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厮杀声不断,定北侯府厚重的朱红大门已经被撞的木屑四溅,看样子五城兵马司并没占多少优势,沈亮这个人看似草包,竟还不是草包到底。
卫安冷眼看着门终于被撞出了一个大洞,立即吩咐:“让开,泼油!”
厨房从下午开始便开始架锅熬油了,一锅锅热油被烧的滚烫冒泡,此刻提上来,犹自还冒着热气,趁着门被撞开,训练有素的镖师们一桶一桶不要命的往外泼油。
外头顿时响起无数哀嚎声,前赴后继进来的士兵们踩着前头的尸体不注意便摔了一地,触及地上的热油又忍不住鬼哭狼嚎的喊起来。
卫安冷着脸吩咐人放箭。
放的都是火箭,趁着风势,又有火油热油助长,熊熊烈火烧起来,一时把定北侯府和外头拦成了两个天地。
卫安目光冷淡的看着那些想尽法子要钻进来的又被谭喜等人毫不留情打死的兵士,半分表情也没有。
良久,闯进来的人渐渐少了,外头喊声却又震天。
何胜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兴高采烈的跟她禀报:“姑娘!没事了!林三少来了!”
从隆庆帝下诏令林三少去护送郑王回京,算一算已经二十余天,他确实也该回来了,卫安闻言松一口气,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笑。
幸好,不会死了,至少,现在死不了了。
而现在死不了,她以后就更不会死,谁也不能让她死。

 

第295章 懂事
这一夜京城大户人家死伤颇重,定北侯府隔壁王御史家一连死了十数人,听说里头还有年纪小被仆从抛下了的主子。
外头哭声一片,定北侯府气氛也并不大好。
定北侯府有卫安提前做了准备,主子并没一个损伤,可是随同抗敌的却多有伤亡,谭喜请来的镖师死了四个,伤了六个,何胜请来的亦有两个死了,三个重伤的。
余下的还有自己府中的下人,也伤了许多人。
卫老太太还未回府,家中情形未定,可是秩序却还是需要维持,三夫人和二夫人咬咬牙打点起精神来,不用卫安再说,自己两人便商量了,让林管事和大管事邹大管事并卫瑞三个人将名单都记下来,赔偿一大笔厚厚的安家银子。
卫玉攸已经全然没力气闹了,只是握住三夫人的手害怕:“娘,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呀?”
她会这么问,是其中出了点岔子。
昨夜闹的最厉害的时候,她让自己贴身的乳娘出去报信,差点儿让卫家布置最薄弱的地方暴露于人前。
这简直就无异于自寻死路,三夫人当场便懵了,看着那个被邹大管事捉回来的乳娘气的发抖,问明白了是女儿做的之后更是气的差点儿昏过去。
当时情形千钧一发,卫玉攸这么做,实在令三夫人气的脑子空白,一时竟懵了,加之后来外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置,她一时没能顾得上女儿,直到如今才算是松了口气了,听了她这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的问她:“你是不是没脑子?!若是你乳娘昨晚真出去了,那你才是真死透了!”
三夫人是真的生气,她还从未对卫玉攸如此疾言厉色过,这回却实在没忍住,嗤笑了一声问她:“不过就是你瞧着小七忽而比你好了,你心里不好过…”
“可我教过你多少次,你有爹有娘,我们纵然不那么有权有势,可待你却着实是好的,你要什么不依着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要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听人家怂恿?!”
