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二的一番话笨拙而小心翼翼,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花言巧语的信口拈来,怕是在少年时期也没有过的嘴笨,此刻全都展现在露珠面前。锦二知道,若是被自己的同僚看到自己这副笨拙的模样,怕是要笑个三年五载,可他全都不在乎了。因为此时此刻说的话,全都是他的心声。
那一日看着露珠被鲜血淋漓的抬回来,天竺只说她挨了刀,那血流的令他触目惊心,而夏青面上严肃的神色也让锦二登时便觉得手脚冰凉。他就站在露珠的屋外,看着夏青进去忙活了好几个时辰,那几个时辰里他什么都没有想过,只想着,若是露珠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人一生大抵会遇到无数人,这其中喜欢的人不在少数,而喜欢的人恰好又喜欢自己便少之又少,两情相悦最后能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了?白头偕老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做到未免也太难了。而人世间可能遇到多少挫折,为何不珍惜现在?
锦二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露珠还在,还好好的活着,这或许就是上天待他最大的幸运和仁慈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很傻,那些所谓的外物和脸面,那些毫无理由的愧疚和胆怯,其实都不值一提,有什么事情比两个人更重要?
露珠闭了闭眼,若是往常,她听到这番话一定十分感动,可是眼下。她慢慢的推开锦二的怀抱,用力将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她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现在我们之间,已然不可能了。”
“为什么?”锦二急切的看着她:“你若是生气,没关系,我并不指望你现在立刻原谅我,我…”
“与你无关。”露珠定了定神,道:“你是黄家少爷,便是跟了姑爷,也是自由身,我却是个没有脱奴籍的丫鬟,身份不匹配。况且…。”她有些难过:“我的身上还有那样一道可怕的疤痕。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我们始终是不合适的,大约也是今生无缘罢了。”
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身上有疤痕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便是已经出阁的姑娘,身上有了疤痕,也足以能成为失宠的理由了。即便是疤痕在背部,也足以视同毁容。谁愿意看着原本光洁如玉的皮肤上出现一道丑陋的疤痕?况且露珠这一刀本就极深,伤口愈合之后,必然会留下疤,这是夏青亲口说的。金陵圣手都如此说了,便意味着根本没有转转圜的余地。
锦二没有想到露珠耿耿于怀的竟是这件事情,他愣了一下,好似这才突然明白过来,突然哈哈大笑,露珠微微一怔,有些恼怒的看着他。锦二咳了咳,才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姑娘,我才不介意这些。”
露珠摇头:“你现在虽然不介意,总归有一日会介意的。我不想你日后后悔,那样两个人都没脸…”即便是外表再坚强的姑娘,再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时候,总是怯懦而不自信,希望自己能好一点,再好一点,能以最棒最美的模样去迎接心上人。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近情情怯,就是这个道理。
“我不会后悔,”锦二收起面上的笑,看着露珠认真道:“我知道我这个人看起来不可靠,总是惹你生气,又爱欺负你。可是露珠,从小到大,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每日看着你生气,欺负你的时候,我才能觉得,你才会注意到我,才会与我说话。”大名鼎鼎的游戏青楼的花花公子,某天遇到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姑娘,更让人着急的是他发觉自己还喜欢上了这个姑娘,自然是只能用一些幼稚的方法来吸引她的注意。他道:“可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相貌。相貌总有一日会老去,再如何美丽,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莫要说这疤痕是在你背上,便是在你脸上,你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姑娘。至于你说的门当户对,如今我们的确是不怎么合适?要不,我也向主子求个恩典,把我收为王府的奴才?”
露珠本听到前面是十分感动的,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却是忍不住惊愕起来。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锦二:“你疯了?”映入眼帘的却是锦二的坏笑,登时便又明白他在唬自己,怒道:“你又骗我!”
“小心!”锦二扶住她的肩膀:“莫要扯上了伤口,我来与你敷药,你若是要打我,等会便来打就是,等敷了药身子好了,日后我每日都到你屋里让你打个痛快。”
这人又开始油嘴滑舌了,只是这一次,露珠却是没有与他抬杠,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子,她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红,嘴里小声嘟囔道:“登徒子。”只是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锦二因为怕失去她而感到心中恐惧,她又何尝不是?在生死关头的一刹那,过去种种皆是从眼前划过,那些恩怨和计较,突然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失去过才懂得珍惜,而生命本就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情。那些琐事,便顺其自然吧。

宫中,每个人都面色沉肃的坐着自己的事情,就连平日里最为开朗的小太监们也暗自苦着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就触了哪位主子的霉头。
自从皇帝病倒之后,宫中的事情就事事不顺,风波接二连三,先是李公公死了,现在锦英王妃也失踪了。虽然锦英王妃是萧家的人,可出嫁前好歹也是上了皇家玉蝶封了郡主的,又最是得懿德太后的欢喜,此次蒋阮失踪,将军府的人隔三差五就来宫中与懿德太后商量此事,懿德太后也是怒不可遏,也派了人马去追查蒋阮的下落,可惜都是无功而返。想到此处,小太监又是一阵头疼。
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正瞧见陈公公在前面甩着拂尘吩咐几个太监做事,瞧见他,问道:“去哪儿去啊?”
