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王则一直都在观察着夜微言,却猜不到这个软弱的小皇帝在想些什么,他若不治罪梁霄,自己则可以找寻几位大臣联袂弹劾,是不是要皇帝自拟罪己诏,也可再议。
而此时此刻,田公公和于统领已经到了梁家,徐若瑾与梁夫人都整装齐备,在准备迎接圣旨的到来。
尽管昨日没睡上半个时辰,但徐若瑾的精气神是很足的。
穿上了自己最奢华的一件银色大氅,高高髻起的鸳鸯结上插上一套纽金丝的翡翠布摇,手上的福禄寿镯子和红宝攀指的戒指闪闪夺目,原本便容颜俊俏,再这一仔细打扮,那股富贵的气势倒让田公公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梁夫人今日的装扮也格外郑重,那股不容置疑的豪门贵气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尽管在儿子的问题上,她受了很大的刺激,但在外人面前,她与与生俱来的端庄是无人能够比拟的
梁家只剩下这两位女眷,可这两个女人站在此地,好比梁家所有人在此。
刘三金不敢设想梁家人如若全在此处是一股什么样的架势,可单看眼前这二位,他便规规矩矩的生出了敬畏之心,不自觉的上前见了礼,“下官刘三金,给梁夫人,梁四奶奶见礼了,让您二位早早在此等候,着实怠慢了。”
有梁夫人在,徐若瑾自当不会率先开口,她看向了婆婆,只听梁夫人嘴唇微动,声音和煦却透着威严,“等的乃是皇上金口玉言,理应提前半个时辰便候着,这是规矩。”
“是,梁夫人您说的对。”刘三金被噎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余光睹向身后的田公公,示意田公公上前。
田公公虽已恢复了两日,但脸上的灰暗之色仍未褪去,上一次他来没有见到梁夫人,可这一次他不想见,反而梁夫人却露面了。
不知该如何寒暄,田公公只默不作声的行一大礼。
梁夫人侧身让开,没有全授,徐若瑾上前一步,代替梁夫人回一福礼,算是了了寒暄的话。
只是,双方四个人,谁都没有去理会于统领的存在,好似他就是这院中的空气,被不约而同的忽视了。
于统领很不高兴,催促道:“天色已经不早,就不要耽搁了,宣旨吧。”
田公公沉叹口气,略带歉意的看向了梁夫人和徐若瑾。
徐若瑾扶着梁夫人一同上前,在蒲团之上行以大礼,听候圣旨。
她感觉到婆婆的手在颤抖,尽管她也心颤到了嗓子眼儿,却在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要冷静!
因为在旨意之后,还会有接踵而来的纠缠,她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否则便前功尽弃,梁家人的命都要赔上了!
梁夫人的面色略有紧张,但外人并未往歪处想。
此时,梁家府外也聚集了众人,但多数乃是民众,因为这还涉及到梁家会不会继续设粥棚,赠棉衣,哪怕不是关心这些俗事,也有等着听候热闹的人在。
其中便有严弘文…
下人们齐齐跪好,更有紧张胆怯的哽噎的哭了起来。
田公公满心为难,但也无能力为,他跪地磕头取出圣旨之后,在众人面前缓缓的打开。
而寻常信口便道的“奉天承运”还未脱口,他便哑然的呆住了!
这圣旨,这圣旨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是空白无一字的?
徐若瑾见到田公公愣住也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难道这就被发现是假的了?
自己的造假技术不至于那么渣吧?

第601章 发现

看到田公公呆愣在原地,所有人都感觉出不对了!
梁夫人余光睹向身后的徐若瑾,示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乃是梁家的女主人,可这件事让她出面,她还真耍不出徐若瑾那么浑…
徐若瑾感觉到婆婆在看自己,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了田公公,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硬生生的挤出一句道:“公公?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因紧张,她声音沙哑,却反而增添了几股迷茫的畏惧。
田公公看了一眼徐若瑾,又看了看圣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这副犹豫的样子让于统领急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传旨乃是大事,之前你故意拖延时间偏颇梁家也就算了,这个节骨眼儿你还想借机生事?”
“拖延时间?”
田公公这一路上被快马加鞭连夜赶路折腾的已经七零八碎了,听了于统领这话当即火冒三丈,“连夜赶路没有半分停顿,你凭什么说咱家拖延时间?”
于统领当即脱口而出,“你故意喝了泻药生生的歇了两日,这还不是拖延时间?”
“咱家对天发誓,如若是咱家自己灌自己泻药,下辈子还当太监!”田公公已经发了狠话,这个毒誓一出,让于统领都吓了一跳!
这对男人来说,可谓是最狠毒的誓言了,哪怕是知道发誓是假,但也绝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难不成,田老太监坏了肚子,真不是他自己故意的?
只是这等事,于统领也无心去细细揣测,不想再与田老太监斗嘴,他催促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快些的念,快念!”
“咱家是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传这一道旨意了,于统领您是澶州王身边儿的得力人,不如您来瞧瞧吧!”
