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笑意等见着了沈琛以后就又都尽数都敛了,她在凤凰台楼顶上转了一圈,有些诧异,从前只在三层上头打转,再没想到凤凰台竟还有这么一个去处。
是座小阁楼,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帐子帘子一应俱全,花色俱都素雅出尘,往外头露台上还开了道门,平常门大开的时候,便放下那一挂珍珠帘子,风一吹便哗啦啦的响。
一往露台一站就被吹的衣袖翻飞,触目远眺竟是风景,比家里的摘星楼可高的多了,远远看去竟跟远处的七层宝塔差不多高。
露台宽阔,周围又没这样高的建筑----最高的也就是不远处的狮子楼了,也不过才五层罢了,沈琛便在露台上放置了两把藤编的摇椅,还有一顶小圆桌。
“八月十五赏月你是没赶上,如果赶上了,你站在这儿,就能瞧见半个京城的热闹了。”沈琛背着手笑一笑:“不过等元宵灯节,倒是又可以带你来看看热闹。”
他总是很自来熟。
可卫安却从不相信他本来就和善。
要是真的和善,上一世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了。
她自从楚王的事之后还是头一次见沈琛,摘了帷帽面无表情的摇头:“无功不受禄,凤凰台三楼往上都听说不是普通人能去得的,这更高的地方,更不敢随意来了。”
外头的风呼呼的灌进来,屋子里头又放着冰盆,半点儿热气也没有,凉快又舒爽,沈琛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失笑看她:“怎么是无功呢?这回要不是你捏住了邱楚英的死穴,又让秦家帮忙,楚王怎么就能真的走上那条不归路?”
这倒是真的。
楚王能这么沉得住气,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的忍下来了,只是在背地里弄些小动作,从不自己出头,就不是个那么简单就能被逼得失了分寸的人。
是卫安一步一步让他没有选择,只能走险而又险的那一步棋。
原本杨怀也没那么容易吐露秘密,是叫秦东和秦升两父子,占着吏部尚书天官的便宜,往下露了个意思,自然就有人把杨怀的把柄送上来。
又有杨庆和在卫安手里,交给了沈琛。
儿子和一家人的命都已经捏在了别人手里,杨怀当初既然能出卖明家,这回自然也就能出卖楚王,当即就反了水。
他一反水,邱楚英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何况牢里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初时还不上刑,到后来,刑一天上的比一天更重,好几次他都只当自己熬不过去了,大腿上的肉都掉了一大半,这才尽都吐露了。
他们才一招供,还没做好文书呢,秦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刑部的内奸把消息卖出去了。
专门就是为了引诱楚王上钩的。
楚王这才知道是真的没有了活路走,之前已经打好了的关系也根本没用-----能在藩地越制这么多年都没人管,还能做下这么多大事,他在内阁六部能没人?
可惜这回却都没人敢伸这个手了。
他只好一合计,便反了。
偏偏这一手,也被人料着了。
原本就是逼着他走这一条路的,临江王等人就是等着他自投罗网呢,等他当天反了勾结了禁军总领,又想着逼宫,秦东等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沈亮他们一闹完,三大营就反扑进京了,把一干人都关的关杀的杀。
楚王这才算是彻底完了。
临江王自小就跟这个兄长不和,他们几兄弟年纪相仿差的不多,先帝的元后去的又早,并不曾留下嫡出的皇子来,几个人便都渐渐对那个位子起了心思。
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就是临江王和楚王了。
这两个人自然就更加不和睦。
可末了却是隆庆帝捡了空子最早赶回了京城登基称帝。
临江王要说认命那自然是假的,可是楚王不仅不认命,算计隆庆帝的同时,还非得把临江王府一同算计进去。
刺客细作和借刀杀人,所有法子都试了,恨临江王不死。
就像这回藩王们奉诏进京,他也要使个计谋,香让楚景吾和沈琛背上个刺探京城情报,又刺杀郑王的罪名。
现在楚王死了,少了一个劲敌,以临江王府的处境来说,要谢卫安,也是很说的过去的。
卫安便摇头。
如今眼看着风平浪静,可一旦隆庆帝生不出儿子来,又要风起云涌,生得出儿子来或许还会网开一面,暂时放下手里的刀,等生不出来了…
临江王也不是坐着等死的性子。
何况朝中也有人-----这回事情能成,若说没有夏松等人抬手帮忙,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离这些风波远一些。
反正不管如何改朝换代,这官总是要有人当的,卫家只要不掺合进这些事来,不管谁当了皇帝,总得先把卫家当做施恩的活招牌。
夏松他们开始打着两手算盘,那是因为手里握着权柄不敢放,越是身居高位,得到的东西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
多少人已经准备着等你退下来的时候踩你两脚,把你踩进泥地里。
可是卫家却没这个担忧,能好好的在这些风雨里存身立命,就已经很好了,别的,不是他们该去考虑的。
第328章 独善
沈琛便知道了卫安的意思。
这是个过了河虽不拆桥,却也想着不湿了脚的。
可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这么想,也没错处。他笑了笑,照常给卫安添上一杯茶,眉头动一动,才问:“是觉得我心机深沉,不可为伍?”
