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宇听的出神,越发的觉得自己妹妹心思玲珑剔透,又委曲求全,心中怜意大生。
顾烟便又道:“可是今日四婶婶的事才让我明白,就算是你嫁了个如意郎君又如何?若是有朝一日你夫君厌弃了你,你就只能依靠娘家。要是娘家也靠不住,或许我也只能跟四婶婶一样了......”
这真是掏心掏肺的说话了,其实顾承宇与顾烟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顾承宇心中最看重的,除了顾博齐这个父亲,便顾烟这个亲妹妹,向来疼惜的跟命根子似地宝贵,此刻听了顾烟这些话,顿时觉得心头梗了一根刺,发狠道:“妹妹别说这等丧气话!我顾承宇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子,若是他日你许了人家,他对你不好,我纵然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更别提让你如同四婶那般被嫂子糟蹋!你放心!”
顾烟得了顾承宇的保证,心里才安稳一些,却又开始思索起未来。她比顾满小一岁,顾满有王氏在,说的亲事肯定不会太差。但是自己的母亲却只是个妾侍,就算是分家出去单过了,马姨娘一介妾侍出身,这盛京的大户太太们也看她不上,再加上家中又没有父亲了,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多艰难。
顾承宇经过顾烟这么一哭,心里却跟顾烟开始思索起同一件事来,顾烟也不小了,的确该开始相看人家了,他在心里把盛京数得上的名门子弟一个个的挨个儿想了个遍,开始担忧起顾烟的婚事来。不过他也不是顶担心的,顾烟貌美,又有才名,再加上自己也是领着锦衣卫同知的头衔,按理来说还是过得去。这么一想,他心中就松开了几分,先前还火烧屁股的感觉就散了,反正他是六皇子的人。而以今上对待六皇子的态度,跟着六皇子自然没有亏吃的。
第二件事,是顾满醒了。从开春到现在,顾满整整昏睡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之内,邱家下诏狱,家破人亡,费氏死了,邱世安半死不活,邱苍梧已经与其他族人远远的发配去了辽北充军,再也兴不起风浪。而顾满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昏睡的这两个月里,她没法儿吃东西,只能喝些流食,这还是得沛音沛琴、执画抱玉几人合力想尽办法给灌下去才行,因此极快的消瘦下去,急的抱玉几人哭的团团转,每次摸着她那小了两圈的手腕眼睛就红了几圈。顾昭来看过好几次,次次都是红着眼圈与谢陵家去,谢陵看不下去,到处去找方子给顾满补身子,却总是收效甚微。
到后来,王老首辅亲自来看,本来一辈子也没求过人的老先生到处问名医,连皇帝也被首辅这样子给吓得不落忍,着令太医院全力诊治,又从后宫内库寻出些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赏赐下来。
其实顾满这情况是很不乐观的,孙道士早就瞧出来不对-----他常年呆在云南,也见识过蛊毒,自然也治过这玩意儿,却从来没遇见过跟顾满这么难缠的例子。那一晚他都熬得快要吐血了,也没能把顾满身体里的毒给清干净,后来过了两三日,才又寻了个机会勉强替顾满清了毒。这毒倒是给清理干净了,后遗症却又来了-----这毒在顾满身体里呆久了,现在虽然清除了,却也有影响,也因此,顾满才一直昏睡着醒不来。依着他自己的意思呢,顾满很大的可能是醒不过来了,可是他是个老狐狸,最狡猾不过了,看着这日日贵人来个不停的状况,又见宫里也时不时派下个太医来问情况,便知道若是如实说,难免不被宰了-----就算是不被皇帝料理了,他也害怕自己会被这个顾姑娘的弟弟给直接料理了。这赔本的活儿他可向来不干,因此,只要人家问起什么时候能醒,他就给打哈哈,说快醒了快醒了,终归会醒的。心下却一直悬着颗心,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顾满熬不住死了,又怨恨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装起天师来。天知道,他其实在医术上造诣平平,不过是因为在贵州生活的久了,对这些蛊毒比在盛京死读书的御医们了解一些罢了。
