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晴只笑不语,正端茶来喝,便听悠儿对韩柔道,“真意也来了,她总说喜欢你,今日既然都在一起,韩小姐找她说说话去吧!”
“她在宸王妃那儿,让白芷带你去吧!”若晴捧着茶碗跟着补了一句,便见韩柔福身应承,转身随白芷离去。
此时屋内只剩下悠儿和若晴,然两人却是静默了片刻,方有若晴掀开茶碗盖时轻轻的摩擦声打破了宁静。
“你猜猜他们为了什么事闹这一出?”悠儿先发问。
若晴道:“难不成和昨晚的事情还有关联?”
“差不多吧!”悠儿摇头苦笑,“我若猜得不错,是这些孩子长大了。开始懂得要从我这里套父皇的口风,更有胆子拉我这个母后下水,陪他们一起演戏。”
若晴思量了须臾才道:“历朝历代,古往今来,我还是头一次知道皇帝的儿子是可以抱成团,是可以有骨肉亲厚手足情深的。很美好…刚才看他们跪在外头的样子,好像很多年前那群小家伙一起犯了错受罚…可是一晃,他们也都是父亲了。”
“晴儿…”悠儿看着若晴,莫名地在眼角带出几分湿润。
若晴的神色闻声凝滞,以她对嫂子的了解,皇后用这样的语调唤自己,当是有极重要的话要讲。
外屋,叔侄兄弟几个各自散坐着,均愁眉不展,不知今日之事将会如何发展。臻昕则驻足在门前,方才韩柔跟着白芷出来时只以礼和大家欠身示意,竟不曾看过自己一眼。想起皇嫂来之前她看到杰宸忽然安然无事地立在面前时那脸上的神情…臻昕当真将肠子都悔青了。
“我竟然…”臻昕自责道,“她此刻对我该多麽失望?”
却见白芷从外头回来,即刻拉着她问:“送韩小姐回去了?”
“不是,是把韩小姐送到王妃那儿和公主说话了。”白芷答,“王妃方才已留下韩小姐过夜,定山公府上也派人去通知了。”
“公主?”臻昕奇道,“大皇姐不是进去了么?”
白芷笑道:“是您的妹妹国尧公主啊!是娘娘让公主跟着一起来的。”
“她来做什么?”臻昕正兀自奇怪,忽听得内室里传出一声茶碗落地的清脆,杰宸则闻声便从椅子上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当众人赶至,只见悠儿和若晴各自坐着,而若晴脚下摔了一只茶碗。
“我失手打碎而已,你们都进来做什么?”若晴笑着嗔了一句,脸上竟再看不出别的情绪。
悠儿轻轻一叹,反缓缓道:“既然来了,就把事情都说一说吧!”遂吩咐白芷,“带外头的人都出去,没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储位(六)
《恬2》大结局已更新,追《真》的VIP读者一定要去看呀。因为有续集,所以结局对《真》的故事是有伏笔的。大家看过后猜猜结局。待五月底时,再看看是否和自己猜的一样嘞!嘎嘎…(打个小广告,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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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韩柔与真意已坐到一起,真意再见韩柔自是欢喜,拉着她热络地说话,直把范新兰和金茉都撇在了一边。但也碍于范新兰在一边,两人本有些话要说,此刻都不得方便。
而范新兰更关心自己的丈夫,趁着韩柔与真意话语间的空档,笑着插进来一句:“既然韩小姐退出来了,那母后此刻是否召王爷们进去说话了?”