既然被发觉了,卫安看着手里精致异常的梅花冻石杯,再看上头飘着的杭白菊在水里浮浮沉沉,逐渐在水中泡开了,成了一朵朵盛开的水中花,才挑了挑眉头干脆的反问:“难道不是?”
她笑了笑,干脆放下手里的杯子往楼下看了一眼,站的高了也看的远了,可是看的东西却不清楚了,连街上行走的人的面目也看不真切。
片刻后才又道:“楚王的事,我们谁也不欠谁。你帮了明家和卫家一个大忙,这是真的。可我也同样没少帮你,也就算是扯平了。”
她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可是我以为我们既然有这么一场交情在,你不会算计我。”
她是个不会惹事的。
没人可以依靠的孩子总是格外怕事,上一辈子要不是彭采臣做的太过分,杀了她全家还要踩着她女儿的尸骨往上爬,她算到哪里都只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到了这一世,也是占了上一世的光,到了十岁开始开的窍。
可她出去交际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怎么可能会得罪李桂娘?
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哪怕真的就是为着她成了藩王女儿嫉妒呢,那也是有限的。这些郡主公主们她都知道的,看她们这群底下的人就如同看猫儿狗儿,高兴的时候跟她们玩笑是有的,不高兴了也不会口出恶言,根本不会专门把她们当回事。
可李桂娘却像是个炮仗忽然就点着了,抓着她一个人不肯放。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等跟谢良成一见面,听说外头沈琛带头开起了盘口,便都明白了。
长缨长公主之前是打过三皇子主意的,她显见得是帝后身边的得意人,既然女儿没能嫁给三皇子,临江王又上了表要替儿子求娶淑女,隆庆帝可不就得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意?
可是这对于长缨长公主府来说算是好事,对于临江王府来说,却绝算不上什么好事了-----这分明就是一枚棋子,一个眼线,专门用来掣肘的东西。
临江王府不想要这个儿媳妇,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不要,自然得在别的地方动主意。
这次彭家的事这么一闹,可不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李桂娘如此教养,怎么堪当一地藩王妃?
再让李桂娘进临江王府的门,只怕底下的人都要议论隆庆帝当兄长的不慈。
沈琛沉默着在她对面坐下来,半响才叹气:“实在对不住。”
卫安冷笑了一声摇头。
她上一世便知道沈琛为人最是腹黑,但凡是能派上用场的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价值。可她还以为这一世会有不同的-----他们从一开始便利益一致,一起铲除了曹安曹文,后来还有楚王。
可沈琛还是没知会就算计了她。
他是认定了她就吃不了亏?还是觉得若是她吃亏还更好些----她吃亏了,李桂娘在圣上和皇后心里,可就更加罪加一等了?
“我若说不是我,你信不信?”
沈琛手里捏着杯子的手渐渐泛红,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卫安面无表情的脸,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是把卫安当朋友的。
这个小丫头头一次见面就帮了他的大忙,临危不乱又机敏非常,他跟她一道相处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多人,也挡过了许多次被人算计,怎么会没有情分在?
他从来没打过算计卫安的主意。
卫安挑一挑眉头看他一眼,见他乌黑的瞳仁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像是落进了满天的日光,就又垂下了头。
沈琛不再说话,半响才似是叹息似地说了一声:“绝不会有下次了。”
卫安面上的寒霜褪去许多,看他这模样,有个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到末了还是开了口问:“是世子?”
