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轻寒淡淡一笑,明白她心中担忧何事,随即,轻声道:“月无殇为人虽然不羁,但是,他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点大可放心。”
200
当夜,云沁雪和月无殇两人同骑骏马,沿路向京城策马直下,由于云沁雪小产后,未做适当的休息,加上一路颠簸,体力不支,月无殇只好稍做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声,在万籁寂静的道上,显得极为急促响亮。
云沁雪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惊慌,她抬眼望去,只见暗夜之中,一队黑影策马而来,当其冲的男子身材挺拔,英姿飒爽,马蹄声近,那人的面容,也渐渐清晰。
一袭淡黄色的锦袍在身,面如冠玉,剑眉似墨,斜挑入鬓,目似曜玉,鼻梁高挑,唇瓣润薄,俊美非凡,却不是她,预想中的容颜。
云沁雪心头一怔,难道,自己还抱着何种期待,他重伤未愈,怎么可能骑马追来呢?
东陵云轩将缰绳一拉,骏马嘶蹄,在他们不远的位置,停了下 。
云沁雪面色发白,清幽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嗓音不禁有些发颤,“宁王殿下…”
东陵云轩清澈的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的面上阴晦难辨,口吻却没有了平时的轻松,轻笑道:“四嫂,怎么叫得这般生份。”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随即改了称谓唤道:“六弟。”
东陵云轩微微眯眸,淡然轻笑的眼波中,流露出一丝寒洌,沉声道:“四哥与莫离分隔数里,后得知四哥重伤,前去山顶寻找之时,人却没了踪迹,原来到了这里…”
东陵云轩冷冷的看着月无殇,眸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握着缰绳的手,愈发攥紧,沉声道:“想必这位就是寒月宫的月宫主了,久仰大名。”
月无殇邪魅一笑,眼波流转间,只余下夺目的清辉,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人瑟瑟发寒:“既然知道本尊的身份,那就赶紧让路,不然,休怪本尊大开杀界。”
东陵云轩微微蹙眉,深知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遂将锐利的视线,转向云沁雪,平淡的口吻突变,铮铮的逼问道:“四嫂打算就此一走了之吗?”
云沁雪心中一怔,却沉默不语,在这里遇上,实属巧合,可是,若是不即刻离开,被东陵弈桀发现,到时免不了,生出更多事端。
东陵云轩面色沉凝,深深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低低地劝说道:“四嫂,你若是就此随我回去,我保证,不会跟四哥提及此事。”
云沁雪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地道:“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要走,况且,只要我在他身边,像这样的事,就会不断发生,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东陵云轩微微怔住,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她所说的事,正是他在考虑的,思虑的半晌,他才开口道:“放你们走可以,不过,也请四嫂答应我一个条件。”
月无殇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邪魅一笑,冷哼道:“本尊要走,你们留得住吗?”
东陵云轩忽地勾唇一笑,淡如春风,却隐约透出丝丝凉气,让人发寒,而后,深幽的眼眸微微眯起,沉声道“若是本王带兵阻挡,你们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云沁雪为难的看着月无殇,她本想走得毫无声息,可是,现在被他发现,那就只能想办法谈妥,眸波一转,对着东陵云轩淡淡道:“什么条件,你说。”
东陵云轩望着云沁雪的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说道:“既然要走,那就不要回头,我希望你…永远不在四哥面前出现。”
云沁雪心中不由一窒,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那就是说,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不过,这样也好,对他们来说,相见不如不见。
夜寒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发,凌乱的青丝翻卷,拂在冰冷的脸上,带来丝丝的疼痒,然后,她听到自己,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月无殇微微皱眉,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紧抿的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不悦,唇伏在她耳畔,启音低语:“丫头,不要逞强。”
然而,听到她的答复,东陵云轩的表情,愈发慎重,深沉的看着她,低声道:“你应该了解四哥的个性,你无声无息离开,他会一直追查你的下落,如果哪天,不巧被他追上,你就断了他的念想吧,四哥有许多事没做,所以,他还不能倒下,希望你能明白。”
月无殇不禁皱了皱眉,眼中流泄出一道冷洌的寒芒,冷声笑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丫头想走想留,都是她的自由,东陵弈桀活不活得下去,与她何干?”
东陵云轩稍稍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道:“本王无意为难,只有这样,对大家都好,即是单方面的断念,又怎能保证,四哥不会对她念念不忘?”