顾满以前张牙舞爪的,处处非得争个对错分明,再加上是许多人的绊脚石,惹得很多人不喜欢。侯府里的人瞧着她落难,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意思。尤其是顾鑫,喜得差点要去烧香拜佛,还是怕惹了王氏不高兴才死活憋住了,但是到底藏不住,每回姐妹们一起聚聚,她便要寻许多由头出来狠狠的指桑骂槐一番,或是影射,或是取个典故,真真是恨不得顾满立时就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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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二 落井下石
双胞胎姐妹最近总往汝宁伯府去,听汝宁伯府老太太教导,受益良多,又兼之柳氏开始以身作则,那嫉妒顾满的心思倒是去了许多,再加上瞧着顾满虽然尖利,却也是为了维护母亲与弟弟,其他真的从未主动惹事害过谁,因此倒是并不附和顾鑫,反倒几次与顾鑫因为这事闹了红脸。
顾鑫好容易找到听众,此刻一下子少了两个,心中就大不是滋味,竟开始日日往明月楼来,她来了,倒也不进门,只是在院外游一阵儿,一会儿与抱玉说:“你家姑娘还没醒啊?!我这心里可难受着....若是九妹一直不醒,那可不是要了太太的命了!”听的抱玉牙痒痒,差点没扑上去咬死她。一会儿又与沛音抱怨:“我瞧着你们楼里最近风水不好,不信你瞧那棵海棠树呀,都快枯的死了,不会是应了什么景了吧?”连沛音这样老实的人也受不住了,当下红了眼圈,沉声道:“六姑娘说的什么话!凭她什么,也应不到我们身上,倒是姑娘自己保重才好。我们这屋子里忙着呢,就不与姑娘闲磕牙了!”
顾鑫挨了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儿,却更加开心,瞧着沛音与抱玉那憋屈样儿就顺了心了,尤其是顾满毫无苏醒的迹象,让她心头大畅,又把这事儿当作笑话讲给卢蓉听了,卢蓉自然是巴不得顾满倒霉的,听了这话连坐都坐不住立时回家跟淮安侯老夫人、淮安侯夫人以及卢应翁说了。卢家一家都开心的很,卢应翁因此也大扫之前的阴郁之气,顿觉得日子好过。对顾鑫也顺眼了几分不提。
倒是范氏一无所觉,她近日忙着给顾清找婆家,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心思去管个庶女。只可惜魏家是不要再想了-----将军世子的亲妹妹、顾满的嫡亲舅母昨日刚才来过侯府看顾满呢。连杯茶都不与自己喝,想必是听见了什么风声。范氏也不傻,自然不敢再提,也就一门心思的去找别的人选了。
顾琳是个好心肠的。经常去顾满屋子里瞧她,一开始是与双胞胎同去,后来是与顾鑫去,但是瞧着顾鑫几次都没好话,便也不跟她一起了,时常自己捧着卷书来瞧顾满,一坐就是一下午,倒也跟顾成峰混的熟了许多。
恰好这日顾琳又来了,才坐下。就眼尖的瞧见顾满的手指动了动。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去瞧时却发现顾满的手指当真又再动了几下,她顿时喜从心来。颤着嗓子叫人:“快!快去叫沛音姐姐她们来,九姑娘醒了!”
沛音呆愣了一会儿。也顾不得礼仪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见顾满眼珠子动了动,就睁开了眼睛,顿时哭的不能自已。还是沛琴机灵了一回,忙叫齐嬷嬷。
齐嬷嬷颤颤巍巍的上来,见了一脸迷茫的顾满也不先说话,一把就将顾满抱住,哭的嗓子都要哑了,才转头吩咐喜得不知怎么是好的抱玉跟执画:“你们两个小丫头,还不快去通知老太太、太太与十八爷,等什么呢?!”
抱玉与执画再瞧了顾满一眼,见顾满虽愣愣的,但是总归是真的醒了,才欢欢喜喜的报信去了。
王氏闻信,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她日日都守着顾满到半夜才回,此刻真的听说顾满醒了,一时喉头跟堵了什么东西似地,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也顾不得还没换鞋,也不用人扶,疾步往明月楼去。清音与月桐蒙雨也是喜不自胜,念了句佛,就欢喜道:“真是老天开眼!”
