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又”字,芳菲心头一松。
那就是说,这梁氏夫人的昏倒乃是宿疾,而是不在她这儿头一回发病了。这样就好…芳菲刚才一直在担心,梁氏会不会把突然昏倒怪到自己这的饮食上呢。
芳菲细看梁氏的脸色,苍白得发青发暗。又见梁氏呼吸急促,知道她眼下定然感到气短,再看看她那精神不振的的模样,想到这梁氏可能是有“阴虚”之症。
那梁氏正挣扎着想起来,勉强笑着说:“给陆夫人和大家添麻烦了…我这是老毛病了。”
云夫人忙把她按住,说道:“急什么你才醒过来,不要乱动,静静歇一会儿才是。”
碧荷已经捧过一杯热茶来,浣浣接过来给梁氏灌了下去。
梁氏一脸歉意,轻声说:“让大家担心了。我歇一会就没事了,也许是这些日子赶路太累的缘故。”
大家都是赶着路上任的,对她的说法倒也认同。
不过芳菲显然不是这么看。
劳累而致昏倒,这本身就体现出病人的体质极度虚弱。她再认真看了看梁氏的气色,忽然轻声问梁氏:“周夫人莫怪我唐突…这几天是不是您的小日子呢?”
梁氏稍感愕然,点头说:“是呢。”
她又叹息说:“我年轻的时候,身子也没这么弱。打从五年里连着生了三个孩子,身子就不行了,每次来小日子的时候总是晕晕乎乎,还容易昏倒。”
云夫人关切的问:“找大夫看过吗?”
梁氏说:“怎么没看过呢?我们老爷还为我找过一位致仕回乡的老太医,都说是‘血虚’之症,说我‘虚劳亡血’,元气不足。吃的药海了去了,也有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近日颠簸太过,这顽疾又复发了…在各位面前丢脸,真是抱歉。”
芳菲听梁氏这么说,就知道她是得了严重的贫血症。传统中医没有贫血症这个病名,而称之为“阴虚”、“血虚”,其实是一回事。
梁氏这个毛病,正如她自己所说,是生产后调养不好——连着生了三个孩子,听起来是福气,事实上极度伤身。
古人生产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她这接连的生育对身体的损伤之大,是可想而知的。
芳菲听梁氏说,她吃了许多药却还时好时坏,便问道:“周夫人的药里,是不是常有人参这种大补之物?”
梁氏讶然,说道:“对呀。这些药配起来也贵,初吃时还好,吃得多了也就平平。我现在也不去配那人参丸子了,太费心费时。”
云夫人在一边说:“该吃的药还是要吃你还年轻呢,不好好保重身子怎么行?任凭那人参再贵重,能有身子珍贵了?”
但芳菲却正色道:“也不是这么说…人参这种东西,确实是补气的佳品。但人参药性温燥,味甘雍中,要是病人本身就过于虚弱,吃得多了倒容易出现虚火上炎的症状——比如口干舌燥、烦闷失眠、腹胀如鼓…”
她一面说着,梁氏便随着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还没等芳菲说完,梁氏便说:“哎呀,这些症状原来是吃人参吃出来的?我那时还以为自己有这些毛病,是补得不够,还催着人去多买了些人参来吃呢…”
连云夫人也惊奇的说:“竟是这样我们都以为人参是好的,不妨多吃,想不到它不养人还害人?”
