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一时说话太大声惊扰了这美丽的梦境。驻足观赏了一会儿,芳菲才说:“可惜相公你没带画笔…这美景就该画下来才是。”
陆寒笑道:“无妨,等我们回家,我再慢慢画一幅‘秋日观瀑图’好了。只是这图上一定要添上一位如娘子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不然就大失意境”
芳菲横了他一眼,眼中却有无限媚意。“巧言令色鲜矣仁”
“娘子真是冤枉我了…”
陆寒和芳菲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上到了半山腰的轻云寺。
轻云寺里香客众多,但惯于接待游人的知客僧们还是能把来上香的客人们招待得妥妥帖帖,并不会因为来的人多而乱了手脚。
这时一个知客僧看见陆寒一行人进了寺门,立刻迎了上来。
他偷眼打量了一下陆寒,只见这留着短须的青年书生目光凛然,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气度,便知道这家人有些来头。
再看到芳菲姿容脱俗,衣着华贵,连他们带着的小厮、丫鬟、长随也一个个穿戴得很是体面,那知客僧心道“财主来了”。
“几位是来上香的吧?请到正殿来”
陆寒点点头,领头走在前面,芳菲等人都随后跟上。进了正殿,在知客僧的指引下,陆寒和芳菲跪在蒲团上拜了佛祖,默默许下心愿。
“我佛慈悲,只盼着我们一家人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柳儿能平安长大…”
芳菲在许愿的时候,也与寻常妇人许的心愿没什么两样。
陆寒却在许愿之后看了芳菲一眼。芳菲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去,陆寒却又笑了一笑把头扭开了。
对佛许下的誓愿是不可宣之于口的。
陆寒只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能与娘子,白头偕老,生生世世都做一对恩爱夫妻。”
拜完佛祖,欣赏了正殿里的金刚罗汉,那知客僧看到陆寒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投入功德箱以后,神情更加恭敬了。
“老爷,夫人,小寺里还设有抽签台…不如二位去求一支签吧?”
知客僧如是推荐。
陆寒无可无不可,只拿眼睛看着芳菲。
芳菲却是喜欢求签的,女人嘛…自古到今就爱好求签算命这个玩意,古时算紫微斗数,后世算星座血型…都是一个爱好。
“相公,我们不如就去求一支吧?”
既然芳菲开了口,陆寒当然无有不从。
知客僧立刻取来签筒让二人抽签。陆寒抽了一支,芳菲也跟着抽了一支。她先不忙看自己的,却探头去看陆寒的签。
紧接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攒眉思虑暂时开,咫尺云开见日来。宛似污泥中片玉,良工一举出尘埃。”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诬陷
第一百九十五章:诬陷
芳菲拿不准陆寒这签是好是坏。
拨云见日,良玉出尘,本来都是好事。可这签头上明晃晃地写着“中吉”,又是什么意思?
陆寒随意看了一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转过头来问芳菲:“娘子抽了什么签?”
芳菲还没看过自己的签呢。
这会儿听陆寒问了,她才低头去看自己那支签。
抬头就写着“上吉”,下面也是四句签文:“当春久雨喜初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已成新事遂,看看一跳入蓬瀛。”
她这个倒是容易解释,既然是久雨初晴,那自然是吉兆。旧事成,新事遂,那还不是说“万事如意”?
这个签,不用人解她也看得懂。
但陆寒那签芳菲却上了心。知客僧建议二人去向坐在一边专门替人解签的老僧问一问签文意思,芳菲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你们既然跟着拜了佛祖,那便一起抽支灵签让大师来解解签吧。”
芳菲回头对碧荷等人说了一句,几人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她们都听说这轻云寺的签挺灵验的,一个个便雀跃着去跟着知客僧抽签了。
那解签的老僧先看了芳菲的签文,说了一派吉祥话儿,跟芳菲自己解的差不多。
“陆夫人这签,为万事可成之兆。夫人命中注定会有贵人襄助,佛神保佑,必能百事无忧,子孙繁茂,心想事成…”
这一堆好话说下来,芳菲听得也挺欢喜,便让身边站着的碧荷又添了十两香火钱。
但看到陆寒的签文时,那老僧却拈着胡子沉吟了许久,看了看陆寒的面相才说:“这签…可好可坏…若是好了,那便是一飞冲天之势。若是不好…陆老爷,近日还该多多留心身边事务,处处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大师,这么说我相公会遇上些麻烦事?”