田公公说着话,把圣旨往于统领处一伸。
于统领纳闷的上前两步,嘴里嘟嘟囔囔絮叨什么外人也听不出来,可眼见这空白的圣旨当即张大嘴巴,哑然当场,“这…这怎么回事?”
田公公冷声扭头,“咱家怎么知道!”
“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偷换了圣旨,田公公,这圣旨可一直都是在您手里,您可要负责任!”于统领当即指着田公公问罪,“这可是杀头之罪!”
“嗯?”田公公这一声高了八度音,“于统领,圣旨虽在咱家之手,可咱家是传旨官,这一路上的安全护卫,您是统领,咱家除却带了身边的小太监伺候着,都是您的人啊,咱家死罪?你活罪难逃啊!”
于统领盯着田公公的眼睛,也着实反驳不了。
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他的确是护卫统领,这事儿逃不开干系。
徐若瑾此时有些看蒙了!
如果是发现了假圣旨,也不该是他们二人狗咬狗啊?不是应该追查造假之人吗?
可眼前这一幕,好像不太合乎逻辑啊?
“田公公,这旨意到底宣不宣了?”
徐若瑾这会儿已不是装茫然,而是真茫然了…
田公公这会儿才恍然想起,接旨的两位夫人还跪在地上听候。
他立即凑上前,先是给梁夫人行了礼,随后又为徐若瑾赔罪,“这真是难为住咱家了,咱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梁夫人微瞠眼睛,看着田公公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若瑾看向于统领,因为他正捧着圣旨,田公公转头看了一眼于统领,凑在二人身边道:“圣旨上…空无一字啊,咱家,咱家这没法宣了啊!”
“啊?!”徐若瑾惊叫出声,随后双手连忙捂住嘴!
空无一字?
这怎么可能?
昨儿梁五可是换了自己送去的假圣旨啊?真圣旨自己也已经见过了,怎么可能是空无一字的?
难道说是田公公发现了,所以给换了空无一字的?
可也不对啊,看田公公这副样子,显然也是刚刚发现,不是事先预知,否则演戏也演不了这么逼真。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梁夫人也颇为惊讶,因为她也知道徐若瑾换假圣旨的事。
转头看向徐若瑾,见她的表情有些怪异,只寻思是这个丫头又突发奇想,改了主意?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都要有个说辞…
“是皇上责怪梁家了。”梁夫人斟酌一下,又跪在了地上,朝向举着圣旨的于统领道:“梁家历代有功有过,难以评述,老爷平叛征战多年是功;恃才傲物,纵族人嚣张跋扈,是过;长子梁辉统军出征,是功,可被俘战败,是过。”
“皇上终归还是责怪梁家了,为大魏效力乃是应当应分,可梁家没能承皇恩浩荡,让皇上为臣子担忧,仍旧是过大于功。”
“但臣妇乃是妇人,梁家历代的功过不敢擅自评述,但曾被封为诰命,仍当受过,臣妇愿自此抄经食素十年,祈祷七离边境早日恢复平静,百姓安稳度日,求请皇上恕罪…”
梁夫人这一番自责的请罪,让徐若瑾心中一亮!
不管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的状况,这一番请罪等同于把事情确凿下来,别人也难以擅自评述。
“民妇愚钝,不懂国法家规,愿捐赠白银二十万两,助中林县受灾百姓度过严冬。”
徐若瑾话毕,梁夫人则又带着她朝向圣旨谢罪磕头,随后等候于统领将那空白无字的圣旨交给她们。
但于统领却站在那里不动弹了。
他怎么都觉得事情不对劲儿…难不成王爷忙碌这一通,只是为了让梁夫人抄经食素十年,再让徐若瑾拿出点儿银子了事?
应该是满门抄斩才对的啊,可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这事儿不对!”
于统领当即下了评判,“圣旨一定是被调换了,绝对有误!”
田公公不等说话,徐若瑾则立即起身不依了,“统领大人,难不成你来之前,就见过这一道旨意了?否则你凭什么说旨意不对?”
“徐若瑾,是你,一定是你偷换了圣旨,绝对是你!”于统领下意识的将目光指向了徐若瑾,那一双审度的目光,似乎要将徐若瑾吞噬一般!
“于统领,你怀疑我已经毫不稀奇了,可你口口声声不信圣旨,你这是在质疑皇上么?”
徐若瑾刚刚畏惧害怕,这会儿却硬气起来,虽然圣旨调了包,可如今被于统领拿在手里的不是她作假的那一份,她有什么心虚的?
既然不心虚,为何还要放过他?
绝对不会!
今儿就要拼到底了!

第602章 荒唐

徐若瑾这一句话着实让于统领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确怀疑圣旨是假的,可他又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假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圣旨上到底是什么内容啊!
之前只听澶州王交代,这一次必须斩断梁家的这一条路,所以依他来看,圣旨不是定死罪就是定活埋,怎么也不可能是空无一字。
但他敢说出圣旨是假的吗?
不敢!
