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模糊的回道:“或许吧。”
哼,或许,是一定吧!他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又是慕容舒清,又是轩辕逸,现在还有个海域王子秦修之,转念一想,陇宜亥心下一惊,那几人的能耐他是见识过的,他们全部齐聚海域,若是海域不甘心只坚守孤岛,只怕内陆三国也要不得安宁。
陇宜亥脸色越来越阴鹜,商君在暗叹,天下间的上位者都是一样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心就变得窄了。从袖间拿出一卷棉锦,商君双手呈上:“商君今天来,是有一样东西送给皇上。”
陇宜亥疑惑接过,轻轻展开——
陇宜亥眼神一亮,惊道:“这是……”好一副设计精妙,工程浩大的地道图。
商君微笑回道:“天城密道图。”
天城密道图?这……难道已经建成了?这么庞大的工程,居然已经存在了吗?!难怪慕容舒清信心满满,轩辕用兵精准,有了这个密道,他们几乎可以在城任何角落出现!
越看陇宜亥越是惊叹,这些都是商君的作为吗?他几乎在天城下,再造了一个天城。陇宜亥看向商君,他平静的神情让陇宜亥立刻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交出来?”救他的时候,舒清都替他保住了这个秘密,他为何现在还要拿出来?!
商君淡然回道:“求心安。”
心安?他有什么不心安的?!陇宜亥心生疑惑,但脸上仍是平静无波。
商君微笑迎视,坦然回道:“求皇上的心安。”
陇宜亥眼神微闪,看着手中精妙的地道图,沉声说道:“商君,你知道在来天城的路上,联为何一定要杀了那些落草为冠的山贼吗?”
商君思量了一会,回道:“因为法度。”
“不。”陇宜亥抬头,直直的看见商君的眼里,朗声说道:“是因为你。”
因为他?!商君轻敛眉,却不接话。
陇宜亥将手中的地图随意的仍在书桌上,一双眼锐利锋芒,不容逼视,盯着商君,陇宜亥一字一句,冷声说道:“你可知,联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非常人。联要得你相助,必要让你注意联,了解联,欣赏联,所以他们非死不可。还有,北军一开始会入京,驱赶难民,并不完全是萧纵卿的教唆,是联授意的。”
陇宜亥每说一句,商君的脸上就冷上几分,两人就这样对面而立,寒目相对,谁也没有妥协。
“皇上现在和商君说这事,预意何为?”他心机意如此深沉,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看清商君眼中的防备和怒火,陇宜亥嘴角轻扬,笑道:“你不留在朝中,不怕联成为第二个陇趋穆?”
商君一怔,说来说去,他就是要为了留下他吗?!商君苦笑:“皇上太看得起商君了。我做这么多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替父母报仇,现在心愿已了,我已经再无力气去管那些是是非非。”
莫说陇宜亥做的这些事情,虽然欺骗利用了他,很是可恨,但是登基以来,他做的事情的确是利国利民!就算陇宜亥真的是第二个陇趋穆,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呢?微微弯下身,拱手于胸,商君沉声说道:“商君不是沧月的救世主,而您,亦不会是和经二个陇趋穆。如今商君武功尽失,容颜残破,只希望能过些平静的生活,还求皇上成全。”
他,果然去意已决。
看着眼前鞠躬而立,连语气都疲惫不堪的看,陇宜亥缓缓背过身去,久久,大殿上响起了一声低叹:“准。”
“谢皇上。”
商君长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终于可以过平静的生活。
…… …… ……
花厅里,满桌佳肴,还有一个忙碌的身影,一会夹菜,一会倒酒,嘴巴还不能停下来……
“姐,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姐,还有这个,你最喜欢的贵妃鱼。”
“姐,你的伤还没好,酒你就不能喝了,喝茶吧。”
商笑心情大好,正要豪饮一杯,皓腕被一双大手截住,裴彻轻声劝道:“你也少喝点,待会要醉的。”她都快喝了一壶了,再喝下去,绝对要醉了,姑奶奶的酒品他可不敢恭维。
拍下裴彻的手,商笑撅着,叫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醉就醉了,有什么关系?!”转向商君,商笑痞痞的笑道:“姐,你说对不对?!”
拿掉她手中的酒杯,商君受不了的说道:“笑儿,你一定要在每一句前面叫姐吗?!我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从报了仇之后,这丫头开口不带个姐字,她就不会说话了一样!