芳菲也是观察了一两日,知道云夫人宅心仁厚,不会因为自己反驳了她而心生不满,才敢说出实情的。当下她笑道:“好东西是好东西,但也不能多吃呀。”
井氏静静站在一边,自知身份卑微插不进嘴去,也不说什么。只有那明朱却因为梁氏昏倒了没能走成,脸色一直都不好看。她听芳菲侃侃而谈,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心想:“连人参你都说不好,是不是你用不起啊…”
因为芳菲向来吃穿用度不喜张扬,陆寒更是简朴之极,所以芳菲的衣裳、首饰和屋里的装饰都比较低调,只有真正识货的人才能看出她的东西都是些华而不显的上等货色。
而且芳菲之前也没送过厚礼给明朱——她要是上赶着给一个县令的妾室送礼,那才是不知礼数的表现呢。因此明朱还以为陆家的家境很一般。
当然明朱的心思,在场的人们都不会在意的,人人的注意力都只在梁氏的身上。
“说起来,我也有些这方面的小毛病。”芳菲先跟梁氏说了一句,回头吩咐碧荷说:“把我没开过封的那两罐固元膏拿来。”
不多会,碧荷捧着两个密封的瓷罐走了过来。芳菲向梁氏解释说:“这个是我常吃的固元膏,周夫人可以先试试,对您这个病应该有点好处。”
固元膏在当时并不少见,几乎所有的大药房都是有卖的,只是配方不同。梁氏也知道固元膏对她的病症,但她吃过一些固元膏感觉也就一般。
不过这是芳菲的好意,她也不便拒绝,只得谢了又谢,让浣浣接过了瓷罐。
芳菲看梁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芳菲也没放在心上。
大家都在卖固元膏,可是配方不同,用料不用,效果也就相去甚远。
芳菲配的这个固元膏,是用她资料库中最完善的一道方子来配的,而且加工的工艺也很特殊。她自信自己的固元膏应该对梁氏的病症有些效果,但治病最忌讳把话说满,只要自己心意到了就好。
固元膏里的阿胶、红枣、核桃、桂圆、冰糖、枸杞等物都对气虚的青年、中年妇人有着极好的滋补作用。尤其是芳菲用秘方让济世堂熬制的这个固元膏,功效极好,在阳城时常常卖到脱销,是济世堂现在的一道招牌药方呢。
梁氏再歇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其他人也就散了。
次日清晨,雨已经停了。住在驿站里的各家官员和家眷都纷纷启程上路,各奔东西。
“娘子为何一直笑吟吟的?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陆寒见芳菲心情很好,忍不住偷偷亲了她一下,反正马车上除了他们夫妻也没别人。
“哎…青天白日的”芳菲一躲没躲过去,只能任由他轻薄亲了一口脸颊,脸上泛起红潮。
“我只是觉得,能结交一两位内眷总是好事。”
这回在官驿停留了几天,虽然耽搁了行程,不过还是很有收获的。
海知府上任的牟城,就紧挨着陆寒即将上任的鹿城。
周知州要去的连州,虽然距离鹿城有一定的路程,不过——
当芳菲和梁氏聊天时,发现梁氏有一位表兄在鹿城担任同知…
而据说这位同知大人下个月就要娶媳妇,到时候梁氏会到鹿城来喝喜酒。
也许这是自己进入鹿城官眷社交圈子的好机会呢?
她已经开始期待在鹿城的新生活了。
不过,陆寒的心情却没有芳菲那么轻松。
从他和那位周知州的谈话中,隐约感觉到,鹿城府学的情况并不太妙。他的前任留下的手尾还有很多呢…看来自己到鹿城后会遇到许多困难啊…
但是当他轻轻靠近芳菲的肩膀,感受她发间传来的淡淡馨香,便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管他什么龙潭虎穴,任闯就是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接风
第一百五十一章:接风
鹿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陆寒与芳菲一行人赶在黄昏关城门之前进了城,在守城门的小吏的带领下,来到鹿城中的官家驿站住了下来。
“总算到了”
芳菲在驿站屋里坐下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肩膀。
坐了这些天的马车,她的骨头都快被震散了。怪不得原来就体弱的那位梁氏夫人会累的晕倒,古人的交通水平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碧荷忙过来问芳菲:“夫人,奴婢替您揉揉吧?”
芳菲坐在床沿上,让碧荷替她揉着肩膀和腰骨,静静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官家驿站是不可能长住的。不知道官府那边给陆寒安排的官邸和住宅是怎么样的,实在不行就得自己去赁房子。
芳菲对于吃穿不太在意,不过对住宿环境还是有些要求的,最起码要住的舒服、方便。在路上颠簸这么长时间,一路都住在客栈驿站里,早就腻歪得不行了。
布置屋子也许是女人的天性所致,但芳菲确实是蛮喜欢收拾房子的。
因为是一家人住的地方呀…
来到这世上以后,她很少有“家”的感觉。秦家是她寄居的地方,并不是她的娘家。
但现在,她已经成了亲,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想到这里,芳菲疲倦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浅笑。
当晚众人在驿站中歇下不提。
次日一早,陆寒换上正经的官服,让驿站的人给租了轿子,带着砚儿和涂七一起往知府衙门去了。
他身上带齐了进士宝册、任命文书和各种文件,还有他的官印,要先到衙门里去报备。
鹿城知府姓范,年纪却不小了,看着像是到了天命之年。
那范知府对陆寒倒是很客气,并没有因为陆寒太年轻而露出什么鄙夷轻蔑的神色——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表面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可见此人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
“接风宴?”
