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动,就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问她:“是怎么了?县主与你说话呢。”
顾昭拍拍她的手,有些忧心忡忡的嘱咐她:“待会儿千万别四处乱走,散席了也别先回房,只管跟在母亲身后。”
顾昭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会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事,顾满的眼皮一跳,正要再问的仔细些,肩上就被人重重的一拍。
她觉得有些恼怒,反应极快的闪开。就发现陆翰轩正站在身后朝自己笑。
陆玉然看出顾满脸色不虞,就笑着缓和气氛,唤他:“哥哥,你们的席面在那边呢,你可别是走错了罢?”
陆翰轩今日着了一身宝蓝色直身长袍,腰间配着玄色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清爽俊朗,见陆玉然问,他就道:“忽然听到些传言,就过来找表妹问问。”
陆翰轩现在在顾满的心里跟个神经病没什么区别。听见他这么说,顾满干脆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直截了当的问他:“我跟表哥并不算熟稔,表哥有什么传言需要巴巴的跑来找我问?”
一桌子的人都听出了顾满语气里的火药味,陆玉然的面色颇有些不好看,就咬着唇一副欲哭不哭的架势。
顾昭脸色一白,就伸手去拉顾满,呵斥她:“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也敢胡闹?”
陆翰轩的脸已经拉长。他眯缝着眼瞧了顾满一眼,就冷笑着问她:“是啊,我这个当表哥的跟你自然不算熟稔。跟表妹也能熟稔的,自然只能是世子。或是侍郎公子那样的身份才是!”
满桌的人都有些吃惊,但是随即就又都有些尴尬,这样的场景真是让人为难。
顾满正要反唇相讥,就听见顾昭忽然欣喜的道:“采薇!”
王采薇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仪态万方的到了顾满身边。就微笑着看了一眼陆翰轩,问顾满:“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吃顿饭。也有人要来砸场子不成?”
陆翰轩心内憋着好大一团火,难怪顾满这个丫头不愿意跟自己亲近,却原来是鄙薄自己的身份,专挑那些高枝攀去了!
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又贱又势力!
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的难受,总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摇尾乞怜的狗。
陆玉然晓得他的自尊心强,怕他当众闹出事来,忙绕过去拉住他:“现在是什么场合你都分不清楚吗?哥哥,别闹了!”
陆翰轩有些不甘心,但是也知道母亲方才出了状况,自己真是万万不能再出错了,于是只好愤愤不平的瞪了一眼顾满,转身大踏步回了顾承宇那桌。
顾承宇见他回来,就一脸的痛心疾首的去拍他的肩安慰他:“我这个妹妹向来都是目下无尘清高自诩的,我在她面前也没什么脸面可言,何况你呢?”
旁边桌上是二爷顾承东在作陪,听见他们二人这样大声,就有些恼怒的道:“坐得住就坐着吃喝,实在坐不住就往外头去,横竖没人拦着你!”
顾承宇无所谓的耸耸肩,顺便还朝陆翰轩使了个眼色。
陆翰轩心中就越发的酸涩,这就是寄人篱下的痛苦,表哥可以冲你吼叫,表妹对你也没好脸色,偏偏你还什么也不能做!
真是欺人太甚!
他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几乎想上去捏死顾满。
都是她!若不是她一开始就使诡计污蔑自己欺负她,众人哪里会这样轻视自己?王氏又怎么会以为自己轻浮而疏远自己?
都是她!他的脸气呼呼的鼓成一团,面色潮红,站起身有些摇摇摆摆的又朝顾满的方向走过去。
这回众人却都已经盯紧了他。
欧阳灿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似乎心不在焉的,嘴角却微微的上扬。
侯府的水,远比想象的深,也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啊。
谢庭却仍旧面不改色的应付着顾承东的问话,余光瞥见顾满仍旧一无所觉的脸,微微皱起了眉。
一片静谧中,唯有邱苍梧唰的一下移开椅子站了起身。
椅子跟底下铺着的大理石摩擦出难听的声音,邱苍梧紧赶几步拉住马上便要靠近顾满的陆翰轩,拖着他将他扔回椅子上,才扬起笑脸冲众人抱拳:“他想必是喝的糊涂了。”
顾昭的脸色并不好看,她紧紧盯着嘴角的弧度恰好的顾承宇,瞪大了双眼。
王采薇却皱起了眉,问顾满:“你们家,平日也这样吗?”