韩柔静静道:“民女退出时王爷们还在外屋等候,皇后娘娘和大皇姑在一起说话。”
范新兰了然,知道也再问不出什么,只携了金茉到她面前,笑道:“今日这件事情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在里头我们一时都不得知,但到底是让韩小姐受惊了。我和侧妃一起向您赔罪,这件事情还请韩小姐多多包涵,对外人么…顶好是不必提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韩柔明白范新兰只是小心,故丝毫不介意,只含笑答:“民女有分寸,这件事且看娘娘如何决断,民女与马场师傅们定会合王府保持一致口径,绝不给王爷和王妃添麻烦。”
范新兰很是满意,赞一句,“难怪母后如此看中韩小姐,我和侧妃在你面前都大大逊色了,偏你还比我们年轻这么多。”
韩柔面色不改,含笑谦和道:“王妃玩笑了。”
多年来,为了维持家计而不得不抛头露面与外人打交道,韩柔接触过的人实实比范新兰和金茉要多得多。她们二者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凭的是天生灵气和后天几分聪慧,但韩柔所具备的能力和敏锐,却是在人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仅这几句话,她便明白,范新兰并非表面这般温柔亲和。这个女子的心很大,她要的东西很多。她可以为了丈夫做一切,却也不能容许别人染指已属于自己的东西。
同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就是比侧妃金茉多出半步,也仅仅是这半步,表现了她心里与金茉妻妾身份的差别。
一如真意,她虽然心思单纯,却很会看人颜色,往往几个眼神便能洞悉别人的心思,此刻一番情景,她晓得杰宸这两个媳妇,起码范新兰是不喜欢韩柔的。
“韩姐姐。”真意刻意打断了两人的寒暄,拉着韩柔道,“我的四皇姐也想看你呢!这其中的原因,咱就不明说了。既然今晚你都通知家人说不回去了,不如一会儿事情解决了,我禀了皇嫂,让我哥送咱们去央德公主府住吧。杰宸这里没有我的屋子呢,我睡不惯陌生地方。可是姑姑那儿有我常住的屋子。”
范新兰不等韩柔回答,便客气道:“小姑姑怎么要走呢?若说喜欢自己的屋子,又何不回昕王府去?”
真意也自在地玩笑了一句,“都要见韩姐姐,如今韩姐姐才是宝呢!只是呀…缘亦太罗嗦,若见了韩姐姐一定拉着说话没完没了。咱们还休息不休息了?”
说得几人都笑了,韩柔不便太过羞涩也不必过分谦逊,只是立在真意身边微微垂首,面上是淡淡的笑容,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神。
范新兰的眉宇里掠过几分尴尬,只笑道:“还是看母后如何去留,指不定小姑姑一会儿就要随同母后回宫去,韩小姐还得留在咱们王府。”说着唤身边的侍女,“多收拾几间客房,预备着总是不错的。”
话音才落,便见白芷过了来,进门就对真意道:“娘娘请公主过去说话。”
真意“瞎”了一声,玩笑道:“三堂会审呐,连我都要去?我这是人证呢?还是旁听?”
白芷哪里能玩笑,央求真意:“小祖宗,快些过去吧,今日娘娘一天都不顺气呢!您还犯着错呢!”
真意连忙摆手要她住嘴,“那么多人,不嫌我丢人?”说着便对某一王府侍女道,“去前门唤两个名叫好月、西林的姑娘来,她们是我的随侍。”
说着转身来对韩柔道:“一会儿好月和西林来了,让她们侍奉你,我去去就来。”
韩柔颔首答应,余光瞥见立在一旁的范新兰,她一张美丽高贵的脸庞上,浅浅地写上了“敌意”二字,此刻看真意的目光里带着不可思议之态,且仿佛对自己对真意,宸王妃随时都端着一分警惕。


柔情似水融月色(一)
一盏茶的功夫,真意已安排下好月和西林在韩柔身边,自己则匆匆跟着白芷来内院,才走到门口,忽然记起好月和韩柔之间微妙的关系,一拍掌大喊了一声,“呀,我竟糊涂了。”
白芷一慌,“小祖宗,又怎么了?”
“没事没事!”真意连忙掩饰过去,提了裙子就往里去。
才进屋子,不等看清众人就听悠儿笑着问了句,“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啊?方才为了什么惊讶?那么大声,屋里头都听见了。”
真意细细一看,屋内仅若晴、杰宸和哥哥,旁人已不知去向。而哥哥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怒意,不用问真意便晓得定是自己打尚秋芳的事叫他知道了。
可惜呀…今儿你们先自保吧!
真意心里得意着,已朝皇嫂和大姐姐请了福,立到悠儿身边脆生生笑着道:“我想哥哥们还有杰宸他们正…挨骂呢,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凑过来,他们该多没面子。所以想呀,刚才就该推托了白芷,别眼巴巴跟着来,这才叫了‘糊涂’呢!”