随即,他深凝了云沁雪一眼,沉声道:“况且,四哥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
他是想告诉他,东陵弈桀会为了她,而一蹶不振,唯有自己,亲手掐断这段情缘,让他决心忘却自己,才能重新振作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云沁雪感觉胸口,像是被一个沉甸甸的大石压着,呼吸变得好困难,沉默半晌,方才缓合一些,嗓音有些哽咽道:“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东陵云轩抱歉的看着她,他一直以为,若是让四哥,全心全意爱上某个女子,不再一味的凶残冷血,变得温和一些,真正的像一个人,也许这样,对他才是好的,可是,他却忘了,那个女子,至此以后,便是四哥致命的弱点,非旦可以轻易伤了四哥的心,更能要了他的性命。
云府抄家,父母惨死,是她心中的一道伤口,他不相信,世上有人,可以忘掉一切,安心与杀母仇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不能让事态,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虽然,这对她来说,很不公平,可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人,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必须先保护自己,身为皇子,从出生那刻开始,就注定为那个位置争斗。
有时候,做不到狠绝,那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他此番擅作主张,四哥倘若知道了实情,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不过,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他就不会后悔。
就在这时,他们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嘶厉的叫喊声:“云沁雪!”
201
众人齐齐的转过头,只见东陵弈桀被莫离搀扶着,从不远处飞驰过来,他重伤未愈,气血双失,根本不可能有力气下床,可为何,还要亲自追来?
云沁雪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东陵云轩的深幽的眼眸中,闪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而月无殇则是一派自在轻松,面上浮现一抹淡笑,仿佛等着一场,期待以久的好戏上演。
远远的,东陵弈桀就看到,云沁雪和月无殇两人,亲昵的坐在马背上,面色陡然一沉,落地的瞬间,他迅速甩开莫离的扶持,一步一晃,跌跌撞撞的来到云沁雪面前。
云沁雪眼神示意,月无殇扬唇一笑,伸手揽着她的腰,从马背上,轻盈的跳了下来。
东陵弈桀深幽的眼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如冰锥一般锐利,直直的逼视着她,眼中布满沉痛悲伤色,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半晌,他才稳定住心中的怒潮,哑声问道:“不打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沁雪幽幽抬眸,漠然的看着他,淡淡地道:“我…无话可说。”
闻言,东陵弈桀心中一窒,骤然痛失得无法呼吸,一股强烈的昏眩感袭来,他的眼神,渐渐溃散低弥,痛苦地低问:“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从我身边逃走?”
云沁雪双手紧攥,指尖掐进了肉里,渗出血丝,却不自知,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实则里面翻起了惊涛骇浪,目光淡漠的望着他,冷冷的回道:“是,我恨你!”
她恨他的霸道,恨他的残忍,恨他的苦苦相逼,最恨的,却是他的深情不悔。
东陵弈桀的胸口猛然一震,蓦然转身,从莫离腰侧抽出一把匕首,骤然伸了过去,放进她的手心,目光绝然的说道:“既然这么恨我,为何不亲手杀了我,替你的父母报仇?”
云沁雪看着手里的匕首,心口猛地一震,大声道:“你干什么?”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强自握住她的双手,将匕首的尖端,顶着自己的胸口,疯狂大笑道:“这里,是心脏的位置,对,用力的刺进去,不要犹豫,替你的父母报仇。”
云沁雪震惊的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呆滞地看着他胸口,伤口已经裂开,鲜血从衣服中渗了出来,不禁失声喊道:“你疯了,放手!”
东陵云轩见状,大惊失声的叫道:“四哥,你这是做什么?”
东陵弈桀面容苍白,目光如寒冰刺骨,大声喝道:“都不要过来。”
话音一落,只见他眼赤欲裂,目光决绝,握紧云沁雪的手,在心脏的位置,用力的刺入,蓦地一阵剧痛袭来。
云沁雪不禁惊骇的大叫,用力去抽回那匕首,可是,无奈力气,始终不及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尖端,刺进了几分,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不成样子,说出的话语,破碎得不成语调,而脸上的泪水,也是潸然落下:“东陵弈桀,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东陵弈桀闷哼一声,紧咬牙关,忍着锥心的痛楚,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不是…恨我吗?现在…给你机会,你该好好把握…才是!”