芳菲本来也不是特别信这个,但是关心则乱,现在听了老僧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慌神。
倒是陆寒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那老僧默然半响,随后才斟酌着开口说:“也无妨的,从签文看,夫人您命带贵星,陆大人应该也能逢凶化吉…小僧也只是从签文上来解释,陆老爷陆夫人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芳菲想再追问几句,但终究没有开口。
陆寒冲她点头笑道:“娘子不必多虑了,为夫能遇上什么麻烦事?抽签嘛,就是个玩笑罢了。”
“嗯,相公说的是。”
不知怎的,芳菲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强压下这淡淡的忧虑,对丫鬟们说:“来,把你们的签给大师看看吧。”
她怕丫鬟们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解签,便和陆寒绕到偏殿去看观音像。
主人一走开,那几个丫鬟便活泼多了,纷纷拿出自己抽到的签文给老僧看。
碧青碧桃等抽到的都只是“吉”或“中吉”,只有碧荷抽的是一支“上吉”。
“晨昏全赖佛扶持,虽是逢危不见危。若得贵人来接引,此时福禄自相随。”
那老僧一边念着碧荷的签文,一边微笑着说:“姑娘这签好。或许姑娘旧时曾有磨难,不过路遇贵人,多得扶持,此后只有越来越好。”
“碧荷姐,恭喜”碧桃笑吟吟的说:“姐姐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妹妹我呀?”
“咱们一个做丫头的,发达什么?不过是过日子罢了。”碧荷倒很低调,把欢喜都藏在心里。
这签说得倒挺准要不是自己遇到夫人,家里弱母幼弟怕是早就饿死了,自己更是被拐到那见不得人的腌臜去处…午夜梦回,碧荷每次想到自己差点被卖进窑子就不停地发抖,真是后怕
这时陆寒也芳菲也都回来了。不知陆寒对芳菲说了什么,不过芳菲的脸色显然已经恢复了正常,还笑着过来看她们抽到的签文。
众人又在知客僧的带领下赏了一圈轻云寺里的风景,才慢慢地走下山去。到了山脚下,果然有人在兜售山溪里的活鱼,芳菲让碧桃去买了十尾回来。
“相公,今晚这重阳宴,你就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吧。”
芳菲难得愿意下厨,陆寒自然欢喜不胜,但又怕累着了妻子。
“你也别太辛苦了不用做别的,就做那年的那道‘叫花鸡’给我吃就好。我到现在还惦记着那香喷喷的鸡腿呢”
陆寒故意做出嘴馋的样子逗芳菲发笑。
一听陆寒说起这道菜,芳菲便想起他们在京城过年时温馨的情景,面色不由得更加柔和。
“不了,那鸡要天气冷的时候吃才好。今儿我给你做鱼吃”
当晚陆寒果然吃上了芳菲做的“全鱼宴”。鱼头豆腐汤、滑炒鱼片、煎鱼皮、蒸鱼丸…陆寒真是大饱口福。
芳菲故意娇嗔着说,怕是不如相公在外头吃的鲜鱼美味吧?陆寒登时露出一脸苦相。
说起来,这宴会上吃鱼是最没吃头的,因为吃鱼的讲究太多了。时人吃鱼,总要弄出很多花样来。
如果在座的都是官场人士,那才更麻烦呢。鱼头鱼尾对着谁要讲究,谁先吃鱼的哪个部位也有讲究,吃鱼时要念叨着的吉祥话而有讲究——而且这种宴会上,一条鱼还只能吃一半,因为鱼是不能翻身的…这象征着大家会“翻船”,当官的谁不忌讳啊。
听陆寒把这些官场上吃鱼的典故一一道来,芳菲都替他辛苦。