长宁郡主一回来就在卫玉攸身上下足了功夫,她对卫安的消息,大多数都是从卫玉攸乳母那里听去的,后来连卫玉珑,也逐渐跟卫玉攸熟悉了起来。
这些卫玉攸自己都知道,可她瞒得很好。
女孩子的小心思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又汹涌,她渐渐跟卫玉珑走得近了,就是觉得卫安如今在家中地位把满府的女孩子都比了下去,所以在想着找同盟罢了。
可是她毕竟还小,是个实打实的娇滴滴的内宅小姐,只是面上瞧着厉害而已,而一旦有人要利用她,她竟毫无还手之力。
三夫人很失望:“你知不知道,人家早已经把你打听的清清楚楚了,你那乳娘,早不是你能使唤的动的了,不过是被人埋在你身边的棋子罢了,亏你竟一点儿都没发觉,还自命不凡!昨晚你竟还自作聪明的告诉她你们藏身何处,北面那边因为有湖而守的人少…”
卫玉攸满面羞红,握住三夫人的胳膊颤抖的厉害:“我…我也是听她说,只要我们说了,王爷是不会怪罪我们的…”
乳娘分明说,只要他们把卫安交出去,楚王是不会对卫家怎么样的,不仅如此,爵位也能叫她父亲三老爷一同袭了,她又见家中情势紧急,外头叫喊声不断,才听了那乳娘的。
现在她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心头那一点隐隐的不舒服,却还是随着三夫人的这番斥骂而一点一点的,又重新堆回了心底。
三夫人狠狠戳了她一指头,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半响才咬着牙,无奈冷笑,很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样:“素日都是我太纵着你了,你也不要老盯着人家的风光,多想想人家的艰难才好。老太太去宫里的这几日,安安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看不见?每每有事,顶在前头的是谁?攸攸,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没有不疼你的。可是,你也大了,也当睁开你的眼睛想想到底这辈子该怎么活,别叫那些小心思害了你。做人…总得通透豁达一些才过的好,这回你是犯了大错了,等老太太回来罢…”
一味的纵容娇宠未必能把孩子养好,三夫人算是看透了。
卫玉攸铁青着脸攥着自己的帕子,只觉得后槽牙都咬的泛酸,一低头眼泪已经唰唰的下来了。
孔嬷嬷便忙着开解哄劝,好容易把这位小祖宗哄好了,让人领着到后头去,才叹了口气给三夫人奉上了一杯茶:“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太太也别指望一口气能吃出个胖子来,有什么道理,还是慢慢教罢!”
三夫人站在廊下指着外头问她:“瞧瞧这外头的断壁残垣,再瞧瞧小七…我说实话,便是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恨这个女儿恨得牙痒痒,她昨晚因为她那点儿嫉妒心,差点儿就害死了一家子人。人心都是肉长,这么久以来,小七为她做的也够多了…”
能让的,能给的,都给了。
卫安永远是面上瞧着冷,可是做的事却从来都是软和的。
孔嬷嬷便叹息着应了一声,又道:“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才能风停雨歇…”
风停雨歇啊,三夫人如今最想听见的莫过于这四个字了,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斩钉截铁的吩咐下去:“给我听清楚了,家里如今内忧外患,若是再有不听命令私自与外人接触的,私自想要出门的,不管是谁,尽数给我发落了!还有,把五姑娘那里给我看住了!她留着让老太太回来发落,在这之前,她若再出什么岔子,她身边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了!”
不能再雪上加霜了,她要是想着卫玉攸好,就只能对她狠下心,再狠下心,否则迟早有一天,卫玉攸会做出更大的,更不可弥补的错事来。
孔嬷嬷弯着腰答应了一声,正要劝她回去休息,外头便连声喊起来:“散了散了!外头都散了!”