顾满虽然醒了,却并没有什么精神,没等到王氏过来,又先昏昏沉沉的闭起眼倒下去睡了,连口水都没能喝下去,心疼的齐嬷嬷眼泪直打转儿。
王氏好容易赶了来,见女儿还是躺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吓得腿也软了,差点儿没站住,还是沛音忙忙的安慰她:“太太放心,姑娘真醒了的,只是没什么精神力气,才又睡了回去的。”
王氏眼眶红红的,坐在床头握着顾满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摸摸她的额头,也不忍心唤醒她,忙转过头吩咐清音:“快去厨房让她们炖些补品来,这么些日子没吃东西,瞧给折磨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满的唇色白的没有什么血色,脸也黄黄的,瞧着瘦脱了形,王庭然来了好几次,一个从来没哭过的人来几次掉几次泪,倒是把魏氏唬的一颤一颤的。
现在顾满醒了,早已经有人往王府递消息去了。王老爷子什么也顾不上,连儿子也忘记通知,七十多的人了,居然还不坐轿子,骑了匹马就来了。
顾老太太料定王家必会来人,便也立刻穿衣准备,往明月楼里来守着,果不其然,才坐定不久,就听说王老首辅来了。
因为都是亲戚,也无甚好避讳的,顾老太太整装相迎。
王老首辅见顾老太太也在,心内也好受许多-----他这么多年来除了女儿出嫁,也没来过这侯府两次,这回为了顾满的事,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此刻见过了顾老太太,便忙问道:“听说醒了的,怎么还是睡着?”语气担忧得很,又极自然的伸手探了探顾满的额头,见没发烧才放心。
顾老太太便将沛音的话又说了一遍,正安慰着,又听人上来禀报:“老太太,王尚书来了!”
王庭然果然也听见了消息,只是他消息得的晚,过后只能火烧屁股似地赶了来,连魏氏也忘了带上。此时见过了顾老太太,也上来同父亲问了安,才道:“怎么还是睡着?”
众人不免再解释一遍,顾成峰却又与顾成安、顾承远、顾成志一同赶来了-----直接从学里赶来的,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众人于是又只好再次解释一遍,顾成峰这小祖宗才没吓坏。
等捱到了傍晚,顾满终于再睁开眼睛,却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顿时不知所以,睁大眼睛愣愣的瞧了半响都没坐起来。因为昏睡了太久,顾满的脑子都有些迟钝,眼神一一掠过眼前的人,却一个都叫不出称呼来,懵懂的呆坐着,有些手足无措。
王伯雍长叹一声,最终却只伸手拍了拍顾满的头:“唉,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啊!”
这里人堆了一屋子,胡太医费了大劲儿才上得楼来,请沛音取了丝线,悬丝诊脉了一会儿,便摸着胡子叹道:“不容易啊,此番可真是不容易。顾姑娘大好了,只是身子还虚着,该好好保养着才是!”
顾承宇与顾烟才听见消息赶来,刚好听见胡太医这句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尤其是顾烟,这么些日子了顾满都没醒,她还总以为顾满已经醒不过来了,心里刚平衡几分,谁知就听见顾满已经苏醒的消息。瞧着位高权重的王伯雍与王庭然一副拳拳的爱护之意,顾烟更是觉得心内酸涩无比。
顾承宇见妹妹两只漂亮的眼睛里含了满满的一汪眼泪,既是心疼又是烦躁,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顾烟是个聪明人,一时失态之后自然再也不会公然显出不喜之意,只是尽力压下心里的不满,笑意盈盈的望着顾满。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顾老太太见人太多也不是事,顾满也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请王老太爷往正厅坐,大老爷顾博三老爷顾博四老爷顾博五老爷顾博勇通通来陪着说话。王伯雍却道:“内阁还有事,委实脱不开身。此番来已是忙中偷闲了,不好再叨扰府上。”竟又优哉游哉的去了。
顾老太太便请王庭然去歪厅坐着,王庭然本来看不上顾家的人,却对升任兵部武选司主事的顾博庆有许多好感-----顾博庆会做人,虽然平日里也圆滑了些,但是到底是踏踏实实做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
明月楼里只留下顾成峰,他倒是有耐心,只是静静的陪着顾满坐着,时不时的给顾满递茶。
顾满的头发披散着,越发显得她脸小的可怜。
本来天天等着顾满苏醒,可是等顾满真的醒过来了,顾成峰顿时又觉得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过了一会儿,顾满自己反应过来了,伸手摸了摸顾成峰的脸,似乎很不可置信的唤他:“十八......”
