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形复杂,森林、峡谷、山坳居多。西北军驻扎之地,位于佩城以北三十里,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山林之间。

 


进入西北大营地界,便能感觉到些许不同,林木被砍伐了大半,道路也比官道要宽敞一倍不止。半夜三更万籁俱寂,他们一行人策马狂奔,不加约束,马蹄阵阵动静颇大,三里外都能听到。

 


听闻镇西将军治军严明,若是传闻不虚,一刻钟内必有将士过来查看。

 


一行人心下安定不少,公主殿下的安全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可惜这心还没来得及放心,公主殿下忽然勒马,停了下来。

 


众人微惊,楚时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燕甯没有理他,只直直地看着庄逐言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庄逐言脸色更白了几分,回望她时,却没有分毫闪避。

 


楚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劝道:“马上就到军营了,有什么话不能进了军营再说?”

 


“不能。”

 


楚时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赶紧说,说完了一会儿我们送你到营地大门就走了。”

 


返回西瑜之事已经不能再拖,就算有可能死在森林里,也总好过坐以待毙,逐言为了燕甯已经耽误得够久了,不如早做了断!

 


走?燕甯错愕,庄逐言没和他们说三千精兵的事?那是不是说,靳羽说他来救自己只是利用她,把她当做最后筹码的说法并不是真的?!

 


燕甯脸色缓和了一些,耳边传来庄逐言低沉的嗓音,“走吧。”

 


庄逐言轻踢了一下马肚子,走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燕甯要说什么,他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只觉得心底悲哀至极,后悔也没有用,他错过了向她坦白的时机,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吧。罢了,能如此做个了断也好,若是此次回去,他败了,她也不用为他这种无耻之徒身亡感到难过,若他胜了……他必定再来寻她,那时他们之间再无欺骗利用,利益纠缠!

 


燕甯瞪着那道消瘦的墨色身影,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庄逐言,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第六十六章 公主的怒火(中)


两人一前一后往树林走去,不知是默契还是两人心中都有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树林深处。

 


林中的树木被砍伐了不少,并不茂密,月光透过树梢,撒在两人身上,忽明忽暗,斑驳破碎。

 


“你早就知道,我是穹岳的公主,是不是?”

 


燕甯停下来脚步,她从不是喜欢逃避的人,心中有疑惑,便要问清楚,虽然她不想听到某些答案,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退缩。

 


微沉的嗓音中并未带着多少怒气,细细听来,甚至还能听到一丝紧张,可惜此刻庄逐言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置身百丈冰窟,万丈深渊,周围一片黑暗,已顾不上去感受那些小情绪。

 


她果然知道了,预料成真,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了吧,今夜之后,她一定会恨他的,就算不恨他至死,也不想再见他了吧……

 


她总是这样直白,在那座吃人的皇宫、黑暗的朝堂中,他不曾见过这样的人。若是那些人或者是他,知道有人欺骗、利用自己,哪怕只是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也必定不会再信任那个人。只会一边暗中调查搜集此人所作所为,一面算计着如何从那人身上讨回更多的利益,绝对不会打草惊蛇,更不会当面质问,给对方再次欺骗自己的机会。

 


但是燕甯会,她会直面地质问你,永远这般光明磊落。这份坦荡与直白,比她手里的飞刀还要锋利,将庄逐言割得体无完肤,无地自容,但他又无比感谢这份直白,让他有了一次机会。

 


燕甯把他当做朋友,以她的性格,只要他不承认欺骗之事,找借口将此事遮掩过去,她还是会选择信他,然而谎言终究是谎言,总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他已经错过了上一次坦白的机会,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他知道,如果这次他再骗她,他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了!
庄逐言僵着身子,甚至都不敢回头对上那双干净澄明的双眸。

 


痛苦地闭上眼睛,良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缓慢又艰涩地回道:“是……”

 


听到那声“是”,燕甯的心凉了下去,原来他真的是在骗她……

 


燕甯强迫自己冷静,不要急着生气,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或许真相并非靳羽所说的那般不堪,不要武断,要给他解释的机会,要相信自己的朋友,对!就是这样,燕甯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问下去,“根本没有什么悍匪,我们的初识,就是你设计的一场苦肉计,是不是?”

