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同知喝了口水,没有再废话,对苏夫人语气温和的说:“你就问问母亲,愿意跟我们住还是跟二弟去住,我都没有意见。二弟那里我也已经去信了,他会赞同我的意见的。你这次回去,把弟妹的嫁妆整理整理,该还给人家的就尽量还给人家,回了老家,是怎么样便怎么说,还给弟妹一个清白,我们也额外给弟妹五千两银子,当作是补偿了。”
五千两!
苏夫人有些舍不得。
可是她也知道,五千两银子在十几年的冷漠折磨里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能指望苏老太太掏这个银子的,能分家就已经是很大的不易了。
她嗯了一声答应下来:“我都知道了,这回回去,就照您说的,该办好的都办好,顺便也把弟妹的嫁妆都归置好给她带回来。”
“嗯,到时候再说。”苏同知站起来,理了理衣裳去了朱元和苏付氏那里。
可是他却扑了个空。
朱元和苏付氏都不在,他有些纳闷,站住了脚问一直不搭理他的绿衣:“朱姑娘和她姨母呢?”
绿衣不大喜欢苏同知了。
姨太太简直太可怜了,苏同知之前却还想要让姨太太回苏家老宅去被沉塘,她哼了一声转开了头。
苏同知不跟她计较,笑了笑摇头走开了,到了门口才知道朱元和苏付氏是去见朱家来的人了。
朱家来了人接她们回去,而且又是大张旗鼓的用了八抬大轿,动静闹的很大,苏同知听说,便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家按理来说应当是恨朱元入骨的,现在却一反常态殷勤的厉害,这中间要是说没有任何猫腻,鬼才信。
朱元却好像并不知道的样子。
朱大朱二算是代表盛氏给原配的姐姐苏付氏磕了头,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为难的话,就答应了回朱家。
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要盛氏低头就满足了的样子。
果然还就是个没有长成,一门心思只有小心思的小姑娘而已。
朱大朱二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样的小姑娘,越是嚣张到后来就会死的越惨,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个道理。
朱元也没有要他们担心,她跟苏付氏进了后院去收拾东西。
苏付氏还是有些担心:“向问天查到了什么没有?我看朱家分明是居心不良,谁知道他们这么急着接你回去是要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清明将至,母亲的坟前不能没人祭拜,朱正松对不起我母亲,他该跪在我母亲坟前求我母亲的原谅,这是他欠我母亲的。”
没有人犯了错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朱正松已经逍遥了八九年,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报应,都该来了。
苏付氏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提起付氏都好像认定了是朱正松故意害死的,却知道朱元不可能刻意诬陷,便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正走着就看见苏同知一脸凝重等在院门口,苏付氏挑了挑眉,对朱元说要去整理东西,便率先进了院子。
现在苏付氏对苏家有怨气是很正常的事,朱正松苦笑了一声,转过身对朱元道:“你已经决定要回去了吗?”
朱元点了点头。
苏同知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提醒:“朱家这么急着接你回去,只怕是没有安好心,你还是自己小心谨慎些吧。”
见朱元答应,苏同知说了自己对苏万堂的事的态度,见朱元面色有些缓和,他便松了口气,又说:“以后弟妹......哦,不能叫弟妹了,以后她就跟我们苏家没干系了,这些年是我们耽误了她,是我弟弟的错,以后我们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话,一定万死不辞的。”
朱元知道苏同知不是在说玩笑话,见他态度诚恳,便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苏大人成全,不过您心里要有个数,我对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苏同知心里有些想要叹气,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摊在谁身上都是一件堵心的事儿,便没有纠缠,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李名觉李大人留给你的,说是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正文卷 一百零三·善意
李名觉?
这些天朱家逼得太紧,她忙着排兵布阵好对朱家层层击破,后来又忙着姨母的事儿,已经将李名觉这个人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又听见这个名字,朱元就不由得愣了愣。
李名觉为什么会写信给她?
算起来,她跟他的交集也仅止于孟家一事上,而孟家的事,现在她已经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顾传玠在其中给的便利。
除此之外,她自问跟李名觉已经没有私交,李名觉好端端的写信给她做什么?
李名觉上一世是顾传玠的左膀右臂,后来顾传玠一直对她的事横加干预,总是来施舍过于旺盛的同情心,朱元厌恶他厌恶得要命。
两人之间从一开始的井水不犯河水,到后来屡次有交手。
她跟顾传玠也算得上是各有得失。
可是要不是李名觉在顾传玠旁边,上一世的退亲之仇她基本上就能上一世就报了,不必等到这一世。
想起这些,她展开信看了一眼,又有些错愕的将信合了起来。
绿衣刚好回来,见她这副神情,还以为她是怎么了,就问她是不是被苏同知为难了。
朱元摇头。
李名觉在信中说,让她若是要去京城,尽量避开顾家。
这是个什么缘故?