若晴嗔笑:“他们本来还有几分面子,此刻被你一说,一并连里子都没有了。”说着对杰宸和臻昕道,“宸儿回你媳妇那里去吧,昕儿回自己府里去,你皇嫂有我陪着没事的。”
真意却赶着问:“四哥哥和杰欢他们都走了?”
悠儿道:“他们都回去了,今晚上我们不走了,出出进进总是要惹人奇怪的。明日我坐你的车子再回去就是了。意儿…你皇兄说什么?”
真意答:“皇兄嘱咐我好好侍奉您,自己也别胡闹。其他的话,一句都没有说。他起先听我说杰宸伤了好像有些惊讶的,可后来就没什么反应了!”
悠儿睨了儿子一眼,“这件事情如今对外只能将错就错,可是你父皇那里半分不能瞒着。过两日你‘伤好了’,自己磕头领罪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大哥如何给弟弟们长脸?”
真意轻轻拉了拉悠儿的袖子,示意她自己在这儿不该让杰宸没面子,悠儿心中一暖,对坐下叔侄俩道:“回吧,看见你们就叫我生气。”
臻昕拉了拉脸色不霁的杰宸,两人立到悠儿和若晴面前行过礼便退了出去。才跨过门槛,便见真意跟着出来,对二人道:“皇嫂要哥哥回去路上小心些,到家了派个小厮来报一声。”
臻昕“嗯”了一声,正要对真意说什么,却见真意拉着杰宸笑道:“谁没错的时候呢!又有哪个孩子不叫爹娘训呀!皇嫂若是真恼了,才不管你咧!杰宸呀,小姑姑刚才那可是玩笑话,我可半点没觉得你今天特别丢脸!只是你们的确吓到韩姐姐了,改日给她赔个不是吧!”
杰宸也算看着真意长大的,自己还在宫里时和真意也相处地极好,自然知道真意这几句话是出自肺腑,伸手揉了揉她秀软的额发笑道:“咱们俩今天都没面子,原来还是我们姑侄最要好!”
见杰宸面色释然,真意心定,得意道:“这是自然,从前也就咱们姑侄俩敢去御膳房偷好吃的,可他们只会吃现成的。”
臻昕却闷声道:“这些荒唐也好意思当事迹来讲,这会儿在杰宸面前充姑姑,你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长辈?”
真意并不生气,拉着杰宸说本该对哥哥说的话:“韩姐姐当真是不高兴了,不过她那么大度宽容,是不会对你们兄弟记恨的。再说也没什么大事!可是呀,韩姐姐的性子跟我极像,这不打紧不熟悉的人从来不放在心上,可若是最亲厚最信任的人欺侮了自己,就要记一辈子。”
杰宸忍俊不禁爽朗地笑出声来,一晚上的紧张不安都化在这一句玩笑话里。
他晓得,真意总是有办法和别人斗法,连父皇和母后也往往在她的算计里,可是这丫头偏一心向善,叫人气极了又不得不疼爱。譬如本来她只是出来带一句母后的嘱咐,却如此有心地哄自己开心。又因被兄长训了,表面上好像不回话,实则却拿他最紧张最敏感的来刺激哥哥。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比她更机灵的丫头。
想至此,杰宸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真意像她的母亲。杰宸记得,那个年轻美丽温柔可亲的皇祖母也是如此善良,只是真意活泼顽皮一些,许是地位身份不同才有这样的差异,但从真意一笑和一个眼神中透出的气质,当真像极了皇祖母。
而杰宸又想起了另一件自己总没放在心上的事。朝野上下曾有传闻,父皇的帝位是先帝康贤皇后执意从自己手上送出来的,若没有康贤皇后那份“执意”,如今坐稳江山的,当是眼前与自己情同手足的五皇叔。
看着臻昕提溜了真意到一边唬她,兄妹两亦玩笑亦认真的样子,耳边想起臻昕对自己的那份承诺,杰宸的心重重地一沉,极自然地,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想所为。
被哥哥磨着问了好多关于韩姐姐的事,真意天南地北地乱扯一通,直到见哥哥急了要怒才把韩柔此刻的情形一一说了。但唯独瞒下了好月和韩柔在一处的事情,她只怕自己说得太刻意惹哥哥奇怪,毕竟她是答应好月不说的。
终于打发了哥哥,便回身来向皇嫂和大姐姐复命,方走到门前,就听里面大姐姐的声音。
“既然皇兄认定杰宸是储君,为什么不当下就立呢?夜长梦多,越是拖着越是要引出麻烦啊!”
