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沛苦苦思索着,蒋阮今日一反常态的吩咐他要如何做,说做决定之前与萧韶商量商量,可为何不是与她商量?有她在的话,何必要让自己与萧韶相处。宣沛敏感的觉得此处有什么不对,难道蒋阮已经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决定不成,而她自己又不在所以才让萧韶代劳?她为何会不在?
那圣旨如今是送到了蒋阮手上,蒋阮说锦英王府是最好守护圣旨的地方,足以吸引宣离的全部注意力。将宣离的注意力引过去固然是好…。可如今,那圣旨却还在蒋阮手上。宣沛猛地瞪大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关键之处。不对,此处有不对!
他与蒋阮做了两世的母子,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却大抵是有一些心灵相通的。宣沛几乎是眨眼间就想到了蒋阮的打算,他一掌拍向窗檐,低喝道:“糟糕!”
于此同时,只见明月从外头跑进来,有些急促的道:“殿下,王妃回府途中,路遇暴徒伤人,混乱中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宣沛闭了闭眼,低声道:“果然。”

这一日,京中许多人都能睡个安稳觉,黄昏的时候那一场混乱已经让人恐慌不已,而锦英王妃被掳走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全京城都在议论此事。其中有为蒋阮扼腕叹息的,好好的一个王妃,一旦被人掳走,这清白可就说不清楚了。还有人却是暗自得意,世上之人的妒忌心总是不会少的,落井下石这种事从古至今都不缺乏。
而锦英王府中彻夜灯火通明,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哥每个人脸上都是沉肃而忧愁的神色。自家少夫人被人掳走至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对于下人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不过再如何煎熬,都比不上自家主子煎熬。
书房里的灯火同往日一样,不过从前都是蒋阮坐在里面看书写字,等着萧韶回来,今日萧韶却是坐在里面,等着一个暂时回不了的人。
林管家站在一边,灯火的映照下,他的五官似乎又奇异的年轻了几岁,竟显出了几分端正的风流来。不过此时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而林管家看着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萧韶,劝慰道:“主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若是少夫人在此,见了也不会好过的。”
萧韶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茶盏。林管家轻轻叹了口气,知道眼下说什么萧韶都是听不进去的。自从得知了蒋阮被掳走的消息后,亲自带着锦衣卫同蒋信之一起找遍了整个京城,卡死城门挨家挨户的盘问都没有下落,萧韶如何能死心?林管家看着坐在桌前秀骨青松的青年,目光一瞬间有些怔忪,恍惚间竟瞧见了当初洪熙太子知道向小园离开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洪熙太子也是这般沉默的在书桌前坐着,看着向小园曾经书写过的手札,一坐就是一整晚。
或许这就是父子,谁说自古皇家皆无情,萧韶和洪熙太子,却是实打实的情种。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林管家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以己度人,萧韶眼下的确不需要任何安慰,他只要一个人静静坐着。
林管家没有再劝了,慢慢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吩咐好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就自己先去厨房里看着给连翘和露珠的熬药了。
萧韶坐在书桌前,柔和的灯光也不能将他神情的冷漠融化一丝一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冰冷几乎让他回到了很久之前,刚刚接收到锦衣卫的那个时候,残酷,嗜血,淡漠,没有心。如今有一个人将他的心捂热了,却又突然不见了,他心中只有对自己的懊恼。
脑中浮现的,却是今日清晨蒋阮踮起脚来为他整理衣领的画面,他说晚上回来一起散步,蒋阮也答应了。可晚上回来,她却不在了。
这是一场预谋,是对方声东击西之下的阴谋,可是主导这一切的却是蒋阮自己。萧韶垂下眸,从天竺那里一听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就明白了蒋阮的打算。她早就打算利用自己去当饵,将宣离的人引出来。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甚至于在今日一早的时候也清楚的意识到黄昏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与他道别温存。
简直…。萧韶脸色铁青的握了握拳,欺人太甚。
胡闹!太乱来了!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根本没有把夫君放在眼里!萧韶的脑中一瞬间划过许多个念头,但最后残留下来的,却是心疼与愧疚。心疼她总要为这些事情以身犯险,愧疚身为夫君,竟连这些都没有察觉到,说好的保护一生却仍旧没有做到。
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氤氲出一道秀美的阴影,微微颤动间,竟也有些疲惫的神色。正在这时,门却被猛地一推,他猛地睁眼,目光如剑的往门口看去,却瞧见齐风走了进来。
“什么事?”他坐直身子,今日心情的确是不怎么好,对于齐风,语气也难免有些硬邦邦的。
齐风却也是不顾他的神色,因与着萧韶特殊的关系,门口的侍卫并未拦住他,径自走了进来,在萧韶书桌的对面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迎上了萧韶冰冷的目光,坦然道:“我是来与你说三嫂的事情的。”
萧韶神色一动,目光陡然锋利的射向他,冷道:“你早已知道?”
