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院判跟陈院判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惨白的脸-----先是太子,再是太孙,这其中阴谋二字简直已经呼之欲出。向来被牵扯进这样的宫中斗争里,就少有全须全尾的......
“是......跟太子殿下一样......中毒!”他强撑着说出这句话,就一滩泥似地软倒在了地上,只觉得死期将至。
荣贤太后早有预料,看看周唯昭那跟周继没有区别的脸色,很容易就能猜到他也是中了毒。
可是事实是,这件事她压根没打算把周唯昭扯进来多此一举!一个太子周继的分量已经足够送宋贵妃跟宋家上西天了!
那到底是谁?!端王那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一定是他,他不仅盼望着太子死,还指望太子一家死个干净,再没人挡在他前面......
脑海里千万种思绪飞窜,她定了定神,就猛地回头盯着皇后,怒气冲冲的道:“若不是你纵容着,事情焉能到如此地步?!”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端王下的手,现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戏演下去,继续把这个局给设下去。她处心积虑的镇南王妃的脸色此刻恐谋划了这么久,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就中途生变。泰王、成国公府上百条人命、还有王瑾思都在地底下看着她呢,她一定要把这些人通通送下去给自己的亲人陪葬。
怕也跟死人没什么分别,她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灰心,太子若是不幸出了事,至少还有太孙殿下在,可是若是太孙殿下都出了事......
陈老夫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她丈夫是出了名的铁杆******,若是东宫生变。之后陈家估计就是首当其冲被清算的......
皇后垂着眼睛,脸色难看得有些可怕,她定定的瞧了榻上嘴唇青紫的孙子半响,猛地回头盯着孙院判跟陈院判:“都已经三天了,到现在你们还查不出是什么毒?!”
宫中的毒药都是有记档的,谁领了什么在哪个时刻领的都有严格的记录,只要知道是什么毒,就能查到究竟是谁下的毒。
孙院判饶是再老成持重,此刻也再维持不住情绪,双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跪倒在地:“臣行医四十余年,从未见识过这种毒药......”
“找到下毒的人,不就自然能找到解药?”荣贤太后高高在上的瞄了皇后一眼,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封宫,彻查。宫中守卫森严,只能是宫里的人下的手,再不查清楚,恐怕到时候哀家跟你都要中毒了!”
说话间她余光扫过一直垂着头似乎紧张到了极点的宋老太太,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讥笑。别出去了老东西,今日你们整个宋家都要葬送在这里。
外头传来排山倒海的呼圣声,屋里一时死寂,胆小的如同郭家的少夫人已经先软在了地上。
宋楚宜手心被宋老太太捏了一下,立即就垂着头做恭谨状,只是余光一瞥,瞥见一抹明黄衣角没过门槛。
建章帝负着手进门,不顾乌压压的已经跪了一地山呼万岁的诰命跟太医,径直给太后请了安,又将皇后搀扶在身边,一双仍旧神采奕奕的眼睛紧紧锁住榻上的周唯昭,沉着声音道:“怎么回事?”
荣贤太后一挥袖子冷笑一声:“怎么回事?!哀家竟在此时才知道,孙子跟曾孙子居然都在东宫被人下了毒,荒谬的是竟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着,传扬出来,天下人怎么看待我们皇室?!”
她对建章帝越发冷肃的脸色视而不见,冷了声音平平板板的继续开口:“皇帝!这里躺着的可是你的儿子跟孙子,我大周的储君,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先帝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太子妃卢氏脸色阴沉异常,冷不丁抬眼望了太后一眼,那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加掩饰的怨毒。
“东宫自从两日前就已经戒严,除了伺候宫人跟朕,余下也就只有皇后跟太子妃可以自由出入。”建章帝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平稳得很:“陈襄是怎么带的锦衣卫?”
他陡然把矛头指向了陈襄,荣贤太后一时竟没能接的上话。
“太孙就在东宫哪也没去,进出的宫人跟人都是有数的。”建章帝冷冷的牵了牵嘴角,回头冲着冯公公道:“去宣锦衣卫同知陈平,叫他把这两日进出人等、还有东宫宫人全都拘禁起来,就地审问。”
事情似乎脱离了原本自己设想好的方向在发展,荣贤太后眸色一沉,激动出声:“皇帝!该封宫彻查六宫......”
“母后,这似乎有些不妥。”建章帝朝她望过去,眼底是望不到底的漆黑黑洞:“这终究是我宫中事,像您说的,传扬出去只怕要惹天下人笑话。不管是谁下的手,总不能凭空就下毒吧?朕让锦衣卫查查出入记录,再严审这些伺候的宫人,一样能顺藤摸瓜抓出幕后指使,母后不要着急。”
可是从周唯昭中毒到她们过来,事情也不过才发生两柱香时间,不知道下毒的人来不来得及逃出去。若不幸真被陈平那个铁面阎王抓着了,纵然是死人也得开口说话再死......