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所以他只能认定,是有人将圣旨偷换了。
但他还是这一次随行的统领,圣旨被偷换,他也难逃罪责,可这总比灰溜溜的回京复命要强。
而且,对梁家,他有股莫名的愤恨不平,如若不能看着梁家人倒霉,他心底的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徐若瑾,你不必狡辩,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空白的圣旨,而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梁夫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反应,显然…”
于统领目光移向了梁夫人,“你们这是早有预谋的!”
“圣旨,一定是被你偷着调换了!”
“于统领还真瞧得起我,我如若有那份偷换圣旨的本事,砍了你的脑袋也是轻松事儿了,那我又何必听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胡搅蛮缠,偏要偷换圣旨,不找寻清净?”
徐若瑾的语速极快,“你指责我也就罢了,居然连母亲都敢诽谤污蔑,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于统领不肯服软退缩,“我是在说事实!”
“田公公,”徐若瑾看向老太监,“母亲乃是一品诰命,他这般欺辱,不知该当何罪啊?”
梁夫人此时已经在一旁静候歇息,吵架这事儿完全由徐若瑾一个人来。
一是这种事她不懂不会不擅长外加心虚,所以不发一言,二来,在梁夫人眼中,于统领是个什么身份?他还不够身份与自己对话。
而他刚刚对自己的指责,更是无稽之谈。
完全懒得理睬…
田公公见梁夫人在一旁不做声,心知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出个结果了。
既然皇上都给了空白的圣旨了,他偏袒梁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于统领刚刚的话的确是过分了,梁夫人乃一品诰命,出身侯府,师从大学士,辅佐梁大将军多年,她的智慧,对圣上空白一旨的理解,不是你这等身份的人能懂的。”
“田公公你…”
于统领没想到田老太监会这般偏袒梁家,气的嘴唇发抖,指着他不知能说什么,“你行,你厉害!”
田公公才不在意他的愤恼,“于统领,咱家就事论事而已,你如若记仇心上,咱家也着实无奈,不过,您还是先为梁夫人赔个罪吧?”
“哼!”
于统领不肯认这个怂,徐若瑾在一旁道:“不肯为母亲赔罪,却还端着圣旨不肯交给我们,于统领,我真纳闷你到底是个几品官?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
“你什么你?”徐若瑾不容他开口,“今儿你若不为母亲道歉,我还真就不依了!”
“你不是不肯信圣旨是真的?”徐若瑾插腰怒指,“我这就收拾行囊跟随你回京都见皇上,请皇上主持公道!”
“顺哥儿,备马车,春草,收拾物件咱们准备进京都!”
徐若瑾如此斩钉截铁,反倒是让于统领犹豫了下,“你不许擅自离开中林县!”
“我凭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不能?”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么?”
“梁家是罪臣之家…”
“这是谁说的?”
“世人皆知。”
“我怎么不知?是皇上金口玉言?如若不是,我倒要问问这是谁说出的话,不单污蔑母亲,还要置梁家于众矢之的!”
徐若瑾插腰怒喊,“于统领,我倒是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因四爷曾伤过你,而你上一次更是带着刺字离开中林县,让你嫉恨的想因公谋私,陷害梁家了!”
“可那又不是我们四爷做的,你凭什么跟梁家没玩没了?小肚鸡肠,可耻可憎,居心叵测,胡乱咬人…”
京都传旨一队共有三十多人,盔甲佩刀,将梁家正院围的密不透风,格外凶悍。
只是他们的统领在院内被梁四奶奶劈头盖脸的指责怒骂,却还不上一句一字,这着实成了一道很奇异的风景。
围观在梁家外面的百姓虽然看不见,但徐若瑾的尖锐骂声徐徐传来,尽管听不清楚,但几个字足矣,大家可以猜测连句,反而臆想出来的效果更引人兴奋不已。
严弘文此时在外面的角落中竖耳细听,陪着他的,自当是此地的县太爷袁志中。
袁志中不肯在这个时候露面,可又想知道梁家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与他不谋而合的,自当是严弘文。
严弘文也知晓梁家大概会被治个什么罪,所以他要把徐若瑾的命买到手中。
对这个妹妹,他的心思是很复杂的。
若她真是死罪,他不舍;
她为奴,他不忍;
所以他要提前做好准备,将她的命掌控在手,哪怕…哪怕他置办一个与世隔绝的笼子养她到老,他也不期望前两件事的发生。
这种感情莫名其妙,但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这般做。
只是为何田公公和于统领进去这么久,反而传出了徐若瑾的怒骂?
如若旨意已下,她撒泼的怒骂不公也不会持续这么久的。
严弘文不是个傻子,他隐约感觉到出了什么差错和问题。
不是徐若瑾自己的手段,那就是梁霄的布置,如若让他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徐若瑾再聪慧,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袁志中心底犹犹豫豫,忍不住问着严弘文,“驸马爷,您瞧着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
“不对?”严弘文攥了攥拳,“当然不对,这事儿压根儿就不对。”
袁志中没明白严弘文的意思,可看着他的模样又不敢问。
远处忽然有一股人潮涌动,似乎在给某人让路,全都朝向两边让开。
严弘文微有惊愕,看向了袁志中,袁志中也在纳闷,如今在中林县有名望的人都在这里啊,还能是谁来了?
