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吸了吸口水,李未央一笑,便吩咐赵月道:“去给他买一个吧。”
烧饼到手,敏之又看着而旁边的麦芽糖,露出了十分垂涎的神情,元烈用力捏了捏敏之的脸颊:“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的贪吃,走一个摊子,就要买一件东西,我怕你还没有走完这条街,手上就全满了。”他手上用力,敏之却不怕他,反倒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小胖爪子,扒了元烈的手,可是元烈又怎么会让他扒呢?索性伸出手挠他的痒痒,敏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吱哇乱叫地往李未央的怀里缩去。
元烈将敏之从李未央的怀里抢了出来,一把扶上自己的肩膀道:“他这么沉,还是我来抱着吧,手酸。”李未央望了他一眼,他却把敏之搂得紧紧地道:“走吧。”说着,他还伸出手牵着李未央的一只手。李未央微微一愣,在人群之中却没有拒绝,看着元烈的笑容和敏之兴高采烈的模样,李未央的心头不禁也流露出了一阵暖意。
敏之呆在元烈的肩膀之上,非常开心地四下张望,这些日子以来,他看见的除了负责照顾自己的婢女之外,根本没有外人,那些人受了李未央的吩咐,从来不让他往外跑,所以他看到这么多的新鲜事物,不由得兴高采烈,很是兴奋。但他毕竟是小孩子,在元烈的肩头待了一会儿,便觉得十分的腻味,开始摇头晃脑地想要下来,非要离开元烈自己走。元烈放下了他,谁想这孩子没跑几步,连鞋子也掉了,元烈无奈蹲下了身体,将敏之揽在怀里,认真地给他穿鞋子。阳光照了下来,显得他格外的温柔。
李未央望着这一幕不禁怔住,在她看来元烈是很不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敏之这样时而高兴时而古怪的性子,有时候连她都拿捏不住,可她想不到元烈竟然能这样照顾敏之,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用说,她也知道。
看到敏之身上的衣服松了,李未央也走过去,将敏之的盘扣扣紧,这才点了点他的头道:“以后要出门必须等姐姐一起,不可以自己乱跑。”敏之却咯咯地笑了起来,搂着李未央的脖子吧唧一口,这动作十分的突如其来,李未央愣住了。
元烈不禁吃味地抱怨道:“这孩子可真是得寸进尺,我都没有这份殊荣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到一道闪电至云层破开,撕开了天界,十分的耀眼。李未央赶紧捂住了敏之的双耳,只听见天空又是一声巨响,随后不断传来“轰隆隆”的闷响,让人觉得心惊胆战,似乎是要下雨了,人群开始纷纷地奔跑起来,市集上的小贩开始忙着收拢摊子,父母们忙着寻找自己的孩子,拉着他们回家,不多时就见到豆大的雨滴往下落。李未央有些愣神,元烈已经一手把敏之抱起来,一手拉着李未央飞快地走到了廊下,很快那雨便落了下来,雨声哗啦啦地越下越大,李未央看着元烈被打湿的侧脸,不知为何神色柔和了许多。
这时,敏之望着李未央道:“姐姐,你还走吗?”这声音怯怯的,那一双小手伸出来,紧紧的抓住了李未央的袖子,李未央心头一暖,却没有说话。她现在生活在郭家,实在没有办法带着敏之,可是继续让他呆在外面,不能照料他、也不放他出去,终究会惹出祸端来,就算平安无事,敏之没有人教养、陪伴,之后会长成什么样呢?李未央心头不禁陷入两难,这是她第一次变得犹豫。
元烈拍了拍敏之的头道:“跟哥哥回府去住,好不好?”
李未央一愣,望向他道:“你要将敏之带回去住?”
元烈微笑道:“这孩子跟着我混,将来一定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我会请最好的夫子,将他教得文武双全,也省得他整天关在小院子里,不傻也疯了。”
李未央听到这里,目光之中更多的是犹豫,旭王元烈若是莫名其妙的收养一个小孩,这个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轰动,而且旭王府也未必可以安枕无忧,想到老一辈旭王留下的那些谋臣,李未央不免摇了摇头道:“敏之身份来历不明,那些人一定会大做文章,说不定那些恶毒的人说你没有娶正妃,就已经有了私生子。”
元烈带着温柔笑意,目不转瞬地望着她,而眼光却认真,道:“我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旭王一直不肯娶妻,又和老王妃闹得很僵,这事早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外面的人说他不孝的人有之,说他浪荡的有之,嫉妒他的人有之,当然,忌惮他的人更多。
李未央摇了摇头:“不光是这个问题,我也不想与敏之分开。”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敏之委屈的神情,终究道:“我要带他回郭府。”
元烈不禁一愣:“你要带他回郭府,现在?郭家人如何大度,这孩子都不是姓郭的,你觉得这合适吗?”