顾成峰眼泪终于啪嗒一声掉下来,扑上去抱住顾满,哽咽道:“九姐!”他多害怕顾满会就这么死了,这两个月虽然他表面什么事也没有似地,可是其实胆战心惊的,天天都在煎熬中度过,生怕这个从他出生以来就用命护着他的姐姐死了,再也见不到。
很显然,在古代晕厥一两个月是很要命的事情,顾满连反应都慢了半拍,想抬手拍拍顾成峰,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连手都没法儿抬起来。太久没有活动,手都僵硬了,反应也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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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三 找茬
不管怎么样艰难,总算顾满福大命大的都熬了过来。既然醒过来了,一切事情就都好办,老太太因为想着顾成峰的面上,也送过不少好东西来给顾满补身子。王氏更是不消说,恨不得天天熬十全大补汤给顾满全都灌下去。
可是到底躺了太久伤了根基,顾满就这么足足补了一个多月,脸色也依旧黄黄的,整个人瘦的不行,连以前的衣裳也不能穿了。她偶尔自己不小心瞄到镜子里的自己,当天晚上便要做噩梦,梦见之前失去所有、孤身在邱家忍气吞声,还要被算计的自己。幸亏虽然要为顾博齐守孝,但是热孝已过,只是禁声乐,禁娱乐罢了,王氏便时常准备些鸡汤什么的给她补身子。
已经进了五月份,树木都渐渐茂盛起来,原本的嫩绿树叶已经舒展成了深绿色,外边的榕树很茂密,足够遮挡大部分的太阳,顾满披着衣服眨了眨眼睛,想站起来往阳台上去晒晒太阳-----已经很热了,可是顾满仍旧畏寒,一定要披着一件衣裳才行。众人都知道这是伤了底子了,心里都暗暗伤心。
唯有顾满自己倒是不觉得,日日里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睡,连王氏与顾成峰后来来看她,她也没什么精神,略微醒一阵,依旧又睡过去了。
今日好容易有了些精神,沛音众人都喜出望外,替她披上衣裳,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出了屋子。
屋外阳光充足,早上刚下了场雨,如今却出了太阳。光影斑驳的洒在树叶上,瞧着一片勃勃生机。顾满于是觉得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榕树长得极好,像是一把伞撑开在明月楼楼顶上。顾满伸手接住滑下来的那滴树上的雨水,就听见楼下顾鑫尖锐的声音传进耳朵:“哟,九妹这都能出来晒太阳了,先前闹成那样。我还以为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急的什么似地。现在瞧来妹妹不是好着呢?怪道老太太说你福大命大呢,真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顾鑫来明月楼来成了习惯,一日不来觉得身上都痒痒,只可惜顾满醒了是醒了,但是没好完全,根本没出过屋子,一肚子的气就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时不时的要找个机会来明月楼转上一番,今日早上刚下了场雨。她带人来采湖里早开的荷花。恰好望见顾满。便立时出言讥讽。
顾满反应已经迟钝了许多,听了这句话一时没有反应,只是低头愣愣的看着穿着碧绿上衫。系着一条丁香色百褶裙的顾鑫。
沛音与执画不约而同的急了眼,执画更是上前几步双手撑在栏杆上。急道:“六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姑娘自然是福大命大,她好着呢,不劳六姑娘您费心了!”
