免了宜嫔慈母败儿,二来免了宫中之人怠慢我的昕儿。”
缘亦笑道:“难怪皇后日日都想念您,主子果然与皇后娘娘一条心的。”
茜宇淡淡一笑,又道:“你过来伺候我,皇后那边怎么办?”
“主子不用担心,缘亦早安排好了!”
茜宇有些抱歉道:“若不是我,也不会耽误了你出宫的时日,缘亦你如今也有三十岁了吧!”
缘亦捋了捋鬓发,默默道:“家中的人都死绝了,出宫又有什么意思?奴婢这辈子也只会伺候人。在宫里仗着主子的宠爱还多些体面,出了宫,还有谁怜惜我呢!”
茜宇哑然,不再多说,正欲聊些别的事,便有坤宁宫的老嬷嬷过来传话了。
“主子要老奴请示太妃娘娘,日后饮食要不要在馨祥宫添设小厨房,还是皇后那里每日做了给您送过来!”
茜宇略略想了想,笑道:“本宫就随皇后好了,这里不要多添人手,本宫清静惯了。”
老嬷嬷又道:“皇后请示太妃娘娘…”
茜宇摆手道:“皇后自然会替本宫打理周到,不需要再知会本宫了,你请皇后娘娘决断就好。本宫倒有一事要劳烦嬷嬷,各宫娘娘给皇后请安后,替本宫请皇后娘娘来一趟,并禀告皇后,本宫这里就免了各宫娘娘的请安礼。”
老嬷嬷应诺下来,神色却有些奇怪,茜宇却没有察觉,打赏了些荷包、点心,便打发她走了。
缘亦送那嬷嬷出去再折回来时,告诉茜宇道:“皇后片刻就到了,主子要在哪里备茶?”
“各宫请安少说要一个时辰,怎么就要来了?”茜宇奇道。
缘亦浅浅笑了,垂首低声道:“从娘娘入主中宫四年来,她从未在清晨受过任何人的请安,也从未下旨说各宫免礼,所以各宫妃嫔日日清晨都在坤宁宫前候旨,但…从未受娘娘的接见,却…都能看见娘娘遥遥地坐在园子里喝茶!”
茜宇双眼圆睁,难以置信,眉头微微挑动,笑道:“果然比她婆婆强多了!”
第三章 却辇之德(三)
缘亦笑而不语,片刻才道:“但娘娘她是个好人!”
茜宇心里知道缘亦对章悠儿已然有了情感了,遂笑道:“快遣人追上古嬷嬷,说我不请皇后了,要她不必来了。”
缘亦应诺立刻遣人去追,回来时见茜宇已带着几个宫女在内殿换装了,便上来帮忙,问道:“当年您将凌金、秋心几个丫头全嫁了出去,在南边时身边也没有个人,如今若奴婢也不在,谁来伺候您呢?”
茜宇默默不语,心中微凉,缘亦说的不错,倘若当年在南边身边能有一两个得力的人,也不至于遭人暗算。可是如今,缘亦她…一仆不侍二主,缘亦你难保哪天就要在我与悠儿之间取舍。茜宇微微抬眼看了看专心在自己身上整衣系扣的缘亦,心中暗叹。
一切妥当后,她立于穿衣镜前周身打量,宽大飘逸的金边蜜合色茧绸蟒纹褂落于身外,将内里紧束的蜂腰遮掩,也掩盖了百蝶穿花的白底牡丹花缂丝长裙,只隐约留裙裾上墨绿色的叶瓣随步而动。
“昨日皇后与长公主说我瘦了…如今这样寻常的衣服我难也撑出个样子来,何怪…!”茜宇蹙眉冷语,不由得心酸起来。
“主子怎么莫名惆怅起来?”缘亦笑道,“想来主子在南边照料太上皇和四皇子辛苦了些,又这么颠簸了大半个月,一路风餐露宿的,自然消减些。”
茜宇自然不愿对缘亦言明,理了理衣袂,伸手拿下发髻上的一支珠钗递给身边的小宫女,神色哀伤道:“提到四皇子,如今他越发生得聪明伶俐不在我昕儿之下,眼眉嘴鼻都像极蕴姐姐…”说到此不免眼圈发红,鼻尖酸楚,“算起到南边的日子,我进宫也有九年了。比我先来的皇贵妃、瑾贵妃、陈妃,和我一起来的蕴姐姐,在我之后瑢姐姐亲自选的李贵人,还有那些有名分没名分大大小小的宫嫔,你算算已走得有多少?她们都还那么年轻…”
缘亦打断茜宇的话,笑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主子这样伤感,换了衣服便是要去园子里逛逛,何苦在这里说些伤心话!”