 

第296章 论功
一连阴沉了好多天,流了不知多少血的京城,终于彻底清静下来。
三老爷和二老爷并卫阳清是在次日回府的,都憔悴得不成样子,尤其是二老爷,背上竟还带着伤,嘴角乌青发紫,嘴唇泛白,显然是被人毒打了一顿。
二夫人惊慌失措的命人去找大夫,颤着手扶住了二老爷,这才敢哭出声音来。
这么长日子的担惊受怕,连三夫人一时也掌不住哭了,府里的下人婆子们便俱都哀哀的哭起来,还是卫阳清更好些,环顾了一圈,温言劝住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让府中下人自去忙碌了,这才让二老爷三老爷先去休息洗漱,自己也洗漱了一番才重新回了花厅。
“我们礼部闹的最严重。”二老爷咳嗽了一声,又险些呕出血来,半响才止住了,惨白着脸说起当时的惨状来:“楚王领着人亲自到了礼部,找到了我们老尚书,逼着他写诏书…我们老大人不从,骂他是乱臣贼子,被一刀抹了脖子…”
二老爷闭了闭眼睛,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后来便轮到了侍郎大人…侍郎大人也被杀了…”
二老爷自己也没能幸免,只是他命好,只是个主事,背后被捅了一刀就摔了晕了,人家倒也没再补一刀,这才活了条性命。
“还有吏部。”三老爷咳嗽了几声接话:“幸亏我们尚书大人眼明心亮,一听见消息就领着我们一班人等尽数藏起来了,才没什么损伤。”
兵部却损失惨重,卫阳清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心里一片冰凉,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嘴里溢出一声叹息。
这回,为了明家翻案的事,楚王算是彻底完了。
他要是造反成功了,那倒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的事,可是问题是,他倒了霉。
横冲直撞了几天,开始打了隆庆帝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后头却立不住了,被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得了先机,领着几个副指挥使把占了城门,把外头屯在京郊的三大营都放进了城里来。
而临江王府在这场乱子里也实在够义气,听说外头总共才带了两千护卫,也通通都被临江王府三兄弟领着进来了,在守宫门一道上很是出了力气,稳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如今算是熬出头了,卫阳清有些恍惚的看着卫安,又知道屋子里没有别人,叹了口气看向她:“你可是如愿了。”
为了明家的事,才有这样的腥风血雨。
三老爷便头一次摆起了哥哥的谱呵斥他:“五弟你糊涂了?!什么她如愿了?这哪里是你做长辈该说的话?谁都别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场乱子迟早要有的,只不过早晚罢了,怎么能怪的上谁?”
是啊,谁都怪不上。
从隆庆帝登基开始,楚王心里就不服了。
所以他才四下运作,先拔除隆庆帝的左膀右臂,而后又动起了隆庆帝儿子们的念头。
三皇子的死,隆庆帝不是不生气的,他不发作,只是等着罢了。
当真以为一山能容二虎呢。
隆庆帝从前再懦弱,那是从前了,他毕竟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了,而但凡是坐过这个位子的,就不会有想下来的。
想让他下来,那就只能去死了。
这回只是付出的心血多了些看,代价大了一些,可是成效还是很显而易见的。
二老爷也咳嗽了一声,再接再厉的接过话:“这个节骨眼,五弟你千万不可糊涂,咱们等着吧,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且看后头吧。”
这是实在话,卫家既然没死在楚王手里,就绝不会死在隆庆帝手里、
非得不会,卫家以后的好处,是看得见的。
果然,很快外头便传来消息,楚王见事不好,早已经打点起亲卫跑了,只是才出京郊便被捉了,因为拒不服从,而当场被诛。
而那天帮楚王作乱的,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好些的,还是当场就死了的,诸如禁卫军副指挥使等人,不好的,便是平西侯沈亮这种了,被捉进了诏狱,恐怕还有的是日子熬。
卫阳清静默了一瞬,似有千般的疲惫,心力交瘁的揉了揉自己眉心,才开口发问:“安安,回来之前我见了舅兄一面,他告诉我,你设计了长宁,让她生生把清清楚楚的事给搅黄了,让圣上都以为,你的身世只是长宁打出来陷害卫家的幌子,是不是?”
卫安没有犹豫的应了一声是。
卫阳清眸色深深,嗯了一声,看着她问:“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一来,卫安就再也没有机会被证明身世了。
卫安摇头:“没什么意思,权衡利弊的结果罢了-----我的身世,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一道坎。若是这事儿承认了,到时候一有人挑拨,圣上和有心人难免就要觉得,卫家肯定还是有私心的,否则为什么那么巧,亲生的女儿一生下来就死了,反倒是三灾八难的明鱼幼却把孩子生下来交给卫家养大了呢?”
