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语气猛地变得有些尖锐:“我说不得也是受了你的牵连,你说是不是?若不是你得罪了桂娘,若不是你步步紧逼做的太绝…”
卫安不是没见过心狠手辣的人,诸如她自己其实就绝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是她得说真的,她的确厌恶那种总胡乱认定做什么都是被别人逼得没法子的人。
无非就是为自己的心狠手辣找些借口,让自己没有那么重的负罪感罢了,却总喜欢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
她看着仙容县主,意有所指的问:“县主这么说也有道理-----有句话说,有因才有果。我自然是因为得罪了长缨公主和李桂娘才会有此一劫,可是若是按照您这个说法,您又是为什么在她们的计划里?还是这么重要的一环?”
她弯了弯嘴角:“难不成您也做了什么对不住她们的事,所以她们才这么恨您?若说只是受了我的牵连…怕有些太过牵强了吧?我跟她们是仇人固然不假,可您跟长缨公主是亲人,跟李桂娘更是表姐妹,她们不至于为了报复我,还要拖上您吧?”
仙容县主被她说的恼怒之极:“果然牙尖嘴利!怎么?还要我多谢你仗义相助吗?!”
卫安便也收了笑意冷冷的看着她,直到把她看的偏过了头,才不紧不慢的问:“不应该吗?”
她反问了一声:“当时若不是我在外面拦着,县主以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耍横,跟我推卸责任吗?!”
仙容县主实在被她气的狠了,竟奇异的又镇定下来,怒极反笑:“你说的是,我的确该感谢你。”
她皱着眉头,往卫安身后看了一眼,收敛了咄咄逼人的嘴脸,甜甜的喊了一声舅舅。
之前长安长公主在众人面前让她跟着喊郑王王叔,是因为要提醒众人小心言辞-----她已经是隆庆帝指婚给临江王世子的准世子妃了。可是私底下,她还是很知晓分寸的。
郑王含笑应了一声走到她们跟前:“在说什么这样热闹?”
她抢在卫安跟前答了:“寿宁要我谢谢她呢,说是得多谢她,我才能脱困。我正发愁如何才能感谢她…”
她说着便有些发愁似地叹了一声:“舅舅说,我怎么谢才好?”
她就不信半路被逼着认回来的女儿在郑王心里能有多少份量,何况这个女儿还那么会给人添麻烦的情况下。
郑王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哦了一声:“是吗?”
他顿了顿,朝卫安招了招手:“你倒是跟圣上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说:“圣上也托我给你带了件小玩意儿,说是这回你是有功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他说着,后头跟着的内侍便殷勤的递上一只匣子。
下人们都没跟进来伺候,卫安自己接过来打开,见是一只金琨点珠桃花簪和一只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不由便笑:“这是圣上赐的?怎么跟皇后娘娘赏下来的也差不多?”
郑王便得意的笑起来:“是我跟你皇帝叔叔要的,他一转手自然就交给皇后娘娘准备啦,怎么样,看看喜不喜欢?”
卫安知道郑王是在众人面前给自己做面子,很认真的微笑点头:“喜欢的。就是太多些,只怕一天戴一样也带不过来。”
郑王并不在意:“那有什么?首饰原本就该常换常新才是。”
跟卫安说了半天话,才想起来仙容县主似地,回头去问她:“阿晟,你刚才说什么?要谢安安?”
仙容县主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
她自己是不想认卫安这个人情的。
可是眼下这情况,似乎又不容她不认。
卫安分明就是想挟恩求报。
当真无耻至极…
卫安也回头去看仙容县主。
她原本就不是想帮仙容县主才出头,可是说到底,她的确是帮了仙容县主,仙容县主就算是给她报酬,她也是受得起的。
何况如今,这份报酬,她是非收不可了。
仙容县主面上神情不变,当着这样多人的面重重点头:“是啊…等我回去,便同母亲商量商量…”
第425章 探究
陈绵绵是皇后的亲侄女,她小订之礼,连宫中也有赏赐颁下来,场面很是热闹盛大。因着小订男方家是不需要来年长的女眷的,卫安便成了那个需要陈家着意招待的小姑子,陈夫人不一时便让人过来请她去吃席。
郑王原本就是过来送东西,顺带瞧瞧卫安的,不好在女眷们该待的地方久留,便看了仙容县主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阿晟,我把安安交给你了,你可不许欺负她!”