他看起来分明和顾传玠是很亲密的啊,眼看着比上一世好像都要更加合拍和默契,没有理由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信中说,可供驱使又是什么意思?!
他李名觉,一个堂堂巡按,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的前途无量的官员,可供她朱元驱使?
能够操控杨蔼然和杨玉清这帮人,已经纯粹是侥幸,完完全全就是借了上一世先知的光,朱元可没有想过还能这么快再招揽盟友。
尤其是这人还是李名觉的情况下。
就算是她来自上一世,却也摸不准李名觉这个人的脉搏究竟在何处,更找不到他的弱点。
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从来都没有能被人知道的嗜好或是厌恶的东西,他好像没有情绪,滑不溜手。
朱元摸着信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答案,便先将此事按下了,叫绿衣去看看苏付氏那边已经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付氏却是跟苏夫人一块儿来的,苏夫人见了她,便放开苏付氏的手到了朱元跟前,笑了笑有些局促不安的说:“元元,老爷大约也同你说了,我得回老家去一趟,这次的事儿,是我们对不住弟妹和你,老太太那里,我们一定会劝服她。你回了朱家,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就给我们来个口信,我们一定不会推辞的。”
苏夫人和苏同知两夫妻其实一直都算得上是利益至上的人,不过也有可爱之处,至少得了别人恩情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是绝对想要报答的,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得了。
朱元点了点头,对苏夫人说了声保重,便领着苏付氏出了门。
外头朱大朱二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说实话,这些年他们一直跟着朱正松在京城,眼界早已经炼出来了,朱元这样的小姑娘,实在是不能进他们的眼睛。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可看得出来,家里就没有一个人是喜欢朱元的,长辈们一个个的都厌恶她厌恶得要命,这样的人,现在还一直在摆架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清楚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终于等到人出来,朱大还好,朱二却厌恶的撇了撇嘴,在苏付氏准备上轿的时候,伸出脚来恰好堵在苏付氏的前头,差点儿让苏付氏摔个跟头。
朱正松宠爱盛氏,和盛氏琴瑟和鸣,这是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的事儿,而盛氏现在的眼中钉就是朱元,这也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他越是给苏付氏添堵,盛氏就会越高兴,这笔帐他算的很清楚。
苏付氏果然被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勉强扶着轿栏才站稳了,皱着眉头往后看了一眼,却并没说话。
你瞧?
这就是这些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的畏缩样,啧啧啧,吃了亏还不是得憋着?
他冲着朱大得意的牵了牵嘴角。
谁知道笑意尚且还未完全收敛,脸上便啪的一声猛地挨了一个耳光。
朱二怔住,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杨玉清,猛地朝着他就要扑过去伸脚踢踹:“老子打死你这个混蛋!”
可是看起来瘦弱的杨玉清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他的脚还没挨到人家,已经被他抓住往前猛地一拖,不由就整个人朝着前头倒去。
杨玉清看着他摔在台阶上几乎摔得鼻青脸肿,便拍了拍手冷淡的瞧着他:“一个大男人,用这些不入流的伎俩,害臊不害臊?”
朱二丢了个大脸,却也知道眼前的人本事非同一般,看了一眼同知府的牌匾,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忍着气跟在了轿子后头。
朱元自始自终连看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这种跳梁小丑,从来就不在她眼里,她真正的对手,是盛氏和即将要面临的朱家一干人。
苏付氏在轿子里坐的有些忐忑不安,抓住朱元的手轻声道:“元元,那个向问天到底查出什么了没有?”
“您放心吧。”朱元温和的安慰她,一如既往的镇定得叫人摸不准她的深浅:“我心里有数的。”
盛氏却心里没数。
朱三太太自从朱三老爷出事就撂了挑子,现在已经病的在床上躺着起都起不来,老二和老四家里的又都还没回来,家里的事都落在她头上。
她倒是理家的好手,可是这刚接管过来,对家里又不熟,总是一件很心烦的事,加上到底还是八抬大轿去接回了朱元和她姨母,朱元当初放下的狠话都已经实现了,她总是隐约的觉得有些不详。
正焦急中,她就听说朱元已经接到了,如今已经从侧门进门了,便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回来了就行,接下来的事就都是朱正松和朱老太太的事了,能不能彻底平息这祸患,要看他们的本事。
正文卷 一百零四·求救
盛氏没有出门去迎朱元。
之前向她妥协,是因为人不在家里,在苏同知那里,朱家总是投鼠忌器,不好强行将人抢走。
可是现在苏同知家里孩子的病听说也已经好全,朱元对苏家的作用也没了,她回了朱家,就是理所当然的朱家的人了,她是生是死,都跟苏家没关系。
既然如此,凭什么现在朱元到了她的地盘了她还得跟朱元低头?