茜宇苦笑,微微摇了摇头,扶着缘亦往门外而去。
春风和煦,日照生暖,晨里的清冷已慢慢退去,湖面吹来的微风柔柔地拂过发鬓,带起一些碎发在空中曼舞。方才来时一路上来往穿梭的宫女太监见了茜宇莫不在路边垂首叩头,战战兢兢,让茜宇很不自在。此刻她倚坐围栏一手托腮,静静地看着湖面上追逐嬉戏的白鹅,说不出的孤寂在心头缭绕不去。
只听得缘亦在身后笑道:“哟!春总管来了,也不叫小太监知会一声,奴婢好迎接才是。”
继而有熟悉的声音笑道:“缘亦姐姐也寒碜我!”
茜宇回身去看,果然是小春子,只是他如今身量见长,略有发福,并一身从四品内监总管服色,与先前大不一样了。
小春子见了茜宇便不顾缘亦,“扑通”一声跪下身子,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嘴里不住道:“娘娘吉祥、娘娘万安、娘娘好!”
茜宇心里有些安慰,笑道:“我们春公公如今可是意气风发了,快起来!”
小春子犹跪在地上,直着身子道:“若不是当年娘娘离宫前给奴才这样好的差事,奴才恐怕也…”
“这些年若你玩忽职守,只仗着主子的老脸,也断不会到今日的。”茜宇笑道,“快起来回话,难道做了总管,越发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小春子应声起来,垂首嘿嘿笑了,茜宇见他还是从前那副表面油滑、实里憨诚的模样,心内欣慰,笑道:“从前好的都在我那里,若没有你们照顾,我也断没有今日。”
缘亦与小春子相视而笑,遂道:“娘娘没见咱们春公公如今越发福态,可不知御膳房大总管是个肥差哩!”
“你当照顾皇帝饮食是件容易的事?何苦笑他!”茜宇嗔道。
小春子嘻嘻而笑,又道:“昨日奴才便要去馨祥宫给您请安,却没得空。今日去时却听说您来了这里,便过来给您磕头了。”
茜宇道:“御膳房这么忙,此刻恐怕还要预备皇上的早膳中饭,你何苦这个时候来寻我,快回去是正经。”
小春子笑道:“如今奴才想走也不成了,皇后娘娘懿旨下来,要奴才放下御膳房的功夫,只在馨祥宫伺候您就好。”
缘亦抚掌笑道:“可不是降了春公公的职?馨祥宫的行事才几品呐!”
小春子有些着急,对着茜宇道:“主子可别多想,皇后娘娘只说暂时的,奴才能来伺候主子,真是做梦也会笑了,就算没了总管一职又如何!”说着气呼呼白了缘亦一眼,对茜宇道,“奴才只求主子一件事!”
茜宇本就心里喜欢,便欣然道:“你说啊!”
小春子坏坏一笑,说道,“只求主子别叫缘亦欺负奴才就好…”此话未完,主仆几个便笑成了一团,茜宇不悦的心情也扫了一半。
小春子又道:“主子怎么来这里,何不去福园坐坐?翰宛亭到如今皇后娘娘都不许人进去呢!”
茜宇听说一阵心悸,笑容顿失,“翰宛亭…”她垂目默念。那里,也算得自己与赫臻定情之地,到如今景在、物在、人在,只是…心不在了。茜宇捋了捋衣袖,侧身回转向湖面,冷冷道:“好好的地方,当年太上皇不过一时兴起赏赐与我,何苦如今也封着不叫人去赏玩?既然如此,那里必然也荒落了,我亦懒怠去了!”
小春子还欲解释,却瞥见缘亦向自己摆了摆手,他便也不敢言,默默垂手立于一边。于是一阵寂静,众人皆不敢再言语,这样许久,才有一个小宫女过来在缘亦身边低语了几句。
“主子。”罢了缘亦凑近茜宇低声道,“昨日那位严婕妤今晨小产了,据报此刻已然奄奄一息!”