“是。”齐风说完此话,便觉得萧韶的目光更加不善,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去。身为同门师兄,不是没见过萧韶可怕的模样,可即便是杀人,萧韶也总是冷淡的不愿意多流露出一丝感情。可如今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对于他的不悦,顿时让齐风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苦笑了一声,才道:“事实上,在这之前,三嫂找过我一次,商量的就是此事。”
萧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齐风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三嫂早就想利用此事来引出宣离和南疆那边的动静。不过她的目的最重要的却是为了宫中的十三皇子。只有这样,宣离将所有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以为拿到了假的圣旨,就会放松在宫中对于十三皇子的监视,这样一来,十三皇子就会安全的多,也争取了一些时间。”顿了顿,齐风继续道:“我曾问过三嫂,那假的圣旨未免也太过冒险,若是被人发现,甚至是掉脑袋的大罪。可三嫂却说,她有真的圣旨,只不过不是那一份罢了。其中的差错我也不知,三嫂好似并不愿意与我多说,不过信誓旦旦的模样,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此计虽然冒险,却的确是最好的方法,这样一来,事情化繁为简,在宣离不知不觉中,已经进了圈套。”
萧韶微微一怔,却不是因为蒋阮与齐风商量这件事,而是齐风话语中的关键。齐风说蒋阮找的假圣旨不是假的,要想瞒过宣离的人,单纯的假圣旨的确不可能,而蒋阮却没有告诉齐风其中的原因。若是与齐风真的商量此事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除非此事事关重大,的确是不能告诉齐风。究竟是什么事情,萧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他的身世。如此一来,那一份圣旨上的东西也清楚了,必然是立他为储君的圣旨。
皇帝一直想要让他坐上那个位置,萧韶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明确的表达了对待江山毫无意愿,皇帝是个固执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不过萧韶却是没有想到,皇帝竟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逼迫他继位,甚至于还藏了一份圣旨。
这一份圣旨对于萧韶来说,是烫手山芋,一旦被人发现,他的身世随之暴露,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远离皇室,远离朝廷暗流,这是老锦英王一直希望他能做到的事情。即便老锦英王与他不是生身父子的关系,这句耳提面命,萧韶一直不曾忘记过。
这么多年,他与南疆周旋,行走于危险的边缘,时时离京,就是为了不卷入朝中的是非。他喜欢利落的杀戮,却不爱阴险的暗箭。蒋阮知道他不愿意当这个皇帝,她做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为了引开宣离对宣沛的注意,另一方面,却是为了他。
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永绝后患,将这一道皇命断绝与宣离的手上,这是她替他做出的决定。
难怪了,那一日夜里,蒋阮问他:“你想做皇帝吗”原是这个意思。她早就知道了皇帝立了一份圣旨与他。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他解决这些麻烦。
一直以来,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蒋阮为人性情冷清,面热内冷,比起成亲后萧韶都变得有人情味了些,蒋阮却还是和以往一般无二。可萧韶知道,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譬如此刻,她就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
瞧见萧韶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中变幻的神色,齐风不由得只觉得苦涩。他清了清嗓子,才道:“三嫂之所以来找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必然不会答应让她以身犯险。与其让你有了防备,倒不如自己先下了手。宫中宣离手下人得到的那些消息,都是我故意透给他们的。”
萧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齐风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放手。”萧韶扯出自己的袖子。
齐风按住他的肩膀:“你又要吩咐锦衣卫是不是?别去!”
萧韶冷冷的看着他,齐风急道:“你想想清楚,三嫂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深入险境,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要是真的现在去吩咐锦衣卫,三嫂是救出来了,可是她的苦心也都白费了,反倒让宣离有了防备。这样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他见萧韶没有回答,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如今心中不忿,我也…。我也能理解,可你要冷静一点。如今三嫂不在,只有你能继续她的计划,你若是都乱了,锦英王府不也都乱了。三嫂看见了如何不生气?”