 


“是……”喉咙干涸疼痛,只一个字,就仿佛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庄逐言从不知道,有一天,在一个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做下的事情,竟是如此的艰难。

 


燕甯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股委屈冲上心头,猛烈得让她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原来她一直以为的萍水相逢,救命之情,以为奇妙又有趣的缘分,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真相竟真的如此不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不过是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经历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些事还都是这个人设计的,她为什么难受,她凭什么难受啊?!

 


燕甯想忍住,可是眼中水雾迷蒙,连那人的背影都渐渐模糊,燕甯忍不住了,什么冷静,什么克制,她统统都不想要,她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傻子!燕甯死死盯着那人,逼着自己,将那些最可怕的,最不堪的问题一一问出来,“你在矿洞中救我,是为了博取好感,让我感动、感激,以便于从我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和支持,是不是?你今晚会来救我,也是因为你穷途末路,需要用到我,需要我帮你回到西瑜,需要那三千精兵,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骗我,利用我,我在你心中,从来就不是朋友,只是一颗争权夺利的棋子,是不是?!”

 


燕甯的声音说到后面,开始梗咽发抖,这时候庄逐言终于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转过身来,她就站在树荫之下,整个人都被黑暗包围,只有斑驳的月光照在她脸上。

 


她眼眶发红,一向清亮的眼眸中水雾迷蒙,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瞪他,可他知道,她现在怕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用力地抿着唇,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在那张愤怒的脸上,他却只看到难过和委屈。

 


怎么回事?事情和他预料的有些不同,他以为燕甯是自己察觉出了什么,或者是有人告诉了她什么,所以她知道了自己之前做了很多欺骗她的事情。他猜到,燕甯会很生气,但也只是气他隐瞒知道她身份的事,别有用心地接近她而已。

 


然而刚才听她的话,似乎不仅仅是这样,有人在误导她,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为了利用,从头到尾全是欺骗,她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笨蛋!

 


是谁?是谁在挑拨?是针对他的,还是针对燕甯?

 


庄逐言习惯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和事情,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中原本那些忐忑和伤感全部褪去,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幕后之人的身份和目的。
若是针对他,无外乎就是庄璟那些人,问题是,他们是如何接近燕甯的?他昨晚见到燕甯的时候,她并无异状,难道庄璟和纵横商行亦有勾结?如果是这样,庄璟就太深不可测了,这场夺嫡之争,他怕是要输了。

 


若是针对燕甯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了打

 


的又是什么呢?为了打击她?让她恨他,让她伤心失望,然后呢?庄逐言想到了未离,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若未离想这么做,用不着等到现在。那么到底是谁?他这样打击燕甯,又是为了什么?

 


庄逐言忙着思考,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黑暗中,燕甯感觉到那个人明明已经转过身来了,但他就那样站得远远的,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他连解释都不愿意吗?!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燕甯眨了眨眼睛,一滴泪迅速落下,被她用力擦掉,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他亲口告诉她,她要让自己看清楚这个男人!

 


“庄逐言,说、话!”