沈琛不是个藏头露尾的人,他做了就是做了。
上一世因为父亲的死灭了平西侯沈亮的满门,顶着被沈氏族人所不容,被骂上一声丧尽天良,他也仍旧毫不在意。
如果这回真是他在背后撺掇的李桂娘,他不会不认。
卫安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这恐怕是楚景行的主意。
而楚景行跟楚景吾又不同,楚景吾是跟沈琛一道从小混迹到大的,自来就把沈琛当作亲哥哥,可楚景行,大约把沈琛当做来抢东西的更多些。
上一世到后来,临江王眼看着都快要打下金陵了,楚景行还要借机除掉沈琛,可见楚景行对于这个便宜弟弟着实没有感情。
沈琛没有说话,摆在身前的冻石杯里的茶还在袅袅冒着热气。
卫安满腹的愤怒忽而又散去了。
她是记得沈琛跪坐在他母亲坟前一跪就是一晚上的,那样铁血的人,她卖情报给他卖了那么多次,也就唯一一次看他失态过。
这个人面上看上去最是残忍冷血,可是其实比谁都重情分。
楚景行真要他的命,他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怨言。
沈琛不说话,卫安便也不再多说,陪着他坐了半响,才抬起眼睛看着他:“有一就有二…”
有些话聪明人之间说起来,不必点明,她说了这一句,也不再说了,只是拿了杯子把茶一气喝了,又笑了笑:“我才刚说着玩的,我信你。”
沈琛脸上难得的露出些笑意来,一双原本就亮的眼睛到了这会儿更加亮的惊人,翘了翘嘴角复又回复了从前的模样,从袖袋里拿出一只极小的扁长盒子来推给她:“喏,送你的谢礼。”
卫安不想接的,可是想了想还是伸手拿过来,还问他一声:“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沈琛伸手过去打开,拿出一只圆头白玉簪来,手指在簪子头上轻轻一按,簪身竟然弹开,噌的往外射出去一根细针。
“奇门技巧,江湖上搜罗来的。”沈琛笑了笑:“给你防身用。”
第329章 麻烦
卫安知道这是沈琛早就预备好了的,也承他的情,接了东西朝他笑着举了举:“那便却之不恭了,多谢。”
沈琛却不用她的谢,松了口气,送她下去坐了马车,才重新又往楼上去。
这一回去的却不是顶楼,而是三楼的包间了。
楚景行早已经在上头坐着了,面前摆着几样精巧的点心果子,还有用琉璃盏盛着的一碟子紫葡萄,他却动也没动,只是自己自顾自的跟自己对弈,等到听见了动静才抬一抬头,问:“走了?”
沈琛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皱着眉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忍住,还是道:“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
就算是这回使计挡掉了李桂娘,也还可能会有仙容县主,会有其他勋贵家的姑娘,怎么可能推的掉?
而且楚景行这回并不曾跟人商量,便想了这个法子,竟让人去撺掇李桂娘,实在是有些冒险了。
如果李桂娘精明一点呢?
到时候顺着嚼舌根的人查一查,查出了什么,那临江王府岂不是日子要更加难过?原本现在就已经如同是在走钢丝了。
楚景行嘴角略微勾了勾,终于丢了手里的棋子,往后一靠舒服的靠在了躺椅上看着他:“害怕了?”
也不是害怕,怕有什么好怕的?
沈琛自觉说不清楚,可该说的却还是要说:“大哥以后不要再这样利用人了,卫七是个厉害的。”
也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楚景行利用她这一次,她或许还会揭过去,可若是再有第二次,那就未必了。
楚景行便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一顿才又说:“就算是要娶个公主家的摆设回来,姑姑们家的女孩儿里头,我也不会选李桂娘。这回的确是利用了卫七,不过也就是知道她厉害,我才利用她,回头我多谢她一回便是了。”
李桂娘是个炮仗一点就着,骄傲得像是一只不肯低头的凤凰,偏偏又极为听母亲兄长的话,这样的姑娘怎么能娶?
娶回来当正妻,就算是供着那也不放心。
可是又不能跑到隆庆帝跟前直说,那就自然只好在背后弄点小巧了,虽然的确是冒险了一些,可是做都做了,如今也算顺利,在他看来,不必再提。
这回能给沈琛一个解释,也是给了他面子了。
沈琛便也不再多说。
他不多说,楚景行身边却自然有多说的,藩王世子身边,自然也有讲书的师傅,他当初读书是跟着夏松的,后头便有临江王就藩时跟着的原翰林院的翰林教导。
是一个姓胡的翰林,当初上头没人,才会被先帝指派给了藩王,跟着藩王去任上。
这么多年过去,却渐渐成了临江王的心腹。
而世子自然就又是以后的藩王,他对楚景行,是很尽心尽力的。
听说了沈琛不曾怨忿,也还是皱了皱眉头:“世子应当谨慎些了,郡王他再好,也是会长大的,人一旦长大了,就总有自己的心思。现如今平西侯的爵位叫收回去了不放下来,他眼看着就是临江王府的人,往后不照样要分一份去?何况…您跟小郡王关系不睦,他多多少少,是有原因的。”
这话却说的诛心了。
多多少少有原因,有多少原因,却没说。
楚景行心里把这些话都品了一回,面上却什么也没露出来,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倒是楚景吾得了空又来找他闹了一场,说是他办事实在太不光明磊落,缩在后头指使女孩儿们去斗。
楚景吾向来是跟大哥说不到一块儿去的,可以前也敬重他沉稳,这回知道了李桂娘的事,便声气不大好。
他跟卫安也是有交情的,卫安这个人,你待她好,她待你自然也好。
哥哥却在自己盟友身上打主意利用人,哪里是御下之道?