他一口气说完,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外露了,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他对于蒋阮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几分,虽然自己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在同蒋阮的关系上也竭力做到君子坦荡荡,可每次碰到萧韶那双淡然的眼眸时,便觉得有些心虚气短,萧韶分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齐风还是能感觉到,萧韶对于蒋阮和他走得近十分不满。这个淡然冷漠的男人,骨子里有极强的占有欲,竟是让人连在心中想一想也不行。
萧韶又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我去休息。”说罢便再也不看齐风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齐风被扔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这才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笑一声,萧韶这个没有气量的,果真还是心中不悦了,这是这样发泄自己的不满,不觉得有些幼稚了么?
萧韶背对着齐风往屋里走去,心中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知道齐风说的没错,虽然心疼,却更应该尊重,抓住蒋阮以自身安全而创造出的这个机会,狠狠地给宣离以打击,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才是不浪费她苦心的成就。她对于自己有信心,他也应该对她有信心才是。
只是…。想到方才齐风的话,萧韶的眸子又沉了下来,蒋阮整天与齐风走那么近做甚?齐风那小子不安好心,整日里看着就让人厌烦。也不知哪里就入了蒋阮的眼,若是真想要商量,大可以找夏青商量,而且为何就笃定自己一定不会答应她的想法,自己明明从来都是很通情达理的。
萧韶已然全忘了,夏青那样的直肠子,是不可能与蒋阮想出什么好法子来的。至于他,更是会以蒋阮的安全第一为上,能处在一个公平的位置合理的看待这件事情的,只有齐风。不过萧韶眼下对齐风是横看竖看都不是个滋味,对蒋阮私自做这个决定也觉得有些不爽,心中只暗暗决定,待蒋阮回来后,必然好好惩罚一番,以振夫纲。
地二百四十一章 怀孕
蒋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看上去还有些陈旧,好似并不经常住人似的。一名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站在她身边,正在往桌上添置饭菜,瞧见她醒了,只是默默地将饭菜放的更快了些,随即便抓起东西飞快的跑了出去。
蒋阮没有追出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事情进行的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顺利。自那时候趁着混乱,天竺救露珠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一拥而上,抢走了懿德太后赏赐的东西,而她也被人打晕掳走。大约是下了些药,是以现在才醒来。
蒋阮垂下眸,只是被掳走之时亲眼看见连翘身上挨了一刀,也不知现在伤势如何了。只怕如今京城里正是翻了天去。
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人找过来。不管是萧韶的锦衣卫还是蒋信之的人亦或是京兆尹,只能说明她现在呆着的地方极其隐蔽。而这样隐蔽的地方南疆的圣女是不可能找到的,宣离狡猾不会亲自动手,自然就只能是前朝南疆公主,琦曼的手笔了。
蒋阮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往外瞧,外头一片黑暗,显得十分静谧,似乎已经远离了京城百里之外的荒野一般。倒是有种别样的宁静。蒋阮没有试图往外走,她相信只要自己出了门,必然会有至少数十个高手拦住她的去路——这不过是一场软禁,正是宣离所安排,而琦曼所执行的。
她现在要做什么?什么也不必做,不过是等待罢了。
蒋阮觉出腹中有些饥饿了,今日自从进了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此刻又睡了许久,已然十分疲惫。她走到桌前坐下,桌上是几碟清粥小菜,做的不算富贵,蒋阮便端起碗来,慢慢开始吃了起来。
宣离还想要将她当成筹码与萧韶做交易,在这之前自然是不会怎么为难与她,这些饭菜里也必然没有什么毒。蒋阮吃了两口,突然只觉得腹中一阵恶心犯上喉咙,这感觉来的突然,倒令她猝不及防之下立刻甩了筷子一下子干呕起来。
这厢才开始干呕,只听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方才那个婢子一样的女子冲了进来,面上还带了些紧张,或许是怕她做出什么诡计,此刻站在一边,有些警惕而犹豫的看着蒋阮没有说话。
蒋阮心中了然,想来宣离派人来伺候她之前一定很是吩咐过,着重过她是如何狡诈的一个人。是以现在这番作态落在这婢子的眼中,一定是以为她又在想什么法子逃出去。可是蒋阮此刻却是一丁点这样的念想都没有,她心中掠夺一个模糊的猜想,然而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故意轻描淡写的从怀中抽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淡淡道:“这饭菜实在不合口味。”
那婢子一愣,仍旧没有说话,蒋阮怔了怔,莫非是宣离为了万无一失,竟是派了个哑巴?她道:“重新去做一桌吧,你们主子知道了,也不会拒绝的。”
婢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了。待那婢子走后,蒋阮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恶心感,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抚了抚额,做出有些疲惫的模样。这屋里屋外全是藏在暗处的探子,稍稍不注意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此刻蒋阮靠着软榻上的垫子,心中却难掩惊骇。
腹中的恶心并非空穴来风,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脑中便闪现出一个念头,莫非…是有孕了?