她心慌得厉害,只觉得本来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宋家人此刻竟好似那画上的凶神恶煞、牛头马面,叫人看一眼都觉毛骨悚然。
“你们。”建章帝不顾她此时是什么脸色,回身冲那群太医扬了扬下巴:“尽快诊出太子太孙所中何毒,如何解法。宫中养你们,不是为了叫你们说没见过,不知道的。”
孙院判摸了一把额头上成滴的冷汗,与陈院判对视一眼,惶恐不安的应是。
建章帝又回头叫那群诰命们起身:“好容易进宫一趟,竟叫你们见着了这些事......也真是巧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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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生变
众诰命都惶惶然,艰难的立着一个字也不敢说。
“只是既然出了事,现在你们也不好出去的。”他声音仍旧叫人听不出喜怒,像是平日里在跟命妇们说平身那样轻描淡写:“不如就干脆陪着太后跟皇后等个结果。”
没人敢有异议,含章殿一时寂静得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所幸这样叫人窒息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陈平就已经查出了个头绪。
“回圣上。东宫共拘禁宫人二十三名,已经分别审问过。其中一个小太监服侍了太孙用了早膳,太孙就昏迷不醒了。现人已经收押。”陈平目不斜视的跪在地上,一张脸冷然如雕塑:“另有各宫出入人等十一名,分别出自良妃储秀宫、贤妃的昌平宫、贵妃的凤藻宫还有皇后娘娘的清宁殿,余下的几人,是出自荣成公主府并世嘉长公主府并端慧郡主府。”
太子病重,这些宫中娘娘们都是来瞧病送补品的,另有那些得宠些的公主郡主们也都派人来探望,这都是常理。
荣贤太后却听的眼皮直跳,虽然里头有宋贵妃凤藻宫的人,可是......她莫名有些茫然,模糊记起世嘉长公主进宫来时跟自己提过顺带要去瞧瞧太子的事来,心忽然跳的厉害。
“那名小太监用重刑。”建章帝脸色不变,纹丝不动的盯着陈平:“有派人来送东西或探视的,通通搜宫搜府。朕许你们锦衣卫抄捡!”
陈平答应了要出去,又被皇后叫住。
“圣上。”皇后含着忧色看向建章帝:“阿嫊她病势沉重,恐怕经不起吓......”
建章帝点点头,就额外叮嘱陈平:“叫你的人去几位公主、郡主那里时都小心些,别跟土匪似地。”
荣贤太后略微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事情中间有许多变化是自己不曾预料到的,可是最终结果却还是要搜宫。会去搜就好办了......
她恢复了之前的镇定自若,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深深的望了帝后一眼,目光就落在宋家人身上。
宋老太太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镇定些,瞧瞧贤妃的娘家人郭家几个夫人们就有些不成气候了,一个个就如同刚打下来的鸟儿似地惊魂未定,像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叫她意外的是,镇定的不止一个宋老太太,之前她还没发现,现在有了空闲精神细瞧,才发觉她身边那个才九岁的小女孩儿竟然也是不怕的-----虽然小丫头垂着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可是眼中全然没起波澜,同别的被自家大人紧紧拽着的小孩子们一比,这中间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有宫女鱼贯进来摆了桌椅,请了诰命们坐了,又有一队小太监目不斜视的上了茶水点心。
眼见着不是一时半刻能了结的事,众人心里越发的忐忑,陈老夫人端杯子的时候手都忍不住发颤。
等到太阳当空高悬的时候,陈平的审问终于有了结果,他领了几个锦衣卫经历进门来,先说搜宫结果:“几位娘娘寝宫冯公公带人都搜过了,并无发现。荣成公主府并端慧郡主府也并无发现。只是......”
荣贤太后陡然变了脸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平,似是随时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只是世嘉长公主府却搜出几个行踪不明的人来。”陈平仍旧一副古板无波的样子,语气也横平竖直的没有多大起伏:“还抄出许多贡品跟可疑之物。请圣上定夺。”
屋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抽气声,众人都不免将目光移至太后身上-----谁不知道世嘉长公主是如今荣贤太后唯一仅剩的亲生女。向来深受荣贤太后跟建章帝的宠爱。
荣贤太后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甲红艳艳的直指陈平,惊怒交加:“嚼什么蛆!什么行踪不明的人,什么贡品跟可疑之物?!你这分明就是诬陷!”