“整整六年没能叫姐姐,现在当然要补上!!我就要每一句前面都叫姐姐!”亲热的挽上商君的手,商笑变着声调不停的叫道:“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商笑嘴里,商君笑骂:“这么多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商笑耸耸 肩,看着商君还穿着一袭简单的男装,笑道:“对了,姐,明天我给你去选几块料子,做几身新衣服。”狡黠的一笑,商笑靠近秦修之,故作神秘,却异常大声的说道:“秦大哥,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姐可是个大大大美人,换上女装,你一定看得双眼发直。”
摇摇头,秦修之认真的回道:“那还是不要换了。”
“为什么?”商笑诧异,商君自顾自的吃着,总算没人接这疯丫头的话了。
“因为……”秦修之含笑看了一眼商君,回道:“我现在就已经看直了,换上女装,那我怎么活?”
“修之!”他怎么也和笑儿一起瞎胡闹!
商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秦大哥也这么幽默啊!”
花厅里笑语不断,卫溪的声音忽然响起:“主子,萧门主来了。”说完轻轻侧身,萧纵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商君起身,微笑说道:“三儿,快进来坐。”
萧纵卿怔怔的盯着商君,站着不动。气氛有些尴尬,裴彻轻轻拉了一下商笑的衣袖,说道:“笑,你不说你的琴弦松了吗?我去帮你调一下。”
“哦,好!”轻咳一声,商笑赶紧起身,讪笑道:“你们坐,我们去弄我的琴。”商笑、裴彻匆匆离去,花厅里,只剩下三个人,萧纵卿、商君站在门前,秦修之独自坐着。
“你们慢慢聊。”修之缓缓起身,给他们留下了可以说话的空间。
他的黑衣有些皱,脸上的胡渣也没好好刮,消瘦的脸颊,眼下明显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很是憔悴。商君轻叹:“三儿,你瘦了。”
鞭痕交错的攀附在这张原本绝世倾城的脸上,萧纵卿颤抖的手缓缓伸出,最后却只停在商君脸颊上,不敢碰触,怕弄痛了他。
自责的低下头,萧纵卿痛苦的说道:“对不起,君,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对不起!”他发过誓,要保护他、照顾他、但是,在他受苦的时候,他却没能陪在他身边,他还有什么资格说守护他呢?!
商君急道:“三儿,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为了救我,受了很多苦,我真的很感激你。”
感激?萧纵卿心下一颤,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感激啊!“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商君真诚回道:“三儿,在我心里,你是谁也不能替代的存在,一直以来,我把你看做是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亲人。”
他只能是朋友,是亲人,但却不会是托付终身的人。是这样吗?!萧纵卿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我没有机会了,是不是?”
商君迟疑……
布满血丝的眼,直盯着商君:“是不是?”他要一个答案。
不能爱他,就放了他吧!深吸一口气,商君轻声说道:“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他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心为什么还这么痛?
“三儿……”
避开商君伸过来的手,萧纵卿僵硬的转身……
“三…………”看着那道消瘦而颓然的背景,商君正要追上去的脚一僵,他追上去,能说什么?!说对不起吗?那又有什么用?!
…… …… ……
西斜的月光照进房间里,为失去烛光的黑暗带了几丝光线,墙角下,一字排开的酒坛子或倒或立,相同的是每个坛子都是已经开了,酒香四溢!
萧纵寒看着房间里烂醉如泥的人,轻叹一声,踏入屋内,满副人的酒气差点将他醺出去。在萧纵卿身边,席地而坐,叹道:“三儿。若是真的难过,就哭出来吧。”
房间里,回应的是你抵抵的粗喘,还有酒罐碰撞的叮当声,萧纵寒抓出萧纵卿的握酒的手,低声劝道:“他属于你,日子一样要过,而且你会发现要在这样的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痛苦中生活吗?”