芳菲听陆寒回来一说,也点头说道:“是了,这也是惯例。你刚上任,范知府作为地主当然是要给你办一场接风宴的。”
“范知府说,是请我们夫妻一起赴宴。”陆寒对芳菲解释道。
这便是家宴了,看来范知府还是对陆寒表现得很亲切的嘛。
当然,所谓的夫妻一起赴宴,也不可能男男女女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过这种随意一些的家宴,只需用屏风将男客与女客隔开,都在一个厅里吃饭,气氛是要比一群男人家吃饭要更加融洽一些的。
“明晚啊…时间有点紧了。也来不及打听他家里的情况了,斟酌着办些俗礼吧。”
芳菲想到就要做,马上叫了春雨去开箱笼取礼物了。
范知府是在自己府上招待陆寒一家,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家宴”。
芳菲刻意穿上了自己新裁的秋装,难得的化了一点妆,头上也戴了一两件从五品的诰命才有资格戴的首饰。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自然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在鹿城这个地方,知府便是最高级的官员,知府夫人当然是官家女眷中的第一人。和她处好关系,也就是和范知府搞好了关系,对于陆寒在鹿城的工作自然是有好处的。
对于十岁起就和知府夫人应对相处的芳菲来说,见官太太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想起在京城的时候,尚书夫人、大学士夫人和国公夫人,她也同桌吃过饭,说不定比这位范夫人见过的贵夫人还多许多呢。
虽然芳菲嘴上说,来不及探听范知府的情况了,其实她也还是利用有限的时间做了一点努力。
涂七现在已经很能帮得上忙了。得了芳菲的吩咐,他第二天用半天的时间就从范知府府上的一些下人那儿探听出了一些范家的情况,尽管不多,但总比什么都不清楚的好。
范家并非望族出身,这位范知府也是苦读拼出来的功名。因为没有什么靠山,所以尽管范知府才干也不错,可也是到了五十岁出头才补上了这个知府。
他的原配妻子姜氏,出身比他还要低,是商户的女儿。当年就靠了有钱的岳家资助,范知府才能有充足的资金连续考了多年的科举,因此对于这位姜氏夫人,范知府还是很敬重的。
只是和一切有了权就变坏的男人一样,穷书生小范成了官老爷老范之后,自然也纳了几房美妾,收了几个通房,生了一堆嫡的庶的孩子…这些涂七打探得不是很详细,芳菲对此颇为不满。
“你下回对你男人说,宅门里的事,要多打听打听。比如这姜氏夫人和妾室们的关系啦,哪个妾室得范大人的宠啦…他是男人家,不知道这些的重要,你多提点提点他。”
芳菲对春雨这么一说,春雨立刻惶恐地替涂七向芳菲谢罪。芳菲忙说:“我不是要怪他,只是告诉他该怎么做事。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怕我?”
春雨不敢说她是越来越敬畏芳菲了。以前姑娘只是做事厉害,自从嫁了姑娘自己当了家,那种凌厉的气势总是不经意的就散发出来,让身边服侍的人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
天刚擦黑,陆寒和芳菲就带着砚儿与碧荷两个随从,坐着雇来的轿子到范知府家中赴宴去了。
姜氏夫人虽然早就从范知府口中得知,这位陆夫人是位年轻女子,但见到芳菲的时候还是不禁愣了一下。
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芳菲的人常有的反应,对此她已经司空见惯。
姜氏请芳菲入席。芳菲见席上有两三位较为年轻的妇人,听姜氏介绍说,这是范知府的几位如夫人,芳菲倒真有些意外。
很少见到有正室带着妾室出来应酬的啊…
是姜氏特别大度,还是这几位妾室的来历很特别呢?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打听一下。
席上自然是宾主尽欢的局面。事实上,一般芳菲在的场合,基本上都能营造出这种效果,只要她想的话…
这几位姨娘,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叫檀香,一位二十出头的叫菊染,另一位和菊染差不多年纪的叫点翠。芳菲细看这几人都只是中人之姿,不过谈吐较为得体而已,难道这就是姜氏宽待她们的原因?