这不是盛京皆知的事情吗?
定远侯府自从老侯爷戍边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一盘散沙,没有规矩,盛京的笑料啊,顾满不以为意,朝她点头。
景县县主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怒道:“真是太放肆了!他如何敢这样大胆?虽说咱们现在都还小,却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他连避嫌两个字也不知道吗?”
陆玉然的脸色顿时羞囧得通红通红,睁着两只泪汪汪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远处的顾锦朝妹妹努努嘴,讥笑道:“看见了吧?我就说顾九是个惹祸精!你还偏偏不信。”
私下里,她们都直接叫顾满顾九。
顾槿乐得见顾满吃亏,就凑过去笑道:“说起来也奇怪,表哥谁也不找,非要找她的麻烦,可见她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满看不得邱苍梧那个样子,就按住顾昭的手,轻声往她耳边说了句“身体不舒服,先走。”就带着沛音沛琴出了门,也不顾身后顾昭的叫声。
出了门空气果然变得好了许多,不远处的樟树上挂着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的,顾满的心情这才好了些,带着沛音快步的往明月楼的方向走。
园子上看门的婆子早就趁着机会溜得不见了踪影,顾满有些筋疲力尽的等沛音去开门,领着沛琴呆在雪地里看着雪景发呆。
她有些头昏脑胀,不知道是因为邱苍梧还是因为顾昭看顾承宇的那个眼神。
顾昭平日里都是冷静的,从来没有那样慌张惊恐过,除非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对前几天还不屑一顾的顾承宇露出那个表情来?
可是顾昭怕,她自己却是不怕的,从上一世起,她就知道顾承宇是个可以六亲不认的变态,已经对他做的任何坏事都提不起一丝一毫惊恐或者慌张的兴致。
她又想起上一世的大雪纷飞,又想起顾承宇那嘴角含笑的阴沉又可鄙的脸,顿时觉得恍如隔世。
还不等她从思绪里反应过来,她就忽然听见身后的沛琴几乎可以说是不要命的尖叫了一声,然后就迅速没了声响。
她吃了一惊,连忙回头,才发现沛琴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而本来应该呆在缀月阁的刘妈妈,却正好就站在沛琴不远处的地方,带着一脸阴恻恻的笑容看着自己。
顾满直觉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好,却马上又镇定下来,问她:“刘妈妈是觉得上次没有成功,这次要破釜沉舟了吗?”
在侯府内院里动手,亏她想的出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为什么刘妈妈这样狗急跳墙,说来说去,怕还是因为刘六娘流产小月的事情。
她不着痕迹的往一旁退了退,想上去扶起沛琴,就发现沛琴躺着的地方忽然爬出一条光溜溜的小蛇来,好像就是上回见过的那条竹叶青。
刘妈妈像是看不见顾满煞白的脸色,伸手将那条蛇捞起来盘了几圈盘在手腕上,又拿嘴去碰碰它,这才抬头盯紧了顾满,道:“你该死!”
顾满见那条蛇溜走了,就迅速上前将沛琴拖到自己身边,这才抬头看到刘妈妈亲蛇的疯狂举动,她觉得胳膊一阵发凉,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紧接着刘妈妈就将手腕一抖,蛇顺着她的手从她的腰上溜下来,一扭一扭的朝顾满爬过来。
雪地上留下一条浅浅的滑痕,顾满有些绝望的往后退,才发现园子的大门还没开,已经是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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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算账
顾满觉得自己到了绝地。
她总算想明白了方才为何顾昭那样小心翼翼的叮嘱自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执意出门要走的时候她脸上那遮掩不住的心慌。
可是为什么顾昭在最慌乱的时候,看的居然是她平日里最鄙视不过的顾承宇?