她还是神情平静:“这件事过后,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了,提了人家也不会信了。当年的痕迹一概都抹平了,再没有一个直接经手人,就算是咱们家自己这些人出去说,也不会有人信的。隐患已经彻底消除了,这也是好事一桩…”
卫阳清看了她半响,才起身道:“安安,你的确很好…”
他皱了皱眉头,又看向她:“我听说,家里昨晚不太平,是阿珑留下的后患。”
是长宁郡主把家里埋的暗桩告诉了楚王妃,楚王那边才会早有准备,久攻不下之后,就想起了内贼来,如果不是发现的早,的确就要出事。
卫安看了三夫人一眼,静静的叹了口气:“您跟二伯父三伯父都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些事,等老太太回来以后,再说也来得及。”
是啊,已经雨过天晴了,卫家总算是没什么损失,这些,都是可以留着以后再说的,卫阳清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第297章 盼头
五月初一,困在宫中整整月余的卫老太太也回了府。
宫中安公公亲自送回来的,连着老太太,还有几车的赏赐,丰厚无比。二夫人三夫人一左一右的挽着卫老太太的手,都没忍住哭了。
劫后余生,卫老太太也心中庆幸,温和的安慰了两个儿媳妇,很是少见的夸了她们:“这回真是苦了你们了…我听说,这回府中很好…”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叹了口气:“我一路回来,沿途只听见哭声。刑部侍郎钱士云府上,听说老太太当场就血溅当场,要不是老太太聪明了一辈子,把家中小辈尽数藏在了下人屋子里,恐怕也都…”
可卫家却损失有限,主子们更是丝毫无损,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二夫人并没说话,三夫人面有惭色,咬了咬牙跪在卫老太太跟前:“正要和老太太说一说这事儿,家中…多亏了安安,若不是安安里外操持早有准备,恐怕一家子老小都要被那不知事的带累坏了…”
她闭着眼睛把卫玉攸的事说了,眼里隐现几分水光:“儿媳不孝无能,教出这等孽障,一切都凭老太太发落。”
卫玉攸已经害怕的只会哭了,看着自己母亲,颓然倒在地上把头埋在胳膊肘里,任由眼泪流了一地渗进地砖缝里去,心里凄惶一片。
卫老太太视线落在她身上,多日来的疲累此时尽数涌上心头,靠在软枕上叹了口气,才问:“这事儿我在宫里便知道了。”
三夫人便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
卫老太太深深的望了卫玉攸一眼:“人家算计我们家,是事无巨细通通看顾到了的。这回在宫里,我见过长宁了。”
屋子里便霎时安静下来。
卫阳清眉头动了几动,终归还是消失于无形。
他已经是知道了的,长宁郡主伙同楚王妃她们,颠倒是非,想要置卫家于死地。
夫妻情分在他知道这一点时就已经尽了,他是个很实诚的人,爱的时候自然是爱的,可不爱了以后,就是不爱了。
卫老太太看了卫阳清一眼,招手把卫安叫到跟前拉住卫安的手,过了许久才说:“长宁临死前也不肯甘心,笑着诅咒我,听说楚王谋反了还极开心,说是…希望咱们家头一个死光。”
要死了,还是那样的性子。
好的时候便好,不好的时候便要玉石俱焚。
这样的爱意,好的时候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好的时候便要你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卫老太太万分疲累的靠坐着,笑了一声,大有深意的望着卫阳清:“这就是你一心一意讨来的好妻子。”
卫阳清被数落的面上无光,羞惭得无地自容。
连卫玠也垂下了头一片沉默。
卫老太太便喊了卫玠的名字,见卫玠仰起头来,才目光直直的望向他:“从前有你娘杵在中间,我着实待你们冷淡了些,不管何故,我这做祖母的,待你们兄妹的确是不慈,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见卫玠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话,便伸手止住他的话头,又道:“只是我如今也要说一声,我问心无愧。当初我不知道安安的身世,待她也是同样的。若是说吃苦,她吃得苦头比起你们兄妹来,要多的多。”
“可我不曾见她对家里人做出过什么事来。”卫老太太看向卫玠:“扪心自问,你们在你们母亲教养下,也并未见的对我多亲近孝顺,是不是?”