仙容县主已经迅速恢复过来,她向来是知道如何应变的,郑王既表现得对卫安很是看重,她也就把那点儿居高临下和不屑彻底收拾了起来,曼声应是:“您放心吧,寿宁可是我的大恩人,我哪里敢欺负她呢?”
郑王笑着走了,她便重新打量了卫安一眼,往旁边的醉月庭找旁的姑娘们玩去了。
少了仙容县主的纠缠,卫安也落了个轻松自在,目光复杂的看着不远处那只还依旧好好放在那里的风筝,半响才皱了皱眉。
彭家的热切过头了。
他们家的作风向来是凤凰无宝不落,却又自视甚高。
现在德妃娘娘的地位水涨船高,彭家按理来说应当越发的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德妃娘娘身上才是,怎么还会一直分神出来在她身上?
现在连彭采臣这样的嫡次子都推了出来…
卫安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一无所知,被别人几句好话就能哄骗的无知女流,她很知道彭家上一世看中的是她对卫阳清和长宁郡主的疏远,以及她卫家人的身份。
那这一世呢?
这一世她现在既能姓卫,背后又靠着郑王,他们是在打定北侯府的主意,还是在打郑王的主意?
手边的风筝还精美崭新,像极了上一世挂在树上的那一只。
送她风筝的人前世今生也都长着同一张脸孔…
她犹豫不过片刻,便走过去将风筝拿在了手里。
彭凌薇来拉她一起去入席吃酒,见她端详风筝面上的笑意便深了许多,忍不住心中雀跃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就说这只风筝极漂亮的吧?”
卫安面上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满意的笑:“的确漂亮…只是这礼物毕竟不是你送的,是你哥哥送的,我不大好收的…”
彭凌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有什么不好收的?”她说:“只是他挑的,送还是我送的呀!”
她越说越兴奋,拉着卫安问她:“不如我们选个日子,一起放风筝去吧?上回我们在普慈庵也没能放成…实在可惜极了…”
卫安垂下眼睛有些犹豫:“最近总是出事,我祖母不让我外出了,今天还是因为陈家是通家之好,才让我来的。”
只要松口就好,彭凌薇松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就笑了:“这有什么?这回咱们就去我家里好了,我家里地方大,也有放风筝的地方!”
外头已经鸣了礼炮,彭凌薇不得不把声音放的的大了些:“陈家跟你家是通家之好,我家跟你家同样也是通家之好,老太太一定会答应的!”
卫安含笑答应了:“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告诉祖母。”
原来也不是那么难对付,彭凌薇重重点头,心里却失笑。果然要投其所好才能打动她,看上去挺厉害的一个姑娘,原来不过拿几只精巧些的风筝就能打发。
亏母亲跟父亲还都那样紧张。
她转身便去找同来坐席的母亲汇报成果了,带着些骄矜的跟母亲邀功:“母亲,这回我是不是应对的很对?”
彭大夫人含笑看了她一眼,再看看不远处正跟陈绵绵说些什么的卫安,面上的笑容更加和善温柔:“可不是,阿薇如今也能干起来了。”
卫安定了要去彭家赴彭凌薇的约,卫老太太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家里没有外人了,当着二夫人的面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她摆了摆手,底下给她捶腿的小丫头退了出去,她才开口:“你要去彭家?”