这范家内宅的关系真有点意思啊。
隔着一扇屏风,那边范知府和陆寒谈话的声音时有传来。既然是家宴,肯定不会谈及公务,又不能谈风月,只好说说风土人情了。
芳菲这边也拉着姜氏和那几位姨娘,问起鹿城的风俗来,不免又谈到女人永恒的话题——衣服啊,首饰啊,发型啊,香料啊…
吃喝了一个多时辰,这顿“家宴”才算告一段落。
送上一份厚礼之后,陆寒夫妇便拒绝了范知府留他们在范家歇息的建议,一起等车回家去了。
姜氏带着几个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刚回到院子里,她就迫不及待的叫下人把芳菲送来的礼品拿到屋子里来拆封。
“这陆夫人倒是有心思的,这么快就能打听到我们家里有多少口人…送的礼物数目、分量都很得当,是个精明人啊。”那檀香素来心直口快,先看了那礼品单子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姜氏点点头,说道:“我听她说话,就知道她是个能干的。有这样一位贤内助,那位陆大人…倒是很有运气啊。”
如果芳菲看到范家几个妻妾相处的情况,肯定会觉得更加奇怪的。
几天后,范知府便让人来通知陆寒,他的官邸和住宅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能够办公和住人。
芳菲对官邸不太关心,办公室嘛,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她关心的是宅子。
当她和春雨几个进了那宅子以后,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声呻吟:“这是鬼屋吗…”
鹿城官府也太小气了吧
学政是从五品官,可是这官家分配的宅子…又小又破,年久失修,一看就是多年没人住的啊看来前任学政肯定是自己租房子住去了。
芳菲先不忙抱怨,而是生出了一丝疑惑:“难道这鹿城的学政,就是个摆设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陆寒的工作…
这可是比住的不舒服还要麻烦许多倍的问题啊
“夫人,我们到底要不要住这儿啊?”
春雨对这里的环境也不满意。还不如她们的秦家呢。
“不住,还是找人租房子吧。”
芳菲二话不说就下了决定。
这个不算重要,让涂七去办就是了。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陆寒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呢?
八月二十八,陆寒穿得整整齐齐,带着官印和文书到府学上任去了。
“听说了吗?那位年轻的学政大人就要来了。”
府学里,一位教授悄悄的和同事交头接耳。
“来就来呗,反正咱们照样欢迎他。”
“他会不会和前面那个一样,那么好说话啊?”
“他不好说话又能怎样?”最先说话的那人嗤笑一声,说道:“他是高高在上的大人,我们这里的‘小事’,他就别操心了”
一群教授悠闲的迈着方步,一起走到府学大门外,去迎接他们的这位最新的顶头上司。
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一场风暴即将席卷府学…
陆寒下了轿子,端端正正的朝那巍峨的府学走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青楼
第一百五十二章:青楼
鹿城府学的学宫,从太祖时起就开始筹建,据说前后整整建造了三十年之久,是一座极为庄严、肃穆、高大的建筑。
太祖建国之初,便有“与读书人共治天下”的宏愿——虽然在芳菲看来这一宣言还是作秀的成分比较多。但太祖在位时,全国各地大建学宫、书院,也是实情,而且这些学宫书院的工作人员,待遇还挺高…
比如陆寒作为鹿城府学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他的薪俸就比从四品的知府还要高出一些,因为他还有额外的“讲学补贴”——当然一般的学政大人也不会整天讲学的,这就相当于后世某些大学用重金邀请名人当名誉教授一样,一年来开个讲座就不错了。
当了学政之后,全鹿城各城、州、县的所有读书人就都归陆寒管了。并且府学中的所有生员,在名分上都是陆寒的“学生”。
这是一份十分丰厚的政治资本——就是因为这样,前任学政才被撤了下去,他是詹家的“余孽”,上头怎么放心让这样的人来当学政呢?
总而言之,起码从表面上看,学政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陆寒要来府学上任的消息,当然是早早就知会过府学里的众人了。
他们远远看见穿着从五品青袍官服的陆寒走了过来,忙一股脑儿的簇拥上去。
“还真是挺年轻…”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新来的学政大人是位刚刚过了弱冠之年的新科进士,但见到真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腹诽一阵“黄毛小子”。
一些本来就心存轻蔑的人,对这“嘴上无毛”的新嫩上司更是看不上眼了。也有人暗自窃喜:“看来是个好糊弄的”
当然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面上都是如火的热情和恭维。谁想被扣上一顶“藐视上官”的帽子?这种小年轻,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只要面子给足了,不怕他翻出了天去
陆寒面对一群年纪足可以做他父亲的下属们,态度倒是极为淡定。当下众人一起进了学宫,里头早已布置妥当,就等着陆寒来举行仪式了。
接下来的流程陆寒早已在礼部时学习过,无非就是拜孔子宣圣谕之类的事情。