“小产?”茜宇惊呼,她自然要紧张的,若那严婕妤当真小产,岂不是她的罪孽!
缘亦似要安慰,连声道:“此之前从未传说严婕妤有身孕,太医们隔日请各宫平安脉,也未有所上报。即便她严婕妤自己知道,也断是自己为了博宠耍的计量不遂,才酿此恶果。”
茜宇双手捧心,蹙眉思量缘亦的话,慢慢地调匀了呼吸,继而正色道:“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盯着缘亦道,“昨日我要用刑,她若知自己有身孕,又怎么会不说?此外…”她深深呼了口气,“这件事不简单,我甫进宫一日,便有人容不下我了!我倒不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缘亦大惊,怔怔看着茜宇双眸中透出的寒光,忽然想起昨日自己对自己说的话,“皇太妃就是皇太妃,再也不是从前的恬婉仪了。”
“既然如此,我更要去看看了。”茜宇说着,便扶着缘亦出了亭子,款款上了肩舆,由太监抬着,缘亦扶着,小春子在前引着一路往栖霞殿而去。茜宇屈指算着昨日所见的宫嫔,回忆她们的长相,无意间抬眼看见甬道前方一行人匆匆而行,为首者虽也匆忙,却依然步生莲花,仪态万千,当是宫中妃嫔。再看其身形装束,一袭紫稠纱袍稳重妥贴,没有半分浮夸,却能叫人留神于她身上。太监们的腿力自然快过三寸金莲,不时便追上了她们,因有小春子开道,那行人便束手立于一侧,许是行的匆忙,个个微微喘嘘不已。
肩舆行至那为首者面前,茜宇示意停下,那妃嫔便也率众宫女跪地请安,茜宇心细,一听声音便知是昨日那位班婕妤,回想昨日她也是一袭紫衣。
“婕妤如何这样匆忙?”茜宇叫缘亦扶起她后如是问道。
班婕妤双手扣掌于胸下,很是恭敬,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喘息,回禀道,“嫔妾听闻殿中严婕妤小产,此刻气若游丝,心中担心不已,所以才没了规矩分寸,望太妃娘娘见谅。”
茜宇不以为然,只是道:“婕妤抬起头来回话。”
班婕妤依命微微抬头,胸前依然缓慢起伏,气息似乎尚未平畅。茜宇昨日并未仔细打量过她,此刻细看,但见班氏亦生的如宜嫔般细眼长眉,但脸色红润、肤质亮泽、身量匀称、额颊饱满,虽姿色妩媚不得与宜嫔相比,却一副安康富泰、温婉柔和的模样,不似宜嫔柔弱之美叫人观之可亲。
“婕妤宅心仁厚,既然如此担心严婕妤,不如与本宫共坐肩舆,本宫的奴才别的不行,行步走路倒比寻常人快些。”茜宇悠悠收回目光,左手轻轻把玩着右腕上的一串琥珀,话音冰冷,竟丝毫没有邀请之意。
班婕妤双目含光,两颊飘红,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更显得面容饱满润泽,口中诺诺道,“娘娘盛情,嫔妾无…嫔妾…不敢,娘娘…”她如此絮絮许久,却还说不出一句整话。显然,她心内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对于严婕妤的关心,在皇太妃看来并不是什么宅心仁厚,却是公然与她为敌,阖宫上下,谁人不知严婕妤昨日才挨了皇太妃的打。
实则并不然。以茜宇的个性,决不会认为班氏关心严婕妤是与自己为敌,反之尚添了几分喜欢。只是此刻事态不明,自己若不显出冷酷一面,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定叫人觉得自己心有亏欠。若让人捏住软肋,从此便休想在这后宫说一句有分量的话了。
“婕妤慢慢说,恐怕方才走的急了吧!快把气匀顺了再说!”茜宇挥手示意缘亦道,“还是扶婕妤上来吧!”却没有示意小春子叫众人放下肩舆。
班婕妤此刻已理清了神绪,双手扣于胸前,微微俯身,缓缓道:“嫔妾身份低下,实在不敢与娘娘同坐肩舆。嫔妾慌忙行走于宫中,已违宫中体制,失了仪态,闭门思过尚不及,若此刻再斗胆与娘娘平起平坐,真真是该死了。嫔妾叩请娘娘体恤嫔妾的心思。”班婕妤说着便跪了下去,深深拜于地。
茜宇柳眉微耸,嘴角微微扬起,她心中暗念:这后宫美人儿不多,却多这样心思细密之人,好一个班婕妤,几眼便看出了我的心思!遂道:“看来还是本宫不识大体了,班婕妤之言有理。”
班婕妤的身体俯地更深了,口称“嫔妾不敢!”