萧纵卿手上一僵,侧着头,看向萧纵寒,眼神浑浊,久久,好像才看清楚来人,重重的靠在萧纵寒身上,萧纵卿声音沙哑,却是面带着微笑,幽幽说道:“二哥,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一身书生打扮,身处贼窝,闯狼窟,劫贼赃,依旧儒雅从容。为了救治瘟疫,他还以身犯险,但是就是这样的人,他竟然会晕船!很可爱对不对?”迎着萧纵卿期待的目光,萧纵寒只能轻轻点头。
“二哥,我真的爱他……”轻轻的软倒在萧纵寒怀里,萧纵卿终于压抑不住的抵泣。
遥远的记忆再次袭上心头,当年的他是否也如三儿一般?!压抑的哭声,如一把长针,扎在他的心头。轻轻拍着萧纵卿的头,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是一样,萧纵寒柔声劝道:“三儿,你做这么多,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他幸福吗?虽然这个幸福不是你给的,但是起码他是幸福的,还是说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他困在身边而已。这是爱他吗?”低柔的劝慰,不知道是在劝解萧纵卿,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缓缓抬起头,看向萧纵寒,萧纵卿眼神茫然,无助的问道:“我放不下他……忘不了他……怎么办?”
萧纵寒手上一僵,放不下应该怎么办?!怎么办?!苍白的脸几乎白得透明,眼中闪过一抹沉痛。萧纵寒冷声说道:“那就不要忘!让他留在他心里,融入你的血液。那份记忆和情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也不会被任何人夺走!”
“二哥?!”萧纵卿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萧纵寒。
“来,今天二哥陪你喝个痛快!”抓起两坛酒一壶塞给萧纵卿,一壶握在手中:“干!”辛辣的烈酒燃烧着胸腔,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心痛的撒裂!
角落里,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两个依偎的人影,一室空坛,满园酒香。
…… …… ……
东海港口,常年停泊着大大小小数百只船只,依旧一派繁荣的景象。几艘高大的商船停泊在海边,飘扬的红色旗帜显示着这是飘渺山庄的船舶,数年来,无人可于之毙敌。
船下,送行的内人亦是风华出众,惹得海岸旁的艄公远远观望。
“姐,你真的要和秦大哥回海域啊?”拉着商君的手,商笑哭丧着脸。
商君和修之对看一眼,回道:“嗯。”
想也不想,商笑叫道:“那我也去!”
裴彻一脸紧张的样子,商君失笑:“你去了,他怎么办?”
撇过头,商笑嘟囔道:“我管他呢,我不要和你分开。”她们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幸福生活,现在却要和姐姐分开,她不要!
“傻瓜,你能跟着姐姐一辈子?!”拉过裴彻的手,把商笑的手交到他的掌中,说道:“我知道,裴彻会给你幸福的。”商君心里一样 有些酸楚,更多的,是安慰吧。
裴彻紧紧的将商笑的手握住,他再也不会松开。感受到裴彻手心传来的力道,商笑红了脸。
看了一眼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商君抵声笑道:“笑儿,飘渺山庄将当时姐姐留给你的嫁妆。我相信,裴彻会替我照顾好你和飘渺山庄。”
“姐!”她什么时候说过一定要嫁给他了!几次想要挣脱裴彻的手,都未能如愿,商笑的脸再一次爬满红霞。被裴彻佣在怀里,商笑泪眼迷蒙的看着商君,叫道:“姐,我舍不得你。”
他又何尝舍得她呢?!轻拍着商笑的俏脸,商君轻哄道:“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见了,放心,每年都有船进出海域,有空我们就出来看你。”
姐姐心意已决,也只能这样了。
看向因为他的反对,不能与他随行而郁郁寡欢的两人,商君朗声笑道:“御枫、卫溪,你们可以替我好好照顾知儿。”
沉默了一会,两人才抵声回道:“是,主子。”
“主子,可以上船了。”老尤响亮的叫声让岸前送行的人皆是一颤,商笑更是忍不住抓住商君的衣袖,哽咽道:“姐……”
将商笑揽进怀里,商君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秦修之上前将商君揽入怀中,轻拍着商笑的肩膀,温和而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笑笑,我保证,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幸福,相信我,好不好?”
商笑用力的点头,姐姐受的苦够多了。他一定会幸福!
“君!”不高不低的男声,在不远处响。
商君抬头:“三儿?”他站的有些远,海风将他的黑色劲装吹得啪啪作响,双眼如一汪深潭,眼中只有他。
看着远处的萧纵卿,秦修之对着商君轻柔一笑,轻轻松开手。
商君感激的看向修之,抵声说道:“等我。”
修之含笑点头。
萧纵卿怔怔的盯着海天相接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住他在想什么,商君缓步走到他身侧,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久久,萧纵卿略带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其实,我还是很不服气!我也一样可以照顾你,给你幸福。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
商君沉默。现在在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他注定是伤了他,负了他!
