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对面,商君慢半跪着身子蹲在地上,秦修之赶紧跑过去,正想去扶他,商君缓缓站直身子,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孩子,你没事吧?!”商君轻拍男孩的脸,他浑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估计是吓怕了。
男孩愣了一会,忽然比刚才更为惊恐的跳了起来,推开商君的怀抱,眼睛里尽是慌乱,在路上寻找着什么,终于,他看见了路中间被踩得早已经稀巴烂的馒头,小手一边颤抖着去抓那不成样的馒头,死死盯着马队离去的方向,口中不停的念道:“我的馒头。。。。。。陪我馒头。。。。。。”
孩子喃喃自语的低泣,谁看了都会不忍心,路过的一个大婶好心的劝道:“我说孩子,还是快回家去吧,没撞死你就算很幸运了,人家可是办大事的人,不会理会你一个小娃的。”
马队早已没了踪影,手中只剩下肮脏的残渣,男孩木然的捡拾着,眼里流转着泪花,听着妇人说的话,茫然的抬起头,绝望的问道:“没有这些馒头,我娘和妹妹就要饿死了,他们要办大事,就可以踩烂我的馒头?”
他们要办大事,就可以踩烂我的馒头?
孩子稚嫩声音,悲戚的眼神仿佛一根针,一下扎中商君的心,他要做的事,是否也会踩坏很多人的馒头呢?!他痛得无以复加,想上前扶起孩子,竟是挪不开步子。
孩子的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将踩碎的馒头收好,男孩一个劲的往前冲,朝着他的家,那些残渣还能救活他的母亲。
路人纷纷散去,商君一直怔怔的站着,秦修之担忧的问道:“商君,你怎么了?!”
久久,商君终于回过神,确是有些迷茫的问道:“这世上的事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呢?”
秦修之心下一惊,他从没见过商君现在这样可以说茫然无措的眼神,那么的不确定。轻拍着商君的肩膀,秦修之坦然答道:“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对与错之分,做人做事,但求心安理得吧。”
心安理得!好个心安理得,好难的心安理得!
又下雪了,一朵朵纯白的雪花,从空中缓缓飘落,轻轻的落在肩头,无声却寒冷,秦修之举起手中的锦盒,为商君遮住密密的雪花,依旧不语的陪着他,直到他愿意离开为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云远远的向他们奔过来,秦修之才慢慢放下手。奔到商君面前,流云抱拳以礼,有些急促的说道:“商公子,门主正在四处找您,请您尽快回去。”
商君微微低头,掩下心中的波澜,才抬起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沧月已降。”
沧月降了?!这么快吗?!商君脸色微变,急道:“马上回去。”
商君与流云急急的走在前面,秦修之缓步跟在后面,结着薄冰的锦盒抱在怀里,只因为他的手早已没了知觉。
第一百零四章 沧月降(下)
商君随着流云匆匆踏入绯红环翠,就看见庭院里,萧纵卿高大的身影,他的发上,肩上尽是厚厚的白雪,不知道在院里站了多久,仿佛融入了大雪之中,浑身上下满是冷酷之气。他面色阴鹜,眼神却焦急的只盯着大门。看见商君,萧纵卿立刻迎了上去,本来一腔的怒火,在看见他苍白的雪颜时,只剩下低声的埋怨:“这么大的雪,出门为什么不叫我?”
他连眉毛上都沾满了雪花,商君本来想笑,但在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之后,就笑不出来了。这雪看起来是要越下越大的样子,拉着萧纵卿的衣袖,商君说道:“先进去再说。”
走了两步,商君想到秦修之还在身后,回头看去,只见他还怔怔的站在院门,商君叫道:“修之?”
