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他们想干什么?
尽管对方身上透出他相当熟悉的森冷杀气,他还是直觉的认为,他们似乎对他没有恶意。只要他不反抗,他们的态度,倒是很恭谨的。应该是得了上峰的明确指示吧?
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走了多久,总算缓缓停下来了。可是下车后,展眉的眼布还是没有解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夹着他,让他按照他们的指示继续往前走。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不像在京城里。可是,凭着刚才的路况感觉,他们应该也没出城啊——何况现在早就关城门了,根本不可能出城。
这到底是哪里?
走啊走啊,又走了不短的时间,展眉终于听到了一声“到了”。应该是走在他前面的一个人发出来的。
紧接着,他的眼布就被解了下来。
咦,周围似乎有些熟悉…
他还来不及思考,又被黑衣人推着朝前走去。拐过了两道回廊,四周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那些人的服饰、打扮,这…这岂不是…
素来宠辱不惊的展眉,被眼前的一幕幕真实惊呆了。
居然是在宫里
“禀德公公,凌公子已带到。”
带他过来的一个小头领,将他领到那叫德公公的老太监面前。
而这位德公公,展眉当然能认得出,就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那位大太监德进
德公公理都没理那些黑衣人,径直对展眉微笑道:“凌公子,请随咱家来。皇上要召见你,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好吧,真荣幸…展眉也算见多识广,但在过来之前,真的没想到会是皇帝要秘密召见自己。大晚上的派暗卫将自己绑进宫里来——简直就像做梦似的不可思议
兴耀帝召见展眉的地方,还是在上次的御书房。一身明黄常服的兴耀帝,依然尽显霸气,丝毫也不比穿着朝服时气势稍弱。
既来之,则安之。
展眉依足规矩,就像自己是正常进宫觐见的一般,向皇帝行了大礼,匍匐在地等候皇帝的回应。
“呵…”
一声轻笑从兴耀帝的薄唇间逸出,却并不让人感到一丝轻松。
“凌展眉…这一次,你干得不错啊。”
什么?
展眉脑中飞快地运转着,嘴里却是半生不吭。
皇帝也并不是要听他说些什么。他又是一声轻笑,屋子里的温度似乎比之前又低了几分。
“夜半翻墙出城,开棺验尸,擅自干涉临川王府的家事…你不但身手不错,胆子也挺大的嘛。”
皇帝说得轻描淡写,展眉却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往上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都在皇帝的监视之中。而他自己,却并没有察觉到周围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的警觉性什么时候,低到了这样的程度?
又或者,皇帝手上的高手,实在太多了…皇帝为什么要启用这样的高手,日夜监视自己呢?
“是不是很好奇,朕从什么时候开始派人监视你的?呵呵…”皇帝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展眉跪拜在地的样子,这孩子即使在行这样大礼时,背脊也挺得很直。是个倔强的孩子啊。
“你们刚进京,朕就让人去看着你们了。朕很想知道,你们两个有趣的孩子,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你们果然没让朕失望。”
“凌展眉,你不错。朕很欣赏你,所以…”
“朕要让你,进朕的内通司做事。”
内通司?
展眉几乎一听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肯定就是个秘密的特务组织,和他上辈子干的工作差不多。但是既然是皇帝直接管理的特务组织,那从事的工作肯定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他一点都不想加入好吗?
“草民不胜惶恐。只怕草民人微力弱,不能胜任。”
“哦?”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展眉。这孩子不简单啊,自己并没说内通司是做什么的部门,他却似乎已经知道了?
他对展眉,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朕意已决。从今天起,你就是内通司的一名校尉。其余的事情,你的上峰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臣,遵旨。”
展眉无奈地应下了,也不得不将从自称“草民”,变成了“臣”——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换了谁在他这个处境,也没有别的法子。拒绝?直接就被毁尸灭迹了吧。
还真是皇恩浩荡,待遇从优啊校尉呢,直接就上军官了,他才刚刚十五岁而已。照这速度发展下去,岂不是三十岁以前可以当上将军?…如果他没死的话。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必担心,你依然可以考科举,而且,你的科举…不会有问题。去吧今日之事,不可与任何人提起,包括你那至亲的妹妹。否则…”
皇帝最后丢下这么几句话,就挥手让他退下了。
啊,这是啥意思?
再次被蒙上眼睛送出宫的展眉,一路上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干,就在琢磨着皇帝的话。
意思是,三年后再次大比时,他还是可以去考举人,考进士?走正经的仕途?
可是他不是内通司的校尉么,不是已经被列入特务人员的编制里了么?