“上个月送学生去乡试,在省城天天都和一帮官油子吃饭,那滋味真是…谁吃谁知道啊。”陆寒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她想问问陆寒有没有人借着这些官场宴饮的规矩难为他,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但陆寒反而自己说了起来,有些人见他太年轻,总是用“黄口孺子”、“乳臭未干”这种话明里暗里讽刺他。
尤其是最后那天乡试结果出来,鹿城人固然高兴,其他府学的学政们就不见得有多开心了。
毕竟每次过关的人数是固定的,鹿城多了,那其他的州府过关的人就少了。
这本来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哪能都过关都开心呢。陆寒明知有人看自己不顺眼,也只能当没看到了。
“没办法,我也不能因为人家觉得我年轻,就把自己弄得像个老头子吧。”陆寒叹了一口气:“我再装老成也装不像的,就这样吧。”
年轻在陆寒这儿绝对是一个劣势,而不是优点。能考中进士的人,谁不是头悬梁锥刺股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圣贤书?像他这样年少得志的人,不被人家嫉妒才不正常。
“不招人妒是庸才,相公也不必太在意了。”芳菲也只能这样安慰他。
她哪会不理解陆寒呢?想着上辈子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所取得的成绩就远远超过了一票三四十、五六十的老同事们,在单位内外得到的白眼也不少。
“嗯,娘子说得对”
陆寒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便把这话题抛开,向芳菲问起她这几道菜的做法来。
芳菲知道他故意扯开话题,是不想自己担心,也很配合地跟他解释这些菜是怎么做的。
秋天吃鱼最好不过,滋补清润,又不油腻。鲫鱼益气健脾,带鱼祛风平肝,青鱼补气养胃,鲤鱼利尿消肿…秋日里多吃鱼,不但可以补补身子,还能让人精神许多呢。
芳菲知道自己在政务上未必能帮得上丈夫,便只好在生活上多多为他着想了。
夫妻俩吃了一顿丰盛的重阳宴,又趁着酒醒放纵了一回。过后两人拥抱着在枕上说些亲密话儿,也就把各自的烦心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不过,麻烦不会因为你忽视它,就自动消失的…
重阳后,陆寒才到府学上了两天班,就被范知府急召到衙门里来议事。
“子昌,你看这信”
范知府表情极其严肃。陆寒见素来和煦的范知府一脸凝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匆匆从信封里抽出信笺看了起来。
信不长,只有短短的一页纸,但这寥寥数语却让陆寒看得面色煞白。
“诬告,这绝对是诬告”
向来温文尔雅的陆寒而不住扬声喊了一句,额头上青筋绽出,竟显得有些吓人。
“大人,这是对下官的诬告啊”
陆寒的手不住颤抖着,差点拿不稳手里的信笺。
那信上,只说了一件事。
有人向布政使衙门告状,说鹿城考生今年过关人数太多,事情必有诡异之处。据“知情人”说,鹿城府学学政陆寒早在乡试前就得到了试题,并且大肆在府学中张扬…
这条“泄题”的罪名,牵涉到的不仅仅是陆寒,还有西南道的提学、鹿城府学中的训导、教授…
陆寒紧紧咬着牙关,怕自己忍不住要吐出一口鲜血。
辛辛苦苦换来的成果,却被人这样污蔑
他绝不能让这些小人得逞…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危机
第一百九十六章:危机
“老爷还没回来?”