这个丫头也该知道知道自己在朱家人心里是个什么东西了。
盛氏不见她,朱老太太那里也没有任何动静,朱元和苏付氏一回了家里,便被送进了一座小院。
绿衣皱了皱眉头东看看西看看,叹气回来跟朱元说:“姑娘,怎么回事?他们都用八抬大轿来接咱们了,为什么这院子反而什么都没有?”
在苏夫人家里住着的时候,苏夫人可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什么都有,小丫头也安排了两三个伺候着呢。
朱家不是说知道错了,接姑娘回来是要补偿,以后都不会再欺负姑娘了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苏付氏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杨玉清被人拦下了,说是男人是不许进内院的,只放了朱元和她跟绿衣进来。
朱元虽然医术厉害,可是到底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加上双拳难敌四手,现在真有羊入虎口的感觉了。
她关上窗户,示意绿衣守着,自己轻声跟朱元说起了悄悄话:“元元,杨玉清也没跟进来,要是真遇到危险......”
“不会的。”朱元安抚她:“你不知道朱家这些伪君子的性格,他们重视脸面的程度超过我们的想象。朱家之前丢了那么大的人,祠堂被烧,朱三指控嫂子抢占田地而杀人,这些事,他们都知道跟我有关,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我,让我悄无声息的死呢?”
苏付氏有些不明白。
死还叫做便宜了吗?对于朱家人来说,什么才算是报复啊那?
她想不明白,等到呆了很久一会儿还是没人来,才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出门去让人拿一壶茶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外头就有个丫头模样的人冲进来,抓住绿衣的手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朱元吓得蒙住了,抽出手来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啊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朱元:“姑娘,这是水鹤啊!”
水鹤是跟绿衣一同被买进来的,只是她是跟姐姐一同被卖到了朱家,所以跟绿衣便没分到一块儿。
她认了个干娘,所以没跟绿衣一样被送去服侍没前途的朱元。
可是她心肠不错,在后山茶林里,也唯有她会偶尔送些东西来,能够帮忙的时候也尽量帮上一点儿。
绿衣记她的情,见朱元也站了起来就问她:“你说清楚啊,这是做什么?”
水鹤放开绿衣又猛地朝着朱元磕头,哭着求朱元能够救救她姐姐。
绿衣便有些不解:“你姐姐怎么了?”
水鹤抽了抽鼻子:“姐姐她从开春的时候就得了风寒,一直都没好,后来全身又开始长红斑,发起了高烧,前些天妈妈来瞧,说是人不中用了,让我把人给送出去,可是我姐姐还活着的......我姐姐还活着的......”
绿衣啊了一声:“你可以求求你干娘请个大夫啊。”
“求过了,可是大夫来看了看,开了几幅药也没什么起色,干娘就不肯再请了。”水鹤哭的更加厉害:“我们都是下人,哪里还有别的法子,或是能换大夫呢?我知道大小姐现在会医术了,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了,您救救我姐姐吧!”
这也太巧合了。
刚回来就有人求上门来治病,绿衣犯难起来了,怕是水鹤是听了大太太或是老太太的话来捣乱的。
可是朱元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没有再问就直接点头答应了:“在哪里,带我去吧。”
水鹤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简单,她还没哭上半天呢,怎么朱元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朱元没有说话,咳嗽了一声看向她,见她急忙跟过来了,就对苏付氏说:“姨母,您也跟我一起去吧。”
朱家是龙潭虎穴,她自己是不怕,却不能大意把姨母或是绿衣给折进去。
苏付氏没有迟疑立即就点头答应,跟绿衣一同和朱元去了水鹤姐姐的房里。
她们虽然已经是在内院里头伺候的丫头,但是下人房终究是下人房,尤其是久病的人的房间,总是蔓延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因此一进门,水鹤就有些局促的去开窗通风,一面掀开帘子,让朱元过来。
朱元坐在床沿上,面上并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伸手拿起水鹤姐姐的手,随即又皱起眉头,翻看她的后颈,腹部乃至大腿根部等部位,而后便皱起眉头来。
一直没有表情的人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会被人瞧出来,水鹤吓了一跳,立即便又捂着脸跪了下来:“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您帮帮我姐姐吧!我就只有姐姐一个亲人,您救救我姐姐,求求您救救我姐姐!”