秦修之没有朝他们走近,只淡淡的回道:“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说完便朝着侧院走去。他墨色的修长身影朦胧在雪幕里,商君心下一紧,想要跟过去,肩膀却被萧纵卿揽着,将他推进房间,萧纵卿面带忧色的说道:“进去吧,我有事和你说。”
想到沧月投降的事情,商君没有抗拒,随着他走进屋里,萧纵卿却是缓缓回头,看了一眼那道风雪中的飘逸墨影,握着商君肩膀的手不知觉的收紧。
入了室内,两盆炭火烧的正旺,一下子被温暖包围,商君舒服的轻叹一声,在木椅上坐下,才在雪地里走了一会,他就觉得累了,这身体是越来越没用了。
给商君倒了一杯热茶,萧纵卿才说道:“今日已时,沧月挂上了站降牌。”
商君握着茶杯暖手,眉头轻轻蹙起:“轩辕逸果然厉害!不过你不觉得沧月降的太突然了?!”即使轩辕逸几次强攻,尤霄守得狼狈,却也不该只短短的七八天,就投降了。
萧纵卿摇摇头,回道:“沧月会在此时投降除了轩辕逸确实勇猛之外,自然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商君喝着热茶不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本来想吊吊商君的胃口,看他不急不慢的样子,萧纵卿也没了兴致,懒懒的回道:“第一,就是陇宜亥的失踪,他一日不死,陇趋穆的龙椅坐的一日不安,这是内忧,第二,燕芮冥已经称王,世人或许都称道其贤明,陇趋穆却十分清楚,宏冥就是一只毒蛇,有时候比东隅这头猛虎来的可怕。原来二人向来合谋先灭东隅在做计较,可惜最后失败了,陇趋穆不得不防燕芮在他力竭之时反扑。”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我看这次降更像是缓兵之计,陇趋穆不会甘心就此放弃。只要陇宜亥一死,内忧解除,他必会再兴风雨。所以陇宜亥不能死。”
萧纵卿勾起嘴角,自信的笑道:“你放心,这么重要的棋子我不会让他死的,先护送他回天城,我们在推波助澜,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说到这里,商君忽然眼神一暗,面色变得有些晦涩,萧纵卿担忧的问道:“君?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
轻轻摇头,商君低声回道:“先等一等。”
“等什么?”萧纵卿不解。
“相助陇宜亥之事,先等一等。”
“为什么?”等?!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萧纵卿觉得今天的商君很是奇怪。
“你也说现在内忧外患,陇趋穆一死,沧月立刻就会陷入危机之中。没有一个足以保护沧月的新王出现之前,陇趋穆还不能死。”下午那孩子悲怆的眼,稚嫩的声音,犀利的质问再一次在脑海缭绕,商君害怕看见更多这样的眼睛。
新王?!萧纵卿不确定的问道:“君,你的意思是,要为沧月找到一个明君?匡扶其登基,才能杀陇趋穆?”
商君沉默了良久,最终的回答却是无不坚定:“是。所有还未能肯定陇宜亥是不是那个人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沧月不需要另一个陇趋穆。
“君,你这么做,就是选了一条艰难一百倍的路来走!你不过是一个女子,天下兴亡,与你何干?!”萧纵卿紧紧的握住商君的肩膀,精锐的眼里,满是心疼甚至愤怒,声音几乎是吼出来差的。
三儿捏到他有些痛,不过他说的是事实,他选了一条无不艰难的路来走,或许最后他不但没能杀了陇趋穆,反而死的凄惨,那又如何呢?起码他在黄泉面对爹娘的时候,不愧为武家的女儿。
轻轻扬起笑容,商君淡淡的回道:“天下兴亡或许与我无关,我只求心安理得吧。”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心很平静,没有下午的恐慌,这或许就是修之所说的心安理得吧。
心安理得?!萧纵卿本来还狂躁的眼渐渐变得幽深,松开商君的肩,萧纵卿没有再说什么,打开房门,柔声说道:“你累了,早点休息。这些事明天再说吧。”
是啊,他累了,明天再说吧。商君点点头,起身离开。
目视着商君渐行渐远的清瘦背影,萧纵卿原来还温和的眼越发冷冽。