姜老太爷么?
不太可能啊!
那一驾马车越来越近,严弘文的眼神眯的更重。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他!”
“为什么又是他?!”严弘文的口中念叨着那个名字,心里满是怨怼的神色,“夜微澜,为什么又是你?!”

第603章 拿下

夜微澜的突然到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待王老太监入门传话时,不仅是田公公和于统领愣了,徐若瑾惊愕半晌后,口中不满的嘀咕着:“又来一老太监…”
王老太监耳朵极灵,听了这话当即瞠目瞪去。
徐若瑾本就骂着于统领正骂的痛快,被人豁然打断自是不爽,何况,她刚听到“夜微澜”这三个字时,脑中立刻就反应过来空白圣旨的来历,一定是他动的手脚!
除了夜微澜之外,没有旁人会做出这样恶趣味的事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夜微澜就是那只挂满了黄漆的鸟儿,亦或许,自己假冒的那一份圣旨,也在他的手中。
对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梁夫人也没想到夜微澜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王公公与各人见了礼,随后引请夜微澜这位世子爷进门。
“给岳母大人请安了,若瑾妹妹近来可好啊?”夜微澜一派风雅潇洒,“不过你应当是好的,在院子外就已听到你动听的声音了,若不是急着为岳母大人请安,我反倒是想多听一会儿的。”
话语略带讽刺,只是讽的不是徐若瑾,而是那个挨骂的…
徐若瑾微怔挑眉,“世子爷若是乐意听,我倒不介意继续。”
“梁四奶奶稍安勿躁,于统领也是心急了,所以才说出那样一番话,不见得是心中怀有恶意啊。”田公公在这个时候当恶人,说好话,惊的于统领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什么。
他一个粗莽武将的确比不得这些人嘴皮子利索,骂起人来都不带脏字!
而且夜微澜突然到来,见面便捧梁夫人为“岳母大人”,徐若瑾为“妹妹”,显然,世子爷已经将梁家划为自家人看待,他即便再傻,也明白这是来为梁家撑腰的!
于统领虽然不知道上一次在他脸上刺字的就是夜微澜,但他却知道,涪陵王世子与自家曾有过节,如今夜微澜的出现,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卑职为涪陵王世子请安。”于统领这个礼行的很是不舒坦,可又不得不做。
夜微澜根本没有看他,那股阴恻恻的脸色又板了起来,“本世子让你说话了么?擅自开口,你懂不懂规矩?”
“卑职…”
“连话都听不懂的奴才,皇叔真是太器重你了,何时他的口味变得这么独特了?”
夜微澜本就喜怒无常,那股冰冷的寒意,让于统领不知所措,他还想解释几句,王公公则上前道:
“世子爷说让你闭嘴,你难道耳朵聋了?还不退了一旁去?不是来传旨意的?旨意传完了还不走?”
看到于统领手中端着圣旨,王公公的洁癖又犯了,竖起单指骂着他:
“传旨官乃是田公公,怎么圣旨会在你的手上?你清晨沐浴净身了?你向圣旨磕过头了?简直…这京都的规矩到了此地,难道都喂了狗吗?”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圣旨重新供着?”
王公公看着于统领那一双黝黑的手,只感觉浑身有虫子撕咬一般的难受,“哎呦,真是让咱家忍不了了,掌嘴,还不掌嘴!”
王公公下了令,跟随夜微澜同行的涪陵王府侍卫立即上前将于统领摁住!
京都的侍卫也惊了,手握刀上,随时听令。
夜微澜余光看向田公公,“怎么?难不成连本世子也要一并砍了脑袋?”
田公公立即抄身后侍卫摆手,恭恭敬敬回道:“不敢。”
夜微澜眯着眼睛扫过众人,吩咐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吧?皇叔心慈手软,这么丑的废物还用着,我做侄子的怎能看得过去?就替他把人处置了,恶名我来担。”
说过此话,王公公立即朝王府侍卫下令,侍卫拖着于统领便去了角落当中,而王府侍卫因田公公的眼色不敢轻举妄动,更是因为下令乃是涪陵王世子。
这乃是皇族之人,他们是惹不起的啊!
夜微澜听着身后于统领的惨喊,笑眯眯的走到梁夫人的身旁,“岳母大人,咱们进去歇息吧?”
梁夫人这会儿脑子已转不过弯,但夜微澜的出现,让梁家躲过这一劫,哪怕是逃过这几天都是值得庆幸的事。
“…都依世子的。”
梁夫人由方妈妈扶着起身,徐若瑾没有多话,规规矩矩跟在婆婆身后一同进了正堂。
寒暄几句,梁夫人便找机会先离开这里,只留徐若瑾一个人应酬田公公和刚刚到来的夜微澜。
田公公也觉得今日之时颇为荒唐惊奇,惊的他已经缓不回神,在夜微澜面前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于统领已经被打的彻底残了,他如若再说什么惹这位世子爷生了气的,这条老命就彻底的交代了!