难道说…
展眉想了好一阵子,大致上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看来,皇帝现在对他这个内通司非常重视。也对,一个强势的皇帝,一个有着强烈控制欲的皇帝,肯定喜欢用特务组织来控制着朝臣们。就像监视着自己兄妹一样…
也许,不仅仅是自己兄妹而已。皇帝在所有权贵的府上,也都布有暗线的样子。
他招徕自己当密探,一来是看中了自己的身手,还有,就是看中自己是个“外来人”,几乎和所有的权贵们都没有什么牵扯吧?虽说他的外祖父是信安王,可是他毕竟不姓梁。信安王府并不是他牢固的根基。
而皇帝居然还让自己如常当个考生去考科举,估计是想给自己弄个明里的身份。让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加入朝臣的行列,成为他安插在朝臣之中的一枚钉子…
封建王朝中皇帝和文官、武官集团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要是以为臣子们都对皇帝忠心耿耿,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越是成熟的文官集团,越是不希望有强势的皇帝在位,他们就希望皇帝是“垂拱而治”的“圣君”,坐在龙椅上给他们的奏折盖朱印。多少皇帝的皇命出不了宫城,被文官们架空得只能在宫里和太监们玩游戏…
显然,兴耀帝一点也不想当“圣君”,他喜欢当霸君。他要全盘掌控朝政,不留一点死角。
展眉几乎想骂娘了,这不是让自己搞无间道么?表面上,他是依循正经途径考上科举的进士,然后就当个小官儿,再然后就跟文官集团建立交情…背地里,他却是皇帝的密探,替皇帝打探各种肮脏的内幕…
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啊皇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这么看得起自己,展眉现在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人太能干了,果然会遭报应的。他也就是文武全才了一点嘛,皇帝您老人家不至于这么求才若渴,非要把我弄到您身边来干活吧…
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德进呐,你觉得这凌展眉如何?”
皇帝拨弄着手中的玉扳指,话里似乎带着一点笑意。
大太监德进很谨慎地说:“奴才觉得,凌公子很好。”
“很好?”
兴耀帝微微点头,眼睛眯了眯。
“朕也觉得他很好…”
素瑶的孩子啊,真是太有趣了呢。
“那个女孩儿呢?她最近又在做什么?”
皇帝突然问德进。
德进知道皇帝问的是谁。和皇帝这点默契都没有,他这心腹太监可以去死了。“凌小姐近来,在替临川王府的游王妃,筹备一场花神节斗香会。”
“是吗?”
兴耀帝双眉一挑,很感兴趣的样子。看来,他赐予她的那套香具,倒是给对了。
这女孩儿和素瑶一样爱调香啊…
游王妃,哼哼,是打算让这女孩儿当她的儿媳妇么?
兴耀帝想到此处,目光逐渐变冷。
“继续关注那女孩儿的行踪。”
德进忙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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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皇上你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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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花神节
(5月4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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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朝的二月初二,在中原与江南、东南等地,都是“百花生日”的花神节,又有地方称其为花朝节、挑菜节。
在京城一带,花神节是仅次于七夕的女儿节。这一日,未嫁的姑娘家与年轻的小媳妇们,都会到郊外踏青赏花,还会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聚会与活动,比如“斗香”就是其中一种。
兴耀元年二月初二这一天,由临川王府游王妃做东道,广邀京城仕女,在京城外东五里的幽湖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斗香会。
以往临川王妃都要在花神节前后举行斗香会的,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京城花神节的常例。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规模很小的私人聚会,后来随着临川王妃在权贵圈子里逐渐闻名,临川王府的斗香会规模就逐渐大了起来,名气也不小。