“流光。”
“是。”萧纵卿话音才落,一身劲装的男子已出现在身后。
“把睿王被追杀,迫害的消息传到北军驻地。还有,我回到天城之时,要听见关于奉国玉玺的各种流言。”
“是。”
房间里再一次恢复了安静,炭火烧的正旺,啪啪作响,天渐渐黑了,雪还在不停的下着,萧纵卿一把推开木窗,任雪花夹杂着寒风扑面而来,霸占了一室的温暖。
他真是粗心,怎么忘记了,商君再怎么坚强,也还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那些残酷的事情,不应该让他去面对的。一切血腥和丑恶,都交给他吧。
商君想着秦修之孤傲的背影,脚也不由自主的向他的房间走去,待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修之门前了,淡淡的烛光从房间里透出来,温暖而宁静,商君正要抬手叩门,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让他的手一下僵在那里。
“公子,让琉璃帮你吧。”
第一百零五章 陇琉璃
“公子,让琉璃帮你吧。”
秦修之将冻的红肿的手置于袖间,拘谨的回道:“不敢劳烦姑娘。”他没想到这位姑娘会独自前来道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损她的名节。
陇琉璃一双明眸怔怔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就是他,把她就出来的,她认得这双眼睛,温柔得如早春的微风,还有他的声音,低沉轻吟。在她昏迷的时候,他的样子一直在脑中盘旋,陪伴着她度过黑暗与恐惧。在她醒了的那一刻,她只想立刻见到他,所以她找来了。
将秦修之不自在的样子看在眼里,陇琉璃微微低下头,轻声回道:“琉璃只是想来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来之前已和哥哥说明缘由,公子不需担忧。不过若是琉璃让公子如此为难,琉璃走便是了。”
陇琉璃蹙眉低语,神色委屈,秦修之赶紧起身,微微一偮,说道:“小姐言重了,我只是。。。。。。”只是什么?时间**********不伤及她的颜面,秦修之确实为难了。
秦修之的局促让陇琉璃轻轻一笑,他果然如她想象中的一样,是个谦谦公子。拿起桌上的白玉膏,温婉的笑道:“公子的冻伤还是要尽早上药比较好,以免日后留下病根。”
秦修之进退两难,她好心想要帮他擦药,他再拒绝似乎伤了她的颜面,但是让她上药,他又觉得不妥,这如何是好?!秦修之不语,陇琉璃直接起身,拉着秦修之的衣袖到桌前坐下,用指尖挑起一抹膏药,轻轻抹上秦修之的指尖。
修之的手冻伤了吗?!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冻伤的吧。他竟是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商君担忧的朝里看去,只隐约能看见女子清丽的背影,她正细心的在为修之上药。商君抚上门边的手再一次放下,他进去干什么呢?有这么一位温柔细致的佳人照顾,哪里还需要他多事?!
怔怔的放下手,商君别过头,不再看向那一室的温柔,举步离开。
陇琉璃的手才刚搭上秦修之的指尖,秦修之立刻收回手,胡乱的掏出药膏抹在手上,粗鲁的动作痛的他额上浮起了薄薄的汗珠,好在很快抹匀了,秦修之赶紧笑道:“擦好了,多谢姑娘。”
陇琉璃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药膏,她就这么可怕?!
商君刚要跨出修之居住的小院,立刻听见一声略显尖锐的女声:“唉哟,各位爷,你们这样闯进来,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啦?!”
商君闪身退回小院中,贴着院墙看去,五十多名铁甲军正站在庭院正中央,敏锐的眼扫视着庭院的每一个角落,领头之人根本不理会老鸨的吆喝,冷声说道:“搜!”
一声令下,铁甲军立刻分为三组,向各个侧院奔去,其中一队真朝着他这边冲来,想到修之房间里的陇琉璃,商君回身奔向秦修之的房间。
房门被忽然推开,秦修之和陇琉璃都吓了一跳。看清是商君,秦修之问道:“商君,发生什么事?”