顾鑫登时大怒,挑眉怒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平日里我看在九妹面上让你三分,你就真的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了?呸!”她看了一眼痴痴呆呆,似乎毫无反应的顾满,冷笑道:“平日里你们狗仗人势得意的很,现在想必是因为主子傻了,想另寻去处了,才敢拿着我来做筏子!”
执画急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想说出些不好听的来,却又碍于对方是主子,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简直比死还难受,哭道:“六姑娘说这话诛心!我要有出去的心思,就叫我被雷劈,不得好死!”
沛音忙去抢她的话,怒道:“呸呸呸!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就赌咒上了!”
顾鑫瞧了一眼楼上仍旧一脸迷茫的顾满,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九妹妹,你来!”
沛音冷着脸让执画把顾满先搀进屋里去,深恨顾鑫这个时候了还来搅局,就皮笑肉不笑的瞧着顾鑫笑:“六姑娘见谅,我们姑娘身子还虚着,就不与姑娘您多说了。”
手指有些浮肿,顾满重新靠坐在贵妃榻上,很迷茫的握拳,指甲陷进肉里,知觉也不甚明显。她很有些灰心,再次舒展手掌,又握拳,好半天才办成了这个动作,眼睛笑的弯弯的,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执画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转身去给顾满找帕子来擦手。
沛音随后进来,见顾满眉眼舒展,笑意盈盈的,并没有因为顾鑫而生气,先就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却又忽然心酸起来-----要是在从前,顾鑫焉敢在顾满这里这么嚣张。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沛琴忽然脸色不善的上楼来,道:“几位姑娘来看咱们姑娘了。”
双胞胎最近来的比较勤快,顾琳也是常来的,顾清还没来过。沛音便问:“是哪几位姑娘呢?”
“四姑娘、六姑娘、七姑娘跟其他几位姑娘都来了。二位表姑娘也来。”沛琴轻轻的蹲在顾满旁边,笑问她:“姑娘见吗?若是不愿见,婢子们去打发她们。”
顾满伸开手掌瞧瞧自己的手,极轻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见?太久不发威,大概都把她当成病猫了。两位表姑娘,能在侯府称上表姑娘的不多,一个应是陆玉然,一个便是卢蓉了。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卢蓉,估计是得了顾鑫的信,跑来幸灾乐祸的。既然她们这么想来看看自己,让她们失望就太不好了。
见顾满点头,沛琴有些不愿意,又不敢违拗顾满,嘟囔道:“好端端的,见她们做什么呢?七姑娘与两位锦姑娘倒还好,其余的姑娘们......”
沛琴忙呵斥道:“多嘴!姑娘既说见就见了,快下去招待几位姑娘才是!”
顾满知道沛琴的好意,便笑着摇了摇她的手:“放心罢,我有分寸。待会儿你十八爷跟舅爷都来呢!”
沛琴这才眼前一亮,转而也不摆脸色,笑嘻嘻的下去招待姑娘们了。
这边执画与沛音就忙着给顾满穿戴齐整,扶着她下楼。多时没有起身,顾满走的着实费尽,三十级木楼梯,她走了几乎一盏茶的时间才勉强落地,还出了一层细汗。执画瞧着难受,心内骂了刘姨娘百次千次,替顾满把汗给擦了,扶着顾满转出多宝格,掀起帘子进了花厅。
一时除了顾清与顾鑫顾琳,其他几个姐妹都站起来唤九姐,顾满笑着点头应了,又跟顾清与顾鑫顾琳见了礼,这才重新又坐下。
顾鑫一刻也等不及,立时便出声道:“九妹好大的气性,才刚叫你下来你连个影子也没见到。其他几位姐妹来了,你才肯纡尊降贵。”她见顾满脸色苍白,眼底一圈乌青,再加上身形消瘦,一时心里开心许多,又笑道:“九妹昏了这么些天,我们总挂着心。哎哟,多怕九妹一个不小心便再也起不来了。”
顾琳到底跟顾鑫好过一场,伸手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六姐,你少说几句。”她也是好心,又跟顾满的关系不错,不忍心听顾鑫冷嘲热讽,也不愿意见顾鑫得罪顾满。想着两头劝好。
顾鑫不听,眼睛看着顾满笑:“只不过这虽然醒了,还是得好好保养着才是。不然若是再来这么一场.......”