“御膳房给修仪娘娘熬得药膳。”小太监扬起一个笑脸,有些讨好的对面前的陈公公道。所以说人的际遇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半个月前,这位陈公公还是一个与他一般无二的小太监,在宫中最是没有地位。嘴笨又眼拙,老是出差错,若非是背后有李公公这个靠山,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结果李公公死了,这小陈子却借势升天,因着对李公公的孝义被人看在眼里,竟是直接被现在管事的董修仪升了大总管。懿德太后也没有异议,说不嫉妒是假的,不过小太监心里也清楚,如今这人也得罪不得,唯有讨好。想着想着心中便又是叹了一口气,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如今病重,李公公又死了,换了个陈公公,不知道会不会连这大锦朝的储君也一并换了…。
正想着,便听见陈公公略显尖细的声音传来:“去吧。”
小太监忙擦了把汗,提着东西就往董修仪的寝殿走去。待到了董修仪的寝殿里,却并未瞧见人,只有几个宫女。小太监笑着迎上去问道:“姐姐,修仪娘娘不在?”
“娘娘出去了。”那宫女瞧见小太监手里的食篮,顺手接了过来:“是药膳吧,回头与娘娘说就是,你回去吧。”
小太监闻言便有些怏怏的,这差事可是他好容易从人手里争取过来的,还花了自己一根银簪子,为的就是在董修仪面前露露脸面。要知道如今后宫中管事的便只有这个董修仪了,若是得了董修仪的另眼相看,说不定就有机会往上爬了。不过眼下却是不可能了。小太监心中失望,面上却还是热情的笑着,与那宫女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走了。
此刻的董盈儿,却在宫中的一处长廊中,周围只有她的一个贴身丫鬟。如今她今非昔比,因着全权料理皇帝的事情,穆惜柔又根本不管事,这后宫中若是没有懿德太后,她便几乎可以只手遮天了。此刻她衣饰华丽,妆容精致,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搅弄后宫之事上,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她来这里,只是为了等一个人。
不过片刻,便见长廊另一头匆匆走来一人,那人形色匆匆,至了眼前,董盈儿微微一笑,这才迎了上去,道了一声:“好久不见,蒋将军。”
那人一顿,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回忆这人究竟是谁,便是这一眼,立刻就刺痛了董盈儿的心,竟原来,在这人心中,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痕迹都未曾留下么?
她咬着唇,蒋信之却是好似想起了起来,点了一下头道:“董修仪。”
他的语气克制而有礼,却更深的刺疼了董盈儿的心。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早就魂牵梦萦的男人。比起当初来,他显得更加成熟英俊,那种儒雅与刚毅极好的混在一起,显出一种别样的魅力来。这和皇帝,那个已经老得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年轻和张力。董盈儿发现,即使隔了这么久,再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那颗如死水一般的心,还是会为了他而跳动。
“你还记得我吗?”她微笑着矜持道:“当初我与阮妹妹很要好的。”
蒋信之有些疑惑,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自然看出来董盈儿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而此刻董盈儿这么说,没来由的就令他有些反感。蒋阮是个什么样的人蒋信之清楚的很,虽然表面上瞧着人冷清,事实上待人好的就会真的待人好。那林自香和赵瑾都是蒋阮的朋友,蒋阮也会提起,有时候会帮着暗地里提点一些事情,可对于这个董盈儿,蒋阮却是没有提过。对于自己妹妹的决定,蒋信之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所以董盈儿这个说法,立刻就让他心中有些不喜。况且对于董盈儿,他的确是没什么印象。所以蒋信之闻言。,只是淡淡道:“哦,是在下记忆浅薄了。”
董盈儿心中一痛,蒋信之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话,这样的话与她来说,不就是承认心中根本记不起她的说法么?他为何就要这样给自己难堪。董盈儿心中汹涌复杂的感情一齐浇上心头,她知道今日蒋信之进宫来与懿德太后商量蒋阮被掳走的事情,所以故意在这条路上等着他。她想要让蒋信之看到她,不要像当年一样忽视她。
可如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宫中人人畏惧而尊敬,可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一样的忽视她?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董盈儿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案情,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扭曲而狰狞,她道:“听说蒋将军…要与赵家小姐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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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写一章就请假写大结局啦~好高兴啦啦啦~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计成
蒋信之皱了皱眉,显然董盈儿问的这个问题并不怎么令他愉悦,只是秉着客气的心思还是道:“正是。”
由蒋信之的嘴里说出来,董盈儿心中蓦然一痛,蒋信之眼中的不耐被她尽收眼底,不知不觉中,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恨在心中悄然升起。为什么呢?她从小就是自家父母的掌上明珠,开朗热情,处事周到,没有哪个不赞声好的。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官途将自己送进宫中,心上人待自己冷若冰霜,而昔日的姐妹只会见死不救。这个世上的人已经全部背叛了她,她又凭什么让这些人好过?