萧纵卿忽然转过身,商君落入了一个紧窒的怀抱中,拥得他有些疼,萧纵卿把脸贴近商君的脖子,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这次,商君没有挣扎。
“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带着他的幸福,一并幸福着。
压抑的抵吟声闷闷响起,商君颤抖的手回抱着这样深受他的男人,嘴里只能回一个字:“好”
…… …… ……
三年后
“画师,您能不能快一点。”
连天碧海,阳光穿透云层,应和浪花,微风携带着海水的咸味,佛面而来。本来行赏着生活费风逐浪,是一件风雅之事,但若是这样傻愣愣的站了两个时辰,就不那么好过了。尤其,身边的佳人还顶着大肚子,难怪一向淡定温柔的男子,也忍不住催促了。
年老的画师额上满是薄汗,手上不敢停滞,连连说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环着偌君的腰际,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修之抵声问道:“累不累?不如休息一会。”
轻轻摇头,偌君回道:“还好。”她还没这么弱。
放下手中画笔,常舒了一口气,画师笑道:“画好 ,请皇子殿下过目。”
两人走到画作前,偌君微微皱眉,这也未免失真吧,她脸上的疤痕被画师画的仿佛是特意勾画上去的装饰一般,颇有几分美感。修之满意的点头叫好:“嗯,画得很好。”几年过去,君脸上的疤痕淡了很多,但是始终也未能除去,反正他觉得很好看就是了。
反正都已经画好了,偌君微微一笑,也懒得纠结于此,让看球 画的人觉得她很好,也是一种慰藉。提起笔,想在画卷上留几句话,忽然想到什么,偌君问道:“修之,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修之无所谓的笑笑:“你是一家之主,你说的算。”
偌君受不了的瞪他一眼,凡事这种难以决择的事情,他就会说他是一家之主了!在海域,她还不能否认……
想了想,偌君笑道:“不如让他姓‘秦’吧。”
“姓秦?”修之一怔。
“当然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随父姓啊!”她知道,修之虽然改姓西烈,在他心里,他仍旧是怀念秦这个姓氏的,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礼物。
将偌君佣进怀里,修之轻叹道:“君,谢谢你。”他何其有幸,能得妻如此。
听 着修之怦怦的心跳,偌君抵喃道:“叫秦什么呢?!”
拉着修之的手,扶上隆起的腹部,偌君说道:“修之,我们能在一起,要感谢舒清的帮助和三儿的成全,不如给孩子也取qing这个音为名。就叫……秦倾!男孩女孩都可以用,好吗?”
修之微笑:“好!”你说什么都好。
…… …… ……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数百棵妖艳的白梨沐浴在春风下,雪白芯蕊无限妖羞,几片调皮的妖花随着清风飘摇而下,飘入敞开的窗棂中,书安前,一袭黑衣长衫,键硕挺拔的男子正举着一副画作,细细的欣赏着。
海上碧波连天的,蓝天宁静致远。深浅的绚蓝,让画作纯净清雅,画卷的中央,是一对壁人,男子一袭青衫,温润如玉,女子素衣罗裙,飘逸洒脱,高高隆起的腹部说明女子已经身怀六甲,男子将她护在怀里,两人鹣鲽情深。
看向画作下的几行小字,黑衣男子嘴角不时扬起:“秦倾?好名字。”他们的孩子,若是男子,必有倾世之才,若为女子,也必定有着倾城之貌吧。
一片落花飘散,正好落入画卷之上,遮住了女子美丽的容颜,男子温柔的将落花拾的起,眼光始终不能从女子身上移开。
“萧纵卿,你给我滚出来。”忽然,门外一声妖嗔传来。
萧纵卿手上一僵,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欣赏着手中的画卷。
“别以为做个缩头乌龟就没事了,你给我出来!出——来——”嘹亮的咒骂一声声突破耳膜,刺激着某人的神经。
死妖女!把他的仁慈当成好欺负了!!