没多久,两人的手,就被鲜血染红,他的唇色,渐渐发白,已是失血过多,他笑着惨淡,气若游丝的说道:“雪儿,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你走,但更无法伤害你,所以,唯有杀了我,才能真正的离开,不然,我会追逐你到天涯海角…”
云沁雪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想再让自己心软,紧咬着唇,低低的说道:“东陵弈桀,我会努力,让自己不恨你,但是,伤害已成,不是忏悔,就能弥补的,伤痛就算可以抹去,记忆却深刻犹新,只要我想起一次,就会给自己的心,添一道伤痕,所以,不要互相伤害了,放对方一条生路吧! ”
听到她的话,一股汹涌的悲痛,猛地撞击着东陵弈桀,他只觉心痛到了极点,像是四分五裂了,胸口像是被锥子,凿出一个大洞,却流不出血,里面空荡荡的,好似被人挖走了一块,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来填补,整个人都破裂了一般。
他的心,沉沉的跌了下去,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支离破碎,仿佛心碎的声音。
他真的很爱她,只要可以拥有她,他愿意失去任何东西,甚至…
可以不在乎,她不爱自己,只要,只要她肯留下来,永远陪在他身边,他会全心全意对她好,除了离开这个要求,她要什么,他会尽全力替她办到。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她的爱,会的…
他如此坚信 !
可是事情,却完全脱离原本的轨迹,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她半步,无法碰触她的人,无法接近她的心,像是隔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松开一只染满鲜血的手,僵在半空中停驻,透着朦胧的视线,仿佛在轻抚她的脸颊,温柔勾勒着她的轮廓,然而,实际接触到的,只有寒冷的空气。
云沁雪惨白的脸庞,仿佛要化成轻烟,渐渐消散,嘴角浮着悲凉的笑,近乎乞求的轻喃:“走吧…”
东陵弈桀的面容,渐渐扭曲,深夜无情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不断地扎刺着他,内心的痛苦煎熬,不断滚烫燃烧着,刻骨铭心的痛楚到处蔓延,空洞无神的眼眸,一直紧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死死的咬着牙,不让巨大的悲伤决堤。
突然,他发出一阵剧烈地呛咳,喷出一口鲜血,意识渐渐溃散迷离,却靠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满是鲜血的大手,死死的抓住她,怎么也不肯松开。
云沁雪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的手,一指一指的掰开,低喃道:“我们已覆水难收,我不再怨你,你也不要来找我,就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云沁雪这个人…”
202
突然,东陵弈桀笑了,笑得那般的惨淡,那般痛苦,疼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仿佛,那水中窜出千万条毒蛇,在心内乱窜,她的绝然如刃,闪着寒光,剜着心肺,灼痛人肠…
她漠然绝决的态度,好似一把尖锐的铁锥,凿开了他的胸膛,挖出了他的心脏,然后,将之千刀万剐后,扔进了万丈深渊…
云沁雪目光空洞,嘴唇轻轻的颤抖着,一种被冰灼痛的感觉,立即传到灵魂最深处,痛苦的记忆,像巨大的空洞,慢慢的吞噬着她…
良久,她听到自己泣不成声的低喃,“此生…不再…相见…”
与此同时,东陵弈桀的手,蓦地用力,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腥红的鲜血,瞬间喷洒, 一道血柱,飞溅到了云沁雪的脸上、身上,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
云沁雪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眼前的景物,迷离消散,唯有他慢慢坠落的脸庞,显得格外清晰,手心只剩下一片刺骨的冰冷。
就在这时,只觉寒光闪动,无数根银线,牢牢捆住了她的纤腰,一道极强的拉力袭来,她的身体,迅速的向后飞去。
东陵弈桀心神一震,下意识的伸长手臂,想去抓住她,然而,指尖才碰触到她的衣摆,布料陡然撕裂,沙哑的叫喊道:“雪儿…”
他深幽的眼眸,渐渐空洞溃散,死亡的气息,一点点在眼底,慢慢扩散蔓延…
最后,脑袋无力的垂下,身体微微向后仰,手指随之抽离,在空气中冰冷僵硬,无能为力的闭上眼,意识开始陷入深度昏迷,可是,身体的痛感,却没有消失,一波一波钻心的痛楚,绵绵不断的向他涌来。
云沁雪在半空中,飞快的后退,四周飞驰而过的景物叠影,终于停顿了下来,她微微低首,看着东陵弈桀面容惨白,双眸紧闭的倒在地上,不禁失声喊道:“御憬…”
同一时间,伴随着几声惊骇的叫喊,“四哥,王爷…”
云沁雪心痛的无法呼吸,暮然回首,只见月无殇已经坐到了马背上,银质的面具,反射出一道森冷的寒芒,他幽然邪魅的眼眸中,浮现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
东陵云轩飞快的冲了上去,探了探鼻息,随即,赶紧点中东陵弈桀身上几处穴道,护住他的心脉,低头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对比此刻的狼狈,是多么的讽刺。
他的脸上,露出既心痛又无奈的神情,沉痛的喃喃低语,“四哥,对不起…”
莫离伫立在侧,面色冷凝,沉声问道:“宁王爷,怎么办?王妃被月无殇带走了…”
东陵云轩目光一怔,眸中闪烁着不安的神色,当机立断的吩咐道:“莫离,你赶紧带四哥回去疗伤,至于四…云沁雪,由本王亲自去追…”
莫离闻言赶紧点头,赶紧扶起东陵弈桀,回到来时的马车上,飞速离开。
东陵云轩望着东陵弈桀的身影,不禁陷入了沉思,让她这么做,他真的错了吗?