 


那滴泪消失得极快,仿佛从未出现过,庄逐言却觉得它比之前的声声责问更让他无法招架,他能接受燕甯怨他恨他,却不能看着她伤心。

 


他不知道那个背后挑唆之人,究竟和燕甯说了什么,只希望自己还来得及去解释修正和弥补。

 


燕甯极力压抑下的情绪越发不稳,庄逐言不敢靠近她,只能远远地站着,低声说道:“半年前,父皇忽然病重,情况时好时坏,朝政都交给的魏丞相和两名辅政大臣管理。庄璟外有魏丞相相助,内有贵妃帮扶,父皇也一直对他宠爱有加,局势对我非常不利。楚家虽然手中仍有兵权,但被打压多年早已大不如前,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外力,才能让我最终登上皇位。那时,舅舅给我出了一个主意,穹帝有一个心爱的女儿,对她极其宠爱,若是我能让那位公主爱上我,相助一二,皇位自然唾手可得。我那时想,反正我也没有心爱之人,娶谁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若那位公主能助我登基,日后我对她好些,也就是了。之后我便和楚时带着亲信,来了穹岳。没想到那么巧,在梅城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你。我原本以为,被穹帝宠溺娇惯着长大的女子,哪里经受得起什么风浪,天真又娇蛮,要哄骗这样的女子轻而易举。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准备釜底抽薪,将包袱偷走,没有了银两你肯定寸步难行,到时我再适时出手相助,自然能获得你的好感。于是在你住进安平客栈之后,我就派了归云半夜潜进你的房间……”
听到这里,燕甯本来就握得死紧的拳头被她捏得咯咯作响,原来她出门的第二天就被人盯上了,这个混蛋,居然让人半夜潜进她房里偷东西,他一国皇子,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简直、简直无耻之极!

 


燕甯一脸愤怒,一副恨不得给他两拳的样子,庄逐言心中暗叹,这样很好,生气总比伤心要好。

 


“我没想到你这么警觉,归云没偷到包袱,还被你伤了。无奈之下,我只能让归云他们几个假扮山贼劫道,想不到又被你跑了。”

 


那几个大白天拦路抢劫的人竟是归云他们?!这是偷窃不成改明抢了!燕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庄逐言不说,她真的想不到两人相遇之前,竟还有这么些破事。

 


“连续两次失败,我终于意识到,一般的方法对你不太管用,最后我想到了苦肉计。你警惕性很高,若是别人救了你,你估计还有可能怀疑那人居心叵测,但若是你救了别人,戒心就会降低许多,你身怀武艺又初次出门,总会想要行侠仗义过一下英雄的瘾,于是我就在那天夜里,让属下扮演悍匪劫持我,与你狭路相逢。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你救下了我,被拿走了包袱,最终与我同行。”

 


庄逐言微微垂下头,低声说着话,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认真交代罪行,努力忏悔的模样,实则他的余光一直关注着燕甯,看到她神色缓和下来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用错方法,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将那些她不知道的事,说得越事无巨细,越清楚坦荡,燕甯才会越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燕甯都快被他气笑了,谁要过什么英雄的瘾!

 


将自己鞭打得遍体凌伤,脖子上还破了一个大口子,就为了演这么一出苦肉计和她相识,处心积虑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用心,这人真是……燕甯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环山镇矿洞的事,之前我并不知道,但和你一起发现矿洞的秘密之后,我心里就有了别的想法。不管那批兵器是谁购买的,我都打算栽到庄璟头上去,有你在,我的计划就更容易实现。若是顺利解决庄璟,我便不需要再通过联姻的方式求得穹岳的帮助了,只要及时抽身,你不会知道我之前的龌蹉心思,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

 


说到这里,庄逐言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隔着夜色,看进燕甯含怒的黑眸之中,“但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我不想放手。”

 


不想?解决了庄璟,骗了她的友谊,他还不满足?这是骗她骗上瘾了!燕甯刚刚褪了两分的怒意再次涌上心头……

第六十七章 公主的怒火(下)

 

 

不想?解决了庄璟,骗了她的友谊,他还不满足?这是骗她骗上瘾了!燕甯刚刚褪了两分的怒意再次涌上心头,只是还未等她怒斥,庄逐言接下来说话,却让她僵在当场。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想我们以后的交际,仅仅只是见了面后微笑地互道一声好,不想看着你和别的男子肆意谈笑,不想你亲手喂其他人吃东西,不想你的眼中还有别人,我想……”说话之前,庄逐言就已经翻身下马,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终于走到她面前。