他看不过眼,根本就不听沈琛的劝。
楚景行目光放在窗外,根本不为他的怒气所扰,反而问上一声:“阿琛跟你说的?”
“哪里需要二哥说?”楚景吾冷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寻思一回也就想明白了。毕竟大哥你自来都是最厌恶斗鸡走狗的,那天却非得让二哥去开个盘口,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楚景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你可真是长进了,连这个也看的出来。”
他滑不溜丢,楚景吾更不喜欢,知道说他不动,回后院便跟父亲说了一声。
临江王知道后震惊过后便是觉得恼怒。
儿子当然不能娶李桂娘,这是大事。
他虽然装着上了折子,可其实也是在行拖延之策想法子。
可不能娶,也不能行这样的法子。
到时候但凡是露出一点儿半点儿痕迹来,落在隆庆帝眼里,那就招了天大的忌讳。现在楚王才被一锅端了,要是这个时候再撞上枪口,一家人可半个人都别想活下来!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再骂大儿子时语气便不算好:“父王难不成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娶进一个这样的来?你动动脑子!”
多少人盯着卫家呢?
现在还借着卫家去成事,实在是没有脑子!
而且也实在太沉不住气,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上头连个名单也还没给出来,急急的就出了这样的事,以隆庆帝的多疑,说不得就要细想的。
说不定这原本不能成的事,也要成了。
这个儿子向来沉得住气的,他还以为他能忍得住,可是没料到这样毛躁,这样子,以后怎么能成大事?
临江王不由越发恼怒。
楚景行却脸色平静,面上连怒气都没有。
他少有挨骂的时候的,他是头一个儿子,临江王自来对他是不同的,就算是他真的犯了什么错,从来也都是背过人细细的教他,从没有这么不耐烦的时候。
这回却挨了这么厉害的一顿训斥,外头虽听不真切,可是到底坐着父亲的幕僚们,还有等着回话的楚景谙,等到傍晚,这顿训斥便传进后院里去了。
第330章 动怒
临江王妃原本就为着那头瑜侧妃越发得脸的事心烦,再加上小儿子大儿子总是不睦,心头的担忧和惊惧一点点堆积起来,这些日子总是不开怀。
等到这一阵子圣上那头也没有个替世子们选妃的章程出来,刚松一口气,就听说是楚景行挨训了,不由整个人都懵了。
自楚景行落地起,就是个稳妥的孩子。
其他孩子不说别的,小的时候总是不懂事的,尤其是男孩子,不管说多少道理呢,也还是皮的,恨不得能上天入地的去玩儿。
可是楚景行自来不,那时候先帝还在,藩王世子们都留京读书,楚景行就是读书最用功,最稳妥的那个。
连先帝都极喜欢这个孙子,还经常带在身边逗趣解闷儿。
那时候,临江王府的日子还好过的很,见这样,哪有不开心的。
临江王妃因着这个越发的得脸,原本就是新婚夫妻好的蜜里调油,加上肚皮争气儿子争气,跟丈夫的感情就更加的好,好的根本让旁人插不进脚来。
到现在也还想着那个时候。
也正因为这样,她对于长子,是依赖又看重的,在她心里,就算是小儿子和女儿加起来,也没大儿子那么重要。
平时心里不说,可其实她怎么不知道,大儿子才是以后继承这份家业的。
前头多少难关等着大儿子去闯,这么想,心里就越发的疼惜他。
这么一想,等到儿子一进后院来,立即就让人去请过来了,一进门就先看了儿子一遍,上上下下的检察完知道没上手打,才松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这样训斥了一顿?”
多没脸呢?丈夫也真是越来越没个论道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教儿子,非得那样大发雷霆不可?
楚景行不肯说,摇着头说并没什么,让临江王妃放心。
临江王妃哪里能放心,她现在都快做下心病了,要是真的给儿子娶回一个民女来,那儿子可不就叫耽误了,现在这节骨眼上,还又被临江王这样痛骂了一顿,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那头在使坏。
楚景行并没有挨了骂以后的丧气模样,反倒是回过头来替母亲捏肩,又奉上一些外头搜罗的小玩意儿来,告诉她:“母亲不必为我的事操心,儿子心里都有数的。”
他不说,落在临江王妃眼里,就更是觉得他是受了委屈还这样孝顺,想了想便吩咐金妈妈去打听打听。
金妈妈怎么打听的出来?