她已经极尽全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仍旧气的身子都微微颤抖。本来该搜出东西来的凤藻宫什么东西也没搜出来,而不应该跟这件事牵扯上一丝关系的女儿府里却说被搜出什么可疑人跟东西,她不免觉得心慌。
事情并没照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现在看来还生了大变......
建章帝却比她冷静许多,眼皮只是略微抬了一抬,半日后才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声:“哦?什么东西?”
“臣不敢说。”陈平朝身后一挥手,其后几个经历便双手捧上各自手里东西。
中间那人捧着的孤零零的一只锦囊尤其惹眼。
陈平跪在地上头也没抬:“圣上,这东西还要太医们查验。”
这分明就是已经差不多定了世嘉长公主藏毒的罪名了,荣贤太后终于忍不住有些失控,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几步走下位子来失声道:“皇帝!此等恶犬之话你也信吗?!你相信你的亲姊会做这等事?!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
宋楚宜勾唇露出一个冷笑-----她说过迟早有一日也要叫荣贤太后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之前是王瑾思,现在终于轮到她的心肝脾肺肾一样爱着的世嘉长公主了。
“母后放心。”建章帝冷淡的往那锦囊处瞥了一眼,站起身沉声吩咐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冯公公:“你去找太医过来查验一下这是什么。”
他又转头去看焦急得不行的太后,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也仍旧平淡得叫人生畏:“查清楚了,自然就知道是不是阿姊做的。朕希望不是。”
竟然是太后跟皇帝斗法?!众诰命只觉得汗都已经将后背衣衫染湿,汗涔涔的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通身上下都麻木得没了知觉。
孙院判跟陈院判抖抖索索的当着众人的面拿了银针去试,拔出来的时候沾染到锦囊里药粉的那一头已然乌黑。
荣贤太后一甩袖子将那托盘并锦囊都拂落在地,喊得嗓子都有些发疼:“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些东西分明应该出现在宋贵妃的凤藻宫里,然后凤藻宫里早就安插好的暗棋就会招供,并且说毒药是宋家提供的......事情本该是这样......


第六章 天子
药粉随着风飘散在空气里,众人纷纷后退唯恐避之不及。
含章殿的气氛冷肃得有些吓人,在这样一片死寂里,隐隐能听见上下牙齿碰在一起时咯咯作响的声音。
谋害储君......谋害储君啊!这是多重的罪名?这是足以诛九族的罪行!所以她才打算用这一点把宋家送上绝路!可是转眼之间,事情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荣贤太后保养得极好的手指甲硬生生的被折断,她顾不上疼,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建章帝待她也就是表面上恭敬,实际上因为泰王庄王之事早已对她恨之入骨。若不是碍着没有证据,若不是因为祖宗礼法,她这个太后恐怕也早就去皇陵陪先帝了......
她想说这事跟自己女儿没有关系,想把矛头指向宋家跟宋贵妃,可是事到如今她忽然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似乎成了别人圈套中的一环......
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件事分明只有她自己跟端王知晓.......世嘉那里她都没有透露风声......
建章帝极轻极轻的哼了一声,可是这一哼,就叫殿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世嘉长公主对朕不恭,不敬太后、辱骂皇后,下诏狱。”他冷然瞧了殿内诸人一眼,语气终于有了变化:“锦衣卫指挥使并锦衣卫同知亲审,一应文书朕要亲自过目。”
锦衣狱!荣贤太后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扑向建章帝:“不!皇帝,那是你亲姊啊!她一定是遭人陷害......”