 


他微微抬头,就像仰望星辰一般凝视着那张明显已经被惊呆了的俏脸,用尽了心中所有的勇气,说道:“我想……要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的心,什么时候有了那些念想,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想陪在你身边,想保护你,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我保证以后再不骗你,也不会欺负你,什么都听你的……”他的脸涨得通红,胸口也烧得慌,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这是他第一次向女子表达爱慕之情,他今年虽然二十有一了,但母后早逝,不会有人给他张罗女人的事,后宫的其他嫔妃不希望他成亲之后,得到外家帮扶,更不可能关心他的亲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姑娘倾诉心中的情意,只能凭着本能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他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愚笨过,简直语无伦次……

 


“闭嘴!”

 


燕甯同样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这人刚才还在供述自己的罪行,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上面来了?!

 


那人昂头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布满了细汗,紧张地一直在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目光灼热得仿佛要把她烧着起来一般。

 


燕甯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不受控制,跳的太快了,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她忽然有些害怕,庄逐言今日说的话,是出自真心吗?还是说,这一幕,这些话其实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燕甯沉下脸,冷冰冰地回道:“在翡城时,我曾说过,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不可有半分欺瞒,不然必定让你后悔莫及!但是你选择了骗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他早就已经追悔莫及了,心中苦涩不堪,他还在奢望什么呢?难道以为她会回应自己的心意吗?不会的,谁会相信一个曾经欺骗过自己的人。

 


庄逐言垂下头,微微退后一步,低声说道:“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你想怎么出气都行,我都受着,等你气消了,我就走。”


他在西瑜还有责任,不能不回去,楚家和那些选择站在他身后的老臣,他不能弃之不理,就算再凶险,他也要一试。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又有些小后悔,原本不是想好了吗?什么都不说,若他死了,也不会害人替她伤心,但若是不说,他又怕燕甯从此以后钻牛角尖,不再信任陌生人。

 


庄逐言自嘲地摇了摇头,所到底,也还是他自私,他哪里又有那般重要了,不过是怕自己以后再没机会说,怕她不知道自己对她动了心,幻想着她或许也能回应一二,才在这种时候表明心迹,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

 


罢了,还是先走吧,他自己本就背负着那么多责任,何必拖累别人。

 


只希望他还能活下来,解决好西瑜的事,到时他再回来找她。他最担忧的是未离身后的人可能就是背后挑唆燕甯之人,他将燕甯带到佩城,必定有阴谋。好在燕甯马上就到西北大营了,暂时不会有危险。他若能回来,倒是可以先藏在暗处,查清楚幕后之人所图何事,也可以暗中保护她。

 


庄逐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却被燕甯一句“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打击得差点心如死灰,之后心里的那些打算,自然也不敢说出来,他不说,燕甯就不会知道。

 


燕甯不知道,她就会……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燕甯心里很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欺骗了她,算计她,还觊觎她,她应该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再让他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当亲耳听到他说,他要走,要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更生气了,觉得自己快气炸了!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将她耍得团团转之后,又对她说那些不着边际、厚颜无耻的混话,然后……说完他就想走!

 


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恶之人!

 


庄逐言你欺人太甚,简直该死!

 


就在公主殿下快被心头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速度极快,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来的是一队骑兵,为首的小将远远地看到几十个人不知为何静静地停在道路中间,立刻低呵一声,说了口令,骑兵瞬间转换队形,呈“八字”敞开,将那伙人围在中间。

 


这群人居然没有丝毫反抗,为首的小将暗暗惊奇,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厉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故夜闯军营?”