更甚的,如果是刘妈妈有问题,为什么不能直说?
她觉得头有些晕,看东西也有些模糊不清。
后面已经没有退路,前面就是刘妈妈那麻木又有些嗜血的眼睛,她第一次觉得茫然失措。
千钧一发的时候,路边忽然闪出一个玄色身影,他的动作极快,伸手就将顾满拉到一旁,险险的避过了一击。
还没等反应过来,顾满就又被极大的力道推出老远,等她站定了,才发现那个玄色影子,居然是本来应该在偏厅里的欧阳灿。
又是他!
顾满心脏突突的跳,转过头就发现刘妈妈怨毒的盯着自己,作势欲扑。
她一惊,飞快的往旁边一闪,才堪堪的躲过了刘妈妈。
她现在的身体才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力气自然比不了常年做粗活的婆子,何况这个刘妈妈的来历不明,谁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可怖的东西,避开她,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她正有些纠结,就听见‘唰’的一声,不远处的欧阳灿拔出剑将那条蛇砍成了两段,然后飞快的又追到自己前面,一脸愠色的看着前面的刘妈妈。
欧阳灿白皙的面上出现一丝不合时宜的红晕,他转过头问身后的顾满:“你没事吧?”
顾满摇头,正要说话,就发现刘妈妈拔足狂奔,很快就绕过了树林,不见了踪影。
这下子。又死无对证了,顾博齐那样见了美色就忘记一切的性子,肯定死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她深深觉得刘妈妈就跟暗处的毒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纵出来咬自己一口。
她心有余悸,有些忐忑不安的想去扶沛琴,就发现前面的欧阳灿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就跟他那把剑一块儿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那把剑残余的血迹已经将剑身染成了暗黑色,顾满第一反应就是那蛇有毒,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往刘妈妈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刘妈妈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她真的是抱着杀了自己的决心来的吧?
周围很空旷,明月楼的地方本来就可以算的上偏僻,因为是是宴席,留下的几个看门的婆子们也都各自找乐子去了,顾满正觉得毛骨悚然之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沙沙沙沙的脚步声
顾烟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出门的顾满,那声想开口的叫喊终究没叫出声,她走到顾承宇面前拉了拉他。低声问他:“九姐其实聪明的很,若是这次不成,那咱们五哥,你是不是做的有些武断了?只要九姐没事。那肯定就能猜到这中间是你”
顾承宇面带微笑的给顾承栋夹了一筷子菜,才跟她走到大花瓶背后,冷笑道:“十一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放心吧,那苗疆的蛊毒我见识过。只要是人,就没那个命逃过。”
那是因为曾经亲眼见过顾满面对一步之遥的悬崖迎风而立的样子,见过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她觉得脚下有些发虚。
顾满的运气简直不可以只用好来形容,而她能从万丈悬崖处还全身而退,用现代的话来说,简直就叫做开外挂。
顾承宇见她自顾自的出神,就安慰她:“放心吧,没有人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这回她就算不死,也得脱下一层皮!”说完这句话,他又有些斩钉截铁的肯定道:“就算这次不成又怎么样?动手的又不是咱们,有本事她就找出证据来!没本事,那就是她命不好,能怪谁?”
顾烟自然不是犹豫要不要对顾满动手,她只是觉得时机未到。
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意识到如果要想对付顾满,光凭这些小动作,是没多大用处的,她要的,是一击必杀!
但是她也知道顾承宇的心结,顾承宇对二房的嫡女们的恨已经遮掩不住,如果不让他发泄出来,顾烟真担心他会心理变态。
她觉得有些头疼,正要说话,就听见外边一叠声的叫出事了。
眉心一跳,她几乎是本能的看向顾承宇,就发觉对方的脸上蔓延的全部都是兴奋,遮掩得再好,眼睛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听了消息进来的美婢颇有些惊慌的跟周王妃求助:“王妃!我们们公子被蛇咬了!”