可今年临川王府的斗香会,又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盛大、隆重。
往年都是在临川王府的后园中举行,今年的会场,却搬到了这幽湖边的岚丘上。
幽湖与岚丘相依相映,湖光山色,景致极美。而此时又是春色初染,草长花开,蜂逐蝶飞的时节,更为此地增添了无限意趣。
上个月,淑女们一接到游王妃的帖子,看到是在岚丘举行斗香会,个个都惊奇不已。随之便是深深的心动,因为——每年的二月初二,岚丘上还有另一场盛会,那就是“岚丘诗会”
岚丘诗会的规模也是相当大的,每年此时,京城中的众多文人才子,乃至一些初入文坛的后辈,都会在诗会上一展文采。
这些千金小姐们,平时难得见个男人。如今居然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去看诗会,即使只是隔得远远地看着人家吟诗作对,已经足够让她们动心了。
于是参加者非常踊跃,凡是接到了游王妃帖子的姑娘,居然没有一人推阻的。即使在临川王府传出了一些奇怪的传闻,稍微影响了一下王府声誉后,大家也没有打消前往参加斗香会的念头。
内宅丑闻,京城的大户人家里,多的是了。谁家后院不是一堆破事?当然主要是临川王府的地位尊贵,大家才会对他们家特别宽容。人都是势利的嘛…
事实上,舒绿起心要在岚丘办斗香会,就是受到了欧阳家每年正月十五的品香会的启发。
欧阳家故意借着人家清江诗会的名气,在同一条江上开品香会,借机与文人士子们相交,公关策略相当成功。
舒绿也就是借鉴了一下欧阳家的成功经验,将“才子、佳人、名香”结合到一起,糅合成一桩风雅韵事罢了。在此之前,她还感叹——嗯,京城的风气果然相对保守,没有江南开放啊。这种“诗与香”的模式在江南是常见的,在京城嘛,她这还属于首创
不过要组织好一场室外的斗香会,还是京城权贵女眷们参加的斗香会,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规格要高,品位要高,待遇要高。斗香会的形式更要新奇有趣,更重要的是——
她必须借着这一场斗香会,让欧阳家的名香,在京城的上流社会中传扬开来。
这是她举行斗香会的首要目标,决不能忘记。
“小姐,您穿这身真好看。”
巧珍很开心地给舒绿梳好了头,欣赏着小姐今天的一身穿戴。这身衣裳,是游王妃亲自带着小姐去京城最好的绣庄雅淑绣阁做的春装。
不知不觉间,舒绿已经快十四岁了。这一年多来吃得好睡得好,身条长得很快,已经不复当初的“小豆芽”形象,整个人身形已如碧玉年华的少女般,纤浓合度。这身嫩绿配鹅黄的春装穿在她身上,显得她又精神又柔美,正如一枝即将怒放的春花一样,蕴含着蓬勃的生机。
她从首饰盒里挑出几枝翡翠首饰,让两个丫鬟给自己戴上。镂空精雕的翡翠蝴蝶钗斜斜插在她如烟似雾的“一窝丝”头上,又显出几分调皮俏丽的味儿。
“小姐今儿肯定艳压全场,真是太漂亮了。”
嘴乖的巧珍又在笑嘻嘻地说。舒绿娇嗔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就会拍马屁”
“哎呀呀,小姐,奴婢说实话都不行吗?”。巧珍夸张地叫着。
也就是舒绿宠着她,才由得她这么放肆。不过舒绿喜欢自己屋里有这么个活泼的姑娘说说话。巧英已经够沉默的了,如果巧珍也是个锯嘴葫芦,自己岂不是要闷死。
出门前,她必须先去向理家的大舅母张氏告辞。张氏看到舒绿这身得体又贵气的打扮,尤其是她那张含笑带娇的俏媚脸蛋儿,想到自己被关着的**——心情能好才有鬼了。
“嗯,你去吧。”
明知舒绿这回出去交际,是早已得了老王爷的同意的,到自己这儿来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张氏哪里会狗拿耗子的拦着她。还嫌老王爷给自己的冷脸不够多吗?
舒绿现在就是信安王府内宅里的一个异类。在府里的姑娘——除了尚红——都因为元宵节那件事被修理得很惨的时候,舒绿却越来越意气风发了。这不,游王妃的斗香会,据说还是她帮着筹备起来的。
张氏早就得了消息,这斗香会上,连几位不常出来走动的郡主、县主,好像都会去参加呢,更别说满京城的名门千金了。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偏偏却被这个外地乡下来的死丫头抢到了…让张氏服气,怎么可能?
但她又奈何不了舒绿,明摆着呢,舒绿是不怕她的。一来舒绿受着老王爷的宠,二来宫里的太后娘娘似乎也对她青眼有加,三来…更让张氏郁闷的,是舒绿自己有钱。她几乎没法在生活上暗暗地打击舒绿,还有那些下人们…也都很乐意替舒绿跑腿
张氏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等舒绿一满了孝期,立刻把她嫁出去,别让她再在这府里扎自己的眼了
舒绿当然不会径直去幽湖会场,而是先去接应欧阳婉,再带着欧阳婉一块儿去临川王府。之后,她们将跟着临川王妃一道出发。
今天的欧阳婉显然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舒绿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看得欧阳婉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妹妹,我这般打扮是不是太过了些?”