柳儿玩得累了,终于在奶娘怀里沉沉睡去。芳菲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柳儿抓皱的衣裳,看了看天色,不由得问了一句。
碧荷忙说:“夫人,这会儿都这么晚了…要不您先用饭吧。”
芳菲想着陆寒也许被什么公务耽搁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得来,还是自己先吃吧。
陆家的饮食偏清淡简单,这也是芳菲和陆寒的偏好。
既然是一个人吃饭,芳菲也没让厨房多上菜。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再了用一碗清鸡汤,便算是一顿晚餐了。
她刚刚放下筷子,便听见陆寒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芳菲来不及思索为何陆寒的脚步声比往日沉重许多,才刚刚站起身来,便看见陆寒走进了屋子。
“相公,吃过了吗?”
芳菲趋前几步迎接陆寒,却发现陆寒脸色蜡黄,嘴唇发白,不由得惊呼道:“相公你怎么了?”
陆寒牵动嘴角想勉强笑笑,却发现自己的脸皮仿佛僵住了似的,做不出任何表情。
芳菲一惊反手把住陆寒的脉门,只觉得陆寒脉象虚滑,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似的…早晨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丫鬟们也看出屋里气氛不对,不等芳菲吩咐就退到明间去了。芳菲拉着陆寒在罗汉床上坐下,伸手搭在他额头上,只觉得冰凉一片。
“没事…”陆寒总算开了口,僵硬的脸庞稍稍松动了一下。
芳菲也不多话,走到外间桌边,亲手将自己没喝完的半蛊鸡汤倒到碗里,递到陆寒唇边:“相公,先把这汤喝了再说话吧。”
陆寒就着她的手把鸡汤喝了下去。
她看出陆寒必然是遭遇了重大变故,否则不会在一日之间变成这副模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芳菲的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难受,强忍着追问的冲动,柔声问:“相公,无论如何总得先吃点东西。我让人先上晚饭好不好?”
陆寒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身上的寒意似乎驱散了一些。芳菲看他不出声,便自作主张去外间叫丫鬟们到厨房去取晚餐了。
片刻后,碧青碧桃端着陆寒的晚餐进来摆好。陆寒似乎恢复了一些,自己走到桌边坐下,默不作声地吃了一碗白饭,菜都没夹几根。
丫鬟们肃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老爷夫人素来好脾气,尤其是老爷并不管家,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哪见过他这样凝重的神情?
这几个丫鬟也不是那等没见识的,就知道老爷有大事发生了。
陆寒匆匆扒完了饭,把碗筷一推就起身往里间走。芳菲忙跟了过去,又叫碧青打水来,她自己服侍陆寒换了家常衣服洗了脸。
此时陆寒稍稍缓过气来,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封信来对芳菲说:“你看。”
这是他进屋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芳菲心情也很紧张,接过信来看了一眼,竟是两眼一黑差点倒下。
泄题
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像是被淤泥塞住了一般,千言万语堵在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罪名可不是说笑的
芳菲昔年在闺学读书很是勤奋,不但熟读四书五经,连名家名文也是烂熟于心的。而一部《大明律》她更是看了又看,里头一些基本的律法她都记得十分清楚。
没办法,当时她孤身一人要在这世上生存,自然得处处小心,知道何处是禁忌才好。
关于科举泄题者的惩罚,详细的内容她也记得不太清晰,但大致上的处罚是知道的——身为朝廷命官,若主动参与泄题,斩立决
这可不是陆寒当年卷入买字眼舞弊案那么简单。当时的陆寒不过是一个有买题嫌疑的举子,若是买题罪名坐实了,最大的惩罚也只是革去功名,永不允许参考而已,起码性命是无忧的。
可如今人家告发他身为学政而向考生们泄题,这罪名足以让陆寒人头落地。
芳菲想起前世看过一个古代考官泄题案的判决,不由得浑身发抖。
那是个姓俞的学政,负责当地乡试的监考。他家仆人得了外头举子的贿赂,与他的妾室串通,由他的妾室把偷来的试题偷偷贴在这俞学政的官服里。
等俞学政进了考场,他家仆人把试题又暗地里卸下来传递给贿赂者,据说这家人受贿上万两白银。
事发后,皇帝震怒。虽然俞学政当时并不知情,但由于保管试题不力,依然被判了腰斩之刑
更残酷的,是这位“铁血天子”竟让俞学政的亲家来监斩。俞学政被斩成两半后,上身还沾着血在地上连写了七个“惨”字,成为历史上关于科举泄题最惨烈的一个牺牲者…
“这还是范大人在省城的关系人…提前先发来的消息。”陆寒稍微镇定了一点,苦笑着说:“明天省城的官差应该就会来找我问话了。”
“凭什么?”