又听皇嫂悠悠道:“你哥哥自然想得到这一处,但他也有他的目的。晴儿,我看着几个孩子都很明事理,也都晓得自己该要什么。可是他们家里的…譬如老二媳妇,就不是省油的灯!”
听到这里,真意心中已极烦躁了,她不是没有读过史书,她不是不知道争储会带来什么,可是她不想进入斗争,不想惹麻烦在身上,顶顶好皇室所有的事情都离自己八百里远。
于是悄然退出,要去找她的韩姐姐。
却不料白芷从另一侧端着夜宵进来,看见了甫出去的真意,不知就里的她赶着喊了一声,“公主先别走,王妃准备了燕窝做宵夜,您的那份在这里呢!”
真意一惊,回声略带慌张道:“好…我和你一起进去。”
客房内,韩柔已被送来休息,好月和西林则形影不离在跟前伺候。
韩柔在家虽也用丫头,但毕竟和好月、西林极陌生,又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她们,便笑道:“公主那边也该休息了,两位姑娘不如过去公主那里。我这里没什么事情,自然好照应。”


柔情似水融月色(二)
西林称是,笑道:“那就让好月姐姐留在这里陪韩小姐,奴婢先过去看看公主。只怕我们都走了,公主恼我们不好好跟着您呢。”
韩柔不便推辞,待西林离去,遂对好月道:“我这会儿就睡了,好月姑娘也去睡吧!”说罢自己坐到妆台前将发饰一一拆下。
好月既不知能否能走开,也不知要不要上去帮忙,只立在原地左右为难,反让韩柔转身来问:“是不是王妃没有安排你们的住处?若是这样且好月姑娘不介意的话,这床榻极宽大不如我们一起眠一晚!”
好月一愣,不想韩柔竟会说和一个奴婢共眠的话,难道在她心里人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吗?
“深秋夜里很凉,我不晓得若你无处住,这样坐一晚会不会生病。”韩柔手上拿着一支竹簪,面上是友善的笑,“好月姑娘是公主身边的人,万一病了,公主可就不干了!”
好月心中涟漪荡起,她低头看着自己一双纤手,嘴中轻轻一句:“奴婢不是跟着公主的,奴婢是王府的丫头。”
韩柔听见虽有些奇怪,却没有细问,以她的个性是从来不对别人的事感兴趣的。
“韩小姐。”好月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抬头看着韩柔问,“红儿它好吗?”
“红儿?”韩柔不解,忽而笑起来,“原来好月姑娘就是红儿的主人?”
好月点头答应:“就是奴婢,那一日在围场它跑了,又受了伤,奴婢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它了。”
“你不必自称奴婢,你不是我的侍女。”韩柔轻然带过一句,遂道,“红儿它很健壮了,改日你可以去马场看看。”
好月在意的却是韩柔先前的那句话,她知道韩府不甚富有,但毕竟是公爷府,公爷府的大小姐还是高贵无比的,可是她竟对一个侍女如此谦和,且半分不做作。
“谢谢韩小姐。”好月低低地应了一句,随即几步走到韩柔身前,“让奴婢为您梳头吧,把头发梳顺了睡才好。”
韩柔见她如此热情,反不好推辞,“那就麻烦你了。”
好月心情甚好,一手拿起梳子,一手将韩柔乌黑柔软的秀发捧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梳通。
看着镜中面容姣好的好月,韩柔温和地笑:“我是听过你的名字,只是方才以为你是公主的侍女,便没有想到你就是红儿的主人。”
“王爷在您面前提过奴婢?”好月蓦然停下了手中的梳子。
韩柔应道:“买马的时候提过,怪我没有上心,只记得是送给王爷在王府的一个侍女,竟把你的名字忘记了。此刻想想,当时王爷的确提过。”
双颊莫名地泛红,好月努力克制心中的杂乱,依旧小心地梳着韩柔的头发,可是却难抑手上微微的颤抖。
韩柔察觉,回身问:“姑娘没事吧?你冷么?”