他可是刚被那位梁四奶奶灌了泻药的啊…
夜微澜也没有勉强他,由着田公公吃了几杯茶,就发话把他撵走了,更是告诉他,后日再来请安,摆明了是不允田公公立即回京复命。
田公公面子上为难无比,心里却妥妥的喜笑颜开,因为皇上本就交代了袒护梁家,涪陵王世子有这样的吩咐,他则更有借口不走了!
田公公离去,门外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了。
没有人知道皇上到底传了什么样的旨意给梁家,没有颁赏,也没有责罚,只看着传旨官带着人离去,至于那在城门口高盛怒喊“刁民”的统领没有再露面。
而老百姓也没有兴趣打听他的下落。
梁家开了大门,舍粥肉汤赠衣继续,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人心却没那么快能平复下去。
起码徐若瑾现在看着夜微澜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斟酌半晌才道:
“世子爷突然到访也没有来个消息,着实让民妇惊了又惊,不过你将于统领打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走时可千万别忘带着,否则好像是梁家打了京都来传旨的侍卫统领,这个责任梁家负担不起。”
“没一句感谢,言辞还这么犀利,让本世子好生伤心呢,若没我的突然到来,你有把握能继续为梁霄拖延时间么?”
夜微澜的话,让徐若瑾笑了,“世子爷这话我不懂。”
“你心里懂就行了。”
夜微澜凑近她,“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不仅酿酒有手艺,造假圣旨的手艺也不差,本世子都险些被唬了过去,没能分辨出来呢…”

第604章 汹涌

“世子爷说话请慎重,假造圣旨这等事听都未听说过,更没那么大的本事,梁家如今已是岌岌可危,若是再扣上这样一个罪名…”
徐若瑾面色凌厉,“你是愁我们死的不够快吧?”
“哈哈哈哈…”夜微澜笑的格外欢快,“我就喜欢你能睁着眼睛把瞎话说的如此认真的模样,梁霄上辈子真有福气,娶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回家,我甚至已经开始妒忌他的好命了。”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三姐姐如今可好?”
“她自是好的,过两日便到了,我是带着她回娘家探亲的。”夜微澜收敛笑容,正色回答,徐若瑾怔了下,反问道:
“是四爷逼你来的?”
“逼?这个字用的我很不喜欢!”
夜微澜很不高兴,甚至咬牙切齿,“是我不愿梁家就这么倒了,见不得京都的人痛快,不行么?”
看他这副模样,徐若瑾对自己的猜测更为笃定,反笑道:
“别狡辩了,若不是四爷,依着你的性子是不会趟这浑水的。”看向他身后的王老太监,补话道:“即便是世子爷心底存有一丝良知,身边的人也定会拦着不许的。”
“哼!”王老太监又是尖锐冷哼,却没有还嘴。
之前与徐若瑾斗嘴,每一次他都失败告终,而这一回,也的的确确是梁霄逼的世子爷不得不前来梁家救场…
夜微澜啧啧摇头,满心感慨,“你为何就能猜出是梁霄呢?你凭什么就能猜出是他?这可真是让我奇怪了!”
“因为我信他。”
徐若瑾的回答很简单,“而且,扪心自问,我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纵使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拖延一两日,两三日已经是极限,四爷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一定有后手备着,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世子爷您露面。”
徐若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站起身行了福礼,“终归是世子爷出面才把危机过了,也省了我动脑子,这份恩德还是要感激,就此代替母亲谢过世子爷,我也想念三姐姐。”
“你就不谢我吗?”夜微澜悄悄桌案,“不指望你能说出舒心的话,酒,我还是很惦念你的酒的。”
“要多少有多少。”
“只喝你亲手酿的。”
“答应了!”
徐若瑾慷慨痛快,夜微澜看她的爽利模样,心中不免好奇徐若瑾的生母,也是他的那位皇姑母,能让父王为了她答应远离京都,需要多么大的魅力?
原本夜微澜不解,可看到徐若瑾,他不由开始有了一丝念想。
他要回京都。
起码,回到京都一探皇姑母的面容,满足自己的这一份好奇心也不失一件让他血液沸腾的目标。
而梁霄,答应他的就是回京都。
梁霄啊梁霄,所有人都为你豁出去了,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赢才行!
此时此刻的京都皇宫,澶州王也在焦急的等待,更是召集了麾下的几位重臣商议,事情接下来该如何按部就班的走才对。
对梁家的旨意已下,可暂时还没有回音,而前几日边境急报梁霄砍杀副将统兵杀入七离国境内,至今还没有音讯,可皇上也没有反应,这便是不对劲儿了!
他是反叛还是谋逆,皇上总该有句话吧?
可皇上听了急报之后就气的离开朝堂,随后这几日都称病不露面,澶州王前去探望,皇上也的确是卧床不起,几位太医的说辞也格外一致,皇上是真的气病了,不是装病。
所以澶州王也没有立场去硬逼着皇上做出决策,可一日两日过去可以,如今已经是第五天,澶州王等不及了!
