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声:“问清楚了吗,那些落在朱家手里的人,有没有吐露过什么?”
他派去刺杀朱元的人竟然失败,这也就算了,朱元竟然有本事让那些死士没有立即自杀,这才是棘手的事。
这丫头可真是够狠毒的,知道他上一世跟朱家成了姻亲,这一世就要他跟朱家做仇人。
拨云见日 第三章·黑暗
他想着又忍不住转动了茶杯笑了一声。
如果这么看的话,朱元是不是还是对上一世他退婚转而求娶朱曦的事耿耿于怀,到这一世都不能忘怀,还想着要他跟朱家结仇?
这么一想的话,倒是怪可惜的。
他可真想看见朱元对他爱而不得的那种纠结的模样,女人么,口是心非的样子是最能满足男人成就感的时候。
不过往后应当是看不见了,他冷冷的吩咐沐泽:“这件事做的漂亮些,叫朱正松知道,这事儿不是我们所为,而是朱元有意栽赃借刀杀人。”
他以后还要跟朱家结亲呢,跟未来的岳父还是不要闹得太僵。
沐泽觉得自家公子最近有些浮躁,决定十分容易变,不过他向来知道公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因此也就没有再开口,俯身应是。
屋子里静了一瞬,门被推开,顾传玠见到是李名觉进来,脸上带了一抹笑意:“还未恭喜李大人高升。”
李名觉却没什么笑意,有些茫然的道:“闹市不是不可纵马?五皇子向来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怎么如今却变得如此跋扈?”
顾传玠手里的动作顿住,单手敲在桌面上皱起眉头看向他:“五皇子?”
“是啊。”李名觉看着沐泽倒了茶:“还有胡太医,年纪也不小了,不知怎的,好似有什么急事,飞驰出了城门。”
李名觉是刚从城外回来的,到这里的时间大约要大半个时辰,如果他进城的时候遇上了五皇子,也就是说,五皇子至少是出城大半个时辰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惊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
那五口木箱子是沐泽亲眼看着朱家的人往不同的方向运走的,要找到它们又不惊动朱家和盛家,没有可能。
毕竟只要找错,就没有机会再找下一个,朱正松一定会玉石俱焚。
可是如果精准的就找到藏着朱景先的那一个呢?
顾传玠变了脸色。
随即他就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不,不会的,哪里有那么精准的事?
哪怕那是五皇子,可是也是人,昨天的箱子去向成谜,连沐泽到最后也根本不知道去往哪个方向的是装着人的箱子。
可是如果不是出城去找朱景先的话,那五皇子是去干嘛的?
他身体不好,等闲是不出城的,尤其是还在这样巧合的情形之下。
不对......
顾传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快!快去盯着朱家,看看朱家有什么动静!”
不对,五皇子这么大张旗鼓的......
他难道不怕朱正松收到消息以后对朱景先下手?
不,也不对,他恐怕等的就是朱正松下手!
朱正松要下手也得送消息出去给控制朱景先的人,而送消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朱元和五皇子用的原来是这一招!
李名觉有些茫然:“什么事?”
顾传玠顾不上他,催促沐泽:“快!去看看朱家怎么样了!”
朱正松已经得到了五皇子出城的消息,盛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焦躁不安如同一头暴躁的狮子:“我就知道那个死丫头肯定没有这么容易就范!这就是个疯子!人能跟疯子讲道理吗?她肯定是告状了!”
朱正松也捏紧了拳头。
随即他就松开了手摇头:“不对,还来得及,朱元那个死丫头向来做事滴水不露,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她不会就把事情告发出来的......”
“那五皇子是去做什么?”盛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可少的出门,能够请动他的,除了朱元这个贱丫头,还能有谁?而且这么巧这个时候出城去!”
五皇子应该是去找人了,再没有找到人之前,朱元是不会在宫里说出什么来的,朱正松定下心来,看了盛氏一眼皱眉叫她安静下来,冷着脸道:“不是,朱元只是不甘心,所以请五皇子去找人罢了。可是我们做足了准备......五皇子哪怕是再聪明,没有我们,他也不会知道先儿是埋在哪一只箱子里。”
盛氏被他说的有些晕,站在原地呆了片刻便问:“那现在怎么办?如果五皇子找到了......”
朱正松立即叫人去叫心腹过来,叫他出城:“你去......找到朱大,看看他那边情形如何,如果事情不对,你就叫他立即动手,不要犹豫。”
心腹不敢耽误,见他跟盛氏都一副焦急的模样,急忙点头转身出了门。
盛氏跌坐在椅子上心慌的喝了口水才算是勉强缓和了些情绪:“不会有事吧?那个死丫头,她难道不知道,现在苏付氏也在我们手里......”