好月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奴婢能问韩小姐一件事情么?”
“你问吧!”韩柔浅笑。
“王府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好月努力作出笑容,“都说您将来就会成为我们的王妃,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韩小姐真的会嫁给我们王爷么?”
韩柔稍稍一愣,心中只以为好月是臻昕的近侍,所以她才会如此关心这件事,或者说是所有与臻昕有关系的人,都在瞩目这件事,即便皇室没有任何明确的指示,但自己这个昕王妃似乎已注定了。然而不可否认,好月的问题显然是唐突而让人措手不及的。
“也许会吧!”韩柔思量后选择了回答,“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王妃,可是王爷是皇室子弟,他的婚姻必须由皇室来决定。好月姑娘…让我们一起等这个结果,好不好?”
好月怔怔地看着韩柔,要问的话与自己无关,可她却将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您很喜欢我家王爷对不对?”
韩柔凝视好月,面前这个女孩子神色是如此慌张,她的脸红若秋日的晚霞甚是好看。虽然是个侍女只有简单的装束打扮,却更显得那份丽质天生清纯可人。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不知在期待什么,可那微动的眼波告诉自己,这位好月姑娘此刻,比自己还要紧张。


柔情似水融月色(三)
此时,宸王府门前的车马已几近散去,沉沉夜幕下后院正屋本亮堂的灯光也渐渐暗下,仅悠儿所住的屋子还有微光忽闪。
若晴已由白芷侍奉到另一间屋子去休息,深更半夜再离府回家只怕又添麻烦,于是今日来宸王府的女眷都留了下来。
而真意则随着悠儿睡,方才她跟着白芷进来与嫂子和姐姐一起吃了燕窝,这会儿正和西林一起帮着悠儿盥洗。
坐于妆台前,悠儿看着镜中普通打扮的自己,不禁笑道:“倒是为了杰宸拿了白芷的衣裳来穿了,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装扮过?原来人总有低头的时候,真真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有成为了父母,才懂得这份心。”
真意见悠儿说得感慨,没有答话,只是像模像样地将悠儿一头青丝放下,用梳子沾了玫瑰首乌膏细细地润在头发上。
“西林你去大皇姑那儿带话给白芷,要她不必回来了,在那儿侍奉皇姑吧。你再折去韩小姐屋子里看看,没什么事情就好,倘若缺什么要什么,你就以我的意思直接去找王妃或侧妃要。千万不敢怠慢了韩小姐。”
西林机灵,笑盈盈道:“奴婢明白,所以呀才没叫好月过来的。”
“若是你在那里,好月过来就好了。”真意依旧仔细地梳着悠儿的头发,口中却不经意带过一句。
“为什么?”悠儿总是异常灵敏,旁人半句呢喃也很少能逃过她的耳朵,“为什么要好月过来?”
真意不敢明说,只道:“好月素来侍奉哥哥,不比西林伺候女孩子心细!”
悠儿没有说话,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了西林出去,待她离开才转身来拉着真意道:“你是不是担心好月还是一心想嫁给你哥哥,所以会对韩小姐不好?或者…她们之间起什么矛盾,亦或是好月说错什么话让韩小姐心里不痛快?”