李未央摸了摸敏之被雨水打湿的前额,微笑道:“敏之是我的弟弟,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我会向郭夫人解释,也会将敏之带在身边好好的照顾。”
元烈望着她,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会比较好,何况,这孩子留在旭王府,李未央自然要来见他,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当然这点狡黠的小心思还没有实施,就已经被李未央扼杀在摇篮里了。只有长叹一声:“也罢,如果齐国公府不肯接受他,就把他再送回我这里就是了。”
李未央没有回答他,静静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蓦地,他探身过来,距得那样近,热气直直的吹进了她的颈间,她不禁起了一阵奇异的战栗。
“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人?”
一瞬间李未央气息凝滞,一层血色在脸上薄薄的渲染开了。元烈浅淡的三分笑意出现在唇畔,话也说得极轻快:“等报了仇,我们要一起生活。”
措手不妨的直白,却让李未央迅速的冷静下来。她的嘴巴张了张,慢慢地才发出声音,神情镇定地道:“那就等我报了仇再说。”可是,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雨停之后,李未央与元烈分开,带着敏之回到了齐国公府,郭澄看见她带了一个孩子回来,面上露出十分的惊讶,而郭夫人看着敏之,更是露出震惊的神情。
郭澄看了郭夫人一眼,不免有点担心,他开口道:“嘉儿,这孩子是……”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他是我养母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他叫李敏之,之前怕母亲不能接受这孩子,我便一直把他养在外面,但我现在觉得他还是留在我身边照顾最好。”
郭夫人看着李敏之的眼光十分的复杂,她只觉得对这孩子有点排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李家。在她的心里一直有种恐惧,她觉得郭嘉从小在李家长大,对那养母的感情深过自己,这其中有母亲的嫉妒之心。虽然她感激对方照顾自己的女儿,而心中却对郭嘉不能在自己身边成长不能释怀,如今看着李未央对孩子十分照顾的模样,心里有点难过,又有点酸涩。说到底,郭夫人恐惧的,是在郭嘉心中自己的个生母比不上养母。这种心情,其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转念一想,嘉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如此重视养母的孩子,正说明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自己不应该感到难过,而应该帮她好好照顾敏之才对。这也算是还了李家曾经照顾自己女儿的恩情。她不再多想,而是笑道:“嘉儿,把这孩子带过来,让我瞧瞧。”
李未央把敏之带过去,郭夫人看看这孩子,见他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又是十分的动人,越看越喜欢,不由把他抱在怀里。敏之看郭夫人对他十分的喜爱,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显得那张小脸更加的可爱。他手一挥,却不小心把郭夫人的发髻弄散了,一根簪子掉了下来,青丝一下子垂落。
郭夫人却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继续逗弄着敏之道:“咱们府中好多年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了,你们俩也来看一看,这孩子是不是十分的可爱?”
郭家的两个儿媳妇看到这种情况都走了上去,她们两人都还没有怀孕生子,但是出于天生的母性,对孩子都是十分的喜爱。尤其是陈冰冰,她刚才便认真望着,听到郭夫人招呼,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去,几乎是拉着李敏之的手不肯放开,甚至当堂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在敏之的怀里,欢喜道:“嘉儿,我以后可以经常来陪这孩子玩么?”
李未央望着自己的二嫂,微微一笑道:“只要二嫂愿意,随时都可以。”
郭夫人却显然并不赞同,道:“这孩子可不能留在嘉儿的院子里,他们年纪相差悬殊,外人要是知道,怕是得传出什么闲话来,这样,咱们对外就说这孩子是我的义子,收养下来的,反正,我经常去看望那些贫苦的孩子,外人也不会怀疑的。”
李未央闻言一怔,她没有想到,郭夫人会这么体谅她,这么快就接纳敏之,那么,她长久以来的犹豫又是为了什么呢?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可笑。李未央到底是个多疑的人,她还不能完全体会郭夫人的心,事实上,只要是她喜欢的,郭夫人没有不同意的。
郭澄微微一笑上前道:“母亲说得对,敏之这孩子,还是不要留在嘉儿的院子里来养,依我看交由母亲来抚养最为合适,反正我们三兄弟经常都不在家,母亲一个人也是寂寞,就让这孩子陪着她。”江氏和陈氏闻言都不禁露出喜悦,陈冰冰迫不及待地道:“也让我来帮助照顾好不好?”
郭夫人笑道:“当然好了,让你们也学着怎么照顾孩子,将来有了自己的子女,才不会忙得手足无措。”
江氏因为年纪长些,就只是微笑,并不作声。陈冰冰的面上露出一丝说不出的羞涩道:“母亲,你又拿我打趣了。”
李未央望了这两个嫂子一眼,不禁叹息了一声,两位兄长驻守在外,夫妻都是聚少离多,所以二人迟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才使得她们对这李敏之如此的欢喜。
郭敦在旁边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妹妹,这孩子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闻言,郭澄从背后踢了他一脚,恼怒道:“呆头呆脑的胡说些什么?这孩子如今都四五岁了,妹妹哪里来这么大的私生子?”