前些日子她口味变得有些奇怪,有些喜爱吃酸酸的东西,可并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她便也以为只是开春之后胃口不好罢了。谁知道今日这一番动作,几乎让她的心中一紧,即便此刻也拿不定注意究竟是还是不是,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也是足以让她开始感到不安的大事了。
怎么会这样?蒋阮便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可能来了身子。她做出这个计划的原因,本就是基于将自己当做是一枚筹码来计算,宣离必然要保护她,让她暂时安全。而要挑起宣离和南疆的不和,这出局的局点就在于南疆圣女。可若是她得知了自己怀了身子…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有了别人的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圣女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如果让她得知了这个消息,必然会连最后一丝顾忌和理智都飞灰湮灭。蒋阮并不惧怕死,就算是面对危险,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感到害怕。可前生自己临死前沛儿的惨状即使到今生仍然是一个噩梦,自己又怎能看着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蒋阮心中一凝,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恼。若是她早早的查出自己身子的状况,必然不会如此贸然的做出这个决定。这个孩子是在她和萧韶的期待中来到这世界上的,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危机四伏,处处杀机的时候。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蒋阮的目光已然变得坚毅。事已至此,自哀自怜已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见机行事,她的手慢慢的抚向自己的小腹,好似那里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的小生命。蒋阮看着自己的手,温暖的感觉传来,她的目光也逐渐开始变得柔和。
若这里真的有了个孩子,她就算拼尽一切代价,也会保护他不受伤害。只是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呢?是男孩还是女孩,是长得若萧韶还是随她?蒋阮的心中有些复杂,那是混合着期待和担忧交杂在一起的特殊感情,而最后,期待终是战胜了担忧。她张了张嘴,对着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小生命无声的道:“你陪着娘,娘也陪着你。”
…。
蒋阮的这边状况自然是传不到京城中心急如焚的众人耳中。这几日但凡是和锦英王府沾点关系的人都上来慰问了一番。将军府中李氏已经急的病倒在床,赵光也是恨不得将整个京城掀翻过来开,将军府的几个儿子和小少爷也都各自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寻人,可惜都是无功而返。便是大大咧咧的关良翰,也来了锦英王府几日,想要劝慰劝慰萧韶。
“老三,你也别太伤心了。”关良翰拍了拍萧韶的肩,他是个粗人,不懂得怎么劝慰,挠了挠头,只憋出了一句:“你看弟妹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当初但凡和她做过对的,最后有哪个落得个好下场?说不定这一次也在她的算计之中,那背后的主被人坑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关良翰本是无心之说,一边的齐风听了却几乎是心中一跳,若非知道此事十分机密,蒋阮和萧韶不可能告诉关良翰,几乎要以为关良翰也得知了真相了。他看了一眼沉默的萧韶,心中叹了口气,萧韶的想法他如何不懂。知道要相信蒋阮的能力,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再怎么相信,心中总还是不得不担忧的。
莫聪却是四下里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不见五哥?”