卫安倚着她坐了,见二夫人也站起来说要往外头小厨房去看看汤,便轻声点头:“总得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彭家的态度越来越热切,她不能只坐着干等。
卫老太太知道她自己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等圣上的旨意下来,我们便先去建州,把你母亲的遗物收拾收拾…”
然后再去云南,明家一门死的死,唯有当年那些襁褓里的幼童还被想办法留下了几个,这么多年都是在明家旧部的照管下艰难的活了过来,如今明家平反了,卫老太太作为明家唯一的嫡支后人,自然该把他们也给安排好。
何况老家的祠堂应当也重修的差不多了,也该去告慰祖宗,让他们在天有灵的话,能得以安息。
卫安沉默了片刻便点头,又告诉卫老太太:“祖母,还有件事…仙容县主那里,恐怕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卫老太太睁开眼睛,有些厌烦。
要不是仙容县主小动作不断,卫安根本就不会受伤。
而且卫安总算帮了她这样大的忙,可她到最后也一点儿感谢的话都没有,甚至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也从来没有一点表示。
她想了想,便道:“她今天也去了?”
卫安点头:“嗯,她还跟我说,不要妄想挟恩求报。”
她弯了弯唇,见卫老太太皱起眉头来,便道:“我虽然并没有想过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毕竟经过这件事,把我们自家的内贼清出来了,又让长缨公主府彻底覆灭,已经算是收到了回报。可是她既然这么说,我还非得跟她们要点儿什么不可了。”
卫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
人都是贱骨头,有时候得了人家的恩情,别人不说什么,她自己反倒是会总觉得不自在,甚至会觉得帮忙的人多此一举,是个麻烦,因为她们知道了她的不堪,看见了她的狼狈。
与其帮了人什么都没落到,还被人忌讳埋怨,的确不如就落实了好处。
第426章 示好
长安长公主正准备给郑王府的礼物----这回的事,郑王的确帮了大忙,要不是他站出来,仙容县主就算是能囫囵出现在众人跟前,只怕名声也不好听,何况要不是因为他的分量摆在那里,恐怕楚景综还是要遮遮掩掩故意闹出些什么不堪的流言来。
她没料到长缨公主竟然能把事情一下子做的这么绝,一出手就想断了仙容县主的这门亲事,也就没有做好准备,如今想来除了后怕还是后怕,她好好的女儿,差一点儿就完了。
想到这里,只觉得给郑王再重的礼,郑王都是受得起的。
何况现在郑王还是藩王里头跟隆庆帝最亲厚最说的上话的。
仙容县主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自从从陈家回来,她的心情便很不好似地。
长安长公主忙完这一阵,便挑了挑眉,喝了口蜜水润唇,问她:“怎么了?做什么这副模样,你哥哥又惹你了不成?”
说起哥哥袁洪文,仙容县主更是满肚子的怨气:“母亲还说呢,哥哥是个嘴巴上没有把门的,这回沈琛和楚景吾虽然救了我,可是有些事情哪里是能跟他们提的?哥哥却偏偏全都说了,还说我自己蠢,听见人传信竟然就信了…”
她气的脸都通红:“这让别人怎么瞧我?”
沈琛跟楚景吾这两个人到时候一回家,还不知道怎么跟临江王和王妃说,到时候临江王府上下恐怕都要以为她是个被人一撩就跟着跑的蠢货了。
儿子跟沈琛走得近,又的确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长安长公主皱了皱眉头:“回头我便好好说他,你别跟他置气。他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跟他置气,哪里有个完的时候呢?”