郭夫人也恼怒,不禁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说些胡话!”
郭敦却是哈哈大笑道:“妹妹若是早有心上人,快点成亲,过不了几年,孩子也会有敏之这么大的。”
郭夫人听到这句话,却是触动了心事,郭敦说得不错,李未央若是早日成亲,她也能早点有外孙抱。可是瞅眼前这局势,静王和旭王都是虎视眈眈,让女儿自己作抉择,她又仿佛总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倒叫她这母亲跟着着急。孩子虽然不大,可总是要早日择婿嫁出去,才算了了她这一桩心事。
下午,静王元英满面欢喜地捧了一样礼物入了齐国公府。郭澄迎上来,望着静王一脸高兴的模样不禁笑道:“今天怎么这么开心,难不成有什么好事么?”
静王脸上的微笑仿佛比往日热切两分,更加显得神采飞扬,俊美逼人,他掀开了礼物之上盖着的丝帕,献宝一般的地给郭澄看。
郭澄一看却是愣住了:“这是上古名琴震雷么?”
元英似乎更加得意,他点头道:“是,这把琴已经失踪了足足有六十年,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多方的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制琴的大师,原来这琴一直被他收着,从不肯轻易示人,我提出一千两黄金的价格,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卖给我,软磨硬泡,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他才肯将这琴给我。”元英说完,他身边的随从却道:“三公子,您是不知道,我家殿下为了弄到这把琴,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最后是用他最心爱的一幅珍品画作去和那琴师交换,人家才肯换给他呢,哦,对了,还有一座大宅院……”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元英一瞪。元英呵斥道:“真是俗气,你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那随从多年来跟在元英身边,向来是最得力的,所以壮着胆子说了这话。见元英不悦,便赶紧住了口,讨饶道:“我的好殿下,做了好事您还不敢让人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奴才只是见不得您费心费力还藏在暗处啊。”
元英却不再理会他,只是冷哼一声道:“就你多嘴,还不退下。”
那随从听到静王这样说,便知道他是不生气了,只是笑嘻嘻的垂手而立。
郭澄望了那古琴一眼,却道:“这把琴,不是送给我母亲的吧?”郭夫人擅长弹琴,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过去齐国公也曾经为了爱妻不知道收了多少名琴,用来讨她欢心,这也是世人皆知的秘密了。
元英却是一怔,面上不禁闪过一丝微笑道:“舅母那边,自然有舅舅去献殷勤,我又何必多事呢?这把琴是送给嘉儿的。”
郭澄却是笑容微微收敛,随即若有所思的地望着元英道:“静王如此费心,只是为了送一把琴么?”
是送琴还是送情,恐怕连元英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费尽心思地寻来这把琴,就是为了送给李未央,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这种举动的原因。他只是想做,就自然而然的去做了,跟他过去算计别人、步步为营却是另外一种感觉。这是他第一次随心而为,也是他第一次送给喜欢的姑娘礼物,没想到,这感觉还不赖。他想着,笑容不禁更甚道:“送这琴也不过是想让她高兴,我想她应该会喜欢这礼物的,你带路吧。”
郭澄不禁摇了摇头,看向元英,露出的却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元英瞅着他神情古怪,不禁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郭澄扬眉,面色之中流露出一丝不安:“你,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妹妹吧?”
元英不由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至理名言,郭澄,你我兄弟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若是我不喜欢郭嘉,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寻来礼物送她,这么多年来,你可曾见到我对其他女子这般费心吗?”