倏然起身,萧纵卿气得额上的青筋暴起,高大的身影夹带着怒火,迅速消失在书房里,只剩下微风携着画卷轻轻摇摆。画上的人,笑得幸福而甜蜜,就如同窗外的满园梨花……
又是一年春天了。
剧终
番外 三儿情定篇
今日是萧家三公子的大婚之日,天城内,所有的客栈酒肆,全部免费招待,吃多少喝多少,都有萧家付账,这样大的手笔,除了皇族之外,也只有萧家了。
紫檀老木所制的门堂,恢宏大气,贵气逼人。四排大大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将萧府门前照的一片光明,两只守财进宝的玉雕灵兽胸前挂上了两朵大红花,有些可笑,但却显得很喜庆。随处可见的红绸,鞭炮留下的残红,将萧府映衬的喜气洋洋。
萧家扑人引人领着客人进入内堂,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两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萧家大门外,简朴的装束,与周边衣着华丽的宾客和奢华的气氛有些不服,但是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眼光也都不由自主的追随他们。
被迫安排 着大门外把手的流光,看清二人的脸,赶紧恭敬的迎了上去。
大堂内,从满为患,都等着能配的上萧家三公子的女子到底是哪家小姐,萧纵卿一身红衣蟒袍,意气风发,俊朗的脸上洋溢笑,流光匆匆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萧纵卿先是一愣,之后一脸狂喜的向后院走去,也不管一室的宾客。
大堂被人声鼎沸,后院的布置的喜庆的新房内,却是……一片狼籍。
大红盖头被斜斜的丢在床上,缀满珍珠的黄金凤冠,也被遗弃在床角,眼里的霞帔更加凄惨的从床上滑落到了地上。一桌的珍馐佳肴前,一只忙碌的手在各个碗碟里穿梭,忙得不亦乐乎,身旁的酒杯被弃之不用,纤手抓起酒坛子,豪迈的喝着酒。
不一会,颜芮终于吃饱了,抹干净嘴边,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
妈呀!成亲真不是人干的事!!
一大早忙活到现在,又是梳洗打扮,祈福迎亲的,待会还要拜堂!!她可不可以说,不玩了!?
呜呜呜呜……
那个凤冠起码有三十斤重!带得她头都痛了,她还是会武功的,要是普通的女子,脖子估计会断掉吧!!
想到待会还要带上它,颜芮心里直打鼓,她坚决不要再受这种罪了,麻利的将身上挂满的黄金、美玉全部接下来,当手触摸到衣襟中,鸡蛋大小的血琥时,颜芮脸上扬起了今晚以来,第一个甜蜜的笑容。
她和他,就是因为这块血珀相识的吧,想起两人初见时的火爆,颜芮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吧……
萧家的产业涉及之多,萧纵卿都有些记不清了,二哥的身体越发的不好,萧纵卿终于还是接下了家中的产业,走到天城最大萧家当铺前,还未进去,就已经听见里边出来女子尖锐的叫嚣声:“你个死老头,懂不懂什么是好东西啊!这可是千年血琥!!你才出五十两!”
瞪着高台后,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头,颜芮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她也举来当师傅送她的千年血珀救急,等师兄送钱来了,她说法可以赎回来了,谁知这个死老头居然讹诈她!!!五十两!有没有搞错啊,换做平时,五千两她都不卖!!
掌柜不为所动,哼道:“我说姑娘,这里是当铺,在我眼里,你那东西就值这个价钱,要当就当,不录请便!”压低价钱是当铺的行规,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
掌柜高高在上的样子,把颜芮气得半死,叉着腰,颜芮指着他就大骂道:“什么狗屁当铺!本姑娘要是不是正好缺钱,也不会来当了,你还乘人之危的刻意压价,根本就是奸商!!”
这小丫头还来劲了不是!!她在这撒泼,他们还要不要做生意?这种人他见多了,掌柜大叫一声:“来人啊,把当仍出去!”
“是。”三四个壮汉,朝着颜芮围了上来。
“说不过就想动手是吧!!”颜芮卷起袖子,叫道:“姑奶奶会怕你们?来啊!我把你这家黑店给砸啦!!”
话音才落,几个动起手来,颜芮自小与师傅学武,虽然平时偷懒惯了,不是师兄们的对手,但是对方几个家仆,还是游刃有余的,三两下,几个人就被她撂倒在地。
越想越恼,颜芮干脆将当铺内的花瓶瓷器砸了个遍,让你们还开黑店!!
掌柜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有两下子,正准备到后院叫人,一道暗黑的身体极快的闪了进来。
颜芮一惊,两人只过了几招颜芮就知道,自己碰上高手了,果然,十招之后,她被反剪双手,压在木椅上。
这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的束着她的手腕,疼得颜芮大叫起来:“疼死了!松手!!”