“什么?”顾老太太先慌了神,问她:“世子被蛇咬了?”
那美婢慌慌张张的,只知道朝周王妃哭:“公子的脸都黑了!恐怕是毒蛇啊!”
周王妃就有些站立不住,也顾不得追究什么,就问她:“在哪里?!”一边又拉着王氏:“快快快!不拘怎样,先找个大夫来!”
欧阳灿是欧阳夫人的命根子,本来欧阳宣就因为身在锦衣卫,让她提心吊胆的,如果这个幺子真出个什么事,那她可也就活不了了。
王氏此时处事倒是格外的雷厉风行,她喝住慌张失措的众人,直接分派任务:“蒙雨,拿咱们府里的帖子往太医院去请胡太医,要快!月桐去我那里拿解毒丹来!让发子带几个手脚轻快的小厮,将欧阳公子挪到卷棚里去!我们们这就过去!”
众人领命而去,王氏就面带不虞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今天这场宴席出了这样的事,定然是要不欢而散了,只希望场面不要闹得太难看才好。想了想,她就拜托陈王妃:“我先陪名妍过去看看欧阳公子,这些太太姑娘们,还要有劳你多多周全了!”一边又郑重其事的看了眼柳氏跟方氏。
现在这种情况,柳氏跟方氏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方氏先前还有想看笑话的心思顿时也熄了,忙道:“二嫂放心去罢!我这就让人把三嫂也请来!”
范氏趁着元宵出门去通州看顾清了,府里也只有她们几个人在。
王氏点点头,领着周王妃疾步往假山后边的卷棚赶去。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的到了卷棚,一撩开帐子,欧阳灿青紫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周王妃啊了一声,几乎急的倒仰。
还是王氏镇定些,偏头见顾满也在,就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顾满也很着急,欧阳灿到底是为了救她才出的事,不管怎么说,最近这些日子欧阳灿确实帮了她不少,现在更是为了她才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她思索了一会儿,就道:“母亲,不止是欧阳公子,连沛琴也被咬了!”
王氏跟周王妃都不是笨人,听她这么说,周王妃就问她:“这个季节有蛇就已经够难得了,那蛇居然还能连着咬伤两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没有事?”
顾满摇摇头,就绕过刘妈妈,只把蛇说了一遍。
听见欧阳灿拔剑去砍蛇,周王妃面色就更难看了一些,问她:“既然只是去砍蛇,怎么还会被蛇咬?”
正乱着,卷棚的门打开,刚刚那个美婢跟周王妃禀报:“赵王世子来了。”
周王跟赵王一向不和,周王妃跟赵王妃的关系更是不怎么样,但是赵王世子谢景行却又不一样,想起谢景行,周王妃烦闷的心情就缓和了些,轻声道:“快请进来。”
谢庭快步进来,往床上瞥了一眼,就冲王氏跟周王妃行了礼,道:“我来看看!”
还没等众人说话,他先一掀袍子坐在床沿上,左左右右的在欧阳灿身上检查了一番,就在欧阳灿右手手腕上发现了极小、已经发黑的一个伤口。
他面色严肃的看了一眼顾满,就冲王氏道:“怕是他自己玩心太重,将那蛇挑起来看,才会被蛇咬。”
周王妃有些慌张的拽着王氏的手:“若是他出点什么事,他母亲可活不成了!”
谢庭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手脚麻利的挑开欧阳灿守望的伤口,放出许多黑血来,才问王氏:“伯母,有解毒丹吗?”