商君一边关上房门,一边解释道:“铁甲军的人正在搜查,很快就会搜到这样。”他话音才落,纷杂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小院。
铁甲军!陇琉璃脸色铁青,低叫道:“他们一定是来抓我哥的!”
“郡主不用担心,睿王身边自会有人关照,倒是你。。。。”铁甲军的人一定都见过陇琉璃的画像,不能让他们发现她。商君忧心的环视了一眼室内,失望的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她是郡主?!那个男子是睿王,商君显然知道,那么他救他们是早就计划好的?!秦修之觉得自己很悲哀,对于商君的事情,他真的一无所知。
商君看向发愣的秦修之,急道:“修之可否帮她易容?”
回过神来,听见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秦修之摇头:“来不及了。”
确实来不及,商君蹙眉思索,忽然抬头看向陇琉璃娇美的面容,眼神一暗,沉声说道:“如此。。。。。。商君得罪了。”
话歇,只听见衣料撕裂的声音,陇琉璃的外袍被商君一把撕了下来,露出身上单薄的中衣。
“啊!”陇琉璃脸色巨变,环住双臂,惊恐的瞪着商君,躲在秦修之的身后。
商君把衣服散乱的丢在地上,似乎还不过瘾,继续欺身上前,秦修之抓着商君的手,低声问道:“商君你到底要干什么?”
手被秦修之抓着,商君也不再去抓陇琉璃了,却是将手探向修之的衣襟,使力拉扯,秦修之的上衣也被商君拔了下来。将衣服凌乱的丢在床前,商君拽着秦修之和陇琉璃,一把将他们推倒在床上。
“商君。。。。。”
“护住她,别让人看见她的脸。”匆匆丢下一句话,商君轻拽纱幔飞身上了房梁。于此同时,房门被粗鲁的一脚踢开。
如果此时还不明白商君的意思,那他也太笨了。秦修之反应极快的拉起旁边的薄被,盖住陇琉璃的身体,嘴里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可以就这样闯进来,本公子是花了银子的!”
陇琉璃卷着身子,靠在秦修之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铁甲军冲进来,看这一室的衣物狼籍,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略床上的两人,将室内翻了个底朝天。商君躺在房梁之上,手抚上腰间的软剑,一双眼紧盯着绣床。
搜了一圈,一名小将在领头人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没有发现。”
领头之人微微眯眼,盯着秦修之怀里的女子,商君心下一惊,难不成有什么破绽?!
室内一下变得异常安静,陇琉璃惊得微微发抖,秦修之忽然一把揽住陇琉璃的腰肢,将她横抱在腿上,瞪着领头人,秦修之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吼道:“看什么看?小翠今晚我已经包下来了,她是我的人!”说完,他还对着院外大声喊道:“老鸨你给我过来!”
老鸨急忙冲进来,看清床上的人,急忙扬起笑脸,赔罪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都是我不好,我给您把小红也找过来,算是我的赔偿,今晚一定让您尽兴。”
“滚开,你当也没钱是不是?!”
“哎呀,哪里话,您消消气,消消气嘛。”
两人吵得火热,领头人不耐皱起眉,低喝道:“走。”
铁甲军一行人离去之后,老鸨大声吆喝道:“公子莫气,我立刻给您备些好酒好菜。”说完躬身微微做了一个福,关上房门,追着铁甲军而去。
门一合上,秦修之立刻起身下床,将床沿旁的轻纱放下,才连忙说道:“修之得罪了。”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轻佻。
陇琉璃轻轻抬起头,面若桃花。捂着火热的脸颊,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能尽量平静的回道:“权宜之计,公子……不必挂怀。”
天!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刚才,刚才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晕过去。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连心跳声也温柔稳健,就像他的人一样。
商君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刚才忽然运功,他的胸口又有些痛,靠在窗边,商君暗暗调息。
秦修之赶紧迎上前去,急道:“你的胸口又疼了?!”