芳菲的怒气直冲脑际,她压低了声音怒道:“他们有什么证据?竟然胡乱诬告?”
陆寒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范大人说,让我最好有所准备。那些人敢到布政司去告状,必有所持…”
芳菲急道:“试题怎么会泄露?从主考副主考入贡院之后,便被禁足在里面,直至考试结束、定出名次、张榜公布后才能出来。这期间既不能会见亲友,又不能与外界有联系…怎么就会泄题?”
陆寒无力地双手扶头,叹气说:“这次鹿城考得太好,反而…”
芳菲明白陆寒心中有多么的痛苦。
他兢兢业业,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府学里。因为过于年轻,因为少年得志,他已经遭受了无数人的冷嘲热讽,不知见到了多少白眼。
别人看着他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似乎春风得意万事顺遂。芳菲却知道他这个学政做得有多难…
如今稍微出了一点儿成绩,就遭到这样的打击,极有可能连性命都要赔进去
“相公,你也别急…范大人能及时给你报信,证明他还是相信你的。还有,同安学派那边…”
听到“同安学派”四个字,陆寒的笑容更苦涩了。
“这次的事情,我估计还和西南学派与同安学派的争斗有关…西南学派的人,是不会乐见同安门人到西南这个地方讲学扎根的。我不是不知道,和同安学派合作是犯了本地忌讳,但我那时我总以为事情不至于如此糟糕…我果然太天真了。”
陆寒突然转过身来,紧紧握着芳菲的手说:“这事说不好…要是我真有个万一,柳儿和家里…就托付给你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
芳菲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一家人总能过得好好的。不过是诬告而已,又不是告你一个人虽说你是个没根基的,但提学大人呢?他能任由人这样泼污水?”
陆寒勉强笑了笑,说:“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不说了,我去洗洗身上的晦气,我们早些安歇吧。”
芳菲也只得跟着笑笑,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可是在这鹿城,她与陆寒一样是毫无根基的浮萍。不像在故乡阳城,更不像在京城,有真正的知心人可以商量、打探…别看她办宴会的时候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那是因为她身上这从五品的诰命。
一旦陆寒出事,即使关系密切入范夫人姜氏,心地高洁如楼夫人湛氏,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如果问题可以用钱来解决,她愿意为此倾家荡产。可是陆寒虽然没有多说,她也听得出这案子不简单。
能牵扯到一省提学,还有陆寒这个学政,以及鹿城所有的考生…还有,借机敲打想捞过界的同安学派…
芳菲想得脑袋都疼了。
她追问了一下陆寒当初是怎么跟同安学派定下合作的章程的。
陆寒简单说了几句。大致上是说缪天南老了,同安学派面临四分五裂的结局。为了让自己支持的一派获胜——这一派的代表人就是芳菲见过的王谦王大儒,就必须让这派有超出其他派系的成绩。
正好陆寒担任鹿城学政,王谦便带领同安学派的几个大儒到鹿城来讲学,一来是宣扬同安学派的文意,吸收新的门人,二来也是希望能够经过他们的手培养出一些新的举子乃至进士来。
当然,同安学派也不只是靠陆寒一个学政,在其他地方也有讲学…但西南这边的排外风气,是比较严重的。
陆寒,无疑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现在多想无益…”
再次叹气后,陆寒搂紧了芳菲的肩膀,说道:“这事我们也无法主动出击。只能静观其变了。”
芳菲不敢再给陆寒添上烦恼,就不再开口说话。
只是,这一夜,谁都没有睡着…
鸡鸣,日出。
鹿城的早晨,和过去的每一个早晨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这一天过后,陆寒与芳菲的生活,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文 番外(一)小人物的幸福?之一
番外(一)小人物的幸福?之一
“碧荷姐,碧荷姐”
陆砚额头冒汗,手里攥着一件布衫小步跑着想追上前面疾步前行的碧荷。
因为怕被人听到,陆砚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可是这低声的呼唤根本没有让碧荷停下脚步。她反而一跺脚,走得更快了。
“碧荷姐”
陆砚快愁死了。
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以前还嘻嘻哈哈笑着不信。
现在他总算信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陆砚念叨着与数百年后某名人类似的句子,愁眉苦脸的追赶着碧荷。
碧荷见陆砚一直追了上来,眼看就要到二门内了。看了看二门守门的那婆子,碧荷不得不停了下来。
“嚷嚷什么,你作死啊?”