看她样子分明是个重情重义的,先不说苏付氏,朱景先的生死,难道她真的就半点不在乎吗?
“不会有事的。”朱正松冷着脸,心里对于朱元厌恶到了极点:“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让她再蹦达一会儿,等到半个时辰过后,她就知道,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有结果的,是天注定的。”
五皇子找不到朱景先的。
找不到朱景先,哪怕是尊贵如五皇子又能把朱家怎么样?
朱元照样只能灰溜溜的出宫来,等出了宫,拿朱景先威胁她,她还能怎么办?到时候眼不见为净,远远送走让她病死在去青州的路上,就是了。
早知道,该在青州就把她给掐死的。
不,早知道,该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让她跟付氏一起死,这样也就不至于有今天的事了。
眼前一片黑暗,朱景先眼睛上蒙着的黑布掉了下来,他只来得及看见朱二有些惊慌的脸,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就被关在了沉闷的木箱里,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父亲不是说要送他去别庄待几天休养吗?
为什么要把他困在一口箱子里?他试探着蜷缩着身子坐起来,弓着背摸了摸头顶的木板,却只摸到了一把顺着木箱缝隙漏下来的沙子。
沙子?!
朱景先更加惊恐,怎么会有沙子?这里是哪里?!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拨云见日 第四章·濒死
箱子里不见天日,朱景先感觉着不停簌簌落在自己身上的沙子,隐约猜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指尖冰凉一片,四周不见天日,很难判定自己究竟在哪里又在何处地方,可是唯一能确定的是,父亲是骗他的。
送他出来根本不是为了休养,而是另有目的。
他挣扎着往上托了托木箱的盖子,有些悲哀的发现这木箱打造得极为结实,根本纹丝不动。
为什么?
朱景先想不通,就算是父亲厌恶了他,就算是他真不是盛氏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他们不是也对他好好的吗?
为什么忽然就变了?
他们把他装进一口大箱子里,埋在许多沙子底下,到底是要做什么?
缝隙里的沙子扑簌簌的往下落,朱景先呛了一嘴的沙子,忙不迭的往外吐,随即又有些惊慌起来。
不对,不对,如果父亲要这么对他,那唯一的原因就是......
他想起父亲和母亲争吵的内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他是被放弃了?
还是用来威胁朱元妥协的筹码?
因为他的身世即将曝光,所以朱正松干脆不要他了吗?
他的脑子里闪过许多不可思议的想法,最后却不知为何定格在朱二那张有些惊恐却又决绝的脸上。
朱二是父亲的心腹......
他闭了闭眼睛,坐在箱子里弯曲着身子有些困难的调整了一个姿势。
头上又漏下来一些沙子,朱景先不必抬头也知道自己此刻该有多灰头土脸,却根本顾不上,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声音。
“总管,真埋啊?”一个小厮朝掌心里吐了口唾沫,看看自己已经发红起泡的手,有些惊恐的问朱二:“这......这真的把沙子给填平了,那可就没回头路走了啊......”
朱二的儿子也有些害怕,往父亲跟前站了站吞吞吐吐的说:“是啊爹,这可是大少爷......真要是下死手埋了,咱们再挖出来,人可就可能死了。”
朱二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可是朱正松都把话说死了,说是看着天色,等到午时便彻底填上土,然后把朱元那些手下一网打尽。
这都已经快要午时了!
他没法子,又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朱景先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小就朱二叔朱二叔的叫着他,他心里也不落忍,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呢,跟他小儿子岁数也就相差了一岁......
箱子动了动,显然是朱景先在里头想要挣扎着试探出来,朱二吞了一口口水,再看看天色,叹了一声气:“等会儿吧,再等等,到了午时......那也没法子了。”
有木刺刺进肉里,传来钻心的疼,朱景先心里凉了一截。
“老爷亲口吩咐的。”朱二对着箱子眼神有些复杂:“少爷,您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老爷的吩咐,我不能不从。”
朱景先在箱子里狠狠挣扎。
不是的,不会的。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箱子猛烈颤动了几下就没了动静,朱二的儿子急忙上前蹲下来趴在箱面上听动静,过了会儿站起来摇了摇头,讷讷说:“少爷哭了。”
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哭了也是正常的。
朱二没有再说什么,挥手示意儿子退下,坐在路边的树荫下看着那口箱子陷入沉思。
如果老爷真的把这箱子给埋了,那也就是等同于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当然,孩子的性命都是父母给的,父母当然有权收回。
可是比一比,老爷待先夫人留下的孩子,当真是太薄情了。
如今他只希望朱元那边当真能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否则的话,但凡给了朱元生机,她恐怕会把朱家人上上下下都杀个干净。
她做的出来,也做的到。
有下人搬来西瓜就在附近的石桌上切开了,朱二摇了摇头示意儿子自己去吃,正想上前看看箱子那边如何了,就听见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他立即站了起来,面色凝重。
来了,到底少爷是生是死,到底老爷的计划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现在就要见分晓了。
来的人到底是朱景先的催命符,还是替朱元敲的丧钟?