无所谓的摇摇头,商君笑道:“不碍事。现在不痛我才不习惯呢。”
一向温和的修之在听见他这样不爱惜身体的自我调侃之后,眼神也变得温怒。商君轻轻扬眉,赶紧回到:“我下次一定小心。”
下次?!永远都是下次,秦修之对他的保证一点也不抱希望。
靠着窗沿,商君环着双臂,上下打量着秦修之,似笑非笑的调侃道:“没想到谦谦君子也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商君佩服。”刚才他大喊‘你以为爷没钱是不是’的时候,商君差点没笑岔气。想不到温文尔雅的修之扮起纨绔子弟来,竟是惟妙惟肖,难怪他的易容能让人无从分辨,他的易容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样貌。
秦修之尴尬的勾起唇角,一脸无奈地回道:“还不是你想出来的鬼主意。”
秦修之哀怨的表情逗乐的商君,商君大笑起来。看他捂着胸口笑得快岔气,秦修之只得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劝道:“好了别笑了,待会又咳嗽了。”
商君点点头,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容,却感觉到帷帐内一双明眸大眼正直直的盯着他。
第一百零六章 夫妻?(上)
商君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容,却感觉到一双明眸大眼正直直的盯着他,即使是隔着帷帐,他也不会错认,刚才是他越规了。商君轻咳一声,微微拱手,说道:“事出突然,冒犯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隔着纱帐,陇琉璃仪态大方的轻声回道:“商公子足智多谋,多次相救,该是琉璃道谢才是。”
商君勾起唇角,暗叹,果然是大家闺秀,声音轻柔婉转,处事进退得宜,让人自惭形秽啊。“郡主言重了。铁甲军搜过之后,应该不会回来,郡主稍作休息,待他们离去之后,我们在送您与睿王汇合。”
“有劳。”陇琉璃静静的注视这样眼前这个一样俊美无双的男子,他与秦修之站在一起,是那么的……怎么说呢?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只觉胸口有些闷。
商君再次回以一礼,不再接话,他似乎不太习惯与这样的金枝玉叶交往。商君回过头,正好看见秦修之冻得红肿的手,蹙起眉头,商君低声说道:“过来。”
秦修之不明白商君为什么忽然心情不好,跟着他走到外室,商君眼光在凌乱的室内寻找着什么,秦修之问道:“你找什么?”
商君没有回他,很快在地上找到了掉落的白玉膏,挑了一点药膏在手上,商君理所当然的说道:“把手伸出来。”
修之回过神来看向双手,手上的药膏早在刚才被蹭掉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眼前红肿不堪的十指,让商君想要上药的手一僵,这是原来那双修长洁白的手吗?他记得,他的箫吹得很好,现在这样还能否吹出那样悠扬委婉的曲子呢?!他今天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商君小心的将药膏抹上秦修之的指尖,他轻轻颤抖了一下,商君不敢再抹,僵在那里,懊恼的问道:“很疼?”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秦修之轻笑着摇摇头:“不疼。”他要怎么告诉他,他的手之所以会抖,是因为帮他擦药的,是他!
无比小心的擦好药,商君长舒一口气,说道:“小心不要再受寒了。”
“嗯。”
房间里一下变得安静了下来,修之沉默,商君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帷幔内的陇琉璃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这一切显得有些怪异和尴尬。商君干脆起身,走到门边匆匆说道:“你照顾郡主,我出去看看。”秦修之想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商君早已经走到屋外。
脚下一刻不滞,踏出小院,商君才放缓了脚步,他现在好像越来越不会和修之相处了。这该如何是好?!