“你们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什么事情都让本王自己想?如今已是第五天了,皇上还称病不上早朝,本王觉得这件事不容再拖,至于是什么办法,你们都来说说!”
澶州王性情粗犷,举着茶壶汩汩灌了几口,“若是都没主意,就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下面坐着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观之后,不由倒吸几口凉气。
这话怎么说?
要么是簇拥澶州王现在就反,可这是谋逆大事,一旦不成,抄家灭族啊?!
谁敢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事?
可如若不提,那就只有等,可皇上明摆着称病在拖时间,谁也不乐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触碰皇上的底限,那更危险!
但澶州王已经火了,眼前这一关也不好过。
瞧着下面一众人不开口,澶州王不由火气更胜,“废物!全都是废物!本王真就不该把你们找来窝一肚子火,还不如去问问家里的儿媳,那一个不足二十的丫头都比你们几个的脑子聪明,你们还活着干什么?!”
“世子妃是大才贵女啊,她的眼界下官自认不如,不如把世子妃请来商议一番?”其中一人立即提议,“我等也好仔细听取世子妃的意见,王爷啊,这件事的确不好再拖了!”
“废物!都是废物!”澶州王骂完,只得吩咐身边的人去把楚嫣儿找来。
似乎从这个儿媳进了门以后,老王爷也越发的依赖于她,更庆幸自己当初威逼利诱,迎娶这个儿媳进门。
这的确是她的一大助力…
如若不是自己年岁已高,真应该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但这等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去请楚嫣儿的人的很快就回来消息,世子妃不在府中。
“她去哪儿了?”澶州王蹙紧眉头,很是不悦。
“世子妃去了左都御史府,请左都御史上弹劾的折子。”
“弹劾谁?”
下人朝天指了指,凑其耳边轻吐二字,“皇上…”
徐若瑾此时已经迎到梁芳茹回娘家,梁夫人倒并未对她太过亲近,只是在第一晚吃席时露过一面,随后便让徐若瑾独自应酬。
梁芳茹微有伤心,但她也知道这一次世子带自己回中林县是为了梁家大事,而且大哥生死未卜,她也没了怨怼的私心…
只是接连过去了几日,京都没有消息,梁霄也没传来消息,田公公被纠缠几日,也没有再不回京都复命的借口。
可他若回了宫,那一份假圣旨的事便会披露出来。
徐若瑾本已心中忐忑,但夜微澜一早沉着冰冷的脸色到“若霄轩”,更是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第605章 急信

“昨夜急信,御史联名弹劾皇上不顾朝政,身体欠佳,未有所出,纵奸臣兵败七离,要求皇上立即作出决断,更要求皇上起草罪己诏,向列祖列宗认错赔罪。”
夜微澜也没有了往日闲散逗闷子的心情,“留给梁霄的时间不多了。”
徐若瑾咬了下嘴唇,“田公公昨儿来消息,最晚明日启程回京都,不然没法子向宫里交代了。”
“若是梁霄至此不归,你打算怎么办呢?”
夜微澜问出这么一句,徐若瑾立即瞪眼朝着一旁“呸呸呸”,“世子爷莫怪我无礼,这等时候就不能说点儿顺人心的好话?四爷吉人天相,这条命是不可能丢在七离国的!”
白眼翻上了天,夜微澜却格外认真,“他可不见得是把命丢在那里,而是他…”
徐若瑾立即打断他,斩钉截铁的道:“四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是绝对会回来的!”
“都这等时候了,你还这么的信他?”
“对,就是这么信他!”
夜微澜对此着实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二人迟疑一段,他不由道:“我其实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徐若瑾眼前硕亮,这个时候,只要还能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夜微澜啧啧几下嘴唇,眼见屋中的丫鬟,示意徐若瑾都打发走,连春草都不例外。
徐若瑾虽有疑惑,但仍按照夜微澜的意思,让她们都先出去。
皇族的人就是是非多,特别是夜微澜这等喜怒无常的变态,心中是谁都不信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徐若瑾看向夜微澜,格外认真。
夜微澜余光睹见王公公的不悦,可他仍旧说道:“你的身世。”
徐若瑾一怔,她没想到夜微澜会说出这几个字。
可严家?
严景松虽官职不小,那位严夫人的娘家雄厚,严弘文成了当朝驸马,可他们家的分量在京都,还没达到呼风唤雨的地步,能有什么作用?
神色不悦,徐若瑾摇了摇头,对此予以否定,“这主意够馊的。”
“你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么?”夜微澜并不知道徐若瑾想到了严家,因为他只知道徐若瑾的生母身份,却并不知道她的生父是何人。
徐若瑾只觉得嗓子哽噎的发疼,翕了下嘴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身份的公开或许能保住你的命,也或许是一把刀横在你的脖颈之上,”夜微澜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若瑾,“但即便你不愿,此事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徐若瑾“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想干什么?”