朱元面色不大好,却仍旧并未说什么,只是对她们道:“你们暂时出去外间,我要替她施针。”
水鹤面色转晴,欣喜若狂的点头退了出去,纠结不安的在外头走个不停。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朱元伸手推开门出来,面色有些疲倦。
水鹤满含希望的看着她,想要问姐姐的情况又不想问,眼巴巴的等着。
朱元也没有卖关子:“今天晚上她应当会持续高热,这样的情况大约会持续两天左右,这两天,你把她的屋子清理干净,被褥都要换新的,烧了热水替她擦拭全身,不可透风,你自己也要带上棉布遮住耳鼻,小心传染。”
水鹤忙不迭的点头,几乎喜极而泣,等进了门看见姐姐,想要扑过去又记着朱元的叮嘱,不敢过去,急忙转身先去准备朱元说的东西。
绿衣默默地站在朱元身边:“姑娘,她的病是不是跟苏公子是一样的?”
正文卷 一百零五·整治
的确是跟苏星楼的病一样。
都是花柳病。
这在这个时候基本上是绝症,哪怕是身份高贵有御医在边上轮班诊治,也未必能拍胸脯说一定就能治得好。
原本水鹤的姐姐是必死的。
逆着光,朱元再隔着一道将落未落的帐幔看了帘幕后的人影一眼,什么也没说,冲着绿衣点了点头,见水鹤欣喜若狂,脚步顿了顿,才和苏付氏一道出门了。
苏付氏的眉毛都几乎堆到了一起,眉心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等到朱元出了门,才叹息了一声:“我也知道当大夫的最受不住有病人在自己面前病死,可是......可是这花柳病哪里是那么好得的?苏星楼那是因为是男子,所以家里还敢大张旗鼓的找大夫。可是这却是个内宅的丫头,她上哪儿去沾染上这个病啊?这可不是什么好病,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绿衣听不懂什么是花柳病,只知道水鹤的姐姐的病很棘手,有些担心的看着朱元:“姑娘,治病麻烦吗?”
如果麻烦的话,也只好对不住水鹤了。
原本朱家就是一家子坏人,他们都不喜欢姑娘,姑娘要是还揽事上身,肯定会被那些人为难的。
朱元垂着头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苏付氏才拍了拍她的肩头:“算了,既然都已经出手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就当是行善积德吧。”
总不会治病还能治出不对来吧?
朱家再不讲道理,也不能因为朱元给人治病就发作她,哪怕是丫头得了花柳病,可是这总归是在朱家得的,他们要是想用这个借口,朱家自己也是一身骚。
朱元笑了笑:“我不是担心这个......”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在前头大声喊了一声大小姐。
朱元和苏付氏看过去,就看见朱老太太跟前的紫薇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见了她们,脸上的不耐也并没有收敛多少,看了她们一眼,就说:“大小姐,知道您是外头长大的,可是您总归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在外头东走西晃的毛病还是少带回家里来。只不过回来才多半天,就忍不住了得到处逛逛去?”
绿衣睁大眼睛反唇相讥:“奇了怪了,我们在屋子里呆了这么久也没见一个人,我还以为朱家的人都死绝了,我们没挑你们服侍不好的规矩,你们倒是挑剔起姑娘的规矩来了?!姑娘是大老爷用八抬大轿接回来的,你要是不服气,你就让大老爷把姑娘送回去啊!”
苏付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绿衣真是,从前以为这是个不懂事的只会添乱和学舌的小丫头,可是现在看起来,这姑娘真是好利的一张嘴。
学的可真是快。
紫薇也被气了个倒仰。
早听说大小姐变得极为嚣张跋扈了,可是在他看来,再嚣张能怎么样,总还不是低头回家来了?他一直就没把朱元看在眼里。
可是现在一见,原来朱元真的如此不知好歹。
她跟前的丫头也是个惹人讨厌多嘴多舌的,紫薇怒极,伸手就要打人。
她们这些大丫头,就相当于是副小姐,这府里谁不给几分脸面,等闲当初连三太太都得给她们几分脸面。
想打一个小丫头,教训教训,难道还有人敢拦吗?