“当年汉成帝之母夸赞婕妤班氏却辇之德道:‘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如今本宫可不该夸一句‘古有班婕妤却辇之德,今亦有班婕妤却舆之德’吗?”茜宇示意缘亦将班氏扶起,笑盈盈对她道。
班婕妤宠辱不惊,垂首道:“汉成帝班婕妤贤德之名古今称颂,嫔妾恬得其名,却自知无此德行,娘娘夸赞着实让嫔妾忐忑不已。往后更要恪守本分,期不负娘娘所赞。”
茜宇眼帘微垂,心内“哼”了一声,继而笑道:“方才婕妤说严婕妤病危?既然此刻本宫知道了,又怎能坐视不理,当前往探视才是。”她顿了顿道,“婕妤既然不愿与本宫共坐一舆,那是否愿意扶着肩舆,与本宫同行呢?”
班婕妤神色平和,福身应诺,姗姗过来茜宇身边,与缘亦一左一右扶着肩舆,一行人又匆匆向前赶去。
第四章 无为而治(一)
至栖霞殿,茜宇悠然下了肩舆,便早有内监宫女并已先到的太医和几位宫嫔出来迎侯。茜宇一手扶着班婕妤,目光轻扫众人,眼里只见太医两名,宫女若干,四位宫嫔也是穿着寻常服色,未见出挑者。想来也是,这班婕妤自是在坤宁宫前候旨请安时得知的消息才匆匆赶回来,眼下这四位宫嫔理当或是平日与严婕妤交好之人,或是前来应景之人,而其中必有自己应当留意之人。想到此处,茜宇于缘亦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留意眼下的四位宫嫔,见缘亦会意,便对众人盈盈笑道:
“本宫听闻严婕妤不适,特过来瞧瞧!太医何须出来迎接本宫,严婕妤的身子才是重要的。”
一个太医抱拳道“太妃娘娘,血房污浊,您凤体为重不宜入内,臣等自当尽心照顾严婕妤。”
茜宇不以为然,笑道“严婕妤的病此刻还要紧么?”
那太医一怔,半晌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身边那年轻的太医抱拳道“严婕妤此刻已无大碍,太妃娘娘放心!”
“严婕妤的病来得凶险,你们要尽力照顾才是,不拘什么药材,管用的就好!”茜宇絮絮说了一些,才道,“既然此刻严婕妤已无大碍,众人也不必围聚于此。”正欲转头向班婕妤说话,却见一行肩舆匆匆而来,上头坐得却是季妃,自己不由得整了整衣袖,昂首待之。
季妃的肩舆在百步外便停了下来,她步行至茜宇面前,叩首行礼,茜宇含笑免礼。季妃甫起身,便对着众人训斥道“严婕妤本是带罪之人,你们怎敢因其小病而劳动太妃尊驾?”
茜宇柳眉微耸,嘴角扬起笑意,心内想:是你季妃本就生得聪明玲珑心,还是已有人向你授意?若你此刻对严婕妤小产一事刨根追究,岂不要坏了我的心思!
“太妃娘娘!”季妃向茜宇福身道,“此事皆因臣妾疏忽,竟让他们惊动了您的凤驾,臣妾自当向皇后娘娘请罪领罚,此刻还请太妃娘娘回馨祥宫歇息。”
茜宇淡淡一笑,不语。此刻不语,自有她一番道理。
班婕妤在一旁欠身道“自然严婕妤身体无恙,嫔妾当送娘娘回宫!”
茜宇瞥了她一眼,浅浅笑道“严婕妤此刻定盼着有人说些体己话解些痛楚,班婕妤不如留下陪伴的好!”继而悠悠回首对季妃道,“娘娘陪本宫走两步可好?”