王氏忙点头,就接过月桐手里的小瓶子递给他。
谢庭掏出几粒来一股脑的全部摁进欧阳灿的嘴巴里,又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吞了下去,才让那个美婢给他喝水。
顾满的手有些发抖,看着地上暗黑的一摊血觉得有些眼花。
谢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看着周王妃跟王氏都急着去迎胡太医,他就轻声冲顾满道:“是蛊毒,你得罪你那庶出的兄长看样子恨你入骨啊。”
顾满早就隐约猜到这件事跟顾承宇脱不了关系,听他这么说就更加确定。
算起来这还是谢庭第一次跟她说话,他淡淡的道:“这毒解不了,胡太医来了也没用。”
顾满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不假思索的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蛇我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谢庭的声音平淡异常,提醒她:“你最好有办法从蛇的主人那要到解药,不然欧阳灿怕是要去见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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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蹊跷
似乎是为了印证谢庭的话,胡太医有些为难的转过头来,问王氏:“什么样的毒蛇有这样强的毒性,欧阳公子这中的毒不好办哪。”
事态紧急,周王妃都没有回避,王氏作为主人更加责无旁贷,就急忙问道:“能解毒吗?”
胡太医不负众望的摇头,叹道:“老朽无能,况且”他顿了顿,就接道:“况且我瞧欧阳公子,恐怕不仅是中毒啊。”
胡太医是出了名的老油条了,说话办事都圆润得很,周王妃又急又气,忙道:“不仅是中毒又是什么意思?今日你不把灿儿给我治好,你这老匹夫的太医干脆也别当了!”
胡太医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谢庭,就有些期期艾艾的嘟囔:“我医术好,对着苗疆的蛊毒,也只能束手无策呀!”
周王妃跟王氏就都震惊的忘记了言语。
苗疆,蛊术
可能普通百姓不知道蛊毒,但是她们这些上层的圈子,多多少少,对这些东西都是有一些了解的。
当初本朝太祖还是常卫将军的时候,曾经带兵远至云南平乱,在云南的一个苗寨里中了蛊术,几乎要全军覆没。
从那时候起,大周就对蛊毒这东西尤为忌讳,机会是见到苗人就退避三舍,大周令,苗蛊之术罪同巫蛊,都是要吵架灭族的大罪。
这些年大周也不是没出过有人恶意搜寻苗人来炼制蛊来害人的事,但是那都是极少数
想起蛊术,周王妃有些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的谢庭。
当初的赵王妃、谢庭的亲生母亲,就是因为族人涉嫌以巫蛊之术诅咒当今太子,才会被夷三族的!
那宗惨案牵扯人数之多、打击面度之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发凉。
周王妃觉得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不久前被幽禁的幽王,就是被刘七八以巫蛊诅咒的罪名呈报给当今圣上的。圣上龙颜大怒,命锦衣卫将幽王一家都拿下诏狱,至今也还没得个结果她越想越觉得恐怖,就抓着王氏的手,有些声嘶力竭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侯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王氏更加慌张,但她不是皇家人,并没有跟周王妃那样草木皆兵,她回头盯紧了顾满,问她:“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关我们们一家,你要如实的告诉我!”
胡太医说出蛊术两个字就开始后悔。直到此时听见这些,只觉得天旋地转,忙脚底打滑溜出卷棚,却也不敢走远,就呆在空地处发呆。
顾满本来没打算跟王氏说这些。
蛊术牵扯之大,影响之广,简直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上一世的时候,她记得曾经有个言官为了扳倒一个御史。就上书弹劾他的后宅不宁,有妇人用蛊术诅咒丈夫,结果那个御史官当不成了,还被下了诏狱。
这还只是后宅不宁。只是跟蛊术打了个擦边球。
如果侯府后宅有人会蛊术这件事传扬出去,被有心人知道,那真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胡太医已经说了跟蛊术有关。自己再不说,周王妃怕会更加觉得事有蹊跷。
王氏跟周王妃都紧盯着她,就听见床上的欧阳灿呻吟了一声。她们转头去看,就看见欧阳灿忽然猛地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脸色青紫得可怕,瞪着两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们。
周围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惊叫着四处散开。
还是谢庭反应最快,疾步过去摁住欧阳灿。
但是欧阳灿的力气忽然大的惊人,谢庭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背上还几次要被掀翻,正觉得吃力,他就觉得背上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他有点费力的扭脖子去看,就发现是满脸严肃的欧阳宣。
欧阳宣将他扔在一旁,就招呼手下的小厮打扮的人摁住欧阳灿,然后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就回头去看顾满:“我记得他说过,上回你们在罗云庙里,有个婆子就是因为耳朵里钻出来一条奇怪的虫子才死的?”