仙容县主嗯了一声,挨着母亲坐下,又忍不住叹气:“还有卫安那里,她什么都知道…”
她自己心里是有鬼的,所以往往要想的多些。
李桂娘分明就是故意设计的她-----恐怕是长缨公主觉出味儿和在别庄查出些什么了,知道是她卖了消息给卫安,才让定北侯府抓住了李韶跟李桂娘的把柄,并借此重伤了长缨公主府。
卫安肯定也知道了,何况她那天还直接把卫安推出去挡住楚景综,跟推卫安出去送死也无异了。
对着这样一个能把长缨公主府和楚景综一起收拾了的人,她心里是很忌惮的。
长安长公主放了手里的东西,单手支着头认真的看着女儿,等女儿把话都说完了,才文不对题的跟她说了一声:“我才刚把给定北侯府的礼物派人送去了。”
她知道女儿心里对卫安始终有芥蒂和疙瘩,便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阿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桂娘是怎么倒下来的,再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母亲希望你永远不要重复她走的路。有些事,错了一星半点儿,都是不能回头的。”
仙容县主被说的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她最怕母亲这样跟她说道理,这样总显得她好似做错了事,让她觉得难堪。
她顿了顿,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长安长公主却知道她还是没有想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揉了揉眉心摇头:“你还是不知道,卫家帮了我们,不知情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圣上跟皇后娘娘那里,是瞒不过的。郑王愿意把这个人情交给女儿做,你还看不懂吗?别说是我们,就算是临江王府,也要对此有所表示的,受人恩惠却不思回报,到时候你不怕别人心里对你有想法?”
仙容县主心里的负担就更加沉重。
这本来就不是光彩的事,可是偏偏还要拿出来衬托卫安的急智和义举,她只要想到就觉得心头难安。
长安长公主深深的叹了口气,觉得女儿还是小女孩儿的心思太多了,便又叹道:“你之前卖了桂娘给卫安的事,卫安自己也不会跟别人提起,你别太放在心上了。以后该如何便如何,就算是不能表现出来对卫安如何亲近,也不该对她太疏远,否则落在别人眼里,始终是落了下乘了。”
仙容县主的小心思被指出来,有些难堪,半响才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就没什么好再顾忌的,犹豫了片刻便跟母亲坦白:“我忌惮卫安,除了之前桂娘的事的缘故和这回楚景综的事被她知晓,还有一件事-----她跟沈琛走的好似很近。”
长安长公主这才提起了兴致,若有所思的反问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太巧了。那天沈琛跟楚景吾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卫安跟替我周旋那么长时间,现在想来也有点儿让我觉得震惊。”仙容县主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声音却是冷冷的:“恐怕她是早就算准了沈琛跟楚景吾会来救她,才肯出头的。”
长安长公主嗯了一声,女儿说的这些只是推测,再有道理也不能当真。
可是…
她想起沈琛,便想起前阵子发生的一件事-----她去皇后宫里觐见的时候,皇后曾经提起过一句,隆庆帝有让沈琛回归沈氏一族的意思,说是沈家出了沈亮的事之后,没了可以支撑门庭的人,且沈聪毕竟是沈琛的父亲,若是沈琛始终姓楚,到时候沈聪等于后继无人。
可沈琛自来就跟楚景行不亲近。
她想了想,对女儿道:“景行知道这事儿么?”