卫玠不明白卫老太太因何说起这个,很是困惑不安。
卫老太太便道:“如今事情过去,你母亲…你母亲盛怒之下并不曾顾忌你和你妹妹的死活,甚至连你外祖家也一并算计了进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心中自有一杆秤。”
“以后好好过日子罢。”她轻声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多人的命拼来的,只要你们安生,日子是很好过了的。”
人都要懂的知足才对,卫玠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卫老太太又看了众人一眼,说起了最要紧的事:“这回,估摸着卫家的爵位是要发还回来的了…”
众人精神一振。
卫老太太便又道:“老二老三,别怨你们母亲。”
二老爷撑着伤磕头如捣蒜,眼泪流了一脸:“母亲说这话,实在是折煞了儿子了!儿子岂敢!”
三老爷也跟着摇头:“母亲说这话,真是臊死了儿子们,母亲待儿子们究竟如何,儿子们心里清清楚楚的,若是敢有怨气,天地不容!”
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卫老太太便眯着眼微笑起来:“你们懂就很好。这回老二遭了大罪,老三临危不乱,兼且咱们家情形…好日子在后头呢,老婆子就怕你们一时得意忘形,掌不住,反倒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自家里闹起来,伤了兄弟和气。”
从前万念俱灰,什么都懶怠管。
可是现在,明家冤枉已经伸冤了,卫家老太爷和大老爷在地底下也当瞑目,卫老太太想着大儿媳妇还有卫安她们,也得好好奔前头去的。
从此便不能再跟从前那般了。
有盼头的日子,总归是好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知道爵位不会落在自家身上了,说是没有灰心失望那是假的,可是一听见卫老太太说的后半句,又立即开心起来。
老太太说的是,卫家以后只有更好的,二老爷三老爷就算是靠着这次的事,好处也不会少到哪里,何况老太太在,家是分不了的,家中孩子们还是侯府贵胄,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便齐刷刷的表明了心意。
卫老太太很满意,终于把目光落在卫玉攸身上:“小五,你知不知道错?”
卫玉攸从地上抬起头来,哭的几乎断气,连忙点头。
卫老太太何等精明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怕极了是真的,可是知错不知错,却是只有她心里自己知道了,便叹了口气。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知道怕的,总比不知道怕好多了。而且,事到如今,也不是卫玉攸认错便能过去的事了。

 

第298章 家宁
卫老太太到底是没下狠手处置卫玉攸,只是让三夫人把她领回房里去,无事便不要出来了。
这是变相的禁足了,三夫人知道这还是轻拿轻放的结果,一面高兴一面又忍不住担忧。
卫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难得的耐心起来,跟她说明白利害关系:“眼看着一家子都要升官,多少人等着拿咱们家错处,家宅要是不宁,恐生大患。”
三夫人立即就明白意思了------三老爷眼看着就要升官了,如果这个节骨眼卫玉攸跟楚王有关系的话传了出去,一家子尽数都要陪葬了,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答应了。
卫老太太见三夫人明白,面上笑意就愈加加深了一些,微笑着看她:“你不要只看着她一个,其余儿女都还小呢,好日子还在后头…至于她…”
卫老太太阖着双目叹了口气:“怪不得谁,我也不拘着她一辈子,也不让她去庙里青灯古佛的了此一生,等过阵子风头过了,远远的给她寻一户殷实人家,嫁过去罢。”
三老爷抿着唇,不等三夫人反应,便重重的扯了一把三夫人的袖子。
三夫人自己也知道,这回卫玉攸闯的祸着实太大,实在无可弥补。能有这个下场,这还是老太太仁慈,便心悦诚服的磕了几个响头,垂泪答应。
卫老太太撑着这口气跟她们把家里的事都交代完了,便昏昏沉沉睡过去,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才醒,等醒过来,望见窗外沉沉天色,不由便觉得恍如隔世。
外头的大门还在修补,能听见隐约的敲打呼喝声,她缓了缓精神,才开口问:“什么时辰了?”