众人见陆寒有条不紊地把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倒有些微微惊讶。
刚才那个专门做司礼的训导,故意把几道程序喊得快了些,以为陆寒不免手忙脚乱出点小错的,谁知他却做得一丝不苟。
他们本想让陆寒初次主持大典就丢个小脸,往后便不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这计划落了空,众人不免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仪式结束后,和一众教授、助教、训导彼此认识一番,今天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了。
陆寒在一位训导的带领下,到他的公事房办公去了,剩下的众人便作鸟兽散。
当陆寒忙于公务的时候,芳菲也没闲着。
好容易才让人赁到一处舒服宽大的宅子,芳菲赶紧让春雨带人打扫起来。
“春雨,让你男人去租马车,我吃过午饭要去人市。”
春雨点头应下,问芳菲说:“夫人,咱们是该采买些男仆了。不然老爷出门,人手也不够啊。”
芳菲揉了揉太阳穴,扳着手指头一一数道:“哪里止男仆呢?咱们得请厨娘、门子、花王、马夫,粗使的丫头婆子,外门的小厮儿,还有跟着老爷的长随…现在老爷身边就一个砚儿,那孩子又小。怎么说,也得雇上十来个人才行。”
当多大的官,就得摆出多大的排场,不然人家却是小瞧你了。芳菲也没打算要炫富,只是想让陆寒别因为这些家务上的事情被同僚瞧不起而已。
“还有,明儿得请个裁缝上门,先给老爷做几身常服。咱家里针线上的人就一个碧荷,她又要跟着我到处跑的,没有专做针线的道理…老爷现在一上任,应酬肯定多,没几身新衣不行啊…你把我那装玉石的匣子开开,我要取些玉佩出来给老爷用。”
陆寒简朴惯了,这些琐事他从不放在心上,芳菲却不得不替他操心。外头那些人的眼睛毒着呢你戴个低档点的玉佩,人家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你。
要忙的家务事一大堆,芳菲匆匆吃了午饭就带着春雨夫妻和碧荷一齐出门去人市了。
现在涂七算是陆家的管家,当然这名头还没坐实。这是因为芳菲还得考验考验他,不知这人的能力可以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坐在涂七雇来的马车上,芳菲想的却是自家该买一辆马车了。虽说贵是贵了点,养马也费钱,还得添一个马夫,但无论如何这是必须的。
这也要花钱,那也要花钱…
她虽然有积蓄,老家那边的济世堂也还一直在赚着钱,但芳菲还是想找机会看看鹿城这边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不过这种事也是急不来的。
她在阳城有些人脉,才能积下些钱财。这鹿城里她是一个人都不认识,还是先站稳了脚跟再说吧好歹陆寒也要在这儿干个四年的。
如今她是成了亲的妇人,出门做事什么的就方便得多了。不比以前,出个门总要遮遮掩掩找借口,真是憋屈啊
忙到黄昏,好容易雇了几个人回来,芳菲可是累得脚都发软了。
谁知一回到家,却正好遇到回来换衣裳的陆寒。
“晚上有应酬?”
芳菲顾不上自己吃晚饭,先过来伺候陆寒换下官服,穿上一身轻便的儒衫。
陆寒穿着官服的时候,很有些威严的样子。但一脱下官服换上儒衫,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儒生。
“相公啊,你把胡子留起来吧。”芳菲笑着说:“不然更没个上司样子,怕是难以御下呢。”
陆寒凑到芳菲耳边来,轻声说:“娘子上回不是还嫌我的胡子扎人么?所以我才一直没留胡子的。”
“去”
芳菲把陆寒推了推,嗔怪道:“外屋还有丫鬟呢,相公别调皮了。”
陆寒哈哈一笑,芳菲一边给他围上腰带一边问:“和那班同僚去哪里吃饭?”
“说是一家叫金风楼的地方。”陆寒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忽然觉得腰上一紧,差点透不过气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芳菲用力一勒腰带,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是一处温柔乡吧?”
“娘子你力气真大…”陆寒扭了几扭才挣脱了芳菲的“魔爪”,自己抓着腰带笑着说:“又不是我定的地方。”
“我大明律规定,官员不可宿妓,相公熟读律法一定不会不知道吧?”芳菲的脸上还是带着笑,不过这笑怎么看都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大明律里是有这么一条,不过事实上没有一个官员能遵守的。不但如此,宿妓娶妓的官员更是多如过江之鲫,连皇帝都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法跟这些官员较真,不然真是牵扯起来没完了。
“娘子息怒,这是他们定的地方,可不关为夫的事啊”陆寒一本正经的抓着芳菲的双手说:“我发誓我一定只和属下们说话吃酒,保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定在一更前回家。”
“呸”
芳菲憋笑没憋住,唾了陆寒一口说:“去吧去吧,知道你们肯定要出去应酬的,别耽搁太久让人家久等了”
陆寒又和芳菲厮磨了一阵才带着砚儿出了门。
等陆寒一走,芳菲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早就知道做官的人,是免不得要和人应酬饮宴的。她倒不是信不过陆寒,只是…想到有女人会对陆寒献媚,心里总不是那么舒服。
她承认自己是个独占欲很强的女人。听说许多阿穿同伴,来了封建社会就认命过一夫多妻的婚姻生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