流光脸色微冷,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等着萧纵卿的吩咐。
高大的声音走进室内,掌柜一看来人,赶紧迎上去,恭敬的叫道:“三公子!”他怎么这么倒霉,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被三公子看到!
萧纵卿黯沉的眼扫过一地的残片,冷冷的问道:“怎么回事?”
掌柜暗暗咽了一口水,解释道:“这位姑娘来当物件,嫌我们开的价低,就出言谩骂,还动手砸店。”
“放屁!”手别扭得生疼,颜芮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是谁先动的手啊!我当的可是千年琥珀,你们就出五十两,不是黑店是什么!!”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放手啊!痛死啦!”
萧纵卿终于看向这个给压在椅子上,还不忘叫嚣的女子,一身鲜艳的条纹刺绣的衣衫,短短的裙子,两条修长的腿缠着黑布,脚下是一又嫣红的长靴,长长的发辫垂与胸前。
看打扮,女子应该不是沧月人,喷火的灵眸正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萧纵卿有些好笑,她这个样子,真你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忍不住就是想要逗她,萧纵卿走到她身旁,斜睨着他,冷哼道:“我这里是当铺,不是善堂,你嫌价钱低,可以走,砸了我的东西,可是就要赔钱了。”
“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你们先动的手!!”颜芮快气炸了!!亏他长得还人模人样的,居然这样是非不分!!难怪他会开这样一家黑店!!赌气的不肯妥协,颜芮叫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要好怕命做什么!?觉得这女子还真是有意思,轻轻摸索着下巴,萧纵卿故作思考的回道:“没钱?那就拿琥珀充数吧。”
掌柜一听,赶紧将还放在典当台上的血珀交到萧纵卿手里。
“你你你你……你这个强盗!土匪!路霸!!把琥珀还我!!”如果可以,颜芮真想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形容词还不少!她越是叫嚣,萧纵卿越是觉得有趣,把玩着手中的血琥珀,纯净剔透的质感,暗红的流光若隐若现,却是一件好东西,放在手中掂掂,萧纵卿随意的说道:“东西勉勉强强还不算不错,就算值一百两吧,砸了我东西,起码也要赔个六七十俩,掌柜,去帐房拿四十两给这个姑娘。”
“是。”掌柜跑到后面的帐房,不一会,拿个一袋银子出来,放在颜芮身边。
“谁要你的臭钱!!还我琥珀!”颜芮看也不看钱袋,挣扎着要站来,她今天死也不会把血珀当给这个该死的男人!
捏着的下巴,萧纵卿微微俯下身,墨黑的眼直直的看进颜芮的眸中,微冷的声音带着挑衅,幽幽响起:“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他的眼睛真漂亮……颜芮有些恍惚,下一句话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流光,把她丢出去。”
“是。”
当铺门口,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仍了出来,身边还有一小袋银两……
每次轻抚着血珀,颜芮都会忍不住想笑,从那以后,她和他就接下了梁子,她三不五时的找他麻烦,但是每次不是被他丢出府就是被整的一塌糊涂,最后,没有办法了,她只有用蛊毒,成功让他中蛊之后,她又不忍心看他受蛊毒侵蚀的痛苦,死乞白赖的要帮她解毒蛊……
一碰到他,什么事情都乱了……
前院的喧闹声不时传来,勾引着她,外面一定很热闹吧,她可不想一直被关在这,偷偷出去晃一圈,应该没事吧……
奸笑几声,红影利落的窜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凤冠霞帔,珠宝玉石与烛火相辉映……
…… …… ……
后院
急冲冲的赶来,待看清眼前含笑的看着他的两人人,萧纵卿还是不敢相信的笑道:“没想到你们会来。”两个月前,托商家的船队给他们送去喜贴,他以为他们不会来了,比较商队是三个月出一次海域,想不到,他们居然真的来了。
商君和修之最看一眼,笑道:“你的大喜日子,我们怎么能不来呢?”在他心中,三儿始终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在她心中,他早就如同她的亲人一般。
商君今天或许是因为方便,还是穿着一身男装,他也看的习惯了,一别四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岁月都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
感慨的一笑,萧纵卿奇道:“小倾呢?”