心绪缭乱之时,听见绯红环翠外才传来打斗声,商君急忙赶过去,只见暗黑的夜色下,并不宽敞的街道上,铁甲军与陇宜亥一行打了起来,长剑相交激起的火花在夜里看来格外的明显。
商君暗暗心焦,三儿怎么会让陇宜亥给铁甲军缠上,眼看着一柄长剑就横上陇宜亥的颈脖,虽然力不从心,商君依旧抚上了腰间的软剑,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一道压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听话!”
商君回头,正好迎上萧纵卿既愤怒又无奈的眼。
大手抓住商君抚剑的手,萧纵卿沉声说道:“我说过不会让他们死,你能不能乖乖的给我养伤?!”他什么时候才能习惯依靠他?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听话?!一股无力感让萧纵卿心情烦躁。
显然,商君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叫乖乖听话,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商君靠在围墙边,仔细观察着战局中的人,细看之下,铁甲军凶悍十足,陇宜亥和他的手下虽然一路败退,脸上却没有惊恐的样子,莫不是……
看向萧纵卿,商君猜测到:“你是想一劳永逸?”
他的商君就是聪明!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商君是不会随他回去的,萧纵卿解释道:“不让他们‘杀’死睿王,这一路上都摆脱不了铁甲军的纠缠。既然如此,不如设计成全他们。”
萧纵卿话音才落,陇宜亥已经在何成的掩护下,骑上了快马,向着城外奔去,而铁甲军怎么可能放过他,也立刻追了出去。马队一路纠缠的越奔越远。
雪依旧下着,萧纵卿揽着商君的肩膀,轻声说道:“好了,外边风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天城。”一切都会与他所愿的。
“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我?”平静的看着马队离去的方向,商君并不急着回去,清浅的询问,让萧纵卿没来由的一阵战栗。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消散,萧纵卿握着商君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已,沉声回道:“你永远也不用担心这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你的心愿,又怎么会瞒着你?”
商君清明的眸对上萧纵卿深沉的眼,良久,商君收回视线,淡淡的说道:“陪我下棋吧,我睡不着。”
“好。”
信步往回走的商君,那孤傲的背影让人看了有些害怕!萧纵卿双拳渐渐紧握,只要能保护他,替他做他不愿不能做的事情,就算最后被他厌弃,他也不后悔。
一颗白子轻巧落下,胜负已分。
十二盘棋,下了整整一夜,商君全胜。
不是他的棋艺高出三儿多少,而是,三儿一直心不在焉。
商君将棋子放入棋盒,轻轻盖上盖子,门外流云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门主。”
萧纵卿疲倦的回道:“进来。”
流云跨进室内,只在门边站定,回道:“禀门主,按照您的意思,已将睿王从崖壁上救下,铁甲军正在搜查崖底。”流云一身的血污泥泞,不用细说,也知这晚上过的惊险万分。
“睿王现在何处?”
“院内。”
萧纵卿看向商君,笑道:“走吧,接下来就是说服他与我们同行了,不管以后要不要助他登基,现在都必须让他相信我们是在帮他,这样才能让他听话的受我们摆布。”而他喜欢听话的棋子。
商君温和的点点头,并不多言,走在萧纵卿身后。
两人来到庭院,只见陇宜亥还有他的属下也都是一身狼狈,比流云更胜。不过神情却很是愉悦。
“睿王受惊了。”萧纵卿寒暄道。
陇宜亥也不在乎一身的污泞,朗声笑道:“门主客气,多谢门主想出如此妙计摆脱铁甲军。”
“摆脱铁甲军只是一时的,陇趋穆一日不死,只怕睿王一日不得安生。”
“你……”陇宜亥脸色微变,如此不礼貌的直呼帝王名讳,就已是死罪,这个萧纵卿,是在试探他?
因为他肆意的话,庭院里鸦雀无声。“怎么?太直接了吗?!”萧纵卿几乎是张狂的大笑起来,盯着陇宜亥微冷的脸,说道:“我这人一向喜欢爽快的人,睿王若想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如果睿王只是想要四处躲藏,过着老鼠一般的生活,那就趁早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