欧阳婉向来很大方得体,可是舒绿今儿的眼光委实有些“瘆人”,欧阳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唉…”
舒绿故意叹了一口气,才坏笑着扭头对站在一边的哥哥说:“哥哥,你说你眼光怎么就那么好,给我找到这样漂亮的嫂子呢?”
“妹妹”
欧阳婉的脸霎时间红得像要烧起来一样,举袖掩面不敢去看展眉。
没错,展眉也一起来了。
不过他只是陪着舒绿来接欧阳婉,却并不参加斗香会。都说了是女儿家的聚会,大男人去凑什么热闹?
他要去的,是同样在岚丘举行的岚丘诗会。这个诗会,按照惯例,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是要去的——好歹也是全国最高学府么,大家当然都要去凑凑热闹了。况且,今年不同以往,居然还有佳人斗香,谁不去谁是傻子啊
展眉和妹妹斗嘴两辈子,才不会那么容易被舒绿击破他坚硬的外壳。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舒绿一眼,很平静地说:“可以走了吧?别让王妃娘娘久等。”
说罢,转头就先上马领路去了。
切…装什么酷…舒绿才不会被哥哥冷漠的表象所蒙蔽。哥哥,你的耳根在发红呢,哈哈哈哈闷骚吧您呐
不过她还真是怕耽误了时辰,没有再开欧阳婉的玩笑,两人一道登车往临川王府去了。
“会场那边,都布置好了吧?”
“嗯。”说到正事,欧阳婉情绪就平和多了。办起这些事情,她还是挺顺手的。舒绿一直认为,欧阳婉绝对会成为哥哥的贤内助——哼哼,讨厌的哥哥,运气真好
“我大哥天亮的时候就带着家人出城,去布置会场了。这会儿,一切都应该已安排就绪。”
要组织一场大型活动,幕后要费的功夫是台前的十倍甚至几十倍。没有游王妃的支持、舒绿的策划,以及欧阳家的人力物力,想要在岚丘上办起一场这样的斗香会,也是不可能的。真那么容易办的话,游王妃往年早办了。
欧阳润知办事的能力,舒绿很信得过。这位欧阳家的家主,掌控力还是很强的,办事也很有效率。单纯就生意上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
只要迈过了这一关,他必然能够带领欧阳家的生意做得更大更强。这一点,舒绿从不怀疑。
“好吧,姐姐,成败在此一举了。”舒绿对欧阳婉笑了笑,说:“我们就让大家见识见识,欧阳家的名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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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太忙…呃,不是借口,真的很忙…又晚更了…好吧,亲们,大家期待已久的大型斗香会终于拉开了序幕。舒绿马上就要大展宏图啦…)
第二百二十一章:四围锦障,十里香风
(5月4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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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京城还带着丝丝春寒冷意,但满山的花树却早已抽出了淡绿的嫩芽。幽湖畔,岚丘上,舒绿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片盎然绿意,处处透露出春暖花开的气息。
而今日的岚丘,更是众香云集,万艳争红。在用连绵锦障隔出的半山会场中,穿红着绿的贵族少女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为这幽湖岚丘又更增添了无边春色。
游王妃将舒绿与欧阳婉带在身边,偶尔替她们介绍,那是吏部王大人家的六千金,而那又是清河县主家的三姑娘,云云。
低等官员家里的女儿,游王妃自然是不请的。这也不是游王妃势利,权贵圈子里,自有一套法则。你家里身份不到这份上,也不好意思和人家家世太好的姑娘来往是不?人际交往,也是讲究阶层的。要求门当户对的,可不仅仅是婚姻。
所以按照这个原则,欧阳婉其实是没有资格与会的。她能加入这个圈子,自然是有赖游王妃的提携。
不过游王妃对这欧阳家的小姑娘印象很好。在江城的时候,她就见过欧阳婉两次,觉得尽管是个商贾家里的女儿,谈吐还是极为得体的。现在更是因为舒绿、展眉的缘故,爱屋及乌,怎么看她怎么顺眼了。
再说,欧阳婉是展眉的未婚妻,日后展眉飞黄腾达,她自然也能随展眉夫荣妻贵。加入京城上流社会的圈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欧阳婉却并没有因为自己比在场众人家世低微得多,而显出拘泥小气的样儿来。她的目的很明确——她今天到这儿来,不是硬要挤进人家名门千金们的交际圈里,而是来挽救欧阳家的香药生意。
有了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欧阳婉的举动越发慎重。她亦步亦趋跟在舒绿身边,只等着游王妃宣布斗香会开始,那时才是她出场的时刻。
“咦?”欧阳婉看到会场中,居然出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很是惊奇。
那是江城的几位千金小姐,家里门第都不算低呢。怎么也到京城来了?