“明哲保身。”夜微澜用手抖了抖袖口的狐皮,“这也是我的最后一张牌。”
“我的生母…是何人?”
徐若瑾压抑着心底的颤动,问着他。
夜微澜却并没有说,站起身,他望向了院中那一棵只留两片枯叶的树,“再过两日,如若梁霄还没有消息,你就会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人…只是不知道那个混账的男人到底是谁,若他还活着,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徐若瑾心中一紧,纳闷问道:“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恨?”
“无比仇恨!”夜微澜看了徐若瑾片刻,转身阔步离去。
徐若瑾只感觉心跳急速加快,快到她已有些憋闷。
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何人?她的身份能够让夜微澜明哲保身,这定不会是一普通人家的小姐。
这…她的脑中蹦出了一个人影,随后不停的摇着头,轻声念道:“不会,绝不可能是她,荒唐狗血的情节不该这般上演…无论他们是谁,我就是我,我就是徐若瑾!”
夜微言此时正在宫中静静的坐着。
皇后在他的身边陪伴,一边为皇上斟茶,一边抱怨着朝中大臣们的忘恩负义。
“…皇上例来都对他们格外宽容,可这个时候居然反过来斥您不孝,用人不淑,还逼着您…都是那澶州王诱惑了他们,皇上也不必听他们的,您是皇上,九五之尊,由着他们在蹦蹦跳跳的耍戏,明日还是莫要上朝,龙体要紧。”
夜微言摆了摆手指头,“朕的确有罪。”
“皇上!”皇后惊的连忙起身跪地,“是臣妾妄言了,求皇上开恩。”
“你起来吧,朕不是怪你,是朕的确有罪。”夜微言站起身背手踱步,“抛开朕用人不淑,抛开朕这一局赌输了,单是一条无子,就足以废掉朕了!”
“皇上?!”皇后已经惊的不知该说什么,更是眼圈湿润起来,“都是臣妾有罪,是臣妾没能对得起列祖列宗,没能为皇上生子育女,是臣妾妒忌贤能,没有为皇上选贤纳妃,都是臣妾有罪。”
“如若他们要怪,就废掉臣妾…都是臣妾无能!”皇后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只求皇上能保重龙体,万福康安,早日有妹妹们为皇上开花结果,皇上能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这等话就不必再说了,朕也听腻了。”夜微言摆了摆手,“你先回吧,容朕静一静。”
“臣妾在一旁服侍,不出声音…”
“回吧。”夜微言再次摆手,皇后不得已的起身告退,一步三回头,可夜微言却陷入沉思,没有再看她一眼。
皇后离去,夜微言身边伺候的公公跪地道:“皇上,编修已经在书房等候,您是真要起拟罪己诏?”
“让他等着。”夜微言语气冷漠,“梁霄如若今晚还没有佳讯传来…朕就诛他九族,为朕陪葬!”
这一个夜晚,徐若瑾过的很艰难,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屋顶攀爬着的小虫,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想着什么。
“四奶奶还没睡?
徐若瑾听到问话的声音,看到是方妈妈,“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夫人已经睡了,老奴今儿看四奶奶似是有心事,老奴也有心事,想来与四奶奶说说。”
方妈妈这般说辞,徐若瑾则坐起了身,“您有心事?”方妈妈向来是最和蔼可亲的,似乎在徐若瑾的印象当中,她只有倾听,从无倾诉。
“有。”方妈妈握着她的手,“四奶奶,您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么?”
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彻底震惊!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个提到她生母的人…难道…难道说方妈妈也早就知道了?

第606章 追忆

看到徐若瑾的惊愕表情,方妈妈又是一声哀叹。
屋中除了她们二人盘膝对坐在床上之外,只有油灯中那簇细弱的火苗,陪伴着徐若瑾得知自己生母的来历和讯息。
“…老奴原本是不打算说的,梁家时至今日凶多吉少,而四奶奶您或许会遭受连累,又何必还让您内心雪上加霜,得知这么一个惨痛的讯息?”
方妈妈一声沉叹,“可思忖许久,这几日又见到您和世子爷二人联手为四爷拖延时间,似乎已经挖空了脑子…您为梁家尽心尽力,若是老奴还瞒着这样的事着实心中不忍,若是有一日真的闭了眼,您却连自己的生母都不知是何人,这着实是老奴的罪过。”
“所以,老奴要告诉给您,您的生母就是…朝霞公主,也是大魏的长公主。”
方妈妈说完这话,徐若瑾的脸上并没有闪现惊愕的神情。
她只是微张开嘴微有惊讶,随后便静默不说话。
方妈妈担忧的看着她,任凭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
床边角灯中的火苗越发虚弱,弱到一个呼吸都能熄灭,方妈妈起身拨了拨,才亮了几分。
灯烛的光芒映照在徐若瑾脸上的那一行湿润上,方妈妈才看到她哭了。
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徐若瑾扑在方妈妈的怀中痛哭不已!