没料到他反应如此的敏捷,顾满沉思一会儿,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欧阳宣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欧阳灿,就回头去劝周王妃跟王氏:“姨母还是出去罢,有我在,这小子死不了。现在时局敏感,这种事情您跟姨父都最好不知道。”
欧阳宣是指挥使同知,仁武二十三年的武进士出身,是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他如此说,周王妃觉得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就迟疑的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确实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好插手的,她看了一眼王氏,就问欧阳宣:“你们锦衣卫,要从侯府抓人么?”
欧阳宣看她一眼,就冲王氏道:“二太太,您也一起出去吧,我有事情问问顾姑娘。”
王氏正要出言拒绝,欧阳宣就冷淡的瞥了一眼周围的人,道:“锦衣卫接到告密,说是侯府有人借宴请之名,行巫蛊之术害人!”
石破天惊!
王氏跟周王妃再一次目瞪口呆,这次连周王妃都嗅出了什么不对,几乎有些想落荒而逃。
顾满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欧阳宣。
告密,居然还去锦衣卫告密?
难道真的是顾承宇吗?那也太可笑了,他怎么有那个能力去向锦衣卫告密?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侯府这个大背景了,想要连自己一起给毁了?
不可能的,顾满摇了摇头,顾承宇那样怕死那样自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倚仗。
顾满还在纠结,欧阳宣就已经走到她面前,开口道:“带我去找那个去过应天府衙的刘妈妈。”
王氏有些不明所以,就见顾博齐背着手进来,看见欧阳宣的时候。表情微妙。
欧阳宣却目不斜视,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闪身出了卷棚。
顾博齐往后缩了缩脖子,探头朝床上的欧阳灿瞧了一眼,就问王氏:“怎么好端端的,又在咱们家里出事?刚刚那个杀神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前几日还来找我麻烦,现在又碰上这回事”
王氏心慌意乱,本就不耐烦他,就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了句不知道。带着周王妃匆匆往前面去了。
顾博齐自觉受到了侮辱,可是碍于周王妃在场,也不好怎样,只好恨恨的呸了一口,待想起欧阳宣那冷冰冰的脸,他难免又觉得有些伤神。
难道又是为了当初那事来的?
想起刘六娘的哭诉,他直觉的觉得刘妈妈不可能做那样荒唐的事,但是一想起刘六娘,他就又想起刘六娘的小产。顾筠的哭闹,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唉声叹气了一阵,他往床上瞥了一眼,就又背着手往缀月阁去——到底跟自己有情分在。虽然她现在哭个不停,总也得看看。
谁知才过了桥,他抬眼就看见欧阳宣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面色冷淡的对着不远处低着头的刘妈妈。
好像浑身都散发着杀气啊。
他顿时被刺激的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邱世安去跟邱世机商讨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忙脚底抹油往前面去了。
刘妈妈低着头,脸上的五官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恨意。奇异的扭在了一起,偏到左边,看着嘴巴歪歪的,格外恐怖。
顾满有些受不了他们两人的沉默,就开门见山的跟刘妈妈道:“把解药交出来,或者救活欧阳公子。他若是死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主子,都没有半点好处的。”
刘妈妈听完这句话就咯咯咯的笑,看着顾满的眼神满是怨毒。
顾满大概猜到了这怨毒的来由,问她:“我知道你是苗人,但是你这样着急着要对我动手,不顾你才小月了的姑娘,是不是因为五爷跟你说,我设计害死了刘姨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