董盈儿定定的看了蒋信之半晌,突然一笑:“听闻阮妹妹被贼人掳走,如今下落不明,她与我也是昔日好友,想来可真是为她担心呢。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蒋信之敏感的察觉道董盈儿说这番话中奇怪的语气,倒似含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虽然护短,如今处事却比以前更加成熟,忍住心中的不悦,没有跟她多计较,只是淡淡道:“承蒙修仪上心,末将还有事在身,告辞。”说罢便再也不看董盈儿,好似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大踏步的离开了。
董盈儿站在原地,看着蒋信之远去的背影,慢悠悠的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此刻显得有些扭曲罢了。

同京城中鸡飞狗跳的情况不同,蒋阮所处的环境倒似十分清幽雅致。每日来伺候的婢子是个哑巴,从来不说一句话,而除了这个婢子,她见不到别的人。这屋里倒是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本游记,大约是为了给她打发时间用的。果真,是宣离下的口令,琦曼动的手,也知道她还有利用价值,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与她。
而蒋阮这几日也极力的适应这里的环境,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证实了自己可能是有了身子的事实。有了这个认识之后,蒋阮平日里做事更加小心,倒是好像真的将这个地方当做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处所,每日安心的调养起来。唯一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什么安胎药,却也让蒋阮更加笃定要趁早解决一切离开这里。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一大早便开始下起雨来,因着正是初春时候的春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完。自清晨一直下到午后,空气便有些潮湿而微寒。外头的枝桠上已然生出一些嫩绿的小芽,细嫩的幼苗显得分外有春日的感觉。蒋阮站在窗前,正瞧着那树枝出神,冷不丁的门便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脚步声和平日里的哑婢不同,哑婢行走的时候声音悄无声息,好似猫儿一般,所以蒋阮在这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而这个脚步声虽然很轻,却不是轻的小心翼翼,反而似乎有几分随性和嚣张,像是在靠近猎物的野兽,猫着腰缓慢的做出攻击前的潜伏。
蒋阮微微一笑,等了这么久,总算来了。她唇角的笑容极快的淡去,转过头时,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惊愕来。
站在门口的并不是哑婢,相反,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哑婢相比,这个人一站在这里,就是天生要夺人眼球的存在。这是一名穿着大红色长裙的女子。只是这衣裳同锦朝的衣裳又是不同,上面洒满了金粉,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即便是在没有日光的天气,好似也在闪闪发光一般。薄纱红衣,露出纤细的腰,上头叮叮咚咚的缀着一个个小铃铛,脚上竟也是没有穿鞋,只在脚踝处挂了一串青绿色的铃铛,更显得那踩在地上的赤脚白皙如玉,仿佛是雕刻成的古玩一般。
比那双脚更让人惊心动魄的,是上头的一张脸。蒋阮已然是生的妩媚如妖,这女子却当得起颠倒众生。目光潺潺好似有生命力,圣洁中带着邪恶,分明面上脂粉不施,偏唇上抹了最红的胭脂,好似在阳春白雪中陡然出现的一簇火苗,带着燎原的奔放即将将人整个吞没下去。这女子容貌美艳,说是美艳,却更像是禁欲和放荡结合在一起的复杂感情。只要靠近便会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一般,蒋阮是女子尚且如此,若是寻常男子见了,还不得以为是哪里来的狐妖精魅,被活生生的吸干了精气也舍得。
这大约便是南疆的那一位圣女了,蒋阮心下稍定,慢慢的与那女子对视。
那女子自然也捕捉到了蒋阮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眼角便流露出一丝得意的风情。这得意由她做出来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种别样的娇嗔的风情。