“不劳六妹你担心!”屋外传来一声断喝,却是顾昭带着花颜与叶玉进得门来,脸沉沉的,无一丝笑意,先朝着顾鑫发作:“你没蛆嚼了?竟捡些不吉利的话儿来说膈应谁?他日若是九妹真出了事,我第一件事便是撕了你的嘴!”
顾昭如今是陈王世子妃,连老太太也给她几分脸面,让她几分,顾鑫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头垂着,心里却把她给骂了几千遍。
顾昭全然没把她放在心里,又去教训自己的亲妹妹:“太医与静慧师太都让你好好养着,你下来做什么?!还嫌大家不够操心呢!”一边又与其他姐妹们道:“她身子不济,众位姐妹们便多担待着些。”
陆玉然便笑道:“九表姐大好了才好,我们瞧着心里也放心些。”她原本是不愿意来的,可惜卢蓉从老太太房里请了安便硬生生的把她拽了来,如今又被顾昭牵连上,心中很有些不耐烦。
其他几人也无话,只是顾鑫憋红了脸瞧着顾昭,又见卢蓉脸色不善,一急之下跳起来:“我倒是想说些好话,也要三姐跟九妹给机会呢!我知道三姐如今是那高枝儿上的人物了,我这等人自然不敢高攀。好心来瞧瞧九妹也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真是哭也没地方哭去。三姐,说话要凭良心,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你要当着一屋子的姐妹这么呵斥我?!”
顾昭见她有些疯疯癫癫的,皱眉让画屏:“带你们主子回去,若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去跟大伯母告状。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顾满原本想等顾成峰或者王庭然来收拾顾鑫,谁知道顾昭却比他们先来了。见顾昭发了怒,她就揉了揉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没意思。
在这家里从来没一天过的开心的,天天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这回还被刘姨娘坑的差点儿魂归天外,醒来就是这么大一烂摊子。
顾昭见妹妹不甚舒服,忙道:“请静慧师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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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四 炮灰
顾鑫来了一趟,明月楼就又开始吵吵嚷嚷的叫太医,顾满更是病情又差了许多,顾老太太大怒,她本来就不甚喜欢顾鑫,此刻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也就发了狠,朝大太太发了狠话:“她想必是肉太松了!再闹事就叫她趁早出门子去!烦也烦死了!”
大太太才不管这个女儿到底怎么样,见老太太不喜,回头将她骂了一顿不止,又故意在淮安侯夫人那里说上许多抱怨话。
淮安侯夫人本来就对这门亲事不满到了极点,碍着范氏跟老太太,才勉强答应的。现在老太太自己不仅不喜欢顾鑫,还厌恶上了,又想,娘家终归是娘家,给这么一个女孩儿过去实在是亏待了,便半推半就的由着卢家退了婚事。装聋作哑,也不欲再去管顾鑫。
反正当年的事也压下来了,知情人也早被淮安侯府乖觉的打发的差不多,顾家自己这边的人自然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因此,顾鑫在这年五月被退了亲。
顾满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病情又加重了,回去就吐出了血来,吓得房里一干人等哭的不行,齐嬷嬷更是一把抱住顾满,哭道:“我说不让见不让见,非得给自己找这气受!这命要是没了,谁赔呢?!嬷嬷老了,这辈子也无儿无女,除了姑娘却又靠谁去?!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活不成了!”
执画与沛音也有此意,心中伤心,泪就跟雨点似的飘下来。双双跪下劝道:“姑娘这一醒来,不说好好保养着,倒是给自己招是非!这六姑娘又有什么好见的,咱们也不是没忍过。眼不见为净也就是了,何苦非得兜揽她?姑娘一旦出事,我们可怎么办呢?!”
顾满趴在床沿上有些吃力的扶住齐嬷嬷的手,唤了沛音与执画起来。想开口解释,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齐嬷嬷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她又再吐出一口血来,忙拦住她的动作,老泪纵横:“姑娘,嬷嬷错了!嬷嬷说错了,你别着急,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