郭澄的笑容不由变得冷淡:“我怎么会知道,人心隔肚皮,也许,你是为了我郭家的支持……”他话还没有说完,却看到元英冷下了面孔。
元英淡淡地道:“若是为了赢得舅舅的支持,多的是其它的法子,没有必要去追求一个对我这么冷淡的女子,我元英还不至于下贱到那种地步,若不是真心喜欢她,我何必费尽心思。从前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可现在,你却让我失望了。”
郭澄却是一笑,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经很明白元英的心意,看样子他对李未央的确是动了真心的,只是郭澄不知道该怎么去提醒这个兄弟,李未央绝对不是他可以轻易追求到的人。这种情况,还不如放弃为好,趁元英还没有陷得太深。郭澄刚想要说什么,两人却已经到了李未央的院子前,他便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门口的婢女要通报,元英却做了个手势,向她们道:“我有礼物要送给郭小姐,你们不必惊动她,若是提前知道,那就不是惊喜了。”他的脸上,似乎还隐隐透出了几分郭澄不曾见过的光彩。
郭澄的心中不由更加担心起来。那是他不熟悉的元英,大概在静王的生命之中,还从未有这样让他如此在意和刻意追求过的姑娘。但正是这份不同寻常,让郭澄十分的在意。两人进了院子,却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之上,李未央正静静地坐着看书,赵月则守在她的身后。赵月明显已经瞧见了郭澄和元英,正要提醒李未央,却见到郭澄悄悄的做了一个手势,赵月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便闭上嘴没有说话。
元英正要上前,却见到一个华服男子满面含笑地从旁边的花池走出来,他的手上还捧着一盆花。那花朵是纯白色的,花瓣十分的硕大。一大朵一大朵,团团簇簇,像极了牡丹,却比牡丹少了一份国色天香,多了一份幽静安然。
从元烈捧着它走过来开始,便可以闻到一股异样的香气在空气之中漂浮。元英突然顿住了脚步,他静静地望着,没有出声,那边的赵月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疑惑。
元烈因为心情愉快,倒也没有注意到元英和郭澄就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捧着花,笑得眉眼生春,走到李未央面前,微微倾身,将那盆花献宝一般地放在了李未央的身前,深邃的眸子里宕起了笑容,仿佛是一谭春水,有一种顾盼神飞的味道:“你看,我都说了,这花你不会养,得我亲自来它才会开放,你瞧,漂不漂亮。”说着,元烈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浮出一丝笑容。
他眼里的笑意像是掺杂了天上的点碎星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明亮,叫李未央也不禁怦然心动,这世上还没有女子能拒绝这样动人的笑容吧。李未央的唇间勾勒出一抹十分恬淡的笑意道:“十分的漂亮。”
元烈这时候突然抬起眼角,似乎看了一眼元英的方向,低头坏笑,他拣了一朵最美的花,摘了下来,轻轻的捏在手中,片刻之后便将那朵花簪在了李未央的鬓间,微笑道:“我觉得,这样才更漂亮。”
李未央笑容恬淡,却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继续翻看自己膝上的书页,仿佛已经习惯了元烈的存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静谧柔和的气氛,而这种气氛是外人不可以打断的,也没办法闯入。
元英呆立在原地,那把琴被他死死地抓在手上,突然,琴弦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呜咽,却是猛地断了一根。听到这异样的声音,李未央和元烈都向这边望过来。元英向前走了一步,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微笑道:“不知旭王殿下在此,失礼了。”
元烈微笑地看着对方,一双幽邃的眸子带了一丝冷意:“不知静王驾到,有失远迎。”他说这话,俨然是一副主人的模样。
郭澄望望他又望望元英,这一出局,该怎么解呢?元英却是很快笑了起来,他垂下眸子,望着手里捧着的琴,那笑容似乎有几分冰寒,却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抬起头来淡淡地微笑道:“嘉儿,这把琴是我千方百计寻来,预备送给你的,可刚才我不小心弄断了琴弦,这样,我回去好好的修一下再给你送来。”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面上不禁露出奇怪的神情,她只觉得面前的元英似乎有几分陌生,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容之中却含了无尽的冷意。她不由放下书,站起身道:“殿下,你的好意郭嘉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这把琴看样子绝非凡品,我恐怕……”她还没有说完,元英却急急地道:“等我修好,就给你送来。”说完,他甚至连招呼也不打,转头就走。
郭澄看到这种情况,不禁心里发急,他对李未央道:“我回头再来看你。”说完,便急急地追了出去。
李未央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她转过头来,望着元烈道:“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元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张俊美的面孔,几乎将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丫头都惊艳得顿在原地,他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可那根琴弦怎么会突然断了呢?”
他这样一说,李未央却明白了什么,她叹了一口气道:“这真不像是元英的性格。”
元烈望了一眼那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微微一笑道:“这世上的男子,若是坠入了情关,总会做出一些与他往日不同寻常的事来。”话是这样说,他心头却浮现了一丝冷意。李未央是属于他的,她无路可走,只能留在他的身边,只有他的怀抱,才是李未央最后的归宿。元英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与他争夺吗?他绝不可能让自己最心爱的人让别人抢走。在感情的世界里,稍有退让便会万劫不复,他绝对不会成为拓跋玉的。自己爱的人,要亲手守护,别说一步,就是半厘也不能退。静王元英,若是你还是继续这样不知死活地靠近未央,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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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我看到群情激愤的书评区,原来大家对改版这么多意见啊,可怜的睿睿童鞋,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秦:==我深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编辑:嗯,我是改版的一份子,不过头像不是我干的。
小秦:转告你一声,渣妹们说要用推土机推倒你……
编辑:,>_<,
☆、215 太子盛宴
太子府的大厅之上,太子坐在上首,他懒洋洋地看着舞女们优美的舞姿,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在此时,一个一身灰色袍子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太子抬眼看了是他,便挥了挥手让舞女乐师都退了出去,随后他问道:“情况如何?”