“眼看着便是用晚膳的时辰了。”花嬷嬷接了口,等翡翠捧了茶上来,亲自伺候了她漱口,才又道:“府中来了客人,五老爷出去接待了。回来便闷闷不乐的,在咱们外头堂屋里守了这一下午了。”
卫老太太嗯了一声,弯了弯嘴角似有嘲讽之意,片刻后又把嘲讽尽数收敛了,问她:“七小姐呢?”
花嬷嬷便去瞧翡翠,翡翠正看着丫头们将之前收拾起来的摆设重新摆放,听见问话连忙笑着回话:“七小姐之前正跟林管事对单子,记录伤亡人数,商定赔偿,后来孔院判过来给您瞧病,又在外头候着许久,亲自看了单子,让去外头咱们药铺拿药,而后才被三夫人叫走了。”
卫老太太沉默一瞬,吩咐翡翠:“再有什么事,也不能不吃饭,又不是铁打的。派人去将七小姐叫来,晚饭…”
她顿了顿,又摇头:“等三夫人过来再说,你们去把五老爷领到隔壁明间。”
卫阳清回房去换了一件青紫色团花的直身长袍,腰间围着玉色腰封,缀着一只累金缠丝的如意纹扣香球,见了卫老太太便直直的跪下去。
卫老太太免了,让他坐,心平气和的问他:“是来打听长宁和阿珑的?”
卫阳清静静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深恨长宁,卫安的身世固然是隐患,卫老太太和卫安一直纠结执着于当年明家的案子也的确很令人厌烦惊恐,可是如果不是长宁,这一切脓包本可不被捅破,日子或者还能风平浪静的过下去的。
是长宁,非得毫不留情的将脓疮戳烂,把卫家的隐秘和伤口暴露于人前,巴不得有人再来雪上加霜撒上一把毒药。
可是他固然恨长宁郡主,可是她总归是卫玠的母亲,礼法上还是他的妻子,他并未有休妻,该问的,总是要问清楚的。
何况还有个卫玉攸。
卫老太太便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香茶放到一边,定定的看着他一瞬,才说:“我只知道,皇后娘娘曾宣老王妃当面与她对质,她一口咬定就是我指使你,杀死了你的亲生女儿,将鱼幼的女儿掉包了,放在你们膝下养。她说她也是去年年尾才知道的,查访到近些日子才明白,我们家竟一直跟逆党有关,想要首告我们,才被我们一家送出了京城,送去庄子里自生自灭。”
卫阳清肃然着一张脸,觉得下巴有些发酸。
卫老太太便又道:“后来宫中便出事了,长宁在其中没起什么作用,可关键的是,楚王闯宫的时候,是想拿了她,好以后堵天下之口的。”
她闭了闭眼睛,看向卫阳清,忽而发问:“你知道赣南彭家么?”
卫阳清便立即接口:“自然知道,彭家在江西根基颇深,儿子与他们家打了许多年交道,他们家口碑在江西极好的。”
“这回宫中出事,有位彭昭仪着实烈性,替圣上挡了一刀,听说当场几乎毙命,听说便是赣南彭家的嫡女。”卫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捅那一刀的是谁?”
卫阳清茫然摇头。
“是刘振。”卫老太太目光清明,情绪平稳:“刘振如今也完了,你也要知道,刘振给楚王通的消息不少,便是长宁这回吐露了实情的消息并圣上和夏首辅的对答,也是刘振传出去给楚王的,因而才有楚王拼命一搏之事,到了这个地步,长宁死是必然的了。你瞧着吧,还有一场风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