“母后!”建章帝剑眉蹙在一起,整个人陡然散发出强烈气势,同刚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下子将荣贤太后逼得闭了嘴,他牵起嘴角笑了一声:“若她不是我亲姊,此刻早就已经死了。我再给她一个机会,绝不会冤枉了她,您放心。”
皇后冷眼瞧了一会儿,忽然出声提醒建章帝:“出了这样的事,这些诰命夫人们只怕都吓得不轻.......各宫她们也不好再去了.......不如叫她们出宫去吧。”
今日来的都是各家勋贵夫人,也有内阁重臣的后宅女眷,若是在宫里逗留得久了,外头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建章帝冷眼将瑟瑟发抖的众人都瞧了一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和了语气点了头:“也好。只是叫各位诰命受惊了。”
众人都连忙摇头,惶惶然如惊弓之鸟。
“只是今日你们并不曾来过东宫。”建章帝声音冷然炸响在头顶:“朕也希望这些小姑娘们都能记得这一点。”
无意间被扯进了这样的争斗里众人本来就已经暗叹自己倒霉,更不可能敢透露出去半个字-----锦衣卫又不是吃素的,哪些人今日在这殿里,日后要是真的传出了闲话保准一查一个准。闻言就赶忙揪着身边的女儿或者是孙女儿不断的磕头应是。
建章帝就侧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会意,叫身边的女官们送这些诰命们出去。
才踏出门槛,宋楚宜就听见后头建章帝吩咐孙院判跟陈院判查这锦囊里的究竟是什么毒药。
从东华门出了宫,一堆诰命们站在宫门外一时竟都有些茫然-----今日进宫经历的一切,不真实的好似一场梦一般。
镇南王妃拉着叶云岫两姐妹朝自家马车去,中途不忘深深往宋老太太那里瞧了一眼。
宋老太太满脸的皱纹此刻越发的深刻,她攥紧了宋楚宜的手,上了马车才整个人都重新活了一般,沉沉的靠在枕上整个人疲惫不堪。
今日虽然从头到尾并没说几句话,可是她却好似用尽了这一生的精力似地,着实是累惨了。
宋楚宜试了水温,倒了茶送上去,她伸手接了,喝了一口才缓缓叹息了一声:“实在太险了。”
太险了,若是不是宋楚蜜误打误撞的把跟张家的事闹了出来,宋楚宜又见微知著的察觉到了不对,今日下诏狱的就会是宋贵妃并整个宋家......
她们事先联系了端慧郡主搭上太孙的线,将一切和盘托出,也都太险了。若是太孙不帮忙,若是镇南王不出手调换暗桩、把张家公子塞进世嘉长公主的府邸......
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错......宋老太太缓缓闭上眼睛,直到如今也觉得自己的腿还是软的,身上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经过城东的时候马车半日都不能动弹,宋老太太蹙了眉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动静,不由心里就有些发慌,掀起帘子朝外头瞧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将帘子重新又阖上了。
“锦衣卫抄家呢。”她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自己身边枕头,看着宋楚宜道:“是世嘉长公主府。”
秦川凑上来隔着帘子请示要不要换条路走。
“怕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中途路都被封了,看热闹的人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堆着。”
宋老太太沉沉的点了点头:“换路走罢。”她说。
巧的是陈老夫人也被堵在这条路上,她也没好到哪里,得知是锦衣卫在抄家之后就浑身都打了个寒噤:“快换路走。”
陈明玉脸色煞白,紧紧靠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胳膊,吓得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祖母......这是在抄世嘉长公主府......”
当今世上唯一一个长公主,圣上仅剩的一个亲姐,一夕之间就从顶端摔在了地上。
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强自压住心中惊惧:“不关咱们的事,待会儿回了家什么也别说。尤其别同你母亲泄露半个字。”
建章帝刚才的话还言犹在耳,陈明玉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说,忙不迭的拼命点头。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宫里的周唯昭-----虽然说是已经查出了头绪,可是若是宫中太医解不了毒,那可怎么办?她们陈家毕竟是依附太子的,太子跟太孙要是都出了事,对她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
多谢月寳_yy的香囊、g0578和妖卉的平安符,爱你们么么哒。昨天七夕晚上想去吃火锅,硬是找了三家门店都没位置,简直心都碎了!!!!


第七章 死殉
本来就已经深秋,经过一场惊吓出了冷汗又被冷风一吹,叶云岫回家就发起了高热。镇南王妃请了大夫替她诊治,自己不免低声埋怨起了镇南王:“也不说跟我通个气......几乎没吓死我......”她想着当时恐怖情景,到了此刻也不由在温暖的房间了打了个寒颤。
“不好跟你说。事情又发生的紧急......”镇南王也将声音放的很低,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儿叹气:“只是可怜了云岫跟云依,恐怕真是被吓得不轻......不过幸好她们毕竟从小被咱们耳提面命着,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镇南王妃替女儿掖好被子:“你们父子俩究竟瞒着我在弄什么鬼......景宽算起来也四日未见踪影了,出个门怎么要这么久?”
镇南王忍不住苦笑一声:“四日就算久?这回若是没个一月两月,他恐怕是回不来。这些事情同你多说无益,外头的事有我们呢,你管束好家里的人便是了,叫她们最近都小心些。云岫云依两个丫头身边的人更是要注意,防止这两个丫头一不小心说出什么去,今日宫里的事既然圣上下令封口,咱们家就绝不能传出去一星半点。”
镇南王妃拿镇南王没有办法,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怔怔的叹了一声。
陈老夫人那头就干脆的多,她直言不讳的盯着陈老太爷,话蹦的又快又急:“我瞧着事情不对劲......明明起先闹的最厉害的查凶手的是太后,最后查出来的却是世嘉长公主......”