真意垂首含糊道:“好月自然是好人好心,她才不会那么坏!不过我是怕好月万一没控制好情绪,说错了什么怎么办!说起来…我竟是自相矛盾的,之前还非要带着好月将这件事和哥哥、韩姐姐一起挑明了。如今,反又担心起来了。皇嫂呀!”真意蹲下身子腻在悠儿膝头,“我是真心喜欢韩姐姐,若她能做我的嫂子,那再好不过了。”
“傻丫头,你喜欢中用么?要你哥哥喜欢才好!”悠儿轻轻拍了拍真意的脑袋,笑道,“你的心思嫂嫂明白了,不过呀你也记着我的话,倘若你韩姐姐心里连一个好月都放不下,她是成不了昕王妃的。你五哥是正牌的亲王,他要上朝、处理公务、应酬接待,甚至出使出征,这家外的事情已要他万分忙碌,家内若没有一个贤内助,如何撑起王府的门面?倘若夫人是个尸位素餐,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人,家庭要如何兴旺?这样的人,皇嫂是不会要她进入皇室的。所以呢,你就好好放心,一个好月,不会破坏了你哥哥和韩小姐的幸福。”
真意点头答应,又疑惑道:“那意儿这样前后不一自相矛盾,是不是不好?”
“不是不好!”悠儿轻轻一叹,眸中几分感慨,“和你的母亲一样,你们是对每一个人都太好,便哪里也割舍不下了。自然…有一天…”悠儿犹豫了一分,“还是会懂得放弃和成全的。”
真意懵懂不解,也不想细问,似乎每每有人提到自己像母亲,她就会有一丝不快,这份不快有些莫名,但又仿佛在心底里知道它的原因。
“意儿往后会好好斟酌每件事情的。”真意说着将脸靠在了悠儿的膝头,几番取舍思量后,方鼓了勇气道,“皇嫂,您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
悠儿的问似乎不带惊讶,“怎么了?”
真意抬起头极认真而又矛盾地看着嫂子,“方才您和大姐姐说的话叫我无意听见了,我知道…皇兄要立杰宸做太子。”
悠儿美丽的眼眸里是满意与释然,她含笑温和地比了一个“嘘”声,捧起真意的脸笑道,“好孩子,知道了便知道了,只要暂不告诉旁人就好了。这件事迟早都要昭告天下,我们意儿只是早些听见了而已。我的好孩子…你从来就不叫皇嫂失望。”
此刻真意更肯定了方才白芷那一声,的确让皇嫂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察觉,然而坦诚相对后,心里反没方才那么闷了,可见与皇嫂斗心机,是毫无意义的。
而皇嫂的气度与涵养也绝对值得信任,如斯机密重大的事情叫自己无意知道,在皇嫂这里也不过一笑了之,对于自己的宠爱,皇嫂所花的心思从不亚于对她任何一个孩子。
“那皇嫂赏我什么呀?”真意心情舒畅了,便又恢复往日的活泼。
悠儿嗔道:“忘记你今日做过什么了?免了你一顿打已是好了,这会儿敢跟我讨赏?”
“人家都数了一天的豆子,现在脖子还酸疼酸疼的!”真意腻着悠儿撒娇,“不如咱们在宫外多留几天?”


柔情似水融月色(四)
不知怎么冒出这个念头,真意兴奋地看着悠儿道:“皇嫂你有多久没逛过京城了?连京城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吧!那深宫大院里不就多了几棵珍贵的花草树木,多了一些富丽堂皇的殿阁吗?天天看也早就闷歪了,京城那热闹才叫好呢,我虽然没出来过几次,却是过目不忘,回味犹香,梦里都想出来玩呢!”
语毕却见嫂子似嗔非嗔地看着自己,方敛了笑容乖巧道:“我可是在您的允许下出来过几次,没瞎跑呢!”
悠儿哭笑不得,点了点真意的额头笑道:“你是没瞎跑,可你说的都是瞎话。”顿了顿,神色转暖,语气中似含了一分隐隐的伤感,“不过这次皇嫂就依你了,我们在宫外住两日,皇嫂带你见一个人。”
“真的?”真意几乎不敢相信,脱口而出大声问了一句。
“安静点儿,别叫人听见了。”悠儿拍了真意的手,嗔道,“别想得太美好,皇嫂再不济也不能跟着你逛大街,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见一个故人,见了面后就回宫。明日我会派人秘密回宫去告诉你皇兄这件事,对外咱们就称我卧病在坤宁宫不见人,而你呢则被直接送回昕王府让哥哥照顾了。这样待你回宫,也是皇嫂‘康复’的时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