“他在给三嫂的两个丫头查看伤势。”齐风道:“那两个丫鬟伤的很重,险些救不回来。夏五这几日都在忙此事。”
“对两个丫鬟下手都如此狠毒…。”莫聪猛地住了嘴,剩下的“不知道会怎么对三嫂”这句话愣是在看见萧韶的脸色之后咽了下去。
却说这一头,莫聪正又看了看露珠的伤势,替她把过脉,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安慰了露珠几句,这才走出门。一出门就瞧见外头锦二正等在门口,见莫聪出来,焦急道:“她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好了许多。”莫聪道:“前几日比较重,好在露珠姑娘性情坚忍,身子底子也不错,伤口恢复的很好,眼下看来,是没什么大碍的了。剩下几日只要按时敷药和喝药,加上细心调养,身子只会慢慢好起来。只是这段时间,切勿做什么重活。”
锦二又连连称是,莫聪抬脚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进去与她敷药吧,今日那两个给她敷药的丫鬟去连翘姑娘那里做针灸了,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过来,你是练武之人,力道拿捏的也好,既然与她又是要成为夫妻,也不必在意许多。”
莫聪一来平日里深居简出,对于外头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所以还真不知道露珠和锦二因为廖梦而生出的嫌隙。二来嘛,身负岐黄之术的人,对这些从来都是看的很轻的,肌肤之亲并不怎么在意,只要心中自洁就好。
说完这句话,莫聪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径自就提着药箱往连翘的屋子里走去了。锦二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屋里,露珠正背对着外面朝里躺着,这些日子她都躺在床上,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伤势,反而对于蒋阮的失踪耿耿于怀。她始终记得,若不是当时自己受伤,蒋阮要天竺过来保护自己,也许蒋阮便不会被掳走。露珠心中满满都是自责,想着当时倒不如自己死了好了,蒋阮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掳走,会有什么后果,露珠根本不敢往下想。萧韶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让夏青给她疗伤,越是这样,露珠心中就越是负罪感,有时候想着,若是蒋阮真的有什么不测,自己便也跟着去了,好歹也是全了一段主仆之间的缘分。
这样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听到背后有人推门的声音。露珠也没多在意,想着也到了敷药的时候,定是那敷药的几个小丫鬟过来敷药了,是以也并没有回头。
只听那脚步声到了床边,露珠才开口道:“今日也辛苦你了,不必做什么准备,直接敷药就好。”
却说那脚步声顿了顿,露珠感到床榻往下沉了沉,应当是人坐在了床榻边缘,她换了个趴的姿势,方便更加容易上药。紧接着,便感到背上一凉,衣裳被人掀开了。露珠有些不适应这凉意,正觉得今日这姑娘怎么都不说话有些奇怪,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就觉得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伤疤。
那双手和平日里敷药姑娘柔嫩的手不同,修长又带了些微微的粗粝,似是常年习武而带出的茧子,这是一双男人的手,露珠一惊,猛地回过头来,瞪着面前的人。
锦二就坐在她面前,见她如此动作有些着急,忙按住她的肩膀低喝道:“别动,小心伤口!”
“你怎么来了?”露珠又羞又气,羞得是这人不声不响就突然来了,还看了她的身子,气的是…。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来给你敷药。”锦二拿起一边的药膏,轻声道:“连翘要针灸,敷药的丫鬟过去了,由我代劳。你别动,牵扯了伤口,小心吃疼。”
原来只是个来代替敷药的,露珠说不清心中是失望还是怎么的,有些恼怒与自己的想法,便也不顾背上的伤,一下子坐起身来将锦二往外推:“我不要你给我敷药,你出去!”
然而动作究竟是大了些,真的牵扯到了伤口,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露珠“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几乎要倒了。锦二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怀里,虽然动作极快却极其小心的不碰到露珠的伤口,语气有些心疼道:“小心,伤口还没好,莫要弄伤自己。”
露珠心中一酸,即便是在与锦二最好的时候,这人都喜欢欺负她看她生气的模样,何时这么温柔过,可如今这温柔看起来却更似讽刺。她冷笑一声:“锦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欺负我很好玩吗?”
廖梦那事情,露珠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因为那只是一种手段,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世上的人追求毫无瑕疵的感情,可哪里就那么多毫无瑕疵的感情了?若是事事都要耿耿于怀,人生岂不是活得很累。可她是没放在心上,锦二却是放在了心上,他都没有表示出什么要重归于好的意思。露珠一直想要给他时间,大抵锦衣卫对自己都是很严苛的,可还没等到那个时间,就出了这事。
“露珠。”锦二见她情绪陡然间激动起来,再也顾不得别的,将她按在怀中,一手压着她的手埋在自己胸前,有些急促的道:“对不起,露珠是我不好,是我太过懦弱,我以为自己配不上你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以为再等一等,再等些时日就好,却没有想到,老天爷从来都不给人时日等的。你那一日鲜血淋漓的回来,我…我好似整个人都不似自己了,我好怕失去你,我当日便想,若是你不在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好了。”他的唇贴在露珠的额头上,带着陌生的炙热:“还好,你还在,你怎样都没关系,若是你生气,我便一直等,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日,露珠,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若是生气,只管打我骂我,千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