她曾想过自己的身世会与那位传闻中的朝霞公主有关,她更自嘲过自己异想天开,做什么白日梦。
可当她知道这是事实,那股心底的怨怼油然而生,化成止不住的泪水,让她不能自已。
窗棂缝隙中透进几抹清晨的蓝,颜色虽灿,徐若瑾的心却格外的冷静。
痛哭过后,她想明白了很多事。
似乎过往的很多迷惑不解,在得知生母身份之后都能够想了明白。
包括夜微澜,两日后他得不到梁霄的讯息就要公布自己生母的身份,就是要利用这所谓的皇族“丑闻”。
而公布了自己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定然在大魏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波澜,而那时,所有人的态度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改变。
这就是夜微澜的杀手锏。
把一滩本已杂乱的水搅和的更浑,谁能存活下来,就各凭本事了…
这的确是个馊主意,但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站在夜微澜的角度,这不失为最后一张牌。
可对她自己来说,她是不希望这个场景出现的。
不知为何,她并不想与这位生母相认,或许因她不是真正的徐若瑾,但具体是什么缘由,她不想深究,因为她的心告诉自己,这件事不应该被公诸于众。
她要阻止夜微澜才行…
但该用什么法子?她需要仔细想想。
尽管心里已经憔悴无力,她却感觉到方妈妈的怀抱无比温暖,而远处的那个男人,定是搏命一赌。
不如,这份期盼就交给他,岂不是更好?
天色大亮,夜微言这一宿的等待可谓是心力交瘁,不过三十之龄,一夜过去鬓角添了几缕刺目的白丝,让一旁的小太监吓的当即跪了地上瑟瑟发抖。
“什么时辰了?”夜微言的嗓音沙哑,好似变了一个人。
小太监的牙齿咯咯作响,“皇皇上,卯正,该上朝了。”
“你怕什么?”夜微言站起身伸出手,“皇叔不是给过你好处,让你盯着朕的衣食住行么?为朕更衣。”
“皇上,奴才…”
“闭嘴!”
夜微言沙哑的声音虽不响亮,但那股帝王的怒意夹杂其中,透出几抹森寒的冰冷,让小太监汗毛倒竖,不敢多一句废话。
不敢耽搁,小太监喊来宫女一同伺候皇上更衣上朝。
而这一次上朝,是夜微言自觉脚步最沉重的一次。
因为他已预料到自己会被朝堂上的人口诛笔伐,更会有人痛斥自己用人无能,未给夜家留下后代。
种种的罪名烙印在此,无非是在逼着自己退位,给澶州王篡权铺就一条金光大道,让他谋逆皇位看起来更名正言顺一些。
可自己真的用人无能吗?他不敢苟同,更不会痛骂梁霄是个无用之才,顶多是拽着梁家为自己陪葬;
可他真的没给夜家留下后代吗?后宫佳丽不计其数,不是没有人怀上过龙子,只可惜怀上龙子的不是流产就是死去,生下几个都是小公主,而且还身体娇弱,久病不起。
真当他夜微言是傻子么?
夜微言的心中冰冷无比,散发的气息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在等候皇上的出现。
澶州王是最亟不可待的一位,大步流星的在下来回的走着,让忠勇侯楚震翔心里发慌,却还不能当面斥责,只盼着皇上快些出现,把事情有个了断才好。
严景松也在后位站着,只是他默声无语,更不与身边同僚搭上只言片语。
如今他是不知该偏颇谁,更不会发表意见。
因为他在这些人当中官职不高,二来,自己那位只远观过的女儿若瑾,很有可能就与梁家一同被连累获罪。
虽然严弘文已经去了中林县,可严景松的心里却总是在忐忑不宁。
其实他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个女儿不存在,因为她的消失或许能抹煞他过往犯下的大错。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宫里的那位还活着,所以他不敢轻易对若瑾下杀手。
但如果她是因梁家…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吧?
严景松在盘算着心思,而此时小太监从后出来,朝众号令:“皇上驾到!”
一声尖锐的呼喝,所有人都各归各位,夜微言走出来时,余光睹向下方扫视一圈,才坐在龙位之上。
他没有说话。
下方众人虽憋了满肚子的言辞,也没有人率先开口。
双方僵持,让本就肃穆的朝堂又添几分阴郁的冰冷,夜微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澶州王终究轻咳一声,迈步上前,“皇侄,臣有话要说…”
徐若瑾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
不平静也不行,因为天色已经大亮,夜微澜在这一刻已经登门。
他的到来,他的目光,他眼眸中吐露的讯息都在告诉徐若瑾,他准备将她的身世公布于众。
徐若瑾不等他开口,便是斩钉截铁的否定,“撒这等弥天大谎,世子爷不觉得荒谬么?我徐若瑾就是徐若瑾,我姓这个徐字,我是中林县主簿的女儿,与什么皇亲贵戚沾不上丁点儿关系。”
“您想的那个主意的确是有点儿馊!”
“我,就是我!”

第607章 心思

夜微澜没想到徐若瑾见面就撂下这样的说辞,微有惊讶后,他倒是笑了起来,“弟妹这般聪明?已经想到我想用什么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