“蒋阮。”她慢慢道,语调奇异而动听,仿佛来自天籁,似是隔了许久才与人开始对话。
蒋阮颔首:“你是…。”
“我是南疆圣女,丹真。”她道。
“久仰。”蒋阮会。
丹真有些诧异,声音一沉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蒋阮微微一笑:“入乡随俗,想来圣女还没有习惯大锦朝的民风民俗,才会当真。”
丹真有些恼怒,她自然是听出了蒋阮话中的嘲讽。说她是外来的人,锦朝的人从来都看不起边境小国,便是当初南疆国还未被灭国的时候,年年进贡,可还是被那些锦朝人亲切的成为“南疆蛮子”。如今蒋阮再提起此话,听在丹真耳中便觉得有些刺耳。她拧了凝神,两道秀气的眉微微挑起,这才慢慢道:“嘴还挺利。”
“彼此彼此。”蒋阮回到。她并不惧怕此刻丹真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宣离和南疆的同盟虽然不太坚固,可如今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宣离是不会允许一点岔子发生的,所以一定会拿捏住南疆的软肋要她们不得不认同自己的决定。而琦曼,从这么多年的相处来看,此人有决心有筹谋,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与她又没有什么生死之仇,自然不会立刻杀了她。蒋阮在这之前便推测出南疆如今有两个主子,一个是琦曼,一个就是面前的丹真。不过很显然,便是从此刻看来,丹真远远及不上琦曼,无论是手腕还是心胸,所以,丹真只能是个被领导者。琦曼善于控制,在琦曼的控制下,丹真是不可能对她出手的。
若是以前,蒋阮自然是大无畏,可如今正是怀了身子的时候,便是不为她自己考虑,也要为肚里的孩子想上几分。所以一直以来,她将丹真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引导着,丹真骨子里是个不认输的人,下意识的还想要与她比一比。这是身为女人的自觉。譬如方才,丹真本身已经长得极为美貌,可今日这一番作为,还是看出来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蒋阮便又不是个男人,哪里就称得上丹真为自己如此精心打扮,自然是因为丹真心中还是存了与蒋阮一较高下的心思。
“你生的并不算很好。”丹真慢悠悠的开口,说这话的时候,还将蒋阮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她唇角一勾,眼中流露出几丝不屑:“出身更是低贱,听说曾还被乡下的下人奴役,真是可笑。”她饶有兴致的把玩着自己略显卷曲的头发:“听过你的事迹,当初你那个哥哥被称为战神,也有你的几分功劳。我原先以为,你定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如今看来,却是我高估了你。这般轻易地就被人掳走了去,留在此地当一个禁脔,实在是无趣了些。”
蒋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并未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显出几分异样的神色来。莫说丹真这是故意在激怒她,便是不知道丹真的打算,这点话语,她还真的不放在心上。曾经经过的流言蜚语多了去了,又哪里会将这些小小的口舌看在眼中。
丹真微微一笑,慢慢的走近蒋阮,突然伸手攫住蒋阮的脖子,丹真的手十分柔软,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这样的一只小手,若是握在男人手中,足以令那个男人早早的心猿意马。可此刻如蛇一般的缠在蒋阮的脖子上,只带着一种阴森的寒意,好似鬼一般。
“你真是弱小,”丹真欣赏着蒋阮的表情:“我若是在这里划上一道,你可就没命了。做什么锦英王妃?”
“哦?”蒋阮偏过头,避开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呢?因为萧韶?”
提到“萧韶”两个字,丹真的表情微微一变。那一瞬间,原本灵气无限的双眸好似突然就变得十分扭曲,那其中的阴寒即使是蒋阮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妙。她的执念竟如此深?蒋阮心中既是惊讶又是恼怒,萧韶与这女子说起来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可这女子便愣是从南疆追到了大锦朝,打着复国的心思,却是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其原因还不是为了那个祸水?