朱二看清楚来的人之后顿时松了口气,又有些庆幸,来的是老爷身边的心腹王二,他来了的话,就说明老爷的计划成功了。
幸好,他招呼着儿子:“先别吃了,快快快!快把少爷给弄出来!”
王二顺势下了马,看了他一眼却伸手拦住:“先别忙。”他左右打量了一眼,皱眉问他:“你这儿没什么事吧?”
有事?能有什么事?朱二摇头:“一切顺利,怎么,你不是来报信的?”
王二上前站在箱面上,看着已经没过了箱子的一堆沙子还用脚踢了踢,末了对着朱二道:“小心些,五皇子出城了,恐怕为的就是这事儿,惊醒着点,老爷说了,若是一旦被发现,不必手软,立即动手。”
朱二下意识看了一眼箱子,五皇子出城了?
不会吧?他正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听见王二有些失态的喊了一句:“不好!中计了!”
怎么回事?
朱二有些茫然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队人马正朝着自己这边飞驰而来。
这里人迹稀少,除了一些猎户和渔民,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尤其这些天烈日炎炎,来的人就更少,这么大队的人马......
朱二看了一眼箱子,就听见王二吩咐:“箱子抬起来,扔进江里!”
江面一望无尽,隐隐还能望见湍急的河流里裹挟的木头柱子------夏季下了一场暴雨,如今水位升高,只要箱子扔进了水里,瞬间便能隐没不见。
就算是五皇子真的找来,也什么都见不着。
找不到朱景先,而那边朱正松听见了动静自然会联合盛家先处置朱元那些下人,到时候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朱元就算是告状也死无对证。
朱二不敢再有迟疑,立即对着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箱子抬起来扔掉。
朱景先只觉得周围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他缓慢的握紧了拳头。
拨云见日 第五章·没救
应当是午时了,朱景先感觉到装着自己的箱子被抬了起来,他在里头被颠地东倒西歪,又根本控制不好平衡,头重重的撞在了箱壁上,捂着后脑勺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说不清自己是心痛一些还是头痛一些。
他年纪还太小了。
这些事要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哪怕他明知道母亲对他其实跟对弟弟妹妹隐约有不同,哪怕后来苏付氏跟他说他自己的身世,可是猜测和怀疑是一回事,真相得到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假如他真是付氏的孩子。
那朱正松把他们当什么?
原配发妻的孩子,一个送回老家自生自灭,一个留在家里连身世都隐藏起来交给填房养着,然后再毫不留情的舍弃。
所以他们身为付氏的子女是他们的原罪吗?
可是朱正松如果真的这么看不起付氏,当初又为什么要求娶她,为什么要生下他们?
他喉头有些哽咽,如同困兽一样呜咽了一声又死死的憋住了哭声。
他不哭,就算是死,他也不在这群禽兽面前哭。
太阳晒得人火辣辣的疼,朱二手忙脚乱的叫人把箱子给挖起来,片刻不停的跟王二一同将箱子往水里运,心里急的简直要冒火。
要快些,再快一些。
可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急就越是要出乱子,好不容易下了水,朱二就觉得一股劲风朝着自己袭来,他顿时觉得脖子传来一阵尖锐不可忍受的疼痛,急忙拿手去捂。
这么一动,箱子失去了平衡就猛地摔在了浅滩上,陷进了泥沙里。
王二心急不已,一看这情形当即便招呼其他人:“快!快抬起来,扔进水里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队人马已经转瞬到了眼前,锦常从马上飞奔下来,几个腾跃就到了他们跟前,拿出了自己身上腰牌:“七品羽林卫经历许锦常,奉五皇子之命,前来办差,还请各位都配合配合。”
他神色倨傲,王二跟朱二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惊慌。
五皇子根本就不知道朱景先的去向,他之所以做出那么大的阵势,闹的如此兴师动众,不过是因为,他想要让朱正松知道,他在找朱景先罢了。
“我最近挺爱听说书的。”五皇子正闲闲的跟胡太医说起这件事:“传说盗圣白玉堂想要偷某户人家的东西,可是这东西藏的十分隐秘,连他也无从下手,他为了不在江湖人面前丢脸,便想尽了主意,最后他想到一个办法,传出风声自己已经得到这个宝物,还要在众人面前当众将此宝物展出,风声传出去,传的越来越真,连那主人自己也信了,趁着深夜偷偷去看自己的宝物......”