夏侯炎将手中的情报递给太子,太子看了看,目光变得极为冷凝,突然震怒一般地撕碎了纸张,过了片刻,他猛地站了起来,面目之中似有无尽的怒意。
夏侯炎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您又何必发怒呢?”这个夏侯炎外表文弱,看起来不过是寻常儒生,可他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太子府幕僚,五年前他曾中过状元,因为父亲病逝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丁忧,他回大都后反倒进了太子府中做了一个幕僚,外人看来倒是有些屈才,可事实上,这才是他更大的赌注。
太子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压抑着愤怒道:“静王、旭王和郭家越走越近,皇妹的仇何时才能报呢?”他说的这两句话看起来毫不相关,风马牛不相及,而夏侯炎却是听明白了。静王元英和郭家越来越密切,这对于太子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郭家虽然现在很安分,可并不代表他们今后不会支持静王元英夺位。但郭家毕竟是静王的母族,他们走得近不是什么怪事。糟糕的是如今还加上了旭王元烈,若他真的娶了郭家小姐,这么来说对于太子就是更加危险的事了。
尤其还出了临安公主这件事,太子虽然面上不说,可夏侯炎却是知道,太子骨子里是极为恼怒的,临安公主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可是却被那群庸碌的百姓撕成了碎片。又因为她是放火在先,惹恼了整个宗室,所以连她的葬礼都是悄悄的举办了,文武百官更是无人参加,那血肉模糊的一团根本没办法入殓,就算是请来了最好的裁缝,都没有办法将临安公主的头和身体缝到一起去了,所以太子只好下令一把火烧了放到了骨灰坛中才匆匆下葬,对于皇室来说这是何等的羞辱,难怪太子如此的生气。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不必烦恼,若是你真的想要对付齐国公府,属下多的是法子。”
太子叹息一声道:“母后不允许我轻举妄动,临安的下场你不是没有看见,我忌惮的不是齐国公府,而是那心思诡诈的郭嘉。”他提到郭嘉的时候,眉心不禁跳动了一下,显然是心中压抑着怒火。
夏侯炎目光一凝,口中却道:“太子所说的可是那郭府刚刚认回来的小姐,郭嘉吗?”
太子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让你搜查她的情报,现在也该有成果了吧,你说说看吧,对此人你是如何看法。”
夏侯炎想了想,慢慢地道:“流落在外竟然还能被大历收为郡主,可见她善于笼络人心,十分聪明,但是当我将她的资料收集起来,却发现此人最擅长的是阴谋诡计。”
太子扬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夏侯炎道:“此女虽以一曲水墨舞扬名,但是琴棋书画都是寻常,在大历女子中并不是十分的出色,可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先是被封为县主,又晋身为郡主,刚开始我并不在意,觉得她不过是善于奉迎,懂得如何讨皇帝喜欢罢了,但是据现在我得到的情报看来。从她出现开始,那丞相李萧然的府上就有了很多的怪事,先是李萧然的夫人无故病死,再是那势力庞大的蒋国公府轰然倒塌,树倒猢孙散,族中子弟也都四散零落,好好的一个大家族竟然就这样土崩瓦解。不止如此,属下阅遍了大历的情报,还发现她和那大历七皇子拓跋玉似有勾结,只不过她毕竟是深闺的闺女,一般人都没有人留意这一点,若不是我细心研究,恐怕也不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从这些情报看来,此女诡异阴狠,手段奇巧,公主殿下会在她手上送命倒也并不奇怪。”
太子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疑虑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夏侯炎道:“属下只是猜测,并无确实的证据,毕竟早已物是人非,又有人刻意做过手脚掩盖了当年的一切,看样子,一定是有人在暗地里保护着她。不过殿下才智过人,那郭嘉不过一介区区女子,凭借着些许阴狠手段,暂时占了上风,殿下若是真的想她死,属下可以安排一次暗杀就是,保管做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太子眼光之中先是闪过一丝杀机,随后却摇头道:“这郭嘉的身边且不说有齐国公的保护,还有一个暗藏的高手名叫赵月,据我的调查,这个丫头似乎和越西死士有关,实力不可小觑,再加上如今风声正紧,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临安,若是现在我们动手,且不说能否行得通,只会让更多的人以为是我和母后想要动齐国公府,所以,母后的意思是最好能够让他们起内讧,自行瓦解,这样既不会脏了我们的手,也能够给临安报仇。只不过,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夏侯炎微微一笑道:“殿下不必忧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难办,虽然齐国公府、静王元英、旭王元烈目前结为一体,但是天底下谁没有私心呢?从情报上来看,静王和旭王对那郭小姐都十分倾心,两雄相争必有一伤,这样不就有机会了吗?”