一年前就听说商徨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有这样美丽的母亲,那孩子将来必定倾国倾城吧。
商君好笑的回道:“路途遥远,我没让她来,她现在整天腻着舒清,都快忘了谁才是她娘了。”
多年不见,她还是有睦不同的,以前的她不会笑得那么柔美,不会笑得这么轻松,看了一眼实在默默站在一旁,含笑凝视她的秦修之,萧纵卿相信,她是幸福的。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萧纵卿好像有些出神,商君故意问道:“你的新娘子呢,我们还没机会见呢。”
她想看看,是怎样的女子融化温暖了三儿的心。
回过神来,萧纵卿就看见一道妖俏的红影偷偷摸摸的从贴着树丛,小心翼翼的往外跑。
“颜芮!!”
萧纵卿怒吼一声,朝着那道红影走去。
忽然响起的叫声,也让颜芮如遭电击……
他不是在前厅吗?怎么会在这里!!呜呜呜,她才刚刚跑出来耶!
一把拎起住她的衣领,萧纵卿寒声说道:“给我解释一下,你是准备要逃婚吗?”
颜芮咽咽口水。轻咳一声,献媚的笑道:“人家怎么可能逃嘛,里面无聊死了好不好!!我出来透透气!”
人家?萧纵卿轻轻挑眉,每当她心虚的时候就会说这个词儿!
颜芮努力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在她“可怜兮兮”的目光攻势里,萧纵卿还是无奈的放开她的衣领。
这时,商君和秦修之也走了过来。
“哇~~~”
盯着月华下,缓缓行来的两人,颜芮惊叫道:“好俊哦!!”
一个如清风般清雅温润,一个如慕云般清扬洒脱。
迎上前去,颜芮大方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颜芮。”
“商君。”
“秦修之。”
商君挺喜欢这个直爽利落的猫样女子,感觉在她身边,都会被她的热情点亮一般。
“咦……”近距离仔细看了一会,颜芮低喃道:“你们好眼熟哦!”在哪里见过呢?!
想了好一会,颜芮终于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萧萧房间里的那幅画!!”那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谁都不能碰呢!!
直勾勾的盯着商君看,颜芮奇道:“但是……你……你是女子?”她记得画上的她,明明穿着女啊,但是现在他穿着男装,真的好俊好俊好俊,真的是女子吗?
萧萧?这是他们之间的昵称?!还真是有意思呢!商君看了一眼被晾在一旁,脸色已经越来越暗的萧纵卿,商君忍住笑道:“我是。”
又将他们两人看了一遍,颜芮点点头,兴奋的说道:“嗯嗯,你们好配哦。”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副画,不管是什么装扮,气质使然!
“要不要给你们准备点酒菜,慢、慢、聊啊!”萧纵卿站在她身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颜芮开心的点头笑道:“好啊好啊。你去准备吧!”她对他们好好奇哦!!
“颜——芮——”他还没和她算她偷偷逃跑的帐,她居然敢如此忽视他!
颜芮傻傻的回头:“干嘛?”显然,她不是很明白什么察言观色……
“啊!”一声惊呼过后,她被萧纵卿扛在肩上。
这时候,终于搞清楚状况的颜芮大叫道:“萧纵卿你放我下来!!” 好丢人啊!!!
“失陪。”向着商君和秦修之点点头,萧纵卿抗着一直扭得像只泥鳅一样的颜芮,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
“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咬你哦!”颜芮一般威胁着,嘴上也,没闲着,狠狠的咬上萧纵卿的后肩!
冷哼一声,萧纵卿的脚步不但没有放慢,反而刚更快的朝屋内走去。
“呜呜……萧萧,放人家下来嘛!!”
声音越来越远,甜蜜的气息确实越来越浓,秦修之低笑:“真是……甜蜜的一对,看来拜堂的时候要推后不少。”
商君欣慰的回道:“嗯,那女孩子,和三儿很般配。”她,能带给他热情,那时三儿本身就有,却被他迎制的情绪。
轻轻执起商君的手,秦修之叹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虽然商君从来不说,但是他知道,在她心中,总觉得自己亏欠了 萧纵卿,今天过后,她应该释然了吧。
缓缓点头,轻偎近秦修之怀里,商君低喃道:“嗯,还好,大家都是幸福的。,”
月如心弦,风若焦糖,这一天,满堂宾客一直等到子时,拜堂仪式还是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