接下来的事自然不必说了。
胡太医啧了一声:“臣倒是觉得,这个故事怕是朱大小姐跟您说的。不过这一招也的确是只对付朱正松有用,若是放在盛阁老身上......”
那就不一定有用了。
朱正松说到底只是修为还不到家而已。
胡太医笑过之后,看看天色又郑重问五皇子:“殿下就真的如此确定是这两路?”
“唯有这两路,人迹稀少,又好安排人手,进可攻退可守,又方便朱家行事。”五皇子立在树荫下淡淡笑了一声:“虽然暴雨刚过,可是这两天又开始出大太阳,路面上还有行车痕迹,看车辙印,唯有这两路是载着重物的,我们这边没什么,那么书林跟锦常那边,当有所收获。”
胡太医摸了摸自己胡子。
这两个年轻人,怪不得挺趣味相投的。
嗯,这脑子转的飞快,什么都被他们给算计完了,而且一旦下了决定就毫不迟疑的执行,丝毫不会因为任何事影响自己的决定。
这种果断干脆,实在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身上该有的特质。
难怪朱正松要栽了,谁叫他养出这样的女儿呢。
他恐怕不知道,朱元几句话就把襄王给扳倒了的事。
啧了一声,胡太医正要拍拍五皇子的马屁,书林便已经骑马飞奔而来:“殿下!已经找到了!”他急忙落地站在他们跟前行了个礼:“不过人不大好,在箱子里闷了太久,加上或许惊惧过度,已经晕过去了,还要请胡太医过去瞧瞧。”
五皇子目光一沉,如玉的脸上带出些冷意,对着胡太医点了点头,便上了马问书林:“怎么回事?”
书林言简意赅的说了朱景先被装进箱子里的事:“起先大约是准备活埋的,箱子狭小,我们去之前,只怕朱少爷已经在箱子里呆了不下两个时辰,只要我们再晚半个时辰,朱少爷的性命就已经没有了。”
他犹豫了一下就如实回禀:“现在只怕也有些危险......我回来之前,朱少爷已经人事不知,我跟锦常已经尽力,可是他除了有微弱的心跳之外......”
楚庭川心里一沉。
朱元将这件事交给他,是对他完全的信任。
可是若是朱景先死了......
“让胡太医出来骑马,先赶过去瞧瞧再说!”五皇子不再耽误御马飞奔,没有片刻停顿。
胡太医觉得自己老胳膊老腿差点儿要被颠坏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形,他也知道不能有片刻耽误,稍微耽误,人可能就真的没有了。
朱正松也真是够心狠的。
说午时之前朱元那里没有传来消息,就活埋朱景先,还真的就打算直接活埋。
父不父,女不女,这一家子还真是有些意思。
他用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跟着五皇子一行到了地点,还来不及喘气就被锦常给放下来拉到了朱景先跟前。
“没气儿了。”他看了被捆着的王二和朱二一眼,面上神情很是沉重:“请了个大夫来,说是没救了,您给看看。”
五皇子脚步一顿,看向了边上的王二,却又收回目光落在了朱景先身上,朱景先面色已经发青,唇色泛白,口鼻里到处都是被人抠出来的沙土。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沙子。
也不知道在人生最后的时刻,他心里是如何的挣扎痛苦。
拨云见日 第六章·不露
这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
楚庭川蹲下身来,伸手探向朱景先的脖子。
锦常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又不知为何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反而还拉住了想要劝谏的书林-----别人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可是他却知道殿下的习惯,殿下向来是很爱洁的,可是这个时候,殿下却根本顾不上朱景先是从泥沙里被拉出来的,现在满身的泥泞。
朱景先身上仍旧带着体温,可是脉搏却已经不再跳动。
楚庭川微微皱眉。
胡太医已经趴了下来听朱景先胸口动静,眉头越皱越紧,顾不上回锦常和书林的话,急忙搭上朱景先的脉搏。
“不好......”他试探着翻开朱景先的眼皮,神情凝重又有些沮丧的摇头:“憋得太久了,人不成了......”
锦常和书林对视了一眼。
如果朱景先死了......
朱小姐应当会让朱家所有的人都陪葬吧?