太子目光之中露出一丝喜悦,他不禁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让我们借由郭嘉一事,从中挑拨离间,想方设法分解他们?”
夏侯炎笑容更盛,事实上他和李未央一样擅长的都是谋划人心之道,尤其做起此等事情更是十分的得心应手,他劝说太子道:“殿下若是真想为公主报仇,不妨听我的计策,保管水到渠成,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太子点了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此事交给你去办吧,不过,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夏侯炎恭恭敬敬的道:“属下遵命,太子殿下放心。只是皇后娘娘那边——”
太子想了想,道:“暂且不要告诉母后,等成功了再说。”
半个月后,齐国公府收到了太子的请帖,郭夫人打开一瞧,却是太子妃的寿辰,她面上不禁笼上一层寒霜:“嘉儿,太子怎么会给我们下帖子呢?”在临安公主死后,太子几次见面都是对郭家人冷面以待,俨然有迁怒的意思。郭夫人虽然不知道李未央在其中究竟做了什么,却也隐约猜测到,这事情怕是和自己女儿有关联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越是风尖浪口,越是要做足了面子,若是现在邀请了各大豪门,却单单不请齐国公府,且不是让人家说他做贼心虚,怀恨在心吗?他是太子,不是临安公主,所有的事情都要以大局为重,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只能忍下心中的恼怒请郭家一起去。”
这话说的不错,雍文太子毕竟不是临安公主,他知道什么叫大局,也知道什么叫做戏,他不会让别人落了他的话柄,更加不会给郭家拿捏的把柄,让人说太子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所以临安公主虽然是和郭嘉结怨,太子还要表现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模样,让大家都知道临安的所作所为和太子是没有关系的。旁边的郭敦冷笑一声道:“妹妹刚刚惨死,他还有心思举办宴会,皇家的人真是无情无义。”
郭澄摇了摇头道:“这一点老四你就不明白了,临安公主是犯了天大的罪过,皇帝不将她挫骨扬灰就是宽恕了,你没看见连丧礼都悄悄的办吗?太子当然不必守丧礼的规矩了,用太子妃的寿辰冲冲喜也好,说不准人家就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李未央心中并不这样看,她总觉得太子此时做出这样高端的姿态,背后似乎有什么深意。
郭澄叹了一口气道:“临安公主是死了,太子还在,裴皇后也屹立不倒,所以这官司咱们还得打下去。”
旁边郭导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时抬起眼睛,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望在李未央素白的面孔之上,却是一副十分复杂的眼神。
郭澄转头看见了郭导的眼神,心头微微一跳,可是等他仔细去瞧,那郭导已经低下了头,根本没有看向李未央的方向。郭澄心中暗叫不好,等到大家都散了,拍了拍郭导的肩膀道:“五弟,你该不会是……”
郭导抬起了眼睛,猛地盯向自己的三哥,强笑道:“三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我不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郭澄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心许是我多想了。”
郭导目光变深,微微一笑道:“你没事总是殚精竭虑,我劝你还是将心思放在韩琳表妹身上,其它的就不要多管了。”
郭澄俊美的面孔微微一红,抬起给了郭导一脚道:“什么时候编排起你哥哥我的事情来了?还不快滚。”两人说说笑笑,刚才的那一幕,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郭澄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念头浮现了起来,很快又被他按了下去。不会的,嘉儿虽然美丽,却也没有到了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五弟向来浪荡不羁,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倾心,那个眼神……他想到这里,却是不敢继续下去。
太子妃寿宴那一天,齐国公感染了风寒不能出席,郭夫人便带着寿礼和几个儿女一起去了太子府,出乎李未央预料的,这雍文太子的府邸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庄严稳重,可所有陈设却十分的朴素,平常在豪门之家看到的奢华之物这里却没有,李未央不禁笑了起来。郭澄看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这雍文太子也太会做人了。”
郭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却也是抿起唇角笑了:“太子向来喜欢做这些官样文章,别人瞧见还以为他多么的清廉呢。”
这兄妹俩正在说话,旁边却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夏侯炎望着郭夫人身边的那个女郎,她大概不到二十的年龄,相貌美丽,身形修长,体态优美,但是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这女子的美丽,而是她那冰冷清澈的眼眸,那是让人终身难忘的眼睛,他低声地道:“这位小姐就是郭嘉吧。”