“你很了解么?”丹真突然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做个锦英王妃很了不起么?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沙漠里的孤狼,这一生都不会拥有任何牵绊,你不过是一颗丑陋的绊脚石,居然也敢如此沾沾自喜,实在是可笑之极!可笑!”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愤怒起来。
蒋阮挑眉,丹真果真对萧韶的执念很深,只要说起萧韶来,极容易挑动她的情绪。这算什么?禁欲许久的纯洁无比的圣女第一次动了凡心,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所有人都不能得到,她最后又想做什么,将萧韶做成一个傀儡永远收藏?就像那些话本里的南疆秘术一般?至于孤狼和雄鹰,蒋阮竟是觉得有些好笑,或许那个男人在别人面前的确是这样一幅威风凛凛不可侵犯的模样,可大约见过他缠人的时候,或许丹真就不会如此执念了吧。
只是萧韶缠人的模样也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的。蒋阮便也微微笑了:“我的确是一颗绊脚石,可这粒绊脚石却是他自己要拾起来的。圣女或许不是绊脚石而是助力,可他还不是一脚踢开?哦,我说错了,如今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在许多年前就注定了是宿敌,圣女又想说什么?”
蒋阮的回击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她不喜欢耗费太多的口舌,总是一阵见血,找着人的伤口就拼命往上头踩,完了还撒一把盐,做的那叫一个潇洒利落。与她打嘴仗的,但凡都被她气了个半死。丹真是个圣女,在南疆有极高的地位,平日里高高在上,哪里就与人说过这么多话,而从来没有人为难过她,对于她的话都是不容置疑的去执行。相反,蒋阮自小到大,前世今生,遭受到的质疑数不胜数,对于这样的反击,可谓是信手拈来。
丹真果真被她一番话气的变了脸色。任何一名女子在自己的情敌面前失了面子,尤其是这面子还是心上人给带走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丹真几乎是要将蒋阮生吞活剥了,那张美艳的脸几乎要被撕碎了,可是片刻,她就露出了一个笑容,嘲讽的开口道:“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作用?我从来不需要他的甘愿,我要的,是他的臣服。”
“臣服?”蒋阮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笑着看向丹真:“圣女啊,你不是说,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沙漠里的孤狼。你也知道,雄鹰翱翔九天,孤狼独走千里,可以被猎杀却不可以被驯服。你可曾见过被驯服的雄鹰和饿狼?既然如此,又谈什么臣服?”
丹真已经逐渐适应了蒋阮的说话方式,她缓慢的跟着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诡异:“蒋家小姐,真是天真。或许这正是你们锦朝女子养在深闺所以才如此天真的缘故吧。事实上,我所说的臣服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所说的是心的臣服,我所说的却是人的臣服。当你的国家,整个大锦朝都臣服在南疆的脚下时,莫说是雄鹰和孤狼,就是这片天,这块沙漠,都要向我臣服!”
她话说的如此狂妄,蒋阮没有接话,这样的沉默看在丹真眼中便是蒋阮退缩的表现。她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他的助力。他是雄鹰也好,孤狼也罢,此生只能呆在我的身边。若是想要离开,就折断他的翅膀,拔掉他的利牙。只等我南疆国的铁蹄踏平这片土地,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为我们所俘虏,而他,我会毒瞎他的眼,折断他的腿,让他好好活着,活在我身边。”
这样毛骨悚然的表达爱意的方法,大约是蒋阮前世今生都闻所未闻的,要是萧韶听说了这番话,不知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蒋阮心中感叹。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是看着丹真道:“这样一来,我便什么用也没有了,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呵呵,”丹真笑起来,这一次的笑容里却是带着几分兴奋,她道:“我自然想要杀了你,我怎么能饶了你。这么杀了你未免也太过便宜你了。他本来是我的猎物,却被肮脏的你玷污。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你,让你的身子千仓百孔,然后倒进去南疆国最细小最长久的虫卵,让它们在你的身体中发芽破土,你将成为一尊活的容器,这样长长久久的在痛苦中活着,你和虫子一样,让你亲眼见着他是如何臣服在我脚下,岂不是很好?”
蒋阮微微一怔,不知怎的,竟是恍惚又想起前生自己临死之前,蒋素素将自己做成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也是为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沛儿受苦吗?那的确是一种难熬的滋味,丹真对她的恨果真也不浅。只是蒋阮却知道,丹真此刻不杀她,却并不是这个原因,不过是因为宣离和琦曼的吩咐,如今不好动手罢了。
而她,也要利用丹真做一件事情。
蒋阮微微一笑,道:“你们南疆国又哪里这么容易就踏平我大锦朝的土地,难不成大锦朝的将士儿郎们全是死人不成?圣女大约以为如今宫中局势紧张便是有了可趁之机吧,我想圣女也应当与八殿下结下同盟,可圣女不觉得这同盟结的太草率了吗,要知道,在陛下的安排里,可没有八殿下当上大锦朝未来储君一说。”
丹真也笑了:“你们皇帝算得了什么?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