可是问题是,现在五皇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跟朱元结仇?
朱元跟五皇子结盟,之前求过五皇子的事就是这件,他们虽然已经尽力,可是到底朱景先还是死了,朱元会不会觉得他们不够尽力?
王二和朱二却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消息他们刚才在发现有人找来之后就已经送出去了,现在朱景先虽然死了,但是......
他们都是朱家的人,家里人都在朱家,出了事儿,他们少不得要替主人担下来的。
谋杀主人幼子,这是很大的罪名,可是总比一家子老小都完蛋好。
死了也就死了,至少家人能够得以保全。
胡太医忙活了一阵,可是朱景先却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他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没救了,我对不住朱大小姐,朱大小姐把她珍藏的医书都给了我,我竟然救不了她的弟弟......”
这个小姑娘该会有多伤心啊?胡太医心里忍不住难受。
“等等!”楚庭川却忽而出声叫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朱景先:“他刚刚动了一下。”
什么!?
胡太医半信半疑:“怎么可能呢?我刚刚看了,没有气息了啊!”
他说着又去翻检朱景先的眼睛,忍不住狐疑:“殿下,您是不是看错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楚庭川已经示意锦常和书林伸手接过朱景先扶着坐起来,自己一只手探起朱景先的左手。
“命门、定惊!”胡太医有些错愕:“殿下,你这是要......”
楚庭川没有说话,跟胡太医说让他按住朱景先的四白、神庭穴,自己握拳在朱景先胸口下三寸地方连拍几下。
一直没有动静的朱景先忽而剧烈抽搐起来。
“快!将他侧放,不要让异物堵住口鼻!”楚庭川一面站起来:“拿水来!”
刚刚下马的承岚没有片刻耽误立即拿出水囊交给他,楚庭川亲自拿了水给朱景先冲洗口鼻处的异物,见他扩散的瞳孔有了焦点,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吩咐他们:“去找一套干净衣裳给他换上。”
刚从水里被捞上来,身上全是泥沙,承岚忍不住皱眉,却又瞬间怔住-----是了,朱少爷现在身上脏的跟个泥猴儿一样,他们殿下竟然没有嫌弃?
他这才注意到,五皇子身上也已经沾满了泥泞,急忙转身去给五皇子也找出了一套换洗衣裳。
一旁的朱二和王二已经面色惨白,怎么回事?
只听说过五皇子久病身体不好,没听说过五皇子久病成良医了还会医术啊。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为什么他竟然还能把人给救活过来?!
难不成跟朱元在一起的人最后都能成为神医?
“这一招真是绝了!”胡太医兴奋得脸上红通通:“殿下,您还有这一手绝活儿呢?”
“之前特地跟朱姑娘请教过。”楚庭川轻描淡写的看着已经坐起来但是还是有些神志不清的朱景先,不甚在意的说:“看来还是用得上。”
想到五皇子的这番话,胡太医想起当年的事,心里一颤没有再说下去。
当初的事还是算了,不要再提起。
朱景先剧烈咳嗽了一阵,衣服上还有身上都是泥沙和呕吐物,他觉得自己胸口剧痛,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模模糊糊看了楚庭川一眼。
胡太医上前给他把脉开药,忍不住感叹:“你小子,还是沾了你姐姐的光了,也亏得你姐姐有这么独特的法门还不藏私,否则的话,你可就死的透透的了。”
他一面说,一面对着朱景先使眼色:“还不快谢谢殿下,若不是殿下,你可就活不成了。”
劫后余生,朱景先脑子还有些混沌。
他不是盛氏的亲生儿子这一点,已经不必再怀疑了,可是朱正松总是他的亲生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朱正松出手就想要他的命。
他看了王二和朱二一眼,目光里带着不属于九岁孩子的冷漠和恨意,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掀了袍子端端正正的跪下要给楚庭川磕头。
楚庭川伸手稳稳地将他搀住,面上还带着一点笑意:“不必谢了,酬劳你姐姐已经付过了。”
你姐姐......
这三个字冲进朱景先耳里,他有些激动又有些想哭。
他还没来得及叫朱元一句姐姐,他还来不及问清楚自己的身世真相,可是他差一点儿就死了,死在他一直如此信任尊重的亲生父亲手里。
从前恨得不行的人反而成了自己的亲姐姐,自己尊重信任的长辈却要自己的性命,人生际遇可真是无常。
他抿了抿唇。
楚庭川对锦常使了个眼色,锦常便过来请朱景先去换衣裳:“您别急,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总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您先换了衣裳,咱们也得进宫去了。”
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