可是她的手还没打出去,就被朱元握住了。
朱元有些厌恶这些前赴后继送上来表现优越感的下人,拽住了她的手往旁边一甩,就将她甩出老远,险险的靠着一颗树才算是站稳了。
“还走不走?”朱元冷眼看着她:“我的耐心有限,我曾经跟阮嬷嬷说过,谁敢打我的人,是哪只手动的手,我就剁了她哪只手,你要是不信,也尽管来试一试。”
紫薇心里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却愣是没敢再说什么抬杠的话,愤愤然看了她一眼,握住自己的手揉了揉,才一甩头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她一定得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好好给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一个教训!
朱老太太仍旧跟从前一样没有表现的对朱元的事太过激动,这也是正常的,紫薇心里没有当回事,因为朱老太太从前也不会对朱元的事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滴朱元本来就是连厌恶都不屑的。
这个人从来就没在朱老太太的眼睛里。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朱老太太心里都是有数的,她最不喜欢这种不重规矩的人了。
才进了么,紫薇就看见朱老太太手上正数着的佛珠停了,不由就牵了牵嘴角。
朱老太太看了朱元一眼,立即又将视线挪开,仿佛是怕脏了眼睛,忍住心里的气问她:“刚才去哪儿了?”
朱元没有回答她,反而先问她:“老太太难道自己不知道,还需要问我?”
在朱家的后宅,有什么事能够瞒过朱老太太这尊门神,她分明什么都知道。
朱老太太伸手猛地在桌面上拍了一下:“我现在是在问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给人治病了。”朱元看着地上的方格纹砖:“老太太有什么意见吗?”
朱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垂下头说:“你不必去了,那个丫头今晚我就会让人给送出去,这事儿不该你插手。”
“已经插手了。”朱元寸步不让,很坚决的样子:“这丫头的病我会治,也能治好,既然能治好,为什么不让我治?”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朱老太太很是严厉:“都说了,那是很不干净的病,人本来就是要挪出去的,你一个小姑娘,别什么事都跟着瞎掺和!”
朱元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紫薇忍不住指着她的背影:“大小姐,大小姐这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没有把您看在眼里。”
朱老太太却没有暴跳如雷,从朱元出去开始,她的满脸怒容就迅速消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虽然朱元这是个妖孽没错,不过这个妖孽看来也不过如此。
还以为有多难对付,可是看这个样子,还不是很轻易就上了钩,根本就不值一提。
正文卷 一百零六·妖孽
她牵了牵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紫薇一眼,紫薇便急忙垂下了头自悔失言,她做的太明显了,老太太虽然很厌恶朱元,可是也更不喜欢在中间挑拨离间的人。
好在盛氏马上就来了,她一来,朱老太太就把人都给遣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了盛氏和朱老太太两个人,紫薇拍了拍心口,老太太和大太太肯定都是讨厌朱元的,反正到时候朱元都是死,她多说了两句话,肯定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盛氏的确是为了朱元的事来的,一进了门,才给朱老太太请了安,她便迫不及待的问:“老太太,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已经过去看过了?”
朱老太太之前就知道这个水鹤的姐姐患病的事儿。
水鹤的姐姐之前是在朱三太太的院子里做事,后来朱三太太把她给配了小子,那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人,弄得水鹤的姐姐也染上了这种病。
原本这是必死的。
朱老太太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人就格外开恩,她信佛,对这种不干净的人更是退避三舍的。
可是前些天,她忽然把人给搬进来了。
而是还让水鹤亲自照顾。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故意透露给了水鹤朱元会治病的消息。
所以朱元一回来,水鹤就跑去找朱元求救了。
朱老太太嗯了一声:“已经去看过了,刚刚还为了这事儿跟我吵架呢,拍着胸口说一定要只好她。”
朱老太太忍不住嘲讽的笑起来。
少年人就是有一股文人的酸腐气,什么都没学到,以为骨气和义气两个词就能走遍天下,以为自己是那等行侠仗义的大侠,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但凡是有人苦苦的求上门去,他们就会忍不住自己抬高自己,觉得这世上没了自己不行。
果然,她不过略施小计,朱元就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的医术来,巴不得跟大家都说她能治病。
真是......
啧啧......
盛氏脸上也慢慢浮现一丝微笑:“那就好了,不怕她医术好,就怕她医术不好治不好,或者是不敢治,现在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朱老太太嗯了一声,叮嘱她:“你这两天也少去招惹她,不管什么事,都不要上去说她不是,让她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