“是!”季妃口中称是,便已款款上来欲扶茜宇。
“让他们抬着肩舆在后头远远跟着。”茜宇吩咐小春子一声,便略略搭了季妃的手,款步离去,只留的身后“恭送太妃”此起彼伏。
一老一少两名太医待班婕妤进去其余宫嫔散去后,少不得嘀咕几句。那老太医摸着胡须纳闷不已,“太妃娘娘的话实在奇怪啊!”
那年轻的太医却捋一捋袖子,撩开长袍的下摆抬步笑道“农太医,方才可险,若非晚辈解释,季妃娘娘解围,你我不然就得罪太妃啦!”说罢拉着一脸疑惑的农太一笑呵呵进了栖霞殿,不提。
季妃谨慎恭谦,托着茜宇的手缓缓步行于林荫道中,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气正贴合了她的形容举止。
“娘娘进宫也有四年了,何时担负协理后宫之职?”茜宇口中以“娘娘”尊称季妃,自然是怀了几分崇敬的。当年陈璋瑢以贵妃之身代掌后宫之事,自己也曾协理相助,以己度人,心中知道这并非什么美差,若想左右逢源,上下安抚,真真一件费尽心血的难事。
季妃收颚垂首,温和道“回太妃,臣妾自进宫起,便受皇后娘娘之恩得协理后宫诸事之荣,只是臣妾年小轻浮,若非皇后娘娘处处宽容、事事点拨,恐怕到如今臣妾也不过应景罢了。”
茜宇含笑道“娘娘气度非凡,自然与他人不同,想你是乾熙朝唯一进宫便封侧妃的秀女,皇后自然要另眼看待你了。”
季妃的眼中飘过一丝黯然,却没有逃过茜宇的眼睛,只听她温和道“皆是皇上皇后的恩典,臣妾胸无点墨、心脑愚钝,颜色平平、蒲柳之姿,若非皇上皇后提携,这后宫…”季妃说到此处,心悸不已,自己如何就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这太妃果然一股神奇之力,能叫人莫名安心?
茜宇不以为忤,这样的黯然之色她见得多了,即便自己,这些年也莫不是从黯然中度过么?她季妃如何握有宫中大权,终逃不过一副寂寥相随。“皇后体恤民瘼,节度后宫之耗以减民税,说来容易,然行之岂一个”难“字能形容,若非你从旁协助、处处留心,何来今日的万民称颂?”茜宇悠悠道,“本宫在燕城时常听得圣母皇太后满口夸赞,说娘娘贤惠仁德,自是少有之才,亦嘱咐本宫回宫后要多加提点,期你再为后宫添得福祥安康。”
季妃眼圈微红,仿佛心内宽慰,嘴角微微有了甜意。
茜宇见她不言语,想她心中必然是在过自己的话,于是不经意道“孙贵人如今怎样了!”
季妃没有防备,脱口道“不过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禁足!”茜宇心中暗念,在这个后宫,有多少个能如我当年一般受禁足后能再度获宠,甚至禁足期间依旧让皇帝牵挂的?的确,赫臻对我…
季妃此刻已觉失言,诺诺道“太妃娘娘何以关心起孙贵人?”
“这样的惩罚是历来的规矩,还是因她昨日的冒犯了本宫,才特有的?”茜宇严肃道。
季妃含了口气在心里,谨慎道“是历来有的,并非因为太妃娘娘才特办的。”
茜宇缓和面色,浅笑道“那因本宫开个特例可好?本宫甫回宫就有妃嫔因而遭罪,岂不是本宫的罪孽?听闻孙贵人也是安分守己之人,不过一件朝服,这一次就饶了她罢!”
季妃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尚未报皇后娘娘,臣妾但听娘娘做主就好!”
茜宇倒来了兴趣,问道“若报了皇后该怎样?”
季妃却笑了,说道“臣妾只消再报,皇后娘娘便会说”看季妃罢“。”言语间,季妃仿佛非常感念章悠儿对她赋予的信任。茜宇微微点头,再不询问,继而缓步前行,看尽满眼的春红柳绿,好似一派盎然生机,心中却有种难言的隐忍之痛。
第四章 无为而治(二)
许久,茜宇才问道“娘娘闺名唤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