与此同时,骏马在小道一路驰骋,坐在上面的云沁雪,却猛烈的挣扎着,泣不成声的哭喊道:“月无殇,放我下去,好不好?我只是要断了他的念想,并不是想他死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的极端,为什么啊?”
月无殇泛着红光的眼眸微眯,肯定的说道:“有轻寒在,他不会死的。”
云沁雪浑身一怔,渐渐止住了泪水,轻寒,她又欠了他一份情,这么多的恩情,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月无殇幽沉的视线,漠然的平视前方,高深莫测的脸上,露出锐利的神情,沉声道:“丫头,你知不知道,优柔寡断,才是最伤人的利器,正如东陵云轩所说,既然要走,就不要回头,况且,你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云沁雪颤抖的身躯一震,整个人突然没了生息,任由月无殇紧紧环抱,颓然的坐在马背上,空洞死灰的眼眸,望着与东陵弈桀越来越远的位置,浮现了刻骨铭心的痛楚。
一路飞驰,四周的景物,飞快的划过,夜风迎面刮来,仿佛像刀子一般,直直的扎向面门,眼角沁出的泪珠,也随风飞逝。
月无殇微微侧眸,看到她恍惚的眼神,仿佛最深刻的痛苦,已经渐渐远离,留守在心中的,只有麻木与冰冷,看着她脸上的血点,他不禁皱了皱眉,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锦帕,帮她轻拭掉脸上的血渍,淡淡的问道:“好些了么?”
云沁雪的面色依旧苍白,嘴上留有一排齿痕,干涸的血凝在上面,把唇染得殷红。
她恍惚的抬眸,看着他平淡的态度中,流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僵硬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没事了…”
月无殇深幽的黑眸中,隐隐有微光闪烁,一瞬不瞬地望着云沁雪,眉心稍稍拢起,看她表情就明白,情况并不像她口中所说,那般轻松。
他将锦帕放回怀中,单手轻柔的勾住她的细腰,将她牢牢的护在怀中,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际传了过来,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痛苦的记忆,固然只会带给人伤痛与悲哀,但是,在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一些,无论怎样,都忘却不掉的事情,如果不去逃避它,总有一天,你会战胜那些往事,让自己变得更坚强…”
云沁雪心中一痛,鼻尖发酸,哑然的说道:“月无殇,这不像是你说的话…”
月无殇微微恍神,唇边浮现一抹悲伤的弧度,嗓音轻微沙哑, 若自言自语:“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小女孩,告诉我的…”
云沁雪垂下头,闷闷的声音,几不可闻,“谢谢…”
203
月无殇的脸颊,出奇的有些发烫,他蓦地转开视线,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气息平稳下来,手探上她的头顶,轻轻的来回摩擦,随后,将之揽入怀中,低声道:“傻丫头,睡一会吧。”
云沁雪先是一愣,随即释然,缓缓闭上眼睛,头轻靠他的胸口,头际细碎裂的发丝,在他的颊边轻刮,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在鼻息下萦绕,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这一路,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只听到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千里宝马,在慢慢减速,到达了目的地,最后,停了下来。
云沁雪从恍惚中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还未看清是什么地方,就听到耳旁,响起婉转悦耳的声音:“参见尊主!”
月无殇率先下了马,眼波微流,嘴角带着魅人的笑,淡淡道:“起来吧。”
云沁雪眨了眨眼,这才看清,身旁各并行两名女子,分别着淡蓝和淡绿的裙衫,头上发饰也不多,细看面容之下,发现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女子。
转头看看月无殇,见他面色无异,好似无论何种绝色美女,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
传闻他的真实容颜,就生得极美,可是,见过他真实面容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只是近距离看他的半张脸,就知道,他的容姿,一定不会逊色于萧轻寒。
相比萧轻寒的清俊,他显得很是邪魅,而东陵弈桀却不同,墨黑清澈的眼眸,深邃得宛如幽潭,气质时而冷 ,时而暴厉,时而邪佞,时而温和,让人捉摸不透…
月无殇利落的跳下马,微微抬眸,看到陷入思绪的云沁雪,邪魅的眸子微微眯起,低声唤道:“丫头,怎么了?”