陈老太爷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翻找公文的时候间隙瞧了陈老太太一眼:“那又怎么样?圣上既然已经下了定论,说是世嘉长公主不尊圣上触怒太后,你就听着也就是了。其他的事,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他翻开其中一封信函瞧了瞧,放心的露出个笑来,伸手将它扔在火盆里烧了。
陈老太太眼尖,瞧见那底下落款似乎是太孙的印鉴,登时有些发懵,瞧着丈夫尖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孙不是已经中毒昏迷了吗?!什么时候写的信给陈老太爷?!
“才刚说过不关你的事就别问,转眼你就忘记了。”陈老太爷瞬间变脸:“若是能告诉你的,我能不告诉你?”
陈老太太高涨的气焰瞬间就被压了下去,她双手不安的绞着自己的手帕,再三思索之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难不成......难不成世嘉长公主是你们......”
她问到一半,瞧见陈老太爷直直望过来的目光,就再说不下去,到最后默默地垂下了头。
“管好你自己的嘴,也管好明玉。”陈老太爷将她盯得垂下了头,才冷然出声警告:“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圣上既然下了封口令,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更别再对我说半个关于今日发生的事。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吧。”
屋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待不住,陈老夫人听明白了陈老太爷的话中深意,脸色苍白的起身欲走。
“等等。”陈老太爷却又叫住了她。
她回头去看着陈老太爷,喉咙动了动,向来厉害的舌头打了几个转儿,只吐出两个字:“怎么?”
“若是张家有女眷上门。”陈老太爷目光灼灼的叮嘱她:“一律别见。跟张家沾亲带故的,也能避则避。这回的事,他们沾了一身的屎,别被她们给洒上了。”
陈老夫人悚然动容,嘴唇蠕动,半响才憋出一声:“知道了。”
从前虽然知道自家老爷是太子一党,可是从未体会的这么深刻-----现在看来,陈家跟太子一党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决计脱离不开了。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将一切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
隔了小半个城的长宁伯府气氛就显然比陈府要好的多,宋老太太见了宋老太爷才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几乎被吓去了半条命!”
宋程濡抚着胡子笑了几声,亲自端了茶给她递上去:“你这胆子怎的越来越小?当年咱们伯府差点要被夺券,也没见你这么着......”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宋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毕竟事关咱们家存亡,还牵连多少人?我在宫里真是怕的很,生怕到最后慎刑司的人在凤藻宫搜出什么东西来。”
宋大老爷忙开口安慰她:“这怎么可能?端慧郡主早就知会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出现这种岔子的......”
幸亏是搭上了太孙这条线,想到这里宋老太太就偏头去看宋楚宜,目光越发的柔和,摸了摸她的头感叹:“说起来,真是要多谢小宜。”
如果不是她首先发现了宋楚蜜的不对,又顺藤摸瓜的从细枝末节里推断出张府正准备给宋府泼脏,接下来的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宋老太爷也满含笑意的点了点头:“设法从云家拿到那锦囊之后我就断定了小宜的猜测是正确的。幸好亲家公是个明白的,当场把云家老太太跟相关人等全部关了起来,又让她们吐出了张家的人。老大又差了小混混在院里把正厮混的张家那个小子逮了个正着,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话......”
宋大老爷提起这件事忍不住心头有气:“我隔着屏风问他的话,没叫他看清楚我的脸。否则也不能把他塞到世嘉长公主府,该直接把他扔去河里喂鱼。”
“四姐姐怎么办?”宋楚宜等宋大老爷说完了,就迟疑着开口:“虽然将所谓的信物追回了,云家那边也封了口,可是张家人若是被逼到了绝境......”
这才是荣贤太后跟张家端王最狠的一点,不管怎么样宋楚蜜毕竟姓宋,是宋家人,她既然跟张家有关系,宋家也撇不干净。
幸好的是如今一切证据已经抹去,张家就算要反咬也无从下口。
可宋楚蜜终究是个麻烦......
宋老太爷狠了狠心,眼里不免就露出一丝杀意。不管宋楚蜜是不是无心,她终究差点给宋家招来灭顶之灾。


第八章 绝境
深秋,早已在树上摇摇欲坠从绿变黄、从生机勃勃变得颓废枯萎的枯黄树叶如同落雨似地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落在地上很快就堆了厚厚一层。
一片萧瑟景象,叫人不免提早感觉到严冬的酷寒。大夫人收拢了身上的披风,转过花园时在宋楚宜的关雎院停了一会儿,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许,脸上也就露出这几日来难得的笑意:“已经送出去了.....希望她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