碧荷向来和陆砚这样说话惯了。陆砚也早就适应了碧荷对他的疾言厉色,一点都不敢反抗,只是弱弱地说了句:“哦…”
“哦你个头”
碧荷恶狠狠瞪着他:“知道错了就赶紧做你的正经事去我还得回去服侍夫人吃晚饭呢。”
“可是…我不知道我哪儿错了呀…”
陆砚可怜兮兮的举着手里的衣服说了一句。
他不举起那衣服还好,一看那衣服碧荷就一肚子不高兴。
“你没错,你做得很好”碧荷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只是你以后的衣裳鞋袜,都别想我帮你缝补浆洗了…你陆管事现在多的是人献殷勤,何必要我来多事?”
陆寒被碧荷劈头盖脸唾了一顿,还是摸不着头脑。
“我我我…我到底干什么了…”
陆砚扁了扁嘴,真是觉得很委屈。
碧荷见他根本弄不清状况,忽然有种一脚踏空的无力感。
敢情自己在这儿生了半天闷气,这位爷真是毫不知情…
“好,我问你,”碧荷口气和缓了一些:“你这件中衣破了,我不是说叫你拿过来给我缝吗?”
“啊,对。不过…”陆砚刚想解释,又被碧荷堵了一句:“不过我缝的没有人家好,所以你就找别人了是吧?”
碧荷一边说,一边想着刚才彩蝶把这件衣裳递给自己时说的话,就难受得紧。
她刚好路过针线房,那针线丫头彩蝶特地走了出来把这衣裳递给她。“碧荷姐姐,这是陆管事托我缝补的衣裳…您要是顺路到二门外,就顺便帮我交给陆管事吧,好吗?”
想到平时彩蝶时不时夸陆砚“年纪轻轻就好能干”、“老爷对他可看重了”、“长得真有男子气概”…碧荷胃里就一阵一阵的泛酸。
对,她就是吃醋,而且还是大大的吃醋她就是在意陆砚,不行吗?好歹也勉强算青梅竹马嘛
彩蝶那丫头仗着自己白皙,老是穿粉嫩颜色的衣裳,打扮得娇滴滴的。那些下人也在暗地里夸她好看…不知道陆砚是不是也是因为觉得她好看,才把衣裳给她缝补的?
碧荷脑子里转个不停,陆寒那边却慢悠悠的说:“我哪是那个意思不过是见你陪夫人到外头查铺子去了,看你太忙…才交给针线房的。想不到杜鹃手脚倒快。”
嗯,杜鹃?
“你不是给彩蝶缝的?”
碧荷盯着陆砚说。
陆砚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照实说了:“不是啊…我就直接给了杜鹃。不过她们俩都是针线房里的,谁缝还不一样?我连她们的长相都没分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