“那不是韩雪怡吗?”欧阳婉附在舒绿的耳边说:“怎么她们几个上京来了?”
韩雪怡是江城世族韩家的嫡亲小姐,她的舅舅是江南道布政使汪大人。轮起家世来,韩雪怡也是不输这会场里的许多京城小姐的。此时韩雪怡正与几位同样是江城望族出身的小姐一起走进会场,朝游王妃这边走过来。
舒绿笑道:“姐姐这些日子太忙了,不清楚京城的这桩大事吧?宫里,要进人了。”
“你是说选秀?”欧阳婉惊讶地说:“这我哪能不知道啊。可是往年,不是只从京城附近的几个省道选女子入宫而已吗?我记得最多也是选到平江道而已…今年咱们江南那边也要参选?没听说啊。”
大梁朝的历代皇帝,从太祖起,都不算是太过荒yin的昏君。选秀也是依照祖制,三年一选,只从北方几个省道中选择数百名花季少女入充后宫,再选择一些名门望族的女儿为后妃候选人。
而且鉴于前朝选秀太过扰民,大梁的皇帝在选秀期间,也不禁民间嫁娶一整年,而是缩短为选秀期间的三个月…应该说,这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德政,比起前朝来说,真的很收敛,很收敛了…
“呵呵,姐姐还不知道,除了宫里大选,还有‘私选’这样的事吧?”
舒绿不必说得太透,欧阳婉就已经明白了。
原来,这些千金们是被各自的家族,通过一些门路,准备自己送进宫里去的?
这“私选”的事,的确不是那么广为人知。说白了,就是各宗室或是重臣,为了自己还有一些背后集团的利益,送人入宫来达成某种目的——或是表忠心、或是求富贵,不一而足。
每一次宫里进人,总会进一些这种被各种势力推送进宫的姑娘们,而且肯定不是从宫女做起,最低的也得封个才人。皇帝将她们收入后宫,也是一种政治上的需要。
“可惜了,韩雪怡…”欧阳婉用很低的声音悄悄说了一句。舒绿苦笑了一下,没有搭腔。
韩雪怡的家世这样好,本来该是嫁做大家主妇的好命。这下却被家族推到宫里来受罪,的确值得旁人一声叹息。后宫,绝不是什么享福的好地方啊。
不过舒绿听说她那位当布政使的舅舅汪大人,地位似乎有点不稳,貌似不太受皇上待见的样子。也就是因为这样,汪大人才会心急火燎的想方设法搭上游王妃的线,由游王妃将韩雪怡推送进宫吧。
也是到了这段日子,舒绿才大致了解到,为什么游王妃会无缘无故在江城逗留两个月。在这之前,她也在老家南兴住了一段日子。原来…就是为今年的选秀做打算。
那时候,老皇帝就已经病入膏肓,大家都知道他的驾崩仅仅是时间问题了。游王妃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了打算,趁着回娘家省亲这段日子,和江南各大家族暗地里达成了一些交易吧。具体的内容,舒绿不会追问,她也只是凭借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
而且,估计这也不是游王妃自己的意思,而是游家的需要。只有将临川王府这门贵亲的作用好好发挥,游家才能被江南各名门世家所追捧,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
在这之中,临川王府也不会没有好处。江南各家要请游王妃帮这样的忙,别的不说,钱是少不了的…大概经过这一次,临川王府的账目上又会多出好些巨款吧。
所以舒绿才会觉得牧王爷不好好珍惜游王妃真是太傻了。这么会管家,又懂理财的老婆,比那些只会撒娇使手段的小妾强多了还是过世的老牧王爷有眼光,替儿子找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哼哼哼…
“她们过来了。”欧阳婉不好再和舒绿说话,忙敛衽理妆,对韩雪怡她们露出得体的笑容。
舒绿看着韩雪怡淡然微笑的样子,心中惆怅莫名。在这样的世道里,即使出身良好如韩雪怡,也改变不了受人操控终身的命运…
不,她绝不能步韩雪怡的后尘。她的人生,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起码是尽可能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婉儿妹妹,凌妹妹。”韩雪怡和她们两个打了声招呼,就过去给游王妃行礼。其实她们一行人几天前就已经抵达京城,早就去拜会过游王妃了。
游王妃笑呵呵地将她们扶起来,逐一与她们说话笑谈。这都算是她的家乡人,她就算不看在她们家里那笔庞大的“谢礼”上,也会格外照看她们的。游王妃是个念旧的人,这一点,舒绿最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