都是表兄妹,见面机会是甚多的,且皇族中原本也没那么多避讳,仙容县主点了点头:“我跟表哥说过了,就是有点儿不放心------景吾一门心思的跟着沈琛胡闹,倒是跟亲哥哥疏远了,我怕他们俩跟着卫家做出什么错事来,早就提醒了表哥。”
他们俩能救卫安,到时候要是她跟卫安真的有些龃龉,凭他们俩这没心没肺的性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会当真就只站在卫安那一边。
她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有个疙瘩,所以对卫安就更是忌惮。
这个卫安就是个麻烦,跟沈琛一样,根本就是不该存在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死了才不碍人的眼睛。
第427章 许婚
长安长公主跟彭家的礼物是前后脚送进定北侯府的。
定北侯府最近收礼收到手软,可是这两份礼物却还是依旧有些特殊。
长安长公主这回给的礼极重,随礼物而来的还有个长史,在见过了卫五老爷之后,求见了卫老太太,将话说的极为漂亮,替长安长公主跟仙容县主向卫老太太和卫安道了谢。
仙容县主年轻气盛,小女孩儿家又自视甚高面皮薄,不肯承卫安的情,可是长安长公主却比她有远见得多-----现在得罪卫安就是得罪了郑王和定北侯府,而这显然是极为不明智的。
在她看来,除了仙容县主后来所说的,卫安跟沈琛走的太近,还有些令人忌惮之外,卫家分明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交好的对象了。
是以有她的暗示,长史把事情做的极为妥帖漂亮。
卫老太太牵了牵嘴角,从长安长公主送来的匣子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递给卫安,朝她努了努嘴:“这就是为何三位公主到了本朝,为何唯有她样样不出色,却能鼎立到最后的缘故-----实在是个太识时务的人了。”
卫安挑了挑眉,接过卫老太太手里的那张纸,看了一眼眼里便露出笑意。
卫老太太说的没错,相比较起长缨公主和仙容县主,长安长公主无疑聪明得多了,她知道以势压人不好用的时候,便该妥协的道理,就好好的准备跟卫家交好。
她送来的是袁洪文的生辰八字。
这竟是想直接结儿女亲家的意思。
卫老太太微笑着看向卫安,问她:“人家想跟咱们家结个姻亲,安安你怎么想?”
长安长公主跟长缨公主不同,她嫁的驸马是个进士,如今虽做了个驸马都尉,却并无实职,赋闲在家,她又只有袁洪文这一个儿子,向来是宝贝的很的。
她肯让儿子娶卫家女-----其实也就是卫安,可见诚意了。
可卫安当然没嫁给袁洪文的意思。
袁洪文人倒是不差,印象中他好像跟沈琛和林三少和关系都还不错,可是他偏偏有个掌控欲太强的母亲,上一世他一连和离了三次----次次娶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女儿,次次都闹的不欢而散。
虽然大家都说是袁洪文花心的缘故,可卫安曾经听沈琛和林三少说过,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长安长公主对他们小夫妻的事干涉得太多了,细致到她们夫妻同房的时间都要问的一清二楚并且加以安排。
所以才导致袁洪文最后几乎成了鳏夫。
这样的人,再好也不能嫁。
何况以卫安的身份嫁过去,再以长安长公主对儿媳妇求知欲过旺的个性,许多事都根本不方便做了。
她阖上了手里的纸摇头:“公主虽然有诚意,可是这门亲事不能结。不光是我…”卫安认真看着卫老太太:“府里的姐妹们都不行。长安长公主的女儿要嫁的是临江王府,如今端王已经倒了,在圣上那里,首当其冲被忌惮的就是临江王府了。能不沾上关系,最好便不要沾上关系吧。”
卫老太太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嗯了一声,又问卫安:“那你对你的亲事,可有什么想法?”
她说到这里,微微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这回圣上给各家世子选妃,自然是不能有你,可是你的婚事,拖得越久,怕越是不能由我们自己自主…”
隆庆帝此刻是还不那么忌讳郑王,可是谁能说的准以后呢?
到时候要真是想在卫安的婚事上动什么手脚,谁也拦不住。以卫老太太的意思来看,还不如早早的就自己先把亲事定下来,趁着隆庆帝不在意的当下,定了亲事,到时候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只是她一看卫安愣住的模样,便知道现在提这些,对于卫安来说实在是太早了,不由便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失笑:“是祖母想差了,你哪里会想这些?”