太子冷淡地望了一眼,点头道:“就是她,你瞧这张脸多具有欺骗性,我第一次瞧见,真的以为她不过是个平常的大家闺秀。”
夏侯炎一听那女子就是李未央,眼中顿时闪过耀眼的寒芒,他望着对方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只觉得她眼睛微微的挑着,眼尾线稍稍高于眉尾,外表看似温柔、稳定与宁静,可他却看出来,这女子的眉眼之间隐藏着很深的戾气。他定定地看着对方,仿佛要将这女子的容貌看在眼里,在太子描述了临安公主的死状后,他心底隐隐有着兴奋,这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他隐约觉得李未央是一个很地道的心术高手,也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李未央突然有所察觉,一双眼睛向夏侯炎的方向扫了过去,夏侯炎心头一紧,立刻低下头来,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闪着寒光的眼睛。他心中不免想到,那双眼睛微微垂目的时候,仿佛柔和到了极致,然而她刚才一抬眼轻扫过来,让人冷飕飕的,仿佛针一样刺在他的心上,让他心中不免产生一种寒意。
太子低声道:“你擅长相面,怎么样?”他慢慢地回答道:“此女面相过于阴鸷,眉眼藏有厉色,无论是低首或是说话,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样,足见她外表越是温柔,心思越是狡诈,再加上行事不同于世俗,恐怕难以对付。”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
太子冷笑道:“若她那样好对付,临安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说到底太子还是对临安公主的死,耿耿于怀。
夏侯炎叹息一声,他很明白太子的看法,若是换了他,也很难容忍亲生妹妹在自己的眼前死的那样残忍,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李未央,然而对方却已经转过头去,似乎对他并不在意,他微微一笑,心道:郭小姐,我虽与你素无冤仇,但你既然是太子的敌人,那么只好对不起了。
李未央当然也在观察着周围的情景,她的目光落在了太子妃崔世燕的身上,这崔世燕今年二十多岁,姿容艳丽,品貌出众,做了多年的太子妃,气质上更加的多了一份雍容高贵。崔世燕看见郭夫人,便微笑着走过来,她这一笑起来宛如春花绽放,立刻添了几分荣光,太子妃道:“郭夫人赏脸光临,有失远迎了,旁边这一位便是郭小姐吧。”
李未央淡淡笑了笑,施礼道:“郭嘉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面上的笑容更加的温和,她打量着李未央道:“久闻郭小姐气质高贵、端庄娴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光是这份气度便是寻常人家女子很少有的了。”
李未央从太子妃的面上只看出了和气,却看不出丝毫的怨怼,或者不满。崔氏是越西十大贵族之一,门第十分显赫,家中有二十三人在朝为官,崔氏的女子大都温柔美丽,娴淑高贵,是越西豪门尽相追逐的对象。崔世燕能做太子妃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崔家的势力固然是很重要的,可是崔世燕没有几分心计也是坐不稳这太子妃的位置。
此时,旁边的太子侧妃卢霜也走了过来,她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肌肤如雪,双眉弯弯,一双黑眼睛晶莹剔透,粉红娇嫩的双唇微微上翘,显得娇俏美丽,身上更有一种书卷气,她和太子妃崔世燕站在一起,两人都是出身名门,各有千秋,叫人几乎没办法转开眼睛。卢家同样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从第一代祖先开始,被越西历史记载者就有一百二十八人,这一朝更是贤良辈出,勋业灿烂,出了不少状元、进士、帝师,若非这卢霜只是一个庶女,恐怕这太子妃的位置,崔世燕未必坐得稳。
李未央的目光在崔氏和卢氏的身上略转了一转,便移了开来,不管是太子妃还是侧妃,她们两人对于郭嘉都是十分的警惕,但是这份警惕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这些出生世家的贵族女子,最明白什么时候该露出什么表情,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越是亲善越表明太子对郭家并无芥蒂,将来出了事,谁也不会怀疑到太子的身上。
正在郭夫人和太子府的女主人寒暄的时候,李未央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美人缓缓走了过来,她一身雪白的衣裙,身上披着紫色的薄绢,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脱俗,衣着如此,发髻也是十分的特别,头上不像其他小姐那样带着金凤珠翠的首饰,只是配着孔雀翎,上面有垂珠,垂珠随着她的步伐缓缓摇曳,更显得风姿卓绝,让人情不自禁生出爱慕之情。
所有人都向她望去,那正是越西第一美人裴宝儿,众人望了望她,又不由自主回头去和郭夫人身边风头正劲的郭家小姐相比较,只觉得比起艳光四射的裴宝儿来说,郭嘉的眉目之中隐隐透着几分清雅之姿,神情又是那般的娴雅、恬淡,一双墨色的瞳子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下,眼波流转之间让人心旷神怡,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情了。同样都是美人,这郭小姐虽然比不上裴宝儿,但郭家的权势非同一般,又有两个儿子手握重兵,比起艳光四射、极难讨好的裴宝儿来说,温柔恬静的郭嘉显得更受欢迎一些。