那是王爷书房里谈的事,哪个有胆子敢露出来?
可金妈妈到底还是寻着了法子打听了出来,楚景行身边的随从露了口风,说是小郡王往王爷那里去告密了,所以楚景行才挨骂。
金妈妈报上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临江王妃却半天没反应过来,小郡王去告密?
哪个小郡王?
她想了一回,家中就两个郡王,一个是沈琛一个是楚景吾,可是楚景吾是亲弟弟,他失心疯了才会去告密。
小的楚景谙,那又没封郡王。
难不成是外头端王府或是晋王府的不成?
她懵,可金妈妈不懵,把调好了的红糖姜茶往她手里一送,垂眉敛目的说:“是咱们家自家小郡王。”
临江王妃愣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好半响才脸色青白的呼出一口气:“他疯了不成?!”
自家兄弟,守望相助还来不及,怎么能蠢成这样,自家内斗起来?前些日子开始就跟他说起来的,兄弟要齐心协力的话,他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揪着衣襟简直气不过来,打发了人去叫楚景吾过来,头一件事便是劈头盖脸的呵斥了他一顿:“平日里总说你聪明,我如今看不出来你究竟哪里聪明!你哥哥是什么人?他是王府世子,以后是要接了这王府去的,你怎的能去告他的状?”
临江王妃一急起来说话便没什么章法,厉害和情理也混在一同说了,翻过来覆过去的就是那一番道理:“你不知道那头的还虎视眈眈呢?却这么拆自家兄长的台!”
她被气的胸口疼,金妈妈忙上了手替她揉,等一眼看见楚景吾满面阴沉,又吓了一跳,朝伺候的丫头们使了个眼色,丫头们退干净了,她也悄无声息的跟着退了出去。
楚景吾便冷笑了一声:“母亲连哥哥做了什么引父王发怒都不知道,就来教训我?”
他见临江王妃仍旧怒气满满,皱了眉头把楚景行算计李桂娘的事说了,又再添上一句:“做了也就做了,偏偏竟还拿二哥的名头出去,说二哥开的盘口。到时候要真是有不是,人家一眼就只能挑出二哥来。”
“可大哥也不想想,都是临江王府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呢?就算是把罪过都推给了二哥,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就真的能成一块遮羞布,什么都盖住了不成?”
楚景吾这是被气急了,之前在临江王面前,他可没说到这一层。
要是说到了,临江王恐怕真的要上手了。
自来教养儿子,多的是棍棒都一齐上阵的,端王府就是,儿子们不听话,打一顿就老实了。
临江王妃气的浑身发抖,怎么也没想到说到最后,楚景吾其实就是在替沈琛鸣不平才去告状的,拿手指着他,指尖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说,养了个儿子,倒好像是替长乐公主养的一般,对沈琛比对她这个亲娘和亲哥哥还亲,平日里玩在一处跟亲兄弟一样,等到事情到了跟前了,竟也是向着沈琛的!
怪不得大儿子要挨骂呢。
她只记得是因为沈琛大儿子才挨训,根本不往深处去想了,坐在椅子上,许久许久才扯出一个笑意来:“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想想清楚你究竟错在哪里!”
楚景吾自己是想不出来的。
楚景行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就是不地道,何况还容易坏了大事,他告诉父亲根本也不是为的看他挨罚,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要引得母亲这样动怒。
第331章 防范
他想不明白,临江王妃心里的怒气就一层一层蹿高,到最后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去,连喝茶也不要热的了,专门喝了半壶冷茶,才把心里的怒气压下去。
“他这是…这是要气死我!”临江王妃抚着胸口,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好容易才挤出了一句:“去,往世子房里走一趟,让人都小心伺候着,有什么不周到的,我扒了他们的皮!”
大儿子受这么大的委屈,加上还是弟弟是始作俑者,心里怎么过的去,只要想一想,临江王妃心里就难受。
金妈妈答应下来,往楚景行屋子里去走了一趟,转回来才又劝着临江王妃息怒:“您记挂着世子,世子也记挂着您呢,说这事儿没打算告诉您的,说小郡王还小,他都知道,让您千万不要动怒,惹得您生气做下病来,就是他的不是了。”
临江王妃眼眶便红了,急着摇头:“这孩子,我原先还说他不知事,不知道让着弟弟一些。可现在想想,他也就是对弟弟严厉了一些,不如沈琛那样,知道领着人四处玩去,反倒就是这样,才跟亲弟弟生疏了。让那个不省心的觉得亲兄长不慈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