她顿了顿,心里大致打定了主意-----如今是不行了,不如等再晚些时候,回去云南,在云南找找…那里总有些旧相识,能离开多事的京城,总是好的。
卫安一怔之下立即回神。
原来时间过的这样快,她从梦见自己女儿而从梦境里重生到现在,原来已经过了三年的时间了,快到她已经又要快到能嫁人的年纪了。
嫁人,她想起上一世的大红嫁衣,再想起彭采臣的脸,还有到最后梦里那个澡盆里面色青紫的婴孩,面色瞬间铁青。
彭家却不了解她的心潮起伏,很快便如约的送来了请柬。
彭大夫人向来是乐意看女儿跟卫安亲近的,听说要请卫安过来放纸鸢,立时便答应了,还叮嘱了儿子这一日务必不许出门。
既然是用放风筝的名义请的人,自然就要在风筝这个主意上动脑筋,在彭大夫人的催促下,彭采臣很是发挥了自己的人缘,往袁洪文那个败家子家里借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纸鸢来,各种造型的都集全了。
听说卫安喜欢养花,如今又恰逢秋季,还往山上去求了几盆各式各样品种的菊花来,装点在休息用的临湖的亭子里。
彭大夫人满意点头,觉得儿子肯听话便是好的,听了儿子和女儿回话,便将手里的佛珠交给旁边的丫头拿着,自己看了儿子一眼,让女儿跟底下伺候的人都出去,轻轻朝儿子招手。
彭采臣已经许久不曾跟母亲这样亲近了,一时还有些不大习惯,等彭大夫人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略有些别扭的往前站了站。
彭大夫人伸出一只手,扶着他站了起来,领着他绕过屏风进了内室,问他:“怎么样,心里还有不甘愿没有?”
彭采臣扶着母亲往里走,老老实实的摇头:“父亲和母亲总不会害了我,这么一想,也就没什么不甘愿和甘愿的了。反正是要去做的,那不如就做的好一些。”
彭大夫人很为自己儿子有这样的想法而而骄傲:“说得好,既然要做,就得把事情做好。”
第428章 泥潭
紫金四脚麒麟瑞兽香炉里头冒着令人安心的檀香味,彭大夫人透过这层层烟雾去看自己儿子,思索再三,还是轻轻朝儿子点了点头:“你既已经学会这样想,有些事,母亲也不想瞒着你,你坐。”
彭采臣依言坐了,慢慢抬起头看着母亲。
彭大夫人葱白的手端着一盏茶,眼睛看着杯中茶叶浮沉,半响才轻声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当初在云南有生意?”
彭采臣当然知道。
做的还是不怎么好做的生意-----给那帮暴民提供兵器,这是大罪,可就是靠着这个,彭家才靠上了楚王。
从而能在楚王的提携和暗中帮忙,靠着楚王的人脉一路又重新回到了官场。
彭怀能做到如今的户部侍郎,也跟这一点脱不了关系。
正因为这样,彭家是投入诸多的,许多事楚王不方便出手,都要彭家的人出面跟云南那些官员和暴民周旋。
前阵子楚王出事,血流漂杵,菜市口的血腥味足足半月未散,彭家其实也已经风雨飘摇,上下人心浮动。
那阵子父亲根本不敢合眼,邱楚英一出事,全家念佛…
他还记得有一天父亲跟二叔大半夜的出门去,到快天亮时才回来,母亲也一夜未睡,后来终究不曾牵连到他们彭家来…
他懵懂的点头:“咱们家是帮楚王做事。”
那些生意的大头自然是孝敬了楚王,可是他们彭家赚的也不少。彭大夫人笑了笑,想一想当初事发时如何担惊受怕,此刻竟不知为何,还能笑得出来,片刻后才理了理思绪点头:“你说的是,也不是。咱们家为楚王做事,可是你忘记了,你姑姑是当今德妃…还有个姑姑呢?是当今的临江王的瑜侧妃。”
彭采臣自然知道,他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了,狐疑的望着母亲,缓缓的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扇子。
彭大夫人看儿子似乎有些领会,便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盯住儿子的眼睛:“你祖父便是因为爵位被夺而死的,我们靖安侯府几代忠良,却因一点小错便被夺爵降等,你祖父至死也不能瞑目,你父亲…他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