在这个场上,人人都是各怀心思。除了郭夫人、裴宝儿这两个中心,更多人的目光投向了旭王。元烈此时穿了一件仿佛和郭小姐配套的月白色长袍,周边还配着金丝,既华贵又脱俗,再加上颀长的身形,优雅的动作,俊美清逸的容貌,更显得丰神如玉,斯文俊雅。他一手捧着酒樽,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潇洒,随意搭配着他自身的气韵,仿佛磁石一般的吸引众人的目光。他看见众人关注的眼神,不由淡淡一笑,那令人心醉神迷的笑容显得有几分懒洋洋的,尽管有着令天下女子都黯然失色的绝美面容,却有男子该有的英气与洒脱,显露出的却是罂粟一般的惑人。
李未央不禁感慨,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少的面貌,从一直隐忍在她身边的李家三少爷,到嚣张任性、不顾后果的元烈,再到如今这精明狡猾、让人敬畏的旭王殿下。李未央不禁觉得迷惑,眼前这个男子时而温柔,时而冷酷,时而无情,时而又痴心,要怎样才能将这截然不同的情形结合在一起?又自然而然、无懈可击,仿佛有许多副不同的面孔在她眼前展现。
看到李未央,元烈微微一笑走了过来,郭夫人见到这种情形,特意转过头去和旁边的贵妇说话,明显是给他们留下空间。自从旭王元烈几次三番相助郭家,郭夫人对他的排斥也没有那么严重了,更何况在她看来,元烈本就与她的女儿郎才女貌,站在一起也是赏心悦目,只是性情嘛,还有待考察。
此时元烈却没有想到郭夫人心中复杂的感受,他只是微笑着向李未央介绍这花园之中的客人们。李未央静静听着并不做声。
“未央,你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元烈笑着问。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在想,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元烈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道:“六年五个月零十八天。”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李未央在心头不禁感慨,初见时她不过是李府的庶女,满怀仇恨,一心复仇,在李府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而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少年,可是转眼之间他已经成为越西的青年才俊,王公贵族,炙手可热。不过他如今的局面也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这越西之中众位皇子,或文或武,各个人才出众,背后都有强大的势力支持。皇帝久病不察,皇位之争早已经是如火如荼,元烈此时回到越西,孤身一人无权无势,皇帝再如何心爱这个儿子也不可能当众保护他,若他没有能力现在早已被那堆财狼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此时,太子拍了拍手,一群天姿国色的舞女进入了花园之中,仿佛盛开的繁花,绚烂了众人的眼睛。太子妃微笑道:“卢妃为大家特意排了一支舞蹈,还请你们欣赏。”
李未央看了一眼那言笑晏晏的太子侧妃卢氏,面上不禁滑过一丝淡淡的笑容,听闻在太子府上卢氏十分得到他的宠爱,风头隐隐压过了太子妃,可是在众人面前太子妃却对卢氏表现得十分关爱,丝毫都看不出半点的记恨。要么太子妃真的是与世无争,要么就是她心机深成,否则焉能从眉宇之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十八名身着白纱的舞女已经随着乐声翩翩而舞,舞曲十分的欢快,这十八名女子站立两侧,又有一名领舞的女子踏着碎步缓缓而来,她身上穿着一袭轻薄的白纱衣,和那十八名女子一样头上没有带任何的钗子,尽是乌发披肩,与白衣相映,对比强烈,美不胜收。领舞的女子走到台中,另外十八名女子在她身后聚拢成半圆,领舞女子将长袖散出,其余十八名女子依样散出,台上白袖翻飞,恰如广寒仙子在台中翩翩起舞,她们间或跳跃,间或浣衣之状,分明演绎的是女子在溪中浣纱的情节,随后白衣女子开了口,她的声音婉转,恍如黄鹂一般。她声音婉转清丽,唱起一只坊间十分流行的曲子,倒也环环入扣,就在此时,一曲箫音在耳边响起,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冰肌雪肤,白衣素袍的男子。
曲子唱得是浣衣女和情人离别的故事,这箫声……李未央一望,竟是晋王元永斜倚在桌旁吹起萧来,一曲带着满心欢悦和些许离愁的曲子,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李未央不禁感叹,她从未听过有人能将这小小玉箫吹得如此惊心动魄,这晋王出身皇族高贵,却如此清新脱俗,可见也是一朵奇葩了。
而晋王身边不远处的秦王元宏,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嘴角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他静静地坐着,浅笑着,仿佛在看别人的剧目,那双深沉迷人如同黑檀般的眼睛,仿佛照出了复杂的讯息。对方如此的波澜不惊,反倒让李未央轻轻勾起了唇畔,秦王、晋王一向交好,好到甚至互换小妾的地步,那么他们又是如何看待裴皇后当权的局面呢?是否也是借着纵情歌舞来掩饰自己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