听到声音,云沁雪回过神来,心中不由一痛,她又在不经易间,想起了他,这份心痛,不知要伴随她到何时,也许,当想起他,心不再发痛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月无殇意味深长的勾起唇,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此时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云沁雪胸口一震,不置信的睁大双眼,怔怔的望向月无殇,眉头紧蹙道:“刚才,不是你劝我,不能优柔寡断,为何此刻,又要动摇我的心呢?”
月无殇扬唇邪肆一笑,深邃惑人的黑眸中,闪耀着让人难懂的光芒,沉默了片刻,他才缓声道:“由始至终,动摇的人,只有你,本尊只是给你适当的提醒,因为你心中还有牵挂,就算一走了之,也不能把真正的问题解决。不过,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你自己,不是么?”
云沁雪目光怔忡,微微红肿的眼中,却是一片决绝和坚定,低声道:“也许逃避,是最糟糕的办法,但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份心情是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不后悔。”
月无殇漫不经心的一瞥,朝她伸出双手,勾唇魅笑道:“很好,下来吧。”
云沁雪微微一愣,缓缓伸出手,让月无殇抱着她下了马,只听到耳畔,他戏谑的嗓音,低低传来,“丫头,不要因为太感动,而迷恋上本尊,我可是很挑剔的…”
云沁雪闻言不禁失笑,这人,真是自恋得一塌糊涂,不过,也正是如此,仿佛心中的痛楚,淡去了不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为了行走方便,月无殇让云沁雪做男装打扮,合身的梨白色锦袍,配上她娇小的身形,相得益彰,精致柔美的脸庞,被乌黑的发丝,衬得越发莹白如雪。
清澈如同一汪秋水的双眸,带着让人心悸的干净灵气,转身回首间,只觉刹那芳华,似流星般划过,落下满地碎影,流光溢彩…
月无殇眸中闪过一道惊艳之色,好看的手指,轻抵着下 ,没想到,做男子打扮的她,竟是这样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沁雪踌躇的上前,不安的望向月无殇,低声问道:“会不会太女气了?”
月无殇微微皱眉,她说的事,倒不是重点,只不过,这张糅合着女子柔美,以及少年英气的脸庞,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况且,她脸上长长的红痂,不旦影响了整体的美感,还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幽深的眸子微眯,眼中流光一闪,心中便有了主意。
云沁雪望着铜镜,不禁睁大双眼,里面的人,是与她完成不同的模样。
她惊讶的望着月无殇,只是薄薄的一层,服贴在脸上,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伸手摸了摸,像是真的皮肤一样,这就是人皮面具,真是让人惊叹的易容术。
马车快速向前行驶,云沁雪头枕着软垫,微微闭下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一排小扇子,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整夜都在频繁的赶路,体力有些透支了。
月无殇见状,伸手拿过一张小毯,缓缓靠了过去,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看着她毫不防备的睡脸,不禁哑然失笑,这个丫头,是不是把他,想得太正人君子了。
她的胸口,在浅浅的呼吸中微微起伏,淡淡的清香萦绕,若有若无…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月无殇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邪 的笑,指尖在粉嫩柔滑的颊上,轻轻一按,霎时,出现一个深陷的小涡。
指尖的触感,像是碰到剥了壳的荔枝,仿佛一掐便能渗出水来。
云沁雪黛眉微皱,却挡不住浓浓的睡意,呢喃一声,嘴唇抿了抿,继续安眠,月无殇挑眉一笑,终于放下心中的恶念,“傻丫头…”
由于前往海域,必须从京城的南门出去,才能抵达前往海域的码头。
一行人在天亮之前,成功的与兰馨公主汇合。
京城的南门处,城楼上,有大量的兵士在守卫,灰白的城墙,两边城楼,十分坚固,士兵的铁甲,在晨曦下,闪耀着幽冷的光芒。
不远处的官道上,十几匹高头大马,尾随着两辆豪华的马车,向着南门缓缓驰来。
城楼上的士兵,遥遥看着这一路车马,有条不紊的行驶过来,只看到那特有的绸布装饰,就知道,这车里坐着的,正是南昭国的兰馨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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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声,车轮滚滚,不一会儿,就到了京城的南门。
今夜守城的守将,是禁卫军统领吴恪,他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眉心深深的蹙紧,就在刚才,他收到寒王的飞鸽传书,信中命令,今天任何人,都不得放出城去。
而此刻,南昭国的公主车马到此,倘若对她无礼,拒绝让她出城,只怕会引起两国纷争,心中不禁十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