 


楚时等人此行的目的就是送公主殿下来军营,自然不会反抗,可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们是西瑜人,来此并无恶意,只是将你们的公主送过来而已吧。
楚时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扭头看向树林深处,希望那两人能听着这边的动静,出来解围。

 


边的动静,出来解围。

 


两人确实听到了,也因为小将这一打岔,燕甯冷静了下来,这混蛋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之后,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燕甯用力一拉缰绳,驱马往树林外走去,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庄逐言僵在原地,他能感觉到燕甯比之前还要生气,但那张俏脸上,再也没有了压抑和委屈之色,这改变是因为他刚才袒露的心意吗?庄逐言一下忐忑一下又欣喜,心脏比前二十一年跳得都要热烈,想问她要一个答案,又怕那个答案自己承受不起,只能连忙上马,闷头亦步亦趋地跟上,今天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胆小至此。

 


燕甯想到自己要以公主的身份进入军营,眉心的朱砂就不能再遮掩,毕竟这是她重要的特征之一,抬手在眉心用力揉搓,片刻后终于把易容的材料揉掉。因为不是用药水卸掉易容,揉搓后,额头红了一片,眉心的朱砂痣比以为更加红艳,燕甯正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双眸燃火,眉宇间锋芒凌厉。

 


庄逐言心疼她,想上前给她揉揉,被燕甯一个眼刀冻在原地。讪讪地笑了笑,他现在是戴罪之身,最好还是安分一点。

 


这队骑兵一共只有二十人,由一名小将带领,他们本就是听到林中传来马蹄声,先行过来查探情况的,人数不多。楚时一行人黑衣冷面,身材健硕,气势逼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将他们围在中间,小将一直都很紧张,也时刻警惕着周围,因此当燕甯和庄逐言一前一后走出树林的时候,他立刻就发现了。

 


小将大喝一声,“谁在哪里?!”

 


小将握紧手中的刀,对身后的一名小兵使了个眼色,那小兵立刻退出战圈三丈有余,仿佛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便要立刻策马狂奔,回去报信。

 


来人不出声,小将只能努力地眯眼看去,夜色模糊中,一男一女骑着马慢慢地向他们走了过来,女子一身红衣,高挑挺拔,男子极高,身材颀长消瘦,却奇异地强势,就像是一只蛰伏于黑暗中的凶兽,守在女子身后。

 


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只看二人踏着月光从树林深处缓步走来,就让人心中笃定,那必定是姿容隽秀的两个人。

 


燕甯扫了一眼,就看出了谁是这群人的领头人,直接走到那小将面前,说道:“我是燕甯,我要见镇西将军章危。”

 


“燕甯?”小将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人张狂得紧,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好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似的,还指名道姓要见他们将军,她以为她谁?

 


小将刚想嗤笑回去,脑子里灵光一闪,等等,刚才她说她性“燕”,小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燕”可是皇族的姓氏,难道这位还是皇亲国戚?

 


小将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再次看向燕甯。

 


女子红衣若血,容貌清丽绝俗,一颗朱砂痣点于眉心之间,更添三分艳色,她目光清澈锐利,不知怎么的,与她对视,竟让他无端生出低头避让的念头,只觉得面前这人,不怒自威贵不可言。

 


“你是……”小将的声音有些不稳了,其他公主他们这些小兵小将可能不知道,但是穹帝捧在心窝里的公主他们可是听说过无数遍的。

 


公主的名字,好像就叫……燕甯?!传说那位公主喜穿红衣,容貌比其母亲清妃娘娘更为出众,天生眉心一点美人痣,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其惊艳倾倒。

 


眼前这姑娘可不就美得天仙下凡似的嘛!

 


小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磕磕巴巴地叫道:“公、公主?”

 


燕甯微微颔首,小将只觉得自己脑袋晕晕,双耳嗡鸣,不会是真的吧?穹帝的心肝宝贝怎么可能会来这种边陲之地?有生之年他真的见着活的公主殿下了?!

 


小将心中激动,恨不得下马跑两圈。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把,才勉强止住这荒唐的念头,用力地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给说道:“请。”

 


这些人夜闯军营,还用了公主名讳,他们必定是要把人